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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真相 文 / 君子貓

    「你終於來了。」程風雨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連續兩天一夜的奔波,又為唐小詩輸過一次血,臉上疲憊之態盡顯。

    此時葉啟皓幾乎把整個身子按在加護病房外的玻璃上。手指在窗前劃出顫抖的痕跡。

    病床上的女孩虛弱得就像一片紙,儀器上的折疊心電圖看得他時刻心驚膽戰。

    「別擔心,沒有生命危險了。」

    「是誰幹的?」葉啟皓垂下手,輕輕吐出幾個字。

    「兩個歹徒。」程風雨淡淡地回答:「他們只說受雇一個女人,對方沒有露過面,暫時無從查起。

    但是想想也明白,多半是因為你的事。」

    葉啟皓渾身一個激靈,狠狠咬出三個字:「葉、啟、臻!」他轉身就要走,卻被程風雨一把拽住:「我答應過小詩,在她醒來之前一定能見到你。

    她很聽話的,見不到你……可能就醒不來了。」

    葉啟皓咬住唇角:「她……傷情到底如何了?」

    「左手腕被砍開,差一點傷及動脈,肩膀被紮了一寸深的刀口。左邊肋骨斷了一根,肺縱膈有挫傷。」程風雨幾乎是照著診斷病例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葉啟皓的心上來回切割。

    「可是昨晚她……」他想問為什麼昨晚看起來還沒那麼嚴重,但接踵而來的焦躁頓時湮沒了他的理智:「她已經受傷了,你為什麼還要帶她出院來找我!」

    葉啟皓當然明白此時的自己是有多無恥多蠻不講理,也許他只是故意想要激怒程風雨,最好他能一拳砸在自己臉上,這樣多少可以緩解一下快要爆炸的心痛。

    可是他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程風雨臉上內疚的神情反而讓他更加無地自容。他微微苦笑著說:「對不起,葉先生。她哭鬧著要找你,我一時心軟以為外傷處理過就沒有大礙了。

    後來你離開了,她一邊哭著一邊咳血我才意識到她傷得比想像中嚴重……」

    「別說了!」葉啟皓彷彿觸電一般打斷他的話,獨自沿著牆角蹲下去,就像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不讓任何人去看他那不知是否流著淚的臉。

    「那麼驚心動魄的事,發生也發生過了。」程風雨站在他面前,微微退後兩步靠著牆:「你就連聽聽都不敢麼?

    她在昏迷之前問我說,她從來沒有跟男人戀愛過,所以並不擅長弄明白男人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所以她想知道,你在她面前帶著別的女人進房,是不是就表示,你不打算要她了……」

    「我求求你……別再說了……」

    「葉先生,」程風雨看看左右沒有巡護經過,昧著原則地遞了一根香煙給葉啟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話,如果你打定了心意想要跟唐小詩在一起,請答應我一定要做好永不離棄的心裡準備。

    不管前方有什麼樣的障礙和不堪重負的得捨,她都不是該被犧牲的對象。

    否則,我會把她帶到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剝奪你愛她的權利。終身。」

    葉啟皓沒有回答,只是撐著身子站起來,他邁開步子往前走,站定在那相依著靠在一起神情焦急又淒然的中年夫妻面前。女記麗技。

    「陸先生,陸夫人。」葉啟皓鄭重地站在兩人面前:「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與二位說,雖然今天這樣的場合很唐突,但請二位相信我的心意是堅定的。」

    「葉先生,你這是——」忽然來這麼一齣戲。是個人也會被嚇懵的好不好。

    方慈靜從陸百年的臂彎裡脫出來,兩人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一會兒面面相覷,一會兒又盯著葉啟皓髮呆。

    「我跟小詩是真心在一起的。我想跟她結婚。」

    方慈靜臉上那緊張的表情旋即綻放開來:「這……只要詩詩喜歡你,願意嫁給你,我們做長輩的當然希望你們幸福了,對吧百年?」

    她碰了碰身邊的丈夫,這才把一臉驚悚又愕然的陸百年拉回意識。

    「對…對,我也是這個意思。」陸百年口裡這樣應和著,臉上的表情卻始終不太自然。

    「請二位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再讓小詩受傷害了。」葉啟皓說:「我會在這裡守著她。你們也熬了一整夜,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百年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先下樓去等自己。然後獨自把葉啟皓叫到一處露台的角落說:「葉先生,今天你說的這些話,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記下了。雖然這麼多年,我都沒有為詩詩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但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幸福。

    創葉的事我也聽說了,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無需客氣。」

    葉啟皓心裡明白陸百年多半是好意,但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很彆扭,好像自己現在跟人家夫妻倆提起來要與唐小詩結婚是另有所圖一樣。

    「陸先生放心,我敢承諾給小詩幸福,就不會被這麼一點坎坷擊垮。」

    送走陸家夫婦之後,葉啟皓在原地怔了一會兒。他判斷不出這到底是不是一種錯覺: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擔心自己跟唐小詩在一起後,會彼此傷害一樣。

    難不成,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葉啟皓作為一個完全不懂溫柔為何物的男人,絕對給不了那個女孩應有的幸福麼?

    他想對著無形中的質疑去抗辯,但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又覺得自慚形愧。

    「你剛才的提親視頻我錄下來了。」程風雨指了指自己的手錶:「等她醒了,放給她看。」

    葉啟皓稍微平復了一下心緒,看著病房裡那還在熟睡的女孩,隔著玻璃的心怎麼努力也貼不進去的感覺實在太懊惱了。

    「程先生,你就是小詩跟我提起過的那個偵探吧?」

    「只是一個蹩腳的咨詢商而已,偵探這個稱呼太專業了。」程風雨謙虛地笑笑。

    「那,如果我想要對你下委託的話——」

    「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打八折。」程風雨笑。

    葉啟皓抽出隨身筆記本上的一頁紙,在上面飛快寫了兩個字:「我能不能委託你們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程風雨捏著紙條,默默念出上面的名字:「江巖……如果我們記錯的話,這人是你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你的親舅舅。」

    「是。」葉啟皓點頭:「我要你幫我查一下,自我們兩年前回國後,他都有跟誰頻繁接觸過。越詳細越好。至於酬勞的話——」

    「先欠著吧。我知道你現在需要錢。」程風雨將這張紙條用打火機焚盡,揚起臉對葉啟皓道:「對了,你們家院子的監控攝像頭……」

    提到這個,葉啟皓凜然一驚:「什麼意思?」

    「就是拍攝下唐小詩翻找你書房件,然後複印帶走的那個監控錄像。」程風雨若有所思地說:「那種攝像頭根本就是個裝擺設的,沒有那麼廣泛的監控視角。」

    「你是說有人特意安裝了其他攝像頭,專門就是為了拍下唐小詩在我書房裡的行動?」

    「無所謂了,反正,你也已經開始懷疑江巖了不是麼?」程風雨拉伸一下僵直的肩膀:「你守著她吧,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了。」

    ————

    大窮把貓送回事務所,剛跟阿遠他們說兩句話就看到程風雨回來了。

    「你……你怎麼回來了?小詩那裡——」

    「沒事,葉啟皓已經在那兒了。」程風雨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何天明趕緊識趣地給他遞上來一杯咖啡。

    「這個沒良心的終於相信小詩是無辜的了!」大窮激動地跳起來:「他一定很難受吧,就是要讓他好好心疼下,活該!」

    「這件事我們這些旁人都束手無策,也只有你哥出馬才搞的定。」程風雨長出一口氣:「誒?我不是跟你說讓你去下雲江醫院麼?」

    「我這不是正要走麼,」大窮把貓往程風雨身上一塞,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了一樣:「哦,對了,我剛才翻資料,看到你前兩天跟小詩去進才醫學院時帶回來的東西——」

    「這事兒我在查,你就別管了。」程風雨看了他一眼:「快去吧,小綠還在那等你呢。」

    大窮悻悻地離開,總覺得有一種被別人隨意掃地出門的卑微感。他小心翼翼摸出手機,上面拍了一張比較清晰的件照。

    是他剛剛拍攝的,五年前進才醫學院遺體錯失時的交接簽收單。

    就像程風雨說的,這事又不是他在跟進,他本沒必要放那麼多心思在上面。但這張簽收單上的一個名字冷不丁地就攫住了他的注意——劉大全。

    這世上叫劉大全的人一抓一大把,偏偏他也認識一個。那個劉大全曾是他家小工坊裡的裝卸工,年紀應該比林展西大幾歲。在林家做工有幾年,還曾帶著自己爬樹摸過鳥蛋的。

    後來不知什麼原因,說是回鄉了,等他從國外回來以後就再也沒聽到過有關這個人的任何消息。

    這個在學校幫忙送遺體的人,只是個重名的巧合麼?大窮覺得,自己也不能總是那麼菜鳥,唐小詩還躺在醫院呢,程風雨貌似也有心不想讓他插手,但這可阻擋不了他追求真相的名偵探腳步。

    尤其是……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總覺得林展西刻意隱瞞自己的事好像不那麼簡單。

    「老闆,雲江醫院的事現在怎麼辦?」何天明看著正在茶几上擺弄那個劣質固位夾圈的程風雨:「還是說,直接聯繫負責此案的警方部門?」

    「不用了,相信小綠他們兩個很快就能抓到鬼。」程風雨不緊不慢的姿態,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我總覺得,最後這根線很快就要穿起來了。」

    他慢慢從沙發底下摸出一個陳年的筆記本,這是他從雲江醫院護士長劉欣蓓手裡拿到的——唐鑫保管在她那裡的一本日記。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保護的人,到最後,受傷的反而都是最無辜的。」程風雨靜靜地翻開其中一頁,若有所思的說:「這也就是為什麼我不想再當警察的原因,法律必須要揭露的真相往往是充滿殘酷的,什麼都不能例外。」

    ————

    唐小詩睜開混混沌沌的眼睛,確認了好久才意識到身上這麼疼,應該是還沒有死。

    剛想發力動一動,就覺得右邊身子好像有點重量。低頭看到一坨黑壓壓的毛髮,黑黑的,又柔順又濃密,她心裡一暖:「警長!」

    伸手一推,那所謂的『警長』騰一聲起來了,下面竟然長了一張人臉!

    「葉啟皓……」唐小詩怔了半天,吶吶叫出他的名字:「你……」

    「什麼也別說,我去找大夫。」葉啟皓突然起身,要知道這整整一個晚上,他用手指搭著唐小詩的脈搏一下一下地數著她的心跳,也不知數了多久,就那麼混混沉沉得睡著了。

    「別走——」女

    孩伸出兩個小手指,一下子擰住了葉啟皓的衣袖:「葉啟皓,你來看我……是不是就是……相信我了?」

    「我……」葉啟皓啞了啞聲音,龐大的身軀卻卻在這個小丫頭的兩根手指下,被束縛到一步也躲閃不開。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才給你惹了那麼大的麻煩……」淚水一下子盈滿了大大的眼眶,慘白失血的臉色下,唯有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紅得比兔子還誇張。

    「唐小詩,你……一點都不怪我麼?」

    「不會啊。」唐小詩搖頭,這一搖,弄得她渾身傷口都在疼。

    可嘴上說不會,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你帶陸姿回家,是不是……只因為生我的氣……你們……」

    「我沒有碰別的女人。」葉啟皓不敢多說一個字,因為每一句從喉嚨裡擠出的話,都已經開始拖出難以抑制的哽咽。

    「真的麼?那太好了!」唐小詩彎起笑眼,掛著淚水的臉龐上竟然開始染上鮮活的生氣。

    「你相信我?!」葉啟皓一下子就怔住了。

    「嗯,相信。」唐小詩勾起手指撓了撓葉啟皓的掌心:「你說你沒有,我就相信呢。」

    葉啟皓伸手指了指唐小詩的肩膀:「你這裡的傷口很深,」又看了看她的手腕上一層層厚重的紗布下還有血絲隱透說道:「還有這裡,也不能碰。」

    「你的左肋骨斷了,膝蓋也磕破了……是不是只剩下這裡了呢?」

    葉啟皓用手指戳了戳唐小詩右下腹:「這裡沒事對不對?」

    唐小詩睜著貓一樣的眼睛,滿臉狐疑地看著葉啟皓:「你要……幹什麼啊?」

    「借我用一下。」話音未落,男人整個臉撲上去,埋在她身上!

    顫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喘息,隨著那一點點洇濕的病服和被褥起伏不定!

    「你……」唐小詩伸手撫著他的頭髮,心裡一陣刺痛一陣酸楚,跟坐過山車一樣:「葉啟皓你別哭啊!我真的沒事……一點都不疼呢。

    真的,就像打針一樣,一下子就過去了。

    我爸說男人除了不能打女人,也不能哭呢……你再哭我要笑話你了哦。

    而且這裡很癢啊,你別再抖了……

    葉啟皓,你壓住我的尿袋了!」

    「煩死了!你閉嘴!」葉啟皓悶著臉,吼了她一聲。

    唐小詩當場就笑出來,這一笑真是渾身的傷口都跟跳廣場舞一樣疼:「葉啟皓,太好了,你一點都沒變呢……」

    雙手環住他的肩頸,慢慢捧起他滿是淚痕的臉,唐小詩擰著小眉毛唏噓一聲:「喂,你是不是好多年都沒哭過了?好久不哭的人,一般都不會學著收放自如。

    葉啟皓,你以後,不要再把所有的事憋在心裡了。我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是我可以給你加油~」

    「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首先要記得保護自己。」葉啟皓攥著她冰涼的手指尖,放在唇邊輕吻:「在我心裡,永遠沒有別的什麼東西會比你更重要了。」

    「哦…」唐小詩眨眨眼睛:「這麼說,你就算是原諒我了?」

    一句原諒,落在葉啟皓心裡真是比踢蛋還疼。這傻丫頭口口聲聲的原諒和對不起,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可事實上,他才是那個應該請她原諒的人吧。

    不分青紅皂白的誤會,對她說了那麼多絕情的話,還摟著別的女人在遍體鱗傷的她跟前走過——

    「唐小詩,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責怪我呢?」

    「恩……」唐小詩想了想:「要說一點不傷心也不可能,但別人都說,買個冰箱還有保修期呢。何況是兩個人在一起,總有吵架啊,誤會啊,哪能一點不出問題呢。

    反正我怕就想著,只要你還喜歡我,我也捨不得離開你的話,這種事……有什麼責怪不責怪呢。」

    葉啟皓沉默了十秒鐘,然後說:「那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

    「啥?」唐小詩以為自己聽錯,但見男人那褪去淚色的眼眸裡竟是閃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她倒吸一口冷氣差點被口水嗆死。

    「我已經跟你父母說過了,他們同意了。」

    「可我……還沒同意唉。」唐小詩覺得這個時候要適當小小地傲嬌一下,現在她受傷了葉啟皓也不敢亂動她,若是放到之前,早就擰著下巴給拖下床了。

    「用搶的我也會把你搶回去,給你幾天時間做個心理準備吧。」葉啟皓輕輕擰了下她的臉,就在這時,大夫推門進來了:「誒?怎麼回事!不是說病人醒了要趕快通知我的麼!

    還鬧,半條命都沒了還鬧!」

    這醫生可一直是挺凶的,主要原因還是之前偷溜出醫院那麼一齣戲叫人家醫生很不滿。

    「抱歉,」葉啟皓趕緊起身讓過去:「大夫,您先幫她檢查一下吧。」

    醫生凶巴巴地白了他一眼:「這肋骨骨折不能隨便換位置移動的,過來點,這樣躺著……」

    唐小詩眨著大眼睛看那醫生:「大夫~我的腰沒事吧?以前腰椎有過骨裂,我爸說要讓我當心點,不要再傷到了。」

    「腰椎骨裂?」大夫冷淡地說:「病歷上沒寫,而且拍的片子上也沒顯示你有這個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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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可能吧?」唐小詩一臉狐疑地堅持:「我這背上還有手術刀口呢。」

    「什麼刀口?那怎麼又變成腰椎骨裂了!」那主治大夫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光打量著唐小詩:「唉,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夫,有話慢慢說。」葉啟皓站在一旁,眼看著這態度挺不和善的大夫已經是滿肚子不爽了,心想這要是在雲江醫院,他立馬就給他辭退了。

    「你又是她什麼人?」大夫扶了下眼鏡,上下打量著葉啟皓。

    「我是他未婚夫。」

    「你們這幾個人,有的說是她朋友,有的說是她父母,現在又冒出來個未婚夫……」大夫擺著一臉無奈的面癱表情:「我說,能不能有個稍微知情點的人講講清楚?像她這麼複雜的情況,你們要是再胡鬧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醫院可真是不好負責了。」

    盯著他那張窩瓜臉,唐小詩當時就在想,這傢伙一定是被患者打怕了,生怕再惹上醫患糾紛啊。

    「我最後跟你們再確認一遍啊!唐小詩生來就是先天性右腎缺失,左腎在五六年前做過損傷性功能**移植,免疫系統相對薄弱,外傷後特別容易感染,千萬不可以再捅婁子。知道了麼?

    至於什麼腰椎骨裂,我不清楚,拍的透視照上也沒有顯示有骨裂的舊傷痕。

    好了,探望時間差不多了,別打擾她休息——」醫生撂下幾句話就走了,而唐小詩從剛才那時起,就木訥地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詩?」葉啟皓輕輕蹲下身,揉了下她的頭髮:「你……沒事吧?他說你生來單腎?」

    「這件事我知道……」唐小詩吞嚥一聲:「我先天的,所以小時候身體不是特別好。可是……他剛才說什麼腎臟移植?我怎麼會去移植腎臟呢。人有一顆腎臟就夠了,除非——

    我爸跟我說我只是腰椎骨裂啊!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唐小詩一激動就要起來,抓著葉啟皓的手渾身都在顫抖。

    「你先別激動!別動啊!」葉啟皓皺著眉按住她:「冷靜一下,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你乖乖躺著,我來幫你調查——」

    「葉啟皓,給程風雨打電話……」唐小詩眼裡秉著淚水:「我要跟他說話。」

    「他已經回去了,等明天再說好不好?你剛剛才醒,身體還很虛弱……」葉啟皓看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經晚了。

    「葉啟皓,我真的等不了了。這件事,對我非常非常的重要……」

    撥通了事務所的電話,是阿遠接的,他說程風雨已經在樓上休息了,如果沒有急事的話——

    「我有急事啊阿遠哥,求你幫我叫他一下。」

    阿遠有點為難:「唐小詩,老闆為你輸了400cc的血,現在也很疲憊了——」

    唐小詩稍微怔了一下,心裡有點小難受。貌似都還沒對程風雨說一句謝謝呢,出事的時候他堅持在自己身邊陪伴著,麻煩解決了他又功成身退一般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我來接吧。」程風雨聽到聲音下樓來,從阿遠手裡拿過話筒,他歎了口氣,一聽到唐小詩那帶著哽咽的激動,心裡也就明白**分:「小詩,你先冷靜點。」

    「程風雨,我的腎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夫說,我沒有腰椎骨裂,那刀口是因為腎臟移植……」唐小詩伏在葉啟皓的肩膀上,一邊哭著一邊說:「我爸爸,他為什麼騙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小詩,堅強一點……」程風雨輕舒一口氣:「從你決定要把事情追查下去的那天起就該知道,很多真相並不美麗。」

    「這麼說,就是我想的那樣……是不是?」唐小詩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炸開了:「不!程風雨,我爸爸不會的,他怎麼可以為了我去害死別的女孩,我不要相信啊!」

    如果父愛可以沉重到這樣讓人心疼的地步,唐小詩寧願自己沒有多活下這幾年來,父親的音容笑貌落在模糊成影的眼簾前,好像在對她說話,又好像只是帶著抱歉的神情越走越遠——

    「小詩!!」眼看著懷裡的女孩脫力昏倒,葉啟皓只覺得胸腔都要炸開了。雖然他並不完全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最不能忍受的——是心愛的女孩要無故承受那些不知來源於何處的痛楚和折磨。

    ————

    「你怎麼能確定這裡還有一處倉庫的?」入夜後,大窮跟著莫綠菲亦步亦趨地從電梯下到b2座。

    一股夜半打鬼的即視感,平添了他的勇氣和膽量。

    「你看那些雨後的積水,在停車場後面的水泥路上明顯有被門縫開啟後擦過的痕跡。多半那牆體後面該是隱藏了一幢門。」莫綠菲用手指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學著點吧,菜鳥。」

    「這個我也懂啊,」大窮心有不服氣:「我的意思是說啊,為什麼你會覺得這倉庫有問題。醫院裡的倉庫大大小小的,不一定都是裝什麼的呢?」

    「我找到了醫院內部的所有倉位表,每一個項目對應一個坐標,卻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倉庫。」莫綠菲若無其事地挑了下眉:「如果是你,你不懷疑這個?」

    「唉,總覺得你們一個個都跟超人似的,一轉眼就能搞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大窮無奈地聳了下肩,正要跟著莫綠菲的步伐從停車柱子後面鑽過去呢,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前面的貨梯處下來。

    「噓——」莫綠菲做了個

    個噤聲的動作,結果噓聲有點誇張了,大窮只覺得一股尿意騰升。

    兩人屏住呼吸,一點點接近目標,就看到那人影從牆一側撩起紅色的消防栓,在裡面搗鼓了一陣。然後右手一推,那深灰色的牆體上竟然出現了一扇門!

    「難怪!」莫綠菲屏息道:「原來門鎖是放在消防栓裡的。」

    大約過了五分鐘,牆體的門再次開啟,那人低著頭走出來,手裡似乎還抱了什麼東西。待他走遠後,大窮才拽著莫綠菲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

    消防栓裡的門鎖是漆成紅色的,隱藏的比變色龍還好。只看到莫綠菲摘下頭髮上的一枚發卡,三下五除二就給捅開了,看的大窮簡直是目瞪口呆。

    「你確定你們真的是偵探事務所,不是神偷集團?」

    「趕緊進去吧你,廢話那麼多。」莫綠菲敲了那傢伙一下,單手一推門,直接把他給弄了進去。

    「天哪!這裡——」大窮簡直無法想像這裡面的別有洞天:「我以為就是個小倉庫,怎麼會……會有這麼大?」

    整個倉庫大約有八百多平方米,四處堆積著成箱的貨物,就跟兵馬俑似的。

    「這都是什麼東西?」莫綠菲摸出手電,沿著那些貨箱上掃視:「止血鉗,通路管,鈦合金什麼……」

    「是醫療器具。」大窮伸手敲了敲,一不小心踢到地上一處小箱子。趕緊蹲下身來打開:「小綠姐,你看這——」

    滿滿一箱的進口固位夾圈,跟程風雨從馬鴻嘉身上找來的一模一樣。

    「這麼龐大的假貨數量,應該不可能是簡單的栽贓嫁禍了吧?」莫綠菲往後退了兩步,遠望著眼前那高不可攀的貨山。

    她一邊退,一邊試圖給程風雨打電話,可就在低頭摸手機的一瞬間。大窮猛然驚叫一聲:「小心啊!」

    只見身旁的高貨堆突然之間像山體滑坡一樣坍塌下來,足有三四米高!

    轟隆一聲,大窮來不及多想,一把將莫綠菲推開,然後頭頂如同炸雷般冒出一片金星!

    「菜鳥!」莫綠菲來不及去想,好端端的貨為什麼會突然坍塌,她怕這死孩子被砸出個好歹來,趕緊將他從貨堆裡扒拉出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動作跟滿地找牙似的呢。

    大窮被砸破了頭,大小腦稍微有點不平衡。靠在莫綠菲軟軟的胸膛上恍然有種回到母親懷抱的即視感:「小綠姐,你沒事吧?」

    「白癡菜鳥,管好你自己吧!」莫綠菲用手帕按著他那還在流血的腦袋:「話說,這貨箱怎麼會突然倒下來?」

    「當然是因為……有人推了。」

    這話真相了。

    大窮覺得是莫綠菲說的,莫綠菲又覺得是大窮說的。然後當他們兩個意識到——這是第三個人說的之時,一擊璀璨的藍光電棒,直接將兩人電暈了。

    莫綠菲想:原來跟個菜鳥做搭檔的結果,真的是會被拉低智商啊。

    ————

    唐小詩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雲江醫院的住院病房。

    葉啟皓告訴她:那個大夫態度實在太差了,自己忍著不揍他已經忍到內傷,所以看她傷情稍微穩定了點,就給帶回了雲江醫院。

    他還記得在不久之前,唐小詩曾告訴過自己:雲江醫院就像她的家一樣。

    「護士長?你也來了……」一眼看到身旁的劉欣蓓,也不只是怎麼了,竟有一種在媽媽面前難掩的脆弱。她轉了下眼睛,剛要哭就被劉欣蓓抱住了:「詩詩,沒事了啊,不哭了……」

    程風雨把葉啟皓拽出病房,對他說:「還是讓劉護士長跟她說吧,女人之間好講話。比我們這樣生硬地告訴她會好很多。」

    「我沒想到,她身後還有這樣的故事。」葉啟皓已經為唐小詩難受了很久:「她最敬重的人就是她父親了,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接受吧。」

    「你能理解她的苦最好,不管唐鑫是為了五年前這件事而內疚地自殺,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事而被脅迫自殺……都跟唐小詩無關。」程風雨話裡有話,葉啟皓自然聽得不順:「程先生,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就只是覺得,小詩跟你在一起,怎麼看都是她容易受傷害。」程風雨笑了笑:「就跟狼愛上羊一樣。相愛的人覺得歡樂,周圍的人看著,總是膽戰心驚。」

    「雖然我很感謝你幫小詩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依然不習慣別的男人對我們兩人的情感生活指指點點。」葉啟皓皺了皺眉,口吻也不太客氣了。說實話,這個程風雨神神秘秘,彷彿每一條線索都有他的參與,實在讓人難以百分百信任。

    「你現在打算把雲江醫院怎麼樣?」程風雨突然岔開話題:「另外我聽說,林展西後來找過你了。」

    「我還在考慮。」葉啟皓說是在考慮,但從昨天到現在,整個心思都在唐小詩身上。壓根就沒有在想這件事。

    老實說,林展西許給他的東西簡直就像是天上掉餡餅一樣。他處心積慮的大榮商圈計劃只不過是換個名頭來啟動,其餘的一切,都能按照自己之前所規劃的步驟來發展。

    葉啟皓實在無法找到一個可以拒絕的理由,但他唯一的擔心就是……江巖,越來越奇怪的江巖究竟在整件事情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從昨天離開他以後,他也不曾再找過自己,無形之中

    推開的距離就好像一夜之間發生了質變。

    「所以,我爸爸他沒有害人是不是?那女孩是之前就死了……對麼?」唐小詩一邊擦著淚水,一邊秉著傷痛抽泣。她眼巴巴地看著劉欣蓓泛紅的眼圈:「護士長,你早就知道我爸爸的事,你們是不想我難受才隱瞞的吧?」

    「詩詩,你爸爸是個優秀的大夫,在職業道德和愛女性命之間,他違背了原則選擇了你。同樣也不希望你會因此而活在陰影裡。」劉欣蓓柔和的口吻就像一劑強心針一樣灌入唐小詩的心靈:「如果你心裡難受,等傷好了,咱們去找那個車禍去世的女孩家屬。

    可以懺悔,可以尋求原諒。我想你爸爸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欣慰的。」

    「我也想這樣做呢。」唐小詩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後腰上的那道刀口,輕喃一聲:「那我爸,是因為這件事愧疚而自殺麼?」

    「詩詩,人一輩子都會做錯事,你爸可能做過一次,也可能做過兩次。」劉欣蓓撫摸著女孩的長髮:「你只要記得,他愛你,勝過於愛自己的生命。但他選擇結束生命,卻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也許他這一輩子,覺得有些事,除了用死亡代替,怎麼都過不去。你只要好好的就是了,別的事,真的不要再管了。」

    「好,這次我聽你的。」唐小詩伏在劉欣蓓的胸膛上,輕輕抽泣了兩聲:「護士長,我爸連這樣的秘密都告訴你,他……其實是愛你的吧。」

    「或許吧。」劉欣蓓苦笑一聲:「就像告訴你相信你爸爸是愛你的一樣,我也憑藉著這樣的信任去懷念他啊。

    唐鑫,的確是我這一生遇見的,最好的男人呢。」

    唐小詩嚥下最後一滴眼淚,躺回到床上。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又出現了父親帶著微笑的臉。

    她沒有第六感,但卻不由自主地在大腦裡還原起了那一天可能發生的場景。

    學校大巴因事故相撞,十幾個傷員被陸續送往醫院。對於一個資深的急診科醫生來說,恐怕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手術刀下躺著的是自己的女兒了。

    打開傷患處,發現她唯一的腎臟已經面臨重創摘除的危險,唐鑫把焦慮的目光落在那剛剛停止呼吸的同齡女孩兒身上。

    o型血與o型血,罪孽與救贖只在一念之間。

    他是一個醫生,同時也是一個父親啊。

    就像唐鑫一直以來對唐小詩說過的話一樣:人的一生很可能要違背良心和意願選擇很多次。重要的是他選擇的東西是否足夠值得讓他背棄另外一些東西。

    劉欣蓓走出來以後,葉啟皓站在門外看到女孩似乎已經睡著了,他剛想進去,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一樣,轉身問程風雨道:「程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唐鑫當初是在情急之下救小詩,臨時決定不得不做這樣的事。

    但他不可能就那樣把少了器官的屍體留在那等著人家家屬找上門來的。

    我聽你們說,他用捐獻給醫學院的屍體完成了掉包,家屬找不到證據,且無話可說。除了賠款之外,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麼一連串縝密的運輸環節,怎麼看都是相對成熟的一套流程。這些事……不可能是唐鑫一個人做的吧?

    是誰幫了他?」

    「呵呵,我也沒想過能瞞著你呢。」程風雨微微一挑唇角:「林展西。」

    「什麼!」葉啟皓恍然以為自己聽錯了。嫂索妙筆閣搞定你只是一場意外

    「怎麼?我想林展西提醒過你吧,興林的前身可並不乾淨。你害怕了?」程風雨說:「如果不是為了把興林集團帶上正軌,林展西也不會拖著那樣的身子在這兒跟你拚命了。能帶著興林集團把大榮商圈做下去,這個人選真心是非你莫屬。

    他時間可不多了,你要是考慮好了,就給他一個答覆吧。」

    程風雨低頭看了看手機,這會兒他頻頻皺眉,一整晚時間,莫綠菲和大窮完全沒有消息。之前他去了趟住院病房,被主治醫生秦梁宇告知,已經退房出院了?!

    「我明天,就去跟林展西簽合同。」葉啟皓說。

    想守護的心境都是一樣的,就像唐鑫對唐小詩,為女兒換上新腎的心情是又期待又絕望的。就像林展西對林子賦,絕症臨終前想要把公司托付給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又需要多少勇氣。就像……江巖……

    葉啟皓的心亂亂的,趁著唐小詩還在睡,他想回家換件衣服洗個澡。

    一進門,就看到拖著行李箱的江巖幾乎與他錯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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