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黛爾的天空,澄澈乾淨,像是史詩中的畫卷。
光明神殿前的廣場上,巨大的美人魚雕像吸引著觀光的遊客,噴泉揮霍著涼爽的水汽,凝起小小的彩虹,純白色的鴿子飛起,一陣撲簌的展翅聲。
水池邊,黑髮的女人靜靜佇立著,銀色的騎士輕甲襯得她身材高挑,勻稱有力,禮儀長劍掛在腰間,摩挲著馬靴,左胸之上,美人魚的家徽鏤刻,閃爍著淡淡的光。
乍看並不十分驚艷,然而沉斂安穩的氣質,顯得格外溫和可靠。
「美麗的騎士閣下,需要占卜嗎?」
伴隨著輕快的手風琴聲,金髮的男子走來,漂亮的手指連彈,變出一沓塔羅牌。
他穿著袖口寬大、絲邊華麗的白色襯衫,敞開的領口,露出好看的鎖骨,金髮碧眼,俊美非凡。只是左頰的眼下,一道細細的紅色疤痕,像是詠歎城堡裡斷臂的維納斯——因缺憾而完美。
「親愛的,不試試嗎?」他的口音裡,有西方特有的鼻音,上揚的語調,透出幾分特別的迷人風流。
「簡,你什麼時候學的……」安德裡亞笑著伸手,準備抽一張牌。
「殿下!不要理這個吉普賽人!」一道稚嫩的娃娃音從天而降,穿著白色牧師服的女生直直插進了兩人中間,拎起齊人高的大錘就打!
那可是完美品質的戒律大錘!
「殿下!就是這個男人!大前天尾隨了聖女姐姐!前天追著來玩的德魯伊姐姐表白!昨天對著翠西姐姐一直一直唱歌!今天居然翻進了神殿!這就是個大色狼!不要理他!」
栗色頭髮的小女生長得很是乖巧,看起來靜又可愛,只是此時,拎著不知多重的黑色巨錘,追著一個男人滿廣場亂跑,嘴裡還一直大喊大叫……
「你知道什麼叫做吟遊詩人的浪漫嗎!不懂風情的死小孩!看你長大了誰要你!」被稱為簡的詩人也不還手,只是身手敏捷的閃躲,溜得牧師滿地跑。
「誰是小孩!我已經二十了!」
「不好意思,你這就是女孩的身板吧……」
「我要把你敲成肉餅!」
「你真是辜負了這麼一張臉。」
「混蛋!」
「脾氣壞,暴躁也就算了,居然還口出惡言……原諒我無法將你當做一位女士了。」
簡逃遁的腳步一停,右腳猛踏,朝牧師的懷裡衝去。男人的速度本就很快,牧師追了兩圈,又帶著重錘,根本收不住步子……
一瞬間,簡縛住她的雙臂,躲在了她的身後。
大錘落地,砸出匡當巨響。
「放開我!放開我!」
「憑什麼要我放過你?」他不管牧師的掙扎,湊在她耳邊,低聲嗤笑。
惡意的唇角,摩擦著耳朵,溫熱又曖昧。
「混蛋!混蛋!殿下!快來幫我!」
「安德裡亞,我最近變醜了嗎?」簡抬起頭,無辜又受傷地望著一旁的騎士。
「你俊美一如兩年前的初見。」安德裡亞哭笑不得地走近,「不過,可以放開伊蓮嗎?她是我的朋友。」
「我沒有變醜,那她肯定不是女人,居然捨得打我……」他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手。
「簡,這是伊蓮·卡西蒂,光明神殿,六環的天才牧師。」
「伊蓮,這是簡·艾利克斯,大陸上極富盛名的吟遊詩人。」安德裡亞遲疑了一瞬,還是加了一句:「是喜愛男裝的女士。」
「就她?還天才?」
「她是個女人?」
兩人雙眼一瞪,又要吵起來。
「好了,伊蓮,我請你吃湯姆家的彩虹冰激凌。簡,那位甜點師,是聞名安黛爾城的美女。」安德裡亞一手攬住了一位盛怒中的女士,三言兩語,就戳中了要害。
力量根本比不上的伊蓮跟簡,也就半推半就地被拉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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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升七環需要的材料,兩年的份額都在這裡。這次我出門,你就乖乖在神殿,不要鬧事。等你升到七環,我大概就回來了。」
安德裡亞掏出了一枚儲物戒指,放在了桌上,叮囑的話語,讓埋頭奮戰冰激凌的伊蓮停下了勺子。
「又要走了嗎?為什麼啊?墨菲要訂婚了啊,都不參加嗎?」她咬著銀勺,嘴角各種顏色,好一片狼藉。
「嗯,不去了。七解之後,太久沒有進步了。」
「可是,殿下已經是艾斯蘭公國最傑出的天才了。」
「……我願追尋最高的力量。」安德裡亞的聲音有些低,神情晦澀不明。
「墨菲?是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無信者嗎?安德裡亞?」簡忽然出現,回頭跟吧檯後的甜點師招了招手,襯衫領子上的紅色唇印明晃晃的,她也不擦,像是某種戰利品一樣炫耀著。
「你怎麼這麼說墨菲!你有信仰嗎?」
「當然,我是風神的信徒。」
斯特利亞大陸上的修行者,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不斷挖掘、解封血脈力量的騎士與戰
戰士,等級評定則由低到高的以一解至九解稱呼;另一種,則是利用自然與超凡力量的術師與法師,等級評定由低到高的以一環到九環稱呼,前者借助信仰力量、獲取神祇的力量,後者則單純地構建魔法,是無信者。
因此,簡對墨菲的不屑,也可以說是有理有據。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她知道,兩年前的事情,為安德裡亞憤憤不平。
「各人的選擇罷了,信仰與不信,都有她的自由。」騎士淺笑著為法師開脫,掌中的名酒「海藍」,映襯著與眸色同樣的溫柔與深邃。
「你有時候太溫和了,安德裡亞。」簡一邊說話,一邊往吧檯送了個飛吻。
「你有什麼資格點評我們艾斯蘭公國的海藍之光!」伊蓮在一旁,舉起勺子要敲。
「吃你的冰激凌吧,幼稚的小孩。」
「誰是小孩!」
「吃冰激凌的就是咯。」
兩人眼神一對,又要吵起來。
「伊蓮,簡,我走了。」安德裡亞將酒一飲而盡,站起了身。
「親愛的,你怎麼能就走呢?我可是穿越了雄偉的奧斯陸山脈,特意來找你的。」簡連忙拉住她。
特意來找?
安德裡亞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畢竟……
「你怎麼過來的?」她的疑問脫口而出。
「我一路扔靴子,靴尖朝哪就往哪走……」身為吟遊詩人卻路癡的簡,也十分難得地臉紅了。
「那,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女伯爵很有風度地壓住了笑,禮貌地詢問。
「本來確實是想來找我們尊貴的女伯爵有事的,不過既然親愛的安德裡亞也要去遊歷,那帶我一起好了!」簡隨口稱呼著親愛的,搭著她的肩膀,親暱自然地一點都不違和。
「為什……」
「你要不要一起啊,小伊蓮?」俊美的女人低頭,望著一旁的牧師,戲謔著發問。
「好啊好啊!我今天就去跟大主教說!我也該出去試煉了!」兩個人難得地取得了一致,伊蓮用力地點著頭。
「雖然我很願意與你們同行,但是,你們真的有出行的準備嗎?」安德裡亞對這種毫無預期的改變有些不適應,但是心底裡,並沒有很抗拒的想法。
畢竟,都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我可是隨時都要遠行的詩人。而且——」簡手腕一翻,又是那一沓塔羅牌:「剛剛小伊蓮碰到的,就是這張『愚人』,象徵漫無目的的旅行。」
安德裡亞一愣,想了起來。
「而你,當時伸手要的牌,就是這張——惡魔。」
「咦?惡魔好像象徵誘惑?」
一旁的伊蓮也湊過來看那張頭頂著五芒星、山羊角的惡魔,被鎖鏈束縛的奴隸,臣服在他的腳下。
誘惑?
安德裡亞忽然想起那銀月般的雙瞳。
紅色的,閃著淡淡水色的唇。
美艷到極致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