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的詩人之廳,賓客滿座,掌聲雷動。
五人遲到了將近一刻鐘,原本應該在場外等待片刻,所幸獲得了男爵的邀請,被引導員畢恭畢敬地迎進了包廂——在拉欽,只要與戴維斯稍稍沾邊的東西,就能獲得人們無上的尊敬。
「以男爵大人的習慣,一般要等小丑上場了才會過來。」身姿窈窕的女侍者,用格外熱情地口吻介紹著,「各位可能需要稍等一會兒。」
「那大概要等待多久?」墨菲忽然追問了一句。
「奎恩今天特別請了假,所以原本排在開場舞之後的節目,不得不改到了較為靠後的位置,應該會在八點左右。」作為十五號包廂的特配侍者,她顯然是被常年不愛說話的男爵憋久了,終於遇到一位有所疑問的顧客,不由解釋得格外細緻,隨後,還雙手奉上了今晚的節目單,為接下來的表演做著介紹。
殊不知,坐在一旁的小牧師聽說還要等半個多小時,眼中急切又期待的光芒,頓時弱了幾分,小嘴一扁,一副沒吃著糖的可憐模樣——
為了小丑,她可是毅然決然地犧牲了自己再吃一頓的計劃!
早知道!就再吃兩支冰激凌三份布丁四塊馬卡龍!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如,趁現在……再去吃一頓?
「還想吃?也不怕把肚子撐爆!」明顯心情不佳的詩人,冷不丁刺了她一句。
「我才不要跟不懂得欣賞美食的混蛋說話!」面對忽然而至的嘲諷,伊蓮以一種近乎欣喜的姿態,迅速地進行了反擊!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欣賞美食就是吃飽了撐的?」
「我這才不是吃飽了撐的!我這是……是對美食戀戀不忘地追求!」
詩人乾脆沒有答話,只是微微一笑,挑眉,然而目光中濃濃的戲謔與質疑,比任何宣諸於口的諷刺都要尖銳。
「你你你!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懂!不懂!」氣得直跳腳的伊蓮,伸出的手指,差一點點就要戳到她的鼻尖上。
她卻好整以暇,反問:「不懂什麼?」
小牧師的背脊挺直,雙拳緊握,神色肅穆,眸光如炬,她以一種信仰者特有的虔誠語氣,義正言辭、擲地有聲地說道:「你根本就不懂!對於一個吃貨來說——吃飽了跟不吃了,完!全!就!是!兩!碼!事!」
噗——
簡忽然一下笑了出來。
伊蓮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明明在吵架,她怎麼突然笑了——真是不尊重人的混蛋!
詩人卻覺得,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來。
只有她的陽光,可以照亮大海盡頭的囚籠、詛咒千年的深淵。
雖然你不會愛我。
一旁的墨菲,早就將女侍者請了出去,等到兩人吵鬧完,又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方才揮揮手,在周邊印下一個結界。
眾人的視線,一瞬間,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件事,我覺得大家有必要瞭解。」她的聲音,是慣有的疏影月淡,半點不見波瀾,神情中,卻多了一絲鄭重,「之前,我跟伊蓮一起去找男爵,雖然並沒有見到他,但在與凱瑟琳管家對話時,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的胸針,似乎擁有……我懷疑……」
她以格外從容的姿態,將前因後果、諸多猜測一一道來,字句悠然之間,卻有寒意涼薄,刺人入骨。
法師的邏輯,總是無可挑剔的縝密。
一直默然傾聽的四人,臉色都不約而同地沉了下來。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整個拉欽、整個艾斯蘭……」安德裡亞擰著眉頭,沒能說下去。
「這件事,要上報大公嗎,殿下?」
正當墨菲疑問的時候,敲門聲卻響起。
篤篤篤。
「尊敬的殿下,拉斐爾*師,李嘉圖子爵閣下,卡西蒂小姐,艾利克斯小姐……」
門外的女聲,優而恭謹,一如其人:
「我家主人,已經到了。」
=====
裡瑟·戴維斯,穿著一身挺括的軍裝,綬帶、佩劍、長靴,微微有些斑白的鬢髮一絲不亂,高鼻深目,薄唇緊抿,匆匆一眼望去,只覺漠然沉冷,殺伐果決,竟讓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進門時,身上,彷彿還帶著幾分腥氣。
在這哄笑滿堂的詩人之廳,如此格格不入。
安德裡亞一行人,與他極為簡短地見禮,半句多餘寒暄都沒有,而他顯然也更習慣這樣的氛圍,逕自走去坐下,再沒有任何客套。
而女管家,就默然肅立在他的身後,低垂的視線裡,彷彿早已容不下喧囂的世界,只剩下他。
而男爵,竟毫不設防地將後背交給了她。
見此情景,幾人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
不知是否特地計算過時間,在裡瑟·戴維斯落座之後,堪堪只過了十分鐘,小丑奎恩,就在一片嬉笑與掌聲中登場。
他鞠躬,摔倒,醉酒,發瘋。
伊蓮隨著他誇張的表演,笑得前俯後仰,恨不得捶爛面前的護欄,一邊還拽著簡的
的手,反覆說著:「哈哈哈……你看他,看他……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疼……哈哈哈……」
詩人抓緊她的手,只是笑:「你小心點,別掉下去。」
「哈哈哈……好好……」
哄笑如潮,堆疊成浪,迴盪在大廳之中,繚繞不散。
無數金幣、首飾,自池座、包廂中扔出,砸在小丑的身上、臉上,作為對他最好的獎賞。
他的面具上,是血紅血紅的大笑,他卻軟倒在台上,癱成一團爛泥,目光望著上方,像是要看破這劇場,望見這潑天笑鬧之外的星空——
依稀遼遠。
女管家,站在靜默如初的男爵背後,左手緊緊捏住右手,身體顫抖。
「不對。」
目力最好的吸血鬼,霍然站起,身形一動,就要往前衝去。
恰在此時!那座綴著上千水晶的旋轉吊燈,忽然熄滅!
陰影之主的信徒們出現,披黑衣!持銀線!如夜巨梟!振翼似焰!
尖叫聲響徹天宇!
斯特利亞大陸,已被光明庇佑了數千年,生長與此的人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見過那盛放的黑色火焰,那刺耳的桀桀怪嘯,那收割的銀線,那枯槁的手掌,那飲血的魔物,那四散的頭顱……
那是禁食者面前的豐盛晚宴,如饕餮般咀嚼,愉悅。
後世的吟遊詩人寫道——這一夜,光明之神沉睡,諸神停駐遠方,恐懼的戰慄,在數千年後,重歸斯特利亞大陸……這一夜,被黑暗孕育的花朵,在殺戮與鮮血中盛放。
這一夜,公國戰將死去,陰影之主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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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簡與墨菲也聽到了驚叫,原本沒在意,直到聽到安德裡亞一疊聲的吩咐戰備,才匆忙趕了過來,入目,卻只見戴維斯男爵——的屍體。
他的身上,只剩下了薄薄一層裡衣,被眾人踩踏後的臉上,帶著腳印與污泥,深灰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天花板,彷彿仍自難以置信……
頭頂,卻只有那價值過萬的水晶燈,緩緩旋轉,光華璀璨。
照亮著他的死不瞑目。
「這是凶器嗎?」詩人半蹲□,指著男爵心口正插著的一柄匕首,「把手上還有黑色十字架的印記,像是異端的武器。」
「但是,好像並沒有聽到男爵與誰搏鬥的聲音。」墨菲也蹲□,捏了捏他的手掌,尚有餘溫,「看來確實是死於剛剛的交戰中。」
「當時太亂,有可能是沒有聽到。而且,他的衣服上都是鮮血,暫時無法判斷是不是匕首致命。」希瑟的聲音有幾分無奈,「不過,作為一柄可以刺穿八解高階戰士肌肉的匕首,其柄長與全長之比,應該在一比二左右,由此來看,這把匕首的長度,超過了30厘米,所以兇手應該較為高大,至少雙臂較長……」
「兇手可是異端,你分析特徵有什麼用?」簡忍不住吐槽。
說不定,兇手已經死在這裡了。
論起對兇案、人體、武器的瞭解,安德裡亞是遠不如這三人的,因此,也沒有再多管,反倒是剛剛希瑟的提醒,讓她想起了先前墨菲說的話。
她不得不再多考慮幾分。
「阿曼達,你過來一下。」
「是,殿下。」
阿曼達·洛佩茲作為裡瑟·戴維斯培養多年的副手,與男爵的性格一樣,是個頗為嚴謹認真的人。當初,安德裡亞在地行龍軍團訓練時,就被分配到了她的手下,故而與她十分熟悉,也更加放心。
「出於一些原因,我希望能夠將既定的防禦安排,全部打亂,重新佈置。並且,進入全軍一級戒備狀態,派出一千士兵前往東河山谷的另一側進行偵查,必要時,動用情報網絡,並且做出整軍備戰、準備攻擊的姿態。」
安德裡亞的一番話,說得阿曼達都愣住了。
所謂「東河山谷的另一側」,殿下說得含蓄,但是事實上,就是要試探紐芬聯盟!
「恕我僭越……這件事,難道是山谷對面的兩國……」
「不要多想。」女伯爵迅速地打斷她,「你現在,只需要知道,公國可能已經處在了十分危險的時刻,艾斯蘭極有可能迎來戰爭。」
「是!」
出於軍人的本性,阿曼達第一時間選擇了服從,隨即敬禮,轉身,真正地開始著手戰備——本就為戰而生的國家,為戰而生的城市,將會在這一言之間,以近乎瘋狂的速度運轉起來。
挑釁南方之鷹的敵人,必將死於鷹之利爪。
「伊蓮,你從今晚起,帶領光明神殿的所有牧師,配合城內軍隊,在拉欽城中,沿每條街巷搜查異端,並且施展聖光,安撫人心,清理污穢。」
安德裡亞總覺得格外不安——最近,異端的出現,有些過於頻繁了。
必須嚴加追查!
「安德裡亞,安德裡亞……」詩人連聲叫著她。
「怎麼了?」
「你看……」
順著簡手指的方向看去,玫瑰城堡唯一的女管家,正坐在血色浸染的座椅上,遠遠
望著男爵的屍體,她不知畏懼著什麼,絲毫不敢靠近,然而眼神卻像是被牢牢鎖住,不能離開……
她的脊背,微微彎了下來,痛苦而絕望的神情,像是熊熊烈火席捲過後的荒原。
蒼老,麻木,枯槁。
簡湊在女騎士的耳邊,低低說著:「剛剛她看到屍體,倉皇著往後退,衣袖都縮了上去……我看到她右手手腕上,有一線,膚色要淡些。」
她悄聲建議:
「要不要,先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是存稿箱二號~我出現的時候,那個沒節操的某棄,跟閃瞎眼的某叉那對狗女女,應該已經出去玩了→_→
噗……看到這麼詭異的風格,就知道今天是某棄出沒了~
最近看世界盃的大家,一定注意休息啦啦啦~
今天跟大家說個什麼笑話呢…嗯…
那天叉君問我,你寫海藍,什麼感覺?
說實話,我很認真地想了想,海藍這吧,寫的如此千回百轉瑰麗大氣淒切哀婉餘韻沉厚神厭鬼泣不忍卒讀難以直視……噗……
所以,我在沉思過後,慎重地回答……
我覺得,身為海藍的作者!!我森森地覺得!!由衷地認為!!我跟海藍!!……完全不在一個畫風裡……
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