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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黑錘 文 / 應不棄

    「這個角上好像還繡了字母,m?m·c?」

    「莫德。莫德·克拉克。」聽到對方連名字都找到了,女孩乖乖地剎住了七拐八扭的逃跑路線,一步三蹭地磨了回來。

    如這座地下之城裡長大的所有孩子一樣,莫德的皮膚呈現出一種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又被煙塵熏染,連著衣服、臉龐、指甲,都髒兮兮的。頭髮也被剃得很短,身材纖瘦,但是手腳都很利索,目光清亮,乍一看就是小小的調皮男孩子模樣。

    「可以拜託您把這個布包還給我嗎?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小孩啪地鞠了個躬。實在太過用力,以至於薄薄的衣衫被掀起一角,露出瘦削的後腰,還有皮膚之下、骨骼鮮明的脊椎紋路。

    「你多大了?」伊蓮忽然冒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再過一個月,九歲。」莫德收斂了機靈勁,居然看起來很是老實。

    「小小年紀,又是平民,為什麼要冒著被罰的危險偷錢呢?」

    斯特利亞大陸上,貴族是擁有中間名的,姓氏也會非常長,就像安德裡亞的全名,正式展開可以寫上兩三行。平民沒有中間名,但是可以繼承父母的姓氏,算是傳承有序。而奴隸,就只有稱呼的名字,沒有姓,除非——

    「我的父母都是錘煉之城的奴隸,克拉克這個姓氏,是城主看重父親,賞賜下來的。」

    「既然是奴隸……」簡拽了拽布包裡的字母表,有些疑惑。

    沒有哪個主人,會願意手下的奴隸懂得太多的。

    女孩卻只是咬緊了嘴唇,沒有回答。

    詩人有些瞭然地笑了笑,往小口袋裡添了一枚金幣,認真地囑咐:「偷錢可以,但是以後不能技術這麼拙劣,知不知道?」

    「混蛋!說什麼話教小孩子呢!」

    「下次,在撞人的一瞬間就要動手,不管摸到沒有,馬上就跑……」

    「喂!」

    「這是生存技能啊,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殿牧師真是不知民間疾苦。」

    「偷盜別人的錢財算什麼疾苦?」

    「你走開你走開,不要耽誤我教徒弟。」

    簡吝嗇地伸出一個指頭,點著伊蓮的眉心,仗著身高手長,嫌棄似地推遠。牧師小姐又怎麼可能受這樣的氣,召出大錘,抬手就砸!

    「你個狠心的女人!」

    「你終於承認我是女人了嗎?」

    「喂喂喂!疼啊!喂!」

    「活該!混蛋!」

    兩人正糾纏間,莫德卻低著頭,滴溜溜地將另外三人打量了一圈,默默地覷了個空子,一把扯過了簡手中的布包,轉身就跑。在她俯身埋頭順牆根、嫻熟地躥出視野之前,這小孩甚至還回頭,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那股子得瑟又驕傲的勁頭,連簡都被狠狠地噎住了。

    「伊蓮,不要老跟腦子不好的人在一起,會傳染的。」墨菲一邊替小牧師整理著衣領,一邊認真地用充滿智慧的冷靜口吻,進行著吐槽。

    「哼。」被小孩從手裡搶了東西的簡,也只能冷哼以表不滿。

    「不過。」安德裡亞也有些猶豫,瞥了眼莫德消失的方向,還是轉了口風:「耽誤了不少時間,快點去拜見黑錘大師吧。」

    「走啦走啦!就是因為你!才走這麼慢!」

    「追著你跑就快!要不要試試看!」

    簡跟伊蓮又咋咋呼呼地鬧騰上了,幾人都加快了腳步,奔向街道的盡頭。

    女騎士轉身,等了等落在後面的吸血鬼:「導師?有什麼問題嗎?」

    「好像跟上次來的時候,感覺有些不一樣。」

    她的聲音依舊是微微的沙啞,帶著音符般優的韻律,輕輕側首間,長髮也隨之滑下肩頭,眼底流逸的困惑,化作銀月般的光華,在暗與火的世界裡,閃爍著莫名的輕柔與嫵媚。

    感情有時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像默然喜歡的神情,可以騙得過所有人,卻輕易洩露在自己的眼睛。

    安德裡亞怔了怔,呆呆地看著她,沒接上話。

    希瑟卻沒有發覺,難得正色地解釋著:「上次見黑錘,就是七年前,這裡應該沒有……」

    「殿下!希瑟!快點跟上啊!一起幫我打這個混蛋!」小牧師忽然回頭,大叫了一聲。

    「你嚷嚷什麼啊嚷嚷!」致力於讓那倆位二人世界一萬年不動搖的簡,狠狠地撲到了伊蓮的身上,恨鐵不成鋼地摀住了她的嘴。

    「唔!」

    「啊——」

    某吃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住了某詩人的手,兀自咂了咂嘴:「下次給自己帶鹽。」

    簡含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瞪著眼睛,早已無語凝噎。

    「兩位小姐,你們是在變相接吻哦。」不遠處的希瑟不由調侃。

    刷!一瞬間,兩張臉,都紅成了豬肝色。

    安德裡亞歪頭,靜靜望著笑起來的希瑟,海藍色的眸子裡,淺淺地泛起一紋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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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底的世界,沒有日月星辰,也不知時間流逝。五人索性也懶得講究,笑鬧玩耍了一路,又在各個鋪子裡轉悠了好幾圈。

    安德裡亞因為布洛菲爾德血統的緣故,在對抗中常常要以傷口換取更強的戰鬥力,故而只選了一套精良品質的騎裝重鎧、一套禮儀用的步戰輕鎧。倒是簡,對著一些軍隊制式的長劍,仔仔細細地查看了許久,又詢問了價錢、折扣、運輸等等問題,像是真的要批量購買的樣子。

    希瑟也彷彿是要洩憤,很是起了些促狹的心思,正提著自己精煉了數百年的吮血之刃,準備砍掉第五口號稱「削鐵如泥」的寶劍。在短短時間內,她已經成為了整條街上店主的噩夢,成功達到了可止小兒夜啼的境界。

    「剁掉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愛熱鬧的伊蓮圍在她身邊,十分興奮地左指指右指指,恨不得把看到的所有大劍,都砍成幾段聽脆響。

    簡當然也不甘示弱,一邊用指甲輕敲著劍刃,一邊跟吸血鬼煞有介事地交流著:「如果砍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的話,應該可以敲出不錯的小調。」

    難得的是,安德裡亞也沒有制止她們胡鬧的意思,只是拉過臉色都黑成了炭的店主,輕聲安撫:「你記著數吧,壞了多少,我買就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其實女騎士也不太明白希瑟到底在介意什麼,也不太知道要怎麼哄人,只是她生氣,她便受著,她任性,她便慣著,無聲地一意縱容著,予取予求。

    「為什麼是希瑟?」墨菲忽然低聲詢問。

    她仍舊是有些不合群地站在一旁,寬大的法師袍順著窄秀的肩頭滑下,紫羅蘭色的眸子微微低垂,不催促、不吵鬧,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柔弱與沉穆,交織繚繞,幻化出矛盾又和諧的靜美。

    哪怕是此刻,分明是開口說話,她卻是安靜的,讓人沐浴在一種獨特的清淡氛圍中,彷彿身外的喧囂,都如光線下的粉末,緩緩地墜入塵埃……

    「為什麼是希瑟呢,殿下?」

    「我要是知道答案,就好了。」安德裡亞淺笑著回答,神情自若,帶著柔和的坦然,光風霽月。

    或許真的如那張塔羅牌的預言一般,是一場惡魔的誘惑?

    墨菲聞言,抬眸望了她一眼,紫色的眸底波光瀲灩,漫捲著層層情緒堆疊,最後,竟微微浮出幾分悲憫。

    若一個人的容貌、財富、地位、才能、性格都如此完美,若她還願意為了父親的期待而辛勤地努力,若她還願意為了情人的需要而淡定地予取予求……

    那麼她很有可能並不是上天最寵愛的眷顧,只是一個可憐的、沒有自我的凡人罷了。

    不在乎傷害抑或付出,所以才始終溫和地微笑著,以無暇之心在守護著,順從著對方的心意、篤定又怔愣地交往著——並不介意是誰,並不沉溺貪戀,更不會分辨,愛或者不愛。

    多情之人,常常最為無情。

    希瑟,又能不能擊破你的完美?

    兩人各自沉默間,道路的盡頭,忽然爆發出一陣極大的喧鬧,隨即彷彿波浪追逐般,迅速湧至五人所在小店門前。隨著熱鬧而來的,是個極為粗豪痞氣的女聲,咬字間,帶著矮人特有的含混與昂揚,如同巨石驚雷般轟隆碾過:

    「不省心的小崽子們,你們就這樣給我送見面禮的嗎?老娘今天可是翻出了好幾桶美酒!信不信我把你們灌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眾人不由回頭,只見一個橫豎同寬的矮人,扛著一柄鐵質大錘,高抬著腿,用力揚著下巴,螃蟹似地邁進了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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