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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妖言根由 文 / 流浪的軍刀

    「天留,你咋知道那汪二狗就是在汪家溝裡傳閒話的人物?」

    「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汪家溝來去就這麼些人家,一年下來能去一回清樂縣城的人都數的清楚,差不離都是一輩子老實本分、土裡刨食的莊稼漢。這麼算計起來,腳底下走村串寨、嘴頭子上也活絡的人物,也就汪二狗一個!能把這瞎話傳的活靈活現的,還能有誰?」

    「那你怎麼知道汪二狗跟寶瓶會扯上了勾連?」

    「寶瓶會畫的符我見過,尋常被人哄了去拜寶瓶娘娘的人家門口,畫的都是一個瓶子三炷香。只有在寶瓶會裡擔著些事由的人,畫在門口就是一個瓶子和其他的一些玩意。方纔我去抓汪二狗,看見他家門上畫的就是一個瓶子加兩個車輪,這一看就是寶瓶會裡跑腿賣嘴的人物呀!」

    「那汪二狗說的那陳得福……是個什麼搖櫓五哥?」

    「那也是寶瓶會裡折騰出來的勾當。聽那些知道寶瓶會路數的老輩子人說,寶瓶會裡面信眾最多的時候,有扯旗、打扇,鳴鑼、響鼓,搖櫓、行車,燃香、添油八門舵口,明裡暗裡有好幾千人呢,清樂、宮南、遂平三縣的縣城裡面,都有人張羅著立了寶瓶會的神壇。雖說後來寶瓶會當家的叫官家給抓了,寶瓶會的神壇也都叫人給砸了,可有不少在寶瓶會裡擔著些事由的人物藏起來躲過了那場風頭。倒是真沒想到……他們在這時候蹦出來了!」

    端著個裝滿了新麥子的大簸籮,莫天留一邊隨口答應著沙邦粹的問題,一邊小心地將麥子倒進了磨眼當中。而在磨盤旁邊支起來的七星大灶旁,汪老栓家裡的兩個孩子已經捧著大碗喝上了第一鍋麥面粥,眼睛還都盯著大鍋鍋沿上貼著的、漸漸黃熟的麥麵餅子,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樣。

    同樣捧著的老大的土碗,汪老栓一邊小口吸溜著滾燙的麥面粥,一邊很有些訕訕地朝坐在自己對面的栗子群搭著話:「大當家的,我這可真不是衝你告黑狀……都是本鄉本土的鄉親,我想著二狗子也不是當真要害我…….大當家的,二狗子這也就是個散閒話的罪過,他……他不會……」

    扭頭看著耷拉著腦袋蹲在院子角落的汪二狗,栗子群微微一笑,順手擱下了手中捧著的大碗,揚聲朝汪二狗叫道:「二狗兄弟,你怕是也有日子沒正經吃過一頓飯了吧?鍋裡還有些麥面粥,你也過來喝一碗,暖和暖和肚子?放心,這粥喝了就喝了,用不著你吃一口、還一鬥!」

    伴隨著莫天留那刻意提高了嗓門的怪笑聲,蹲在院子角落的汪二狗猶豫了片刻,總算是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子,磨磨蹭蹭地朝著熬著麥面粥的大鍋湊了過來,卻是朝著坐在鍋邊的汪老栓狠狠斜了一眼,這才伸手抓起個大碗,撿稠的撈了滿滿一碗麥面粥吸溜著喝了起來。

    臉上帶著一絲微笑的模樣,栗子群也不搭理蹲在自己跟前喝粥的汪二狗,反倒是朝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汪老栓笑著說道:「老栓兄弟,這話不說不清、理不辨不明。咱們今天既然是把話說開了,一會兒你就跟著天留去搬糧食去!把話說到頭兒,這糧食還就是你家自己種出來的,我們八路軍武工隊,不過是替你把鬼子搶走的糧食奪回來。這自家種的糧食自家吃,天經地義!」

    感激地朝著栗子群連連點頭,汪老栓連聲朝栗子群笑道:「這可是……真是做夢都夢不來的好事啊!你們豁出去性命替我把糧食搶回來,還連個辛苦錢、腿腳錢都不提,這……娘胎裡出來,頭一回見著扛槍的丘八辦好事呀!」

    似乎是知道自己話中『丘八』二字犯了軍伍中人的忌諱,汪老栓頓時憋了個大紅臉,趕緊帶著幾分掩飾的模樣接口叫道:「大當家的,人都說知恩圖報,我汪老栓有家有口,不能豁出去跟著你們扛槍吃糧。可我汪老栓有……我有手藝!清樂縣城週遭十里八鄉,我汪老栓的石匠手藝敢說是頭一份!往後你們綹子裡要用得上啥石頭物件,你只管言聲!」

    嘿嘿輕笑一聲,幫著沙邦粹又磨好了些麥面的莫天留擱下了手中的大簸籮,揚聲朝著汪老栓笑道:「老栓哥,就我們八路軍武工隊,那可是見天要跟鬼子和二鬼子見仗的,倒是真沒多少時候能用上你這手藝!你要真想給咱們八路軍武工隊幫忙……那你跟汪家溝的鄉親們說說,讓鄉親們趕緊去搬運糧食?也省了我們武工隊的兄弟一家家跟人掰扯、人家還半信半疑?」

    朝著莫天留張了張嘴,汪老栓卻又猶豫著看向了蹲在自己身邊的汪二狗,訕訕地耷拉下了腦袋:「我……我可嘴笨,就怕把話傳不明白!倒還不如……」

    順著汪老栓的眼神,栗子群抬眼看了看悶頭喝粥的汪二狗,頓時啞然失笑:「哈哈哈哈……老栓兄弟倒是個實在人,琢磨出來的法子也都是紮實法子,管用!我說二狗兄弟,人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汪家溝裡的閒話是你散開的,是不是也勞煩你把這閒話給收攏了回去?」

    忙不迭地幾口喝光了碗裡的麥面粥,汪二狗顧不得自己被燙的呲牙咧嘴的模樣,慌忙朝著栗子群點了點頭:「這活兒交給我,大當家的你就放心好了!只不過……大當家的,你們不在汪家溝常住著,萬一要是你們走了之後,寶瓶會其他的人再鬧騰出些啥事來,那可就真不能賴我了呀?」

    微微瞇起了眼睛,栗子群和聲朝著汪二狗說道:「聽二狗兄弟你這話裡的意思……寶瓶會除了讓你傳我們八路軍武工隊的閒話,還打算幹點別的?」

    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汪二狗猛地壓低了聲音:「這我也是聽陳得福說的……眼下世道不太平,有槍就是草頭王。你們茶碗寨綹子有槍有人就能搶到糧食,那寶瓶會為啥就不行?眼下寶瓶會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七八個槍匠,就在盤馬寨裡沒黑沒白的造槍呢!等槍造得差不離了,再裹上些人馬、佔個山頭,搶不來日本人手裡的糧食,那還搶不來清樂縣地面上這麼多村寨的錢糧?」

    深深吸了口氣,栗子群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

    頭:「這陳得福是這麼跟你說的?讓你在汪家溝傳閒話,也就是為了叫鄉親們不敢領回自己的糧食,等鄉親們都餓極了眼,他才好下手裹挾鄉親們吧?」

    「就是這個意思呀!這人要是餓極了眼,啥事幹不出來呀?反正餓死也是死、打死也是死,手裡要再有幾桿槍,說不定還能混個吃香的、喝辣的……」

    「打頭的人物是陳得福?」

    「倒還不是陳得福,是個當年在寶瓶會裡當打扇二哥的人物,叫路熏經。早年間寶瓶會勢頭最猛的時候,他在寶瓶會裡坐的就是第三把交椅。跟著當年寶瓶會會首一塊去保定府的人裡邊有他一個,在會首失風出事之後,大傢伙都以為他也被抓緊了大牢裡。這麼多年也沒個音訊,還當他是死了呢……可沒想到幾個月之前,這路熏經悄沒聲的又在清樂縣地面上冒了出來,身邊還帶著七八個江湖上打混的壯棒漢子,只說是得了寶瓶會會首的真傳,要在清樂縣地面上重立起寶瓶會的旗號。」

    眉尖微微一挑,站在一旁的莫天留卻在此時接口叫道:「那路熏經還找了七八個槍匠?都在盤馬寨造槍呢?」

    忙不迭地轉過了身子,汪二狗很有些討好地朝著莫天留點了點頭:「一共八個槍匠,聽說已經造出來十幾桿槍了!也不知道路熏經是尋了哪來的路數,居然還叫他找著了個能造長槍的槍匠,一天三頓好酒好肉的伺候著,聽說都造出來兩支長槍了!」

    沉吟著點了點頭,栗子群很有些不經意般地開口問道:「那這路熏經說沒說,他打算在哪兒開張立起寶瓶會的旗號?」

    陀螺般地再次擰過了身子,汪二狗飛快地開口應道:「就在盤馬寨!再有三天就是十五的好日子,盤馬寨還有個逢十五的集面。聽陳得福說,到時候路熏經要當眾開壇做法,招收信眾,還要……還要……」

    眼看著汪二狗目光閃爍、吞吞吐吐的模樣,站在一旁的莫天留頓時提高了些嗓門,朝著汪二狗冷聲喝道:「二狗子,你這人都跳井裡面了,耳朵還掛在井沿上,倒是也有意思?眼下讓你說你不說,可別到時候你想說了,我們也都不用你說了啊……」

    使勁嚥了幾口唾沫,汪二狗縮著脖子低聲叫道:「這話…….這話我也是聽陳得福說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們說開壇做法之後,先就要領著信了寶瓶娘娘的信眾去……去洗了盤馬寨週遭幾個村子!有糧食搶糧食,沒糧食的…….搬家當!」

    話音剛來,站在大灶旁攪合著新一鍋麥面粥的汪老栓家媳婦已經尖聲叫嚷起來:「盤馬寨週遭幾個村子?孩子他爹,那可是我娘家啊……我娘家離盤馬寨也就**裡山路……你個汪二狗子,你都禍害到我娘家人那兒去了,我……我打死你……」

    急怒交加,汪老栓家媳婦兩步繞過了灶台,舞弄著手中攪合麥面粥的鐵勺沒頭沒腦地朝著汪二狗身上打去。猝不及防之下,蹲在地上的汪二狗都沒來得及站起身子,腦袋上已經叫那鐵勺敲出來好幾個大疙瘩,頓時抱著腦袋玩命躲閃著叫喊起來:「這可沒我什麼事啊…….我就是傳個話…汪老栓,你倒是管管你家裡的……打死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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