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左右為難,校長拍了拍他的肩,虛弱地說:「聽到沒有?放我下來,我說沒事就沒事。」校長說完,已經從教導主任身上下來,身子搖搖晃晃的,手扶著腦子。教導主任扶著她,她半天才有點冷靜下來,然後身形不穩地往辦公桌旁去。
「校長,葉菲還叫來學校麼?」教導主任把校長扶坐下,看著她小心翼翼問。
校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深吸了口氣:「算了,先讓我靜靜。你們都出去,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好,校長,那我們就出去了,您有什麼需要叫我就是。」教導主任說著就揮手擠眼把人都給帶走,順便把辦公室的門也關上。同學們看人都出來了,也不敢再圍觀,悄摸摸都走了。
教導主任帶著李舒沁幾個人,拐出走廊到樓梯間,突然停住轉身看著李舒沁:「你膽子倒是不小,這種事情都敢做,這不是叫校長徹底下不了台了麼?」
李舒沁看了一眼教導主任,低下頭說:「讓校長下不了台的不是我,是葉菲。」
教導主任被李舒沁堵得語塞,嘴巴張合了半天,「快回去吧,等著校長處罰你們,看還神奇不神奇。」
「哦。」李舒沁幾個人應了,也沒再跟教導主任講別的,下樓梯走了。
出了萃英樓,周小梅才拉住李舒沁問:「校長如果還以權謀私怎麼辦?手機都被她拿去了,她要是不認呢?」
「不會的。」李舒沁反手握住周小梅的手,「那麼多人在場呢,她也怕這事再鬧大的,應該會收回對王凱的處罰。」
韓小野也在旁邊點頭,「沁沁說得沒錯,王凱應該沒事了。」
周小梅這才鬆了口氣,「那我們就等著她再改處罰吧。」
「嗯。」
校長確實沒有再和這幫孩子硬碰硬,昧著良心護犢子之類的。她收回對王凱的處罰,並親自登門道歉,王叔叔和張阿姨也是非常通情達理地承認王凱早戀確實不對,給校長添麻煩了。
而對於葉菲,校長也沒有氣急就不顧她心情,畢竟還是自己的親閨女。這一整個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其實還是葉菲自己。
葉菲早孕的事情把期末考試蓋得無聲無色,大家都是邊複習邊講這個八卦,對葉菲邊同情邊鄙夷,最多還是說「活該」的。對於王凱,當然基本都是同情,覺得他被葉菲騙慘了害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一定在他心裡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唉,可憐的男孩子。
期末考試後,大家散場,八卦和學習也全部從學校帶回了家。李媽媽拉著李舒沁,把王凱的事情細細緻致地問了一遍,最後就拉著李舒沁的手說:「閨女啊,我好久沒跟你講道理沒跟你嘮叨了。早戀害人,你可千萬不能隨便瞎跟人談戀愛。你看看校長家這女兒,這輩子不就毀了麼?小小年紀就打了胎,別人知道了誰還要她?」
李舒沁笑,「老母,這是二十一世紀好麼?不是八十年代了。」
「二十一世紀怎麼了?二十一世紀就有那傻小子喜歡不自愛的姑娘?再說了,那打頭胎多傷身子啊,搞不好以後就不好懷了。」李媽媽認真地看著李舒沁。
李舒沁也看著李媽媽,慢點了下頭,李媽媽這話說得頗有道理的說。
「那校長都去你阿姨家道歉了,小凱怎麼期末考試也沒有?」李媽媽又問。
李舒沁低了一下頭,「我也不知道,找他也找不到,不接電話也不見人。估計是受刺激了吧,事情鬧得那麼大,心裡估計有點陰影了。讓他一個人靜靜也是好事,王凱他就是不成熟,很多事情都是一時興起,想得不周全。」
「唉……」李媽媽歎了口氣,「你乾媽最近憔悴了很多,看著都叫人心疼。你現在也放假了,沒事去小凱家看看你乾媽,順便看看小凱。」
「好,週末我們一起去,也在他家熱鬧熱鬧。」李舒沁看著李媽媽,李媽媽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還是我閨女懂事,我一百個放心。」
李舒沁也伸手捏了捏李媽媽的臉,「哥哥也懂事,你就享清福吧。」
到了週末,李媽媽和張阿姨聯繫好,帶著李舒沁和李銘就往她家去了。張阿姨聽說李媽媽一家要去,也是高興。王凱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悶在家裡,她說什麼都沒用,自己都快擔心壞了。現在李媽媽一家過來,希望能活躍活躍王凱的情緒吧。
這次王凱的爸爸也在家,和張阿姨一起迎接了李媽媽一家。李舒沁跟著李媽媽進了王凱家的別墅,和張阿姨王叔叔打過招呼,就拉著李銘去找王凱。李媽媽和張阿姨、王叔叔是大人,就讓他們一起說話去。
李舒沁和李銘找到王凱房間,敲了幾下門,沒人應。李舒沁直接去轉門把手,門卻從裡面被反鎖了。她轉身看了一眼李銘,無奈地聳了一下肩。李銘抬手加大力道敲門,並開口說:「小凱,我是沁沁哥哥,你在房間裡嗎?」
王凱本來躺在床上發呆,聽到敲門聲也沒想理,現在聽到李銘的聲音他條件反射地從床上翻起來,到門邊把門打開。門開後,就看著門外站著的李舒沁和李銘。他愣了一下,看著李舒沁說:「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來做客,你不歡迎?」李舒沁微仰著頭看他。
王凱勾嘴角想笑,表情卻很無力,把李舒沁和李銘往屋裡帶。進了屋坐下,李舒沁又看著王凱問:「你整天都悶在家幹嘛呢?也不知道找我們出去玩。」
「思考人生……」王凱似調侃地說出這句話,卻莫名地說出了蒼涼的味道。
李銘臉上有很輕微的笑意,坐在椅子上看著王凱問:「思考出什麼了?」
王凱搖了一下頭,沒說話。李舒沁伸腳踢了一下王凱,看著他:「事情都過去了,大家都知道真相了,沒人怪你,你怎麼還這幅樣子?」
王凱低頭一陣沉默,然後又抬起頭來:「葉菲呢?」
李舒沁看著他,是心裡再厭惡葉菲都還會因為那點舊情會忍不住關心一下麼?半天,李舒沁開口說:「那個網友沒找到,她家裡人帶她去把孩子打了,休養好了之後會轉學吧。」
「哦……」王凱應了這麼一句,又沒話說了。
李銘覺得這些小孩不小孩大人不大人的話題實在不適合他聊,於是他站起來拍了拍王凱的肩說:「要做個男人,就堅強一點。」說完就出去了。
李舒沁看李銘走掉,然後又看向王凱:「你這個樣子,是放不開什麼呢?有必要嗎?」
王凱低著頭,半天又抬起來,「沁沁,我決定還是不讀一中了。」
「為什麼?!」李舒沁聽完王凱的話,瞬間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中是王叔叔和張阿姨花錢讓他去的啊,是l市最好的高中啊。校長登門致歉,處罰取消了呀。
王凱突然把臉轉向了窗外,悠悠地說:「那天你和小梅在操場上講的話,我都聽到了。」
李舒沁眉心皺了一下,「因為小梅?可小梅跟你學業有什麼關係?有些東西是要分開的,不能綜合考慮,你這樣很不成熟。」
王凱把頭轉過來,「沁沁,我不是你,做不到那麼成熟。這是我的選擇,我相信自己不在一中也照樣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大學。」
李舒沁看著王凱,微動了幾下嘴唇,無言以對。
兩人接下來也沒說什麼話,從來人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張阿姨和李媽媽幾人把飯做好,兩人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下去吃飯。王凱家的餐廳很大,餐桌也很大,卻沒沖淡掉熱鬧氣氛。
自從在樓上和李舒沁說完那些話之後,王凱也收起了之前的頹廢之態,變得有精神起來。張阿姨看著還欣喜,把李舒沁拉到一邊問:「沁沁,你跟小凱說什麼了?他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李舒沁幹幹一笑,「乾媽,我沒說什麼,他自己想通了吧。」
張阿姨笑,「還是要謝謝你,走,吃飯去。」
「嗯。」李舒沁應著,又跟張阿姨一起進餐廳。
飯桌上也沒人再提那麼大大小小的不開心事情,講的都是有意思的。李銘打算開店,於是飯桌大半時間都是在聊這個問題。王叔叔幫李銘看地段、講經營,滔滔不絕。李媽媽和張阿姨在一旁聽著,也不時出謀劃策。
「怎麼樣,資金夠嗎?」張阿姨看著李銘問。
「夠。」李媽媽碰了一下張阿姨,「我們家這倆孩子懂事,這麼幾年下來,開個店的錢還是有的。沁沁她小姨,當初欠我的二十萬還得也七七八八了。」
「你可別跟我客氣,要是缺錢,一定要跟我講,沒有不幫的道理。」張阿姨看著李媽媽,說著說著又看向李銘,鄭重其事。
李銘笑著,「阿姨,您盡可放心,只要需要幫忙的,我一定不客氣的。」
「這就好,你叔叔我沒別的本事,就會做做生意。有什麼不懂的,也能來問我,我不能幫的,那還有一幫朋友呢。」王叔叔也開口說。
李銘笑意滿滿地端起酒杯,一邊感謝一邊敬王叔叔和張阿姨酒。張阿姨把酒喝下去,忙夾了口菜,吃完看向李媽媽:「你看看你們家這倆孩子,叫人羨慕死了。」
李媽媽也是笑,然後心頭一暖居然掉下眼淚了,說:「誰說不是呢,我也算是知足了。」
「看看,看看,這麼好的事情,還哭上了。」張阿姨說著就去抽紙給李媽媽擦眼淚。
李媽媽把眼淚擦了,「這哪是哭呢,是高興!高興!」
「高興就多喝點,來來來。」王叔叔接話就端酒。
李舒沁和王凱不能喝酒,就在一旁干吃菜,偶爾起起哄。
如果王凱沒有遇到葉菲,事情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模樣呢?沒人知道。李舒沁只知道,不管自己重生多少次,生命中總是會有缺憾的。沒有缺憾的,那不叫人生。
09年的春節過去後,王凱徵得了王叔叔和張阿姨的同意,轉學到實驗中學,張阿姨也結束了自己的陪讀生活。王凱沒有跟任何一個人告別,除了李舒沁。韓小野和葛月潭一起起哄似的給他打了電話,要他好好的。
而周小梅和吳貝貝一樣,沒有主動做過任何一件事情。吳貝貝是覺得沒必要吧,而周小梅就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高二第二學期開學,原本的一中校長也被調任離開了一中。新來了個男校長,中規中矩的中年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到了和沙瑞同居的顧老師身上,這位教語的顧老師,很不幸地被開除了,沙瑞被帶回家教育一個月,這又大快了不少學生的心。
接下來便是學校各方面的大整改,下午也要排出課間操時間跑步,週日上午也要安排自習,每一個月放一天假讓住校生回家。簡直是,慘絕人寰!
學校被大換血大整改之後,之前的事件就被學校製作成了反面教材:
1、早戀、早孕、網戀、師生戀,下場有多慘請看葉菲、王凱、沙瑞和顧姓老師,活生生的慘例在身邊。
2、切記早戀、作弊、打架是學校三大高壓線,碰者即死!
3、不准用手機,抓到立刻呼叫爹媽!
……
之後,學校領導還在萃英樓前舉辦了一次毀手機大型活動。在開學短短一個月中,校長把各位老師以及宿管查到的手機全部集中起來,教導主任拿著錘子,一敲一個准,一砸一個碎。校廣播室的還扛著攝像機近景遠景到處錄,晚上就製作成了超級大片在電視機裡播放給大家看。
看的時候,李舒沁的手就插在口袋裡摸著自己的手機。砸一個心裡緊一下,那可都是人民幣啊。好傢伙,還好自己的沒被沒收去。算了,以後偷偷丟在宿舍再也不帶在身上了。不對,丟在宿舍會被宿管查到。於是李舒沁把手機掏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韓小野棉襖口袋裡,眼睛盯著電視小聲說:「幫我帶回去收著,我怕它被碎屍萃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