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看到安德裡亞去哪兒了嗎?」
「殿下在半小時前出門了,並沒有告知我們要去哪。」
「唔……難怪找不到她,原來是跟希瑟出去了……我一個人好無聊……」
「不,大約在三刻鐘之前,李嘉圖小姐單獨出的門,步履匆匆,似乎有些生氣。」
「什麼?!」本有些意興闌珊的簡·艾利克斯,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反問:「安德裡亞居然一個人出了門?一個人?你們怎麼能放她這麼出去!」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攥緊的右手,差一點點就要抓上凱瑟琳管家的衣領。
「是的。」女管家默默退了半步,低著頭,聲音平穩而溫和,沒有半點驚慌:「而且,殿下的狀態似乎不太好,步伐虛浮,身上的氣息也很亂,看起來十分孱弱。」
詩人一聽這話,臉色陡變,急匆匆地就要往外找人,然而衝出去幾步,又掉頭跑了回來,語聲急促:「你去找墨菲,告訴她安德裡亞不見了,快點把她那頭貓頭鷹放出來找人!實在不行就去找男爵!拉欽城裡亂,我怕那個擰脾氣會出事!」
凱瑟琳·勞倫斯依言點頭,示意她放心。
簡這才風一般衝了出去。
女管家站在她的身後,緩緩揚起了一個笑容,微微上浮的唇角,在她嚴謹得不露一絲縫隙的臉上,彷彿潮濕角落裡盛放的血紅玫瑰,陰冷中蘊著莫名的危險,像是陰謀既遂的得意,卻又像水中苦透了的蓮心。
恰似又哭又笑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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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瑟走得有些漫無目的。
哪怕在冬天,晴朗午後的光芒,對於一位吸血鬼來說,也委實太過閃耀,肆意的光線,拋灑在□□的皮膚,彷彿帶著某種滾燙的熱烈,灼燒在靈魂深處。
有些微的疼痛。
香奢小道,是拉欽城裡最為有名的一條街道,並不比尋常道路更為寬闊,也不比專門的商業廣場「劍心大道」精緻,然而卻在酒吧旅館遍佈的東門附近,離傭兵工會、法師工會都不算遠,是以自拉欽建成起,這裡就成為了南來北往的客商、旅者、冒險者交易的地方,每天黎明之前,就會陸續有人前來擺攤,明碼標價,買賣雙方各自看不清面目,也不交流,只管拿錢交貨,一拍兩散,等到太陽升起,又有行走大陸的客商、前來進貨的商人、旅遊觀光的行者、剛剛執行了任務的傭兵,集聚在這裡,叫賣著手中值錢的、破舊的,新奇的、老土的,漂亮的、醜陋的,各式各樣的玩意兒,只管各憑眼光,錢貨兩訖,從不問真假好壞……
然而,每年被街頭巷尾流傳、震撼整個大陸的重寶,至少有一半,都是在這裡,被人以極低廉的價格買下,最後重歸眾人視線。
如此誘惑,如此風險,令人趨之若鶩,而香奢小道,也因此熙熙攘攘,沸反盈天。
這裡的每一天,都是地下商人的狂歡節。
希瑟隨著人流,不知何時,竟走到了這裡。
「這位小姐,您看我手裡這顆項墜,看看這寶石,質地清透,光澤炫目,而且是公國裡最最尊崇的海藍色!這可是幾天前我家漢子冒死從海底帶出來的!您生的這般漂亮,配上這串項鏈,一定會十分美麗!之前別人來問我,我都要一千金幣!但是我看您有眼緣,九百金幣就送您可好?」
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士,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面前擺著幾隻小盒子,裡面都盛著海底寶石製成的首飾,在白日之中,愈發光彩奪目。
大海孕育的藍色,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靜。
明澈,安然,如天空,如深淵,遼遠通透,無邊無際。
好像誰的眼睛。
看一眼,就要墜入她的心裡。
「我不用,謝謝。」希瑟冷淡地拒絕,匆匆往前走去。
她疾步向前,入眼,卻又是飄揚的彩色髮帶,彷彿又要束起誰黑色的髮絲,勒出誰堅硬的輪廓,昭示著誰的怒氣,誰的拔劍而起。
誰,總是把她護在身後。
還有誰?
幾乎是在賭氣,希瑟越發急切地往前走,想要擺脫那個人微笑的影子,卻不知道——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畫下的影像是她,你寫出的詩篇是她,你奏出的旋律是她,你看到的山川、河流、星辰、四季,統統都是她。
她是你的思念,你的溫暖,你的心跳,你的呼吸。
沒有她,你就失去了一切。
無法彌補。
希瑟停住了腳步,幾乎就要往回走,腦海裡,卻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句話。
「離開我吧。」
安德裡亞笑著,聲音溫和,目光純淨,彷彿是在真心祝福著某位親友,如此篤定,如此安寧,如此歡欣鼓舞,如此……
滿不在乎。
或許,一開始,就是我的自作多情?
吸血鬼忽然笑了起來,銀色的眸子,泛起淺淺的水色,折射出細碎而璀璨的光芒,如同永恆的月光,皎潔,又無情。
心情不好,想殺人,怎麼辦?
她的笑意微斂,手腕一轉,鋒銳短劍,便已落入掌中,光華流轉,搖曳清影萬千——反正,也不必再為誰,委屈了自己。
 
鬧市之中,她的銀髮,紅唇,長裙,冷鋒陡絕如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苦澀,被世界遺棄的決烈。
孤崛,奇險。
人來人往,卻如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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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要我做好,我就帶你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們找一個小村莊,買一片地,每到秋天,地裡就一片金黃的顏色,然後我就帶著你們,站在田壟邊,向騎著馬兒的貴族老爺敬禮……」
「我當然會種地,養你跟孩子們肯定不是問題!」
「你乖,最近不要做活兒了,你放心,我賺的錢,肯定夠咱們花的……」
安德裡亞也特地挑了跟希瑟不同的方向,信步走遠,因此不知覺間,就走到了七拐八彎的平民住宅附近。大概是白天的關係,所有人都出去做工,這一片反倒極為安靜,只隱約聽得到幾句人聲。
男人的聲音,卻莫名有些耳熟。
安德裡亞往裡多走了幾步,更聽到了女人輕柔的嗓音,透著幾分韌勁的剛強。
「畢竟以後孩子會長大,多少錢都不夠用,我又不是做不安全的事情,孩子在肚子裡也很乖,為什麼不去呢?」
「如果有什麼萬一呢,多危險!我曾向諸神發誓,要守護你。」
「不會的,你……」
兩人兀自在爭執,安德裡亞的雙眼,卻染上了幾分黯淡,轉眸間,那剔透的瞳孔裡,竟藏著絲絲縷縷的暗紫,隱匿著不知名的邪氣,彷彿那雪白皮膚上,殷紅的一線血色——
極純淨,極妖嬈。
我曾發誓,要守護你。
只是一個念頭,一個想要保護愛人的念頭,那伺機而動的黑暗,就像是窺伺到了她對力量的渴望,猛地席捲而上,吞噬她的肺腑,撕扯她的神智,洶湧,誘惑,無處可逃……
試試看吧,你會愛上這種滋味的。
「咳咳……咳……」
女騎士扶著牆,劇烈地咳嗽,週身的氣血翻湧,衝擊經脈,導致境界不穩,居然直接跌落到了一解的層次——只不過比普通人,稍稍好一點。
這是她六歲時的境界。
她抿抿唇,嚥下了喉頭的血腥,額間卻已疼出了汗,緩緩浸透了鬢邊髮絲。攤開手,又握拳,又鬆開,她強忍著痛,反覆試了幾次,才初步適應了現在的力量——
身體從未如此沉重過,像是背負著無形的殼。
而八解級別的黑暗力量,正在她的身體裡橫衝直撞,偏偏布洛菲爾德的血脈,還在不停地修復著損傷——讓疼痛漫長到絕望。
安德裡亞攥緊了自己的手,眼睛裡,終於無法遮掩的,逸出幾分痛楚。
不知道還在堅持什麼。
既然已經淪為廢物。
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扶著牆壁,想要轉身離開,腳下卻是一軟,砰地摔在了地上,身體墜落地面的力量,一瞬間,穿透了肺腑,讓本已千瘡百孔的內臟震顫、錯位,只能用無盡的疼痛,來尖叫、厲嘯……
就像是被惡靈噬咬,靈魂都分裂成千片。
安德裡亞躺在地上,牙關緊咬,安靜地忍受著浪潮般襲來的痛苦,嫻熟而冷靜的模樣,彷彿自幼年開始,就已被訓練過千萬次——
為了成就無暇的騎士之心,為了成為艾斯蘭公國的驕傲,晨曦中的海藍之光……
然而,過了片刻,那雙海藍色的眼瞳裡,竟映出了淚光。
一滴一滴,無聲地落下。
她痛,她難過,她哭,她絕望,從來都不會有任何聲音。
從來不會告訴你。
「您看起來很辛苦的樣子,要進來休息一下嗎?」那個輕柔的女聲,再次響起,伴著幾分驚訝與茫然,「您怎麼了?」
女人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不能見物,又懷著孩子,不能幫忙,只能尷尬地站在門口,臉色有些擔憂。而方纔還與她對話的男人,卻又不知何時,已然離開,無法施以援手。
「您怎麼了?」沒有得到答覆的女人,只好重新問一次。
「沒事。」
正咬牙忍疼的安德裡亞,回答得十分吃力,連帶著聲音,都已沙啞,彷彿沙漠中找不到水源的旅者,無法形容的乾澀:
「快死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很久不見,我是x君。
寫這篇的某棄君,有些羞於出現,所以還是把我推上來了。
最近似乎嚴打很厲害,*站好像關閉了,只有百合和同人還在。
這段時間,現實事情很多,除了之前一直忙的事情將塵埃落定,然後某棄的外婆生病,老人家上年紀固執,就不願看病,所以某棄上陣去勸,也是不行,對她來說,就頗糾結。
二呢,一連串事情太多太亂,人容易煩躁,脾氣也容易上來,所以我們就不可避免吵過幾次,吵得比較凶吧,具體就不多說了,因為這時某棄告訴我她餓了,再不給宵夜就要餓蠢了→_→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否則x君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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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好像很晚了,所以笑話就不講了,然後,感謝大家一直在這裡,對於久不更新,我也替羞於出現的某棄表示歉意。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