玉蟬本身個頭並不大,造型也挺簡單,隨意擺在魏陽手中,看起來並不怎麼起眼,然而黑皮只掃了一眼就驚咦出聲,一把搶了過來。
「嘖嘖!好東西……啊呀,毀了毀了!」上手一摸黑皮就忍不住了,指著玉蟬上方的繩孔破口大罵,「誰他媽這麼沒眼力見兒,玉琀都往身上掛,他怎麼不含嘴裡呢!操,看看這雕工、這沁色,絕對的精品啊,怎麼就有人這麼糟蹋東西呢……唉!」
那聲歎息絕對的情真意切,就跟他自己的寶貝被*禍了一樣,魏陽不由一笑:「明哥,這東西還不錯吧?」
「何止是不錯!」黑皮答得飛快,「具體年份我斷不准,看起來像是東漢末年,蟬身用得是陰刻線,但是跟正經的「漢八刀」又有些不同,既有漢葬的大方質樸,又不失細節處理,更難得的是玉質奇佳,妥妥的羊脂白玉,那時候全天下都在打仗,能用得起好玉的人家可不多,如此質地的好玉,又能生出這麼漂亮的沁色,簡直是萬里挑一。可恨竟然給穿了孔,臥槽,暴殄天物啊!」
黑皮畢竟是個柳家人,手上的功夫且不提,眼力還是很過硬的,真正說起玉來也是一套一套,頗有些癡氣,然而讚過之後,他又微微皺了下眉:「阿陽,你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我看不像是正經渠道吧?」
的確,玉蟬這種器型也不是什麼稀罕物,稍微有點經驗的賣家就能一眼分出到底是佩蟬還是含蟬,能在這種標準葬玉上打孔冒充佩蟬,只可能是因為貨品的來歷不對,沒法走官方渠道,才有人故意在玉蟬上穿了孔,冒充普通佩玉去騙那些冤大頭銷贓。
這種辦法雖然簡單粗糙,但是說實在也是有些門道的,至少可以肯定,普通盜墓賊是想不出這種法子的,也就是說這枚玉蟬經過真正的地下渠道販售,很可能牽扯到了某種產業鏈。而區區一個含蟬就能做的如此精美,同一個葬穴裡其他陪葬品的質量和價值也就不言而明瞭,還不知能牽扯出多大的勢力,就魏陽這小身板,怕是搞不到手吧?
魏陽當然能聽出黑皮話裡的深意,但是他只是微微一笑:「也算是機緣巧合,無意間得來的。怎麼樣,明哥對這玩意有興趣嗎?」
這話肯定是托詞,然而黑皮卻管不了那麼多,斬釘截鐵的答道:「太有了!你要出手嗎?」
「當然要賣,我對這些興趣又不大,還是換些錢實在。」魏陽嘿嘿一笑,「明哥你是準備自己收,還是拿去銷呢?」
若是自己收可以講個友情價,若是拿去銷,就要按分成來算了,這種貨是絕對沒法走明面渠道的,但是柳家人向來人脈廣,倒也不怕賣不出去,就是分成費可能會高一些。魏陽也不是第一次跟黑皮打交道了,當然要問清楚才好。
黑皮這次更乾脆:「20萬我收了,阿陽你看如何?」
如果玉蟬完好無缺,20萬怕是拿不下的,但是這東西本來就帶傷,又是件標準黑貨,20萬已經是個相當厚道的價格了,魏陽大方的一揮手:「咱們兄弟還廢什麼話,錢回頭打到我賬上就好。」
三兩句話,一樁買賣就談成了,小神棍一分沒花,反而倒找了19萬回來,然而花了大價錢的黑皮顯然比他還開心,伸手拍了拍魏陽的肩膀,很是承情。
談成了一樣買賣,魏陽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往旁邊的工作間瞅了一眼:「對了,七叔今天不在嗎?」
「拉著老夥計一起出去逛了,過些日子就回來。」黑皮笑著答道,「好像還跟你上次留下來的東西有些瓜葛,放心,那玩意出手了立刻就通知你。」
「哪裡的話。」魏陽惦記的倒不是這個,而是現如今他已經真真正正見識過了怪力亂神,開始有些擔心那個所謂的骨陣是樣真東西了,如果是真的,給七叔拿著可不太安全啊,萬一出了什麼問題……
想到這兒,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明哥,等七叔回來了,盡快通知我一聲,我找他有些事,上次那個東西,還是先緩緩再說吧,不急著賣。」
雖然不明白魏陽為什麼會突然變卦,但是今天接了這麼個好玉蟬,黑皮心裡也挺高興,滿口就答應了下來。兩人有說有笑向門外走去,後面張修齊抱著那塊泰山石,木著個臉,就跟個盡職的保鏢一樣,穩穩的跟在兩人身後,直到走出了院子,看到一邊拿著個木盒子的小王,他才腳步一停,逕直走到了小夥計面前,把手一伸。
小王本來是想把盒子給魏陽的,看到這冷高土豪竟然自己來取,不由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老闆,20枚,你點好了。」
張修齊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打開盒子的意思,只是輕輕晃了一下木盒,就一聲不吭的走了回去。他不點,魏陽卻是要看過的,直接從他手裡取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只見裡面滿滿騰騰放了一堆玉石,大多是連雕琢都沒有的下腳料,剩下幾個樣子實在稱不上美觀,不過好在都沒加工過,一看就是正經的次貨。
站在旁邊的黑皮當然也看到了盒子裡的東西,不由好奇問道:「怎麼捎這麼多下腳料,想自己回去練練手?」
「哪裡的話,是齊哥想要死玉,才幫他淘了些。」魏陽有些無奈的蓋上了盒蓋,又把木盒還給了張修齊。
「死玉?」和小王不同,黑皮可是個玩玉的行家,聽了這話眉毛就是一挑,湊到魏陽耳邊低聲問道,「你這位朋友,是個有真本領的?」
死玉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用來收納冤魂的。玉本身就有通靈作用,然則收魂除煞卻必須用質量最差的死玉才行,一者是美玉養魂,用來收怨靈,怕是會養虎成患,必須用死玉才能阻隔怨靈跟天地之間的勾連,不沾染靈氣煞氣。另一者則是這種收納了冤魂的死玉,往往是要深埋處理的,萬一被人挖了出來,沒什麼收藏價值的死玉當然不會被視作寶貝販賣或者自用,封存的
的冤魂傷人幾率也就降低了不少。故而不論哪個道派,都更愛用這玩意做一次性消耗的法器,省錢又省事。
只是如今真正會道法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在玉石這個行當裡,知道此事的人也就少之又少。然而行家還是有的,黑皮就是其中之一。今天魏陽那小子專門讓這冷冰冰的傢伙去挑泰山石,還專門買了死玉,說這人一點不懂行,他可是全然不信。
魏陽微微一笑,低聲答道:「人家姓張,是龍虎山那支的。」
這語氣中可不乏炫耀,黑皮還真有點羨慕:「嘖,早說啊!要知道這是個行家,那泰山石我自己就留著了……」
「得勒,您老就別在這兒裝樣了。」魏陽隨意擺了擺手,「回頭有什麼需要我再來吧,明哥記得告訴七叔一聲那事啊。」
「放心好了。」
買到了需要的東西,魏陽帶著張修齊離開了聚寶齋,向街對面走去,界水齋離這裡不過半站地,然而還沒走到大門口,他就看到一排三輛車停在了界水齋門前,一輛寶馬7、兩輛奧迪a6,看起來頗有些先聲奪人的味道。微微一挑眉,魏陽不由有些納悶起來,這是來什麼貴客了?
果不其然,剛剛走進店門,就見孫二貨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陽哥,我剛想給你打電話呢,操,有人來咱們這裡踢場子了!」
踢場子?居然有人會來界水齋踢場子?就算心裡有點準備,這答案還是閃得魏陽一怔,老神棍這人也算很低調了,又是個外來戶,從來不跟本地這些風水大戶起衝突,怎麼突然就有人找上門了呢?
伸手止住孫木華的慌亂,他沉聲問道:「你先別急,人是哪家的?」
「天德化!」
這名字一出,魏陽頓時明白孫木華為何會這麼緊張了,天德風水化有限公司乃是晉省玄學界的幾大地頭蛇之一,不但跟開發商、市政府有密切關係,還有位傳說中的郭大師坐鎮。這郭大師早年曾經幫一位領導遷過祖墳,如今那位領導已經步步高陞,坐上了省級大員的寶座,郭大師的名號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成了一塊金字招牌。別說是他了,就連他下面的徒子徒孫都不是一般人能得罪了的,再加上經營有方,這攤子一拉起來,天德自然也就不是那些混風水飯的小公司可以比擬的了。
不過這種集團事務化的風水公司,向來跟界水齋沒啥瓜葛,怎麼會突然找上門呢?魏陽還沒想清楚,就見會客室裡走出了好幾個人,高矮胖瘦都有,把一個中年男子如同眾星捧月般護在中間,那人年齡大概在35歲上下,身材瘦削,兩鬢斑白,風度倒是不錯,可以稱得上骨骼清奇。
看到了魏陽進門,他淡淡一笑:「正主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