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快退!往北集中!」
「不要怕!不要回頭!往前衝!前進!」
「快走!別他|媽再猶豫了!要不要命啊!」
「快!快!快!」
原本散落各處,正在執行訓練任務的士兵們,在狂馳著奔向北方山脈的路上,漸漸地匯合成一道洪流。藉著地行龍奔跑優勢,一路領先的他們,身後跟隨著不敢停歇的獸群,如此駁雜凌亂的隊伍裡,強者與弱者,天敵與對手,正不分彼此地狂奔著……
因為,就在它們的末尾,不斷蔓延著的潮水,飛速地吞噬著一切!
大地在轟鳴!
山脈在震顫!
海水所及的地方!
海獸在嘶吼!
簡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絃樂器,只見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動,便有清新悅耳的樂聲響起,彷彿一道悠長而溫柔的風,托起了所有人疲憊而緊張的身軀,強弩之末的狂奔中,竟能足不點地,輕盈靈動。
原本還在遲疑不定的卡爾少校,也不知為何,忽然顯得勇氣十足起來,一人帶領了百來人的精英們,在隊尾殿後,口中還不時地吶喊著指揮:
「前方右轉!右轉!」
眼前,陡然出現了一大片空地。
沒有樹林,沒有草甸,一切都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留下的,唯有一座座墓碑。
漫山遍野。
熟知大陸歷史的詩人,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這是傳說中的,「群山之墓」。
那是第一代戴維斯男爵,帶著上萬的士兵,在這裡,用超越自身力量的聖階一擊,讓山川移位,河流改道,拯救了整個艾斯蘭公國,然而,隨之而來的雪崩、巨石、洪水,淹沒了所有人。
屍骨全無的所有人。
所以,他的後繼者,在奧斯陸的某座山峰上,修建了這座墓地。
為公國而死的士兵,葬入這裡,已是莫大的榮耀。
但是,這裡……
分明是死路!
猛然醒悟過來的簡,一回頭,就看到指路的卡爾少校,高舉著手中的重劍,衝向了海水!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男爵萬歲!陰影之主萬歲!」
……
所有人的心裡,俱是狠狠一涼。
然而,潮水般湧來的海水!不會停止!
狂奔著前進的地行龍軍團,因為慣性,不得不衝入群山之墓中!
緊跟而來的獸群,將入口死死堵住!
轟!
大量獸類被逼!不得不回頭死戰!
聚集在一起,摩肩接踵的地行龍們,漸漸被海水漫過!只能引頸受戮!
無數嘶吼!痛奔蒼穹!
人與獸的鮮血,被海水浸染,拋灑在素淨的墓地之上,暴力與血色,轉瞬,玷污了一切肅穆!
詩人用力地握著手中短劍,眼中的神色,竟有些——
倉惶。
她分明在畏懼著什麼。
像是個孩子,逃避著童年的噩夢,即使長大、變強,也只能裹足不前。
「啊啊!是法師!法師!」
「禁術的氣息!」
驟然而至的冰雪風暴!停滯了奔流的海水!控制了兇猛的海獸!
一剎那!
凍結時空!
攻守互換!
「快!殺回去!殺回去!」
「殺!殺!殺——」
這一次,失去了長官的士兵們,再不需要任何指令!逕自奔出,追襲漏網之魚!
受驚了的獸群們,也迅速地逃離了危險的地方,向著別處,四散而去。
唯有簡,簡·艾利克斯,站在血與墓交織的黑暗裡,失神地望著虛空。
不曾醒來。
=====
「你,現在,馬上,跟我回去。」
希瑟的唇畔,依舊是絲絲縷縷的笑。
她的聲音沙啞,每一句低語,都彷彿摩挲著耳畔的輕喃,搖曳,淺回,彷如詠歎——你總是不能拒絕她的,她是如此美麗,如此蠱惑,如此……
深情款款。
哪怕,這一剎,她的鋒刃,緊貼著你的脖頸。
哪怕,這一霎,她的指尖,掌握著你的生殺。
你也只會愛她,只能愛她。
為之奮不顧身。
為之斷然決絕。
因為,幻想她的青眼,哪怕一個瞬間——
已是這世上,最美的夢魘。
然而,安德
德裡亞,卻只是怔怔地凝視她,懵懂,癡迷,近乎虛妄,就像是踟躕在某個初冬寒夜,素雪纖纖,飲過美酒千杯,將醉未醉——
忽然遇到了心中的少女。
忽然手足無措的緊張。
那樣的視線,直白,單純,不顧一切。
她的雙眼,海藍色的雙眼,竟失去了溫和安然,失去了深海靜淵。
那是她,忽然無處掩藏的愛戀。
希瑟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的唇角,最後一絲笑意,緩緩湮滅。
「請回答我的問題,安德裡亞。」
她知道,自己一點也不想聽她的回答。
但是,她想要一個結果。
哪怕是早就猜到了你的選擇,哪怕是早已明白自己不夠重要,哪怕是在心口上狠狠地捅下一刀,哪怕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放棄,被你放棄……
我要聽你說出來。
親口說出來。
告訴我。
「我要守護,守護我的國家。」
「這是我的責任。」
「是我,存在,前進,活下去的理由。」
安德裡亞的聲音,總是十分的清晰沉穩,一句一句,條分縷析,她的臉色平靜而鎮定,彷彿她早已考慮過一切,早已做出決定,不曾痛楚,不曾難過,不曾猶豫萬分……
根本不曾在意。
不在意你。
希瑟握弓的右手,猛地一顫。
劃出的血滴,順著女騎士過分單瘦的側頸、鎖骨,落出一道漂亮的血色,脆弱,蒼白,通透,恰似某種不能言語的禁忌。
安德裡亞卻只是看著她,靜靜地笑。
好像不會痛。
不會哭。
她本該這樣活著,不是麼。
希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一塊硬石哽住,緩慢,遲鈍,漫長地疼著,偏偏無從宣洩,說不出口。她下意識地抿唇,卻驀然發現——
這是安德裡亞的習慣動作。
她,已然是自己的血肉。
「你知道,你如果強行發動,可能會……死在這裡,對吧?」
「嗯。」
「你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意思,對吧?」
「嗯。」
「你知道,我有多少毫無意義的驕傲,對吧?」
希瑟忽然笑了起來,微微抬起的下巴,矜貴又不屑的模樣,輕挽的笑意,卻像是慵懶而優的貓,每一步,都踩到人的心底,輕柔,軟媚,微癢。
她生氣的時候,總是格外妖嬈。
安德裡亞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囁嚅半晌,卻不知自己,還能解釋什麼。
最後,她竟上前了半步。
鋒利的弓角,畫出了一瞬的鮮血淋漓。
她從來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愛一個人。
她說不出來,不知從何說起。
她只能給你看,看個明明白白。
白的臉。
紅的血。
這是我願意給你的命。
「你不要這樣。」
希瑟的聲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殘忍而冷靜。
「我絕不容許,我,居然排在了公國之後。」
「你欺騙我。」
「你選擇的是,離開我。」
她收起了弓,轉身離去,背影一如既往的瀟灑,彷彿從不曾有半分羈絆。
她沙啞的聲音,散落在空氣裡:
「如你所願。」
感情的世界,從來都是如此。
我先付出,我會成全。
成全你的守護。
你的一切。
如你所願。
安德裡亞緊緊地摀住自己的雙眼,顫抖的肩頭,躲在陰影深處,像是誰不曾言說的童年。
我不會痛,我不會哭。
從來不會。
砰……
她手中緊握的玻璃容器,落在重重疊疊的廢墟之上,摔出一聲利落清脆。
那是墨菲給她的一系列保命藥物中,最最不起眼的一瓶——
未成功的淬體藥劑。
希瑟,肯定已經猜到了。
在事件發生的那一瞬,自己就已經服下了藥劑,用未知的淬體藥效,賭一個結果——唯有頂級九階騎士的極致力量,才能挽救的結果。
哪怕效力過於強大,爆體而亡。
哪怕消耗了
最後一絲血脈,力竭身亡。
哪怕是死……
哪怕,離開你。
對,這是我第一秒就做下的選擇。
我已別無選擇。
「……導,導師……希瑟……我……」
忽然,她的喉嚨裡,發出了斷續而破碎的呻吟。
她的身上,泛起了各色光圈,層層疊疊,起起伏伏,燦爛炫目的顏色互相摩擦、糾纏、盛放得愈發耀眼,不可逼視——恰似一場絢爛至極,破繭成蝶。
她的身體,卻不停地顫抖著,偏偏不能動彈,唯有瘦削的側臉,汗如雨下。
大概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她閉著雙眼,緊蹙著眉頭,脖頸上的傷口,兀自血流成河,口中卻不停地說著話,反覆呼喚著誰的名字:
「……希瑟……我……希瑟……不要……」
希瑟,希瑟,希瑟……
黑暗中,一片混沌,無人應答。
這是你的選擇。
「呵呵……呵……」
她忽然笑了起來,斷斷續續的笑聲,似乎真有某種愉悅,開朗明媚。
她的週身,猛地迸出炫目光芒!
無數元素湧入她的身體!如暴風!如海嘯!
金色的聖光!混合著大海的藍色!恢弘磅礡!直衝雲霄!
那樣的顏色!足以擊破一切黑暗!
她翻身一躍!拔劍而起!
銀白色的蒼淵,狠狠地插進了不斷旋轉的閥門齒輪!
被驚濤駭浪沖擊得緩緩打開的閘門!
驀然定住!
無數海獸,似乎感覺到了某種不安,忽地齊齊衝向了千萬鈞重的精鐵海閘!
轟!轟!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半跪在地,用力嘶吼,像是一頭受傷而瘋狂的獸!
她的咆哮!震碎虛空!
她食指上戴著的海之沉默,彷彿呼應一般,爆發出極強的威壓!
那是海神的賜福!
是強大!是震懾!是憤怒!
凡阻我者!
殺!殺!殺!
轟隆隆!
無盡生靈,竟喪於她的一念之間!
嘩——
盤旋東北海岸多時的海獸們,竟如潮水般退去!遠遠躲避!
大壩之上,倖存的士兵們,瘋狂地向前廝殺!再無畏懼!
所謂強者!便是一己之力!定萬千生死!
然而,不知何時開始,她的雙眼之中,暗紫的顏色,深邃、神秘、流光溢彩。
恰似初凝的血。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的很晚,因為住的地方環境有些吵鬧,最後時某棄嫌棄自己寫得不好,發了脾氣。好說歹說修改好才發出來,結果就搞到這麼晚。
某棄的情緒,可能也是這幾章衝突太強,感覺她寫完後情緒很不穩定,我卻沒辦法去安慰,歎氣。
雖說對她追求完美的習慣很糾結,
小劇場今天是寫不出了,大家的留言某棄都會回的,有什麼想法也希望大家說出來,讓她能知道自己到底寫得如何。雖然她不說,但每次她和我說誰誰評論時的心情,我還是能感覺到的,每次寫完,總是怕沒人看,沒人評論,我只能安慰她,大家都在呢,不要胡思亂想,我也在。
附上她的微博名:不期而遇應不棄
願意艾特關注的歡迎去加,我希望能有更多讀者和某棄交流,不要讓她一個人太孤單。
一不小心就這麼晚,大家晚安。
給某棄:一個人時,總要學會照顧自己,要乖乖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