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吐出煙圈,尿尿白煙逐漸模糊了他的面容:「方明,你的同情心就這麼不值錢?是不是只要家裡死了人,就能往你身上靠?還是說這些都是借口,其實你對他有好感,你喜歡他?」
明頓了頓,按下洗衣機的按鈕,平靜的回答道:「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向你報備,還有,請你不要在屋子裡抽煙,我跟兒子不喜歡吸你的二手煙。」
明回來得匆忙,只顧著照顧顧傾城,自己倒是沒怎麼收拾,如今還穿著外出的衣著,長髮披在肩頭,迎著白熾燈的臉蛋更是白得扎眼。
可看似瘦弱的人,如今腰脊卻挺得筆直,昂首挺胸,渾身帶刺的朝他招呼。
眼底隱隱浮出怒意,如果他現在還有理智,他會冷靜的思索,然後後退,給她喘息的時間,再慢慢的,一步步地將事情扳回正軌。
可儘管如此,他的理智在將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已經消失了,而當他看到屬於他的女人,當著他的面,照顧另一個男人的時候,這種負面的情緒在瞬間飆到最高點。
卓然開口,目光沉冷:「你別忘自己跟那個男孩之間的差距,顧傾然還在世的時候就不可能,更別說現在顧家只剩下他一個兒子,哪怕同齡,以你的家庭條件顧老爺也不會讓你進門。」
明回過頭譏諷道:「所以你覺得我配不上顧傾城?」
卓然目不斜視的看著她,雖然沒說話,可是答案很明顯。
明突然有些心涼,這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哪怕外表再謙和,骨子裡依然有著根深蒂固的門第觀念。
她迎上他的目光,極其認真的問道:「卓然,你說實話吧,在這段婚姻中,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瞧不起我,認為我們方家高攀了你?」
卓然不想騙她,冷著臉說:「可以這麼說。」
雖然一早猜到答案,可明依舊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扶著牆穩妥了身體。
寂靜的夜裡,兩人四目相對,她看著自己曾經的迷戀,真想回到十幾年前抽自己一巴掌,早點清醒早點了事,不管怎樣總比現在好。
「好,我明白了,結束吧,既然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又何必將就這段婚姻,正好我們已經離婚了,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別再糾纏不清!」
卓然一愣,似乎意識到剛才的衝動,他試圖補救:「不,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明平靜的看著他,眼裡沒有傷,沒有痛,更沒有當初的依戀,而如今浮在她眼底的,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哀。
風聲乍起,明毫不眷戀的側過頭,彷彿面前的不過是個路人,陌生得與她再無瓜葛。
卓然震在當場,往時他們爭吵過無數次,可她卻從未流露過這種眼神。
看到她往外走的身影,他心生慌亂,總覺得再不做點什麼,他們會越走越遠,爾今他連身為丈夫的優勢都沒有了,他還能握點什麼?
有,他握住了她的肩。
疼!
明只覺得肩部一緊,人還沒反應過來,背脊已經重重的撞在牆上。
她驚慌抬眼,小嘴微張甚至說不出一個字,一股炙人的熱度便提前將她堵死。
他貪婪的汲取她的氣息,力氣很重,生怕她跑了似的碾壓著她的唇,而在明看來,他對她做的,根本不像是吻,是吃人!
明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是瘋狂的掙扎。
兩人靠得太近,吐納間她吸入的全是他燙人的氣息,而伴隨著嗆人的尼古丁味在口腔內瀰漫,刺得她鼻頭一酸,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湧。
明難過得直咳嗽,只要是能用來攻擊的武器,比如指甲、腳尖,全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招呼,奈何此人身手不凡,直到他主動把她鬆開,她也沒能掙脫那兩隻跟鐵鉗似的手。
她氣喘吁吁,心悸猶存的瞥了他一眼,本能的往外跑。
卓然一把抓住她,氣息紊亂:「明,不管我之前怎麼想,現在我是真心誠意的要跟你過一輩子,你也考慮一下曉漁,他需要的是一個正常的家庭,而你同樣需要一個愛你丈夫,無論將來如何,我保證會一心一意的對待你們母子倆,所以放下過往,不再糾結過去,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這難道不好嗎?」
明瞧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心裡總覺得堵了一口氣,張了張嘴,她只吐出一個字:「滾!」
卓然臉色僵硬,看起來就像是剛被人打了一拳,可他不願放棄,徒勞的抓著她的手不放:「明!」
明感到頭疼,她沒了耐性,至少在今天,她不想看到這個男人。
「到底是誰在糾結過去?你走吧,今晚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看他站著不動,明便伸手拽他,試了幾次拉不動他,明惱了:「我知道這裡是你的房子,你有權利留下,好!你不走是嗎?我走!」
這下卓然終於肯動彈了,他順著她拉扯自己的力道慢吞吞的往門邊走,而後明趁勢而上的將他推出去,甩上門。
大門「砰」地一聲被人合上,他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漆黑的路邊僅餘下一盞路燈作為照明,四周非常安靜,只有冷風吹過的嗖嗖聲。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輕輕叩門:「明,是我說錯了話,對不起,你讓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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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還是沒動靜,約莫五分鐘後,大門被人「嘎吱」一聲的開了個小縫。
明透過門縫看他,冷著臉說:「你別敲了,會吵醒兒子。」
卓然抿著唇,語調盡量放柔:「讓我進去。」
明沒理,擱下狠話:「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話落,她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留下一個人在冷風中佇立,久久無法平靜。
而這天晚上,李學銘剛下飛機,連身上的衣服都沒能換就被卓然的奪命連環call給招去了一家酒吧,重操舊業當起了某深夜電台的知心姐姐。
第二天早上,當明做好早餐去叫顧傾城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空蕩蕩的床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個大男孩的氣息,看著疊得整齊的被褥,她留意到擱在床頭的字條。
字跡剛勁有力,簡明扼要的只有兩個字:謝謝。
明吁了口氣,把字條塞進口袋出去張羅兒子的早餐。
顧傾城長大了,他明白當前的形勢,所以在短暫的相遇過後,瀟灑的離去。卓然的話沒錯,他們不可能,如今顧家只剩下他一個兒子,他必須肩負一個家族責任,所以不能任性,生活是,感情同樣是。
明輕輕關上門,她心中雖然惆悵卻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捨,她需要做的事有很多,沒有時間躊躇不前,更別提什麼傷春悲秋。
兒子在外頭喝粥,反覆問起她卓然的事,明卻只是笑笑,敷衍著過去。
昨晚她抽空訂了機票,如無意外這周就會返回南城,雖說這次回歸有些狼狽,但是結局還是令她滿意的,至少兒子的戶口落實下了,自己也離了婚恢復自由身,到時該如何,順其自然即可。
下午她抱了一束白菊打算去看看顧傾然,剛走到路口,恰好碰上卓然那輛賓利。
他把車子停在路邊:「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
明環顧四周,思索一陣終是沉默著上車。
卓然開車很穩,明坐在後車座上,看著不停往後倒退的風景,緩緩閉上眼。
一路駛來,氛圍沉寂,卓然偶爾找點話題,她都是不溫不火的搭腔,久而久之氣氛變得更冷。
卓然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一打方向盤緩緩駛入近郊的公墓。
明不等他找好車位,先一步下車,越過路旁的水松,她筆直的朝顧傾然的墓地走。
將要入冬的天氣泛著一絲寒如入骨子裡的冷意,不過幸好今天沒有下雨,連日陰霾的天氣也在這個時候放晴,看著藍天白雲,確實是個郊遊踏青,與拜訪故友的好天氣。
順著階梯她一路往上走,視線在這時觸及到一道身影。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跪在墓前的卓麗清,端詳著她不停顫抖的雙肩,目測是在哭泣。
卓麗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好端端的哭什麼?
明腦中第一時間想到顧傾城的話。
顧傾然在死前,賬戶裡有數筆與她的交易信息。
明沉下臉,下意識的放輕腳步,而當她們的距離越發靠近,她也聽到她哽咽的聲音。
卓麗清的話裡帶著點哭腔,聲音也不大,卻清楚的傳入明的耳裡。
她跪在顧傾然的墓前燒紙錢,身前更依足規矩的擺滿元寶蠟燭水果燒雞……
她磕了個頭低聲懺悔:「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當時照片真的不是我發佈出去的,求求你,晚上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真的很害怕,剩下的那些錢我全都捐去了慈善機構,當是替你積德,下輩子你一定能投個好胎的,請你饒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臉色慘白,嘴裡唸唸叨叨著重複的話,像是真的害怕,邊說邊抖,連個正眼也不敢多瞧照片中的青年。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可我真的沒有惡意的……當初只是想問你要點錢花花,我哥哥……他不管我,我沒辦法,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把那些照片公佈出去的,你相信我……」
卓麗清聲線顫抖,這幾晚她一直夢到顧傾然,那些猙獰的畫面險些令她崩潰,找了幾個大師看過,通通沒用,最後思前想後,她提著一堆東西,希望在誠心的懺悔過後,顧傾然能原諒她。
她訴說得認真,並未發現背後有人,直到一聲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才驚魂未定的回頭。
「什麼照片?什麼錢?傾然跳樓跟你有什麼關係?」明筆直的站在她身後,臉上流露出怒色。
卓麗清嚇了一跳,手背撞上身旁的火盆,疼得「啊」的一聲,再沒了話。
她有片刻的失神,而後又像是被戳破了心事,慌慌張張的收拾一陣,舉步要跑。
明一把拽住她的長髮:「跑什麼?敢做不敢認?」
卓麗清支支吾吾的搖頭:「不是我,他的死不關我的事……」
明咬著牙加重手勁,心底重新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
「不關你的事?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那些照片是你拍的?你為了錢威脅顧傾然?」看到卓麗清心虛的眼神,明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怪得前陣子她少了卓然的資助,依然不改之前花錢如流水的習慣,原來這個金主轉移到
了另一個人身上。
明胸膛起伏,拽著她頭髮不放:「為了這點錢,你知不知道自己逼死了一個人。」
卓麗清頭皮被扯得發疼,尖叫道:「他的死不關我的事,我從來沒想過要把照片公諸於眾,你別冤枉我!」
明怒極,一時失去理智,論力氣,她常年在外漂泊,卓麗清自然比不得,而如今她心中有愧,更不敢大幅度的掙動,於是當卓然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明扯著她的頭髮,幾欲動粗的畫面。
「明,快放手!」他衝上前把兩人隔開,摟著她腰後退。
明被他抱得雙腳離地,想起這個男人必定知情,但是卻私心隱瞞的行為,心中的憤怒更為沸騰。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卻因為她是你妹妹,你包庇,縱容她的惡行?」
卓然生怕她傷到自己,只能鉗著她的四肢,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的妹妹。
卓麗清明白兄長的意思,狼狽的提起包包往階梯下跑,一路行色匆匆的模樣,撞了好些路人。
明咬牙切齒的看著她跑遠的背影,憤怒的說道:「就你們卓家人的命金貴,旁人的命就是草芥,不值錢,跟你們沒法比是嗎?!」
卓然面色凝重,摟著她搖頭:「明,你冷靜一點,麗清固然有錯,但是公佈照片的人確實不是她。」
明冷笑:「所以只要不是她做的,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威脅顧傾然?卓然,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妹妹?貪婪,自私,你們卓家人都一個德行!」
卓然被她這麼刺激,臉色頓時下沉:「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難道能不管她嗎?」
明眼仁泛疼,就因為他們是一家人,所以不管卓麗清做了什麼,他所給予的只會是縱容,而她呢?當年她推沈從榕的力道不重,沈從榕根本就是順勢往樓下滾。
可她方明不姓卓,所以她活該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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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妹紙們的厚愛,某糖昨晚只是隨意的發了下牢騷,沒想到一起來被嚇了一跳,謝謝大伙的票票,鑽鑽,還有打賞,我這小心窩喲,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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