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青藍正要去洗手間補妝,抬眼看到鏡子裡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張臉,嚇得幾乎叫出來。
「抱歉,夫人,嚇到您了麼?」江巖微微一笑,表面上在道歉,實則分明卻是很享受地看著白青藍眼中的恐懼。
白青藍尷尬,點了點頭。她想要快點離開江巖身邊,卻被他很不客氣地叫住了:「夫人,您今天的狀態不大好,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我只是累了。」白青藍沒有回過身去,肩膀卻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你們為葉家大事小事操勞,難得回家一次,我這裡照顧不周……」
「夫人太客氣了。葉家的東西遭竊,每個人都有義務盡力配合查找真相。」江巖絲毫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輕輕上前一步,攔臂擋在了白青藍面前的牆壁上:「可是夫人今天一句話都不說,想必心裡有自己的看法吧。」
白青藍根本不敢去看江巖的眼睛,她盡力平復著因忐忑而急促的呼吸,別過臉去:「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葉家的兒媳,自然有我的本分。丟失的……是老先生的東西。我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會摻合——」
「葉老先生的東西?」江巖冷笑一聲,打斷她的話:「恐怕不盡然吧。這枚戒指的確是葉家祖傳的不假,但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葉老先生和葉老夫人當做成人禮贈送給了他們的獨子葉佩先生。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它已經不是葉老先生的東西了。」
「佩是我丈夫。他過世了,他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也是葉家的東西。這有什麼區別?!」白青藍極力壓抑著篩糠一樣的顫抖,可惜一切佯裝的冷靜都在她破音的辯解下顯得十分蒼白無力。
「當然有分別。」江巖盯著白青藍,好似用目光織就了一張令她無所遁形的網:「葉家二老對葉佩先生實行贈與之時,囑咐他——可以將這枚祖傳的戒指送給他未來最心愛的女人。
呵呵,只可惜,葉佩先生最心愛的女人,始終都不是作為原配夫人的你!」
「江巖你到底想說什麼!」白青藍的臉上褪去了最後一層血色,幾乎要失控尖叫起來了!
「噓——」江巖按住她的口,狡黠的目光幽幽一轉:「有些秘密,說出去可是要命的哦。」
「你……」白青藍嗚嗚搖了兩下頭,眼角已經劃出了驚恐的淚水:「你……你是什麼意思!」
「二十四年前,我姐究竟為什麼會意外身亡?她在死之前見過誰?她隨身攜帶著的葉佩先生送給她定情的這枚戒指,又是被誰拿走的?」江巖步步緊逼,白青藍連連後退。
急促的呼吸在這狹隘的空間裡慢慢升騰起一絲詭異的氛圍。
「夫人,這枚戒指的意義恐怕早就不僅是一份信物,一件古董,或是一項資產了。它更是……一筆罪證。
我姐死後,戒指憑空消失了,跟她無辜的冤魂一樣石沉大海……卻在輾轉多年後再一次回到了葉家,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呢?」
「你——」白青藍幾乎要崩潰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江蓉就是個賤人!她破壞我和佩的感情,偷生他的孩子!
若不是因為她,佩也不會死!她活該不得好死!」
江巖的手凜然捏住白青藍的脖頸,如炬的目光透過那犀利的鏡片,燃出吃人一樣的火焰:
「你再敢侮辱我姐,我就叫你死的比她慘一萬倍。」
噤若寒蟬的白青藍流著驚恐的眼淚,痛苦的窒息讓她不得不點頭求饒。
江巖鬆開手,錯身而過的同時留下了一句讓白青藍幾乎戰慄不穩的話:「你是不是以為,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就連法律也無可奈何?當年的啟皓還小,可我卻已經記事了。
小孩子們在面對父輩的愛恨情仇裡只能束手無策,但並不表示有些人就可以逃得高枕無憂。
是誰欠的債,一筆一筆都要還。有的還在計算利息,有的……已經還過了。」
「江巖,你究竟想怎麼樣!」如同鎩羽的麻雀,白青藍撐著洗面池,幾乎要癱倒。
江巖冷笑:「夫人,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嘴,閉上眼睛,乖乖聽我的話。這樣,興許我還能讓你的年邁的父母和女兒……可以不用落得太慘的下場。
至少不用像你意外流掉的那個男嬰那麼慘,對不對?他可是在地獄裡,向你招了二十多年的手哦。」
「江巖,你——」白青藍只覺得天旋地轉,扶著洗面池光滑的外壁,她終於一跤跌倒。
光滑的質感,就像當初勤快的男孩陪著僕人們在樓梯上打滿光滑的蠟一樣。摔掉了她六個月的身孕,摔掉了她給葉家生下屬於自己的子嗣的唯一機會。
那年的江巖只有八歲啊!
用孩子最天真誠懇的清澈眼神看著那個陌生的家族,他說:「葉老先生,您認下啟皓吧,他真的是佩叔叔的親生兒子,你們可以做親子鑒定。也……請讓我留在葉家照顧他好不好?我願意做葉家的下人,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都能幹。」
就這樣帶著誓不罷休的仇怨,堅強隱忍的恨意走進葉家的大門。他……要把這裡變成修羅場麼!
「媽!你怎麼了?」葉啟臻上樓,看到白青藍失魂落魄得癱軟在地,趕緊上去扶她。
「啟臻!咱們走!咱們出國好不好?」白青藍一把抓住女兒的肩膀:「離開葉家,什麼都不要了,就咱
們母女倆出國吧!」
「媽你在說什麼啊!」葉啟臻面色一沉,她本是強勢**的女人,事事都要爭強好勝。如今看到媽媽竟然莫名其妙地要放棄葉家的一切繼承權,帶她一起逃到國外去,心裡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您是爸爸明媒正娶的葉家女主人,我們該拿的那一份憑什麼放棄?」
「你不明白的,」白青藍咬的嘴唇幾乎滴血:「我們鬥不過葉啟皓他們的。啟臻,聽媽媽的話,咱們這就出國!」
「媽,鬥得過鬥不過大不了願賭服輸,我的字典裡就沒有夾著尾巴逃跑這一說法。何況,我偏偏就不信我還真對付不了那個賤人生的小雜種!」葉啟臻扶起白青藍,狠狠道:「媽,你忘了那個賤人是怎麼勾引了爸,讓你受了多少委屈麼?爸窩囊,你也這麼窩囊麼?我偏偏要看看,他葉啟皓能把創葉玩成個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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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樣久?」葉啟皓倚著車,已經丟下了一支煙蒂,顯然等得不怎麼耐煩了。
「沒什麼,好久沒回來了,懷念一下這裡的格局。」江巖笑笑說。
葉啟皓冷哼一聲,表示已經習慣了他這種不知所謂的說話風格。上車之前,他回頭拉遠視線,整個葉家老宅別墅盡收眼底:「我只是想,我媽至死也沒能光明正大地走進這裡來。不知她心裡,有多少遺憾呢。」
「葉家人肯認你,姐姐應該就能欣慰了。而你的父親,也給予了她相對真實的愛。至少,這個年代還能選擇殉情的人,只有小說裡才有了。」江巖發動車子:「別感慨了,下午還要回公司。」
「江巖,我始終想不明白。當年你為什麼要堅持把我送回葉家來?」葉啟皓靠在車椅背上,突然問:「如果當時我們兩個只是一起去了孤兒院,也許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
沒有葉家的光鮮虛榮,至少賺來十幾年的尊嚴。」
「尊嚴是個透支品。」江巖回答:「當初付出多少,以後我們自己可以賺回來多少。至於為什麼要回葉家寄人籬下,呵呵,你不覺得……與人鬥,其樂無窮麼?」
「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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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院長,我能進來麼?」已經是晚上六點了,唐小詩換好了衣服,在準備下班之前獨自來到了秦梁宇的辦公室。
「小詩啊,進來吧。」秦梁宇還沒下班,此時的他戴著老花鏡,就像一位日理萬機的老總理。
唐小詩閃身進來,笑瞇瞇地過去,見屋子裡沒有其他人,也就不再拘謹了:「秦爺爺,還沒走啊?」她剛一湊過去,似乎發現秦梁宇有意無意地把手裡正在看的件給翻了過去。
唐小詩也沒多想,畢竟醫院這麼大的機構,總有些屬於自己的機密,不是人人都可以知曉的。
「等下就走了,小詩你有事啊?」
見秦梁宇直接問話了,唐小詩也不好意思多耽誤人家,於是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秦爺爺,我想再查查檔案。關於我爸爸的……」
秦梁宇怔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小詩啊,聽爺爺一句勸,你爸爸的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別再給自己加壓了。
咱們做醫護人員這行的,就是對生死最豁達。你爸爸他是個好人,好大夫,可有些時候呢,壓力大了精神緊了,自己可能就一下子沒從那個圈裡跳出來。
的確是很可惜啊。小詩,人走了就不能復生,你有這個時間精力還是做點有意義的事吧。」
在唐小詩的印象中,這半年多來已經有無數的人這樣勸過她了。如果她是肯聽勸的那種姑娘,早就回頭忘卻了。
「秦爺爺,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可是我……我真的就是只想知道,我爸為什麼會自殺。得不到一個真相,我這輩子都不能安心的。求求您了。」唐小詩央求著,可結果卻只換來了秦梁宇的搖頭:「小詩啊。這次爺爺不能幫你了。
你想,剛出事的時候吧這的確是被當成刑事案件來處理,醫院也有義務對外披露配合一些資料。
但是現在警方早就已經結案了,醫院有醫院的規矩,怎麼能隨時隨地翻一些檔案資料給你一個小姑娘查閱呢?你要理解爺爺的難處。」
「哎呀,秦爺爺,我保證不會弄丟的,我就看一看,不帶走還不行麼?」唐小詩開啟八爪魚模式,連撒嬌帶耍賴。搞定你只是一場意外:妙
「小詩,別再為難我了。」秦梁宇摘下老花鏡,用鏡布細細擦拭了一番:「你也知道,現在雲江醫院換了股東,很多資料也都被送去內審部門調查整合。在這種時候,我不能給你隨便開綠燈了,知道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唐小詩也明白,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她尷尬地沖秦梁宇告了別,一個人悻悻地走了。
可就在她路過外科室的倉庫之時,突然發現一個人影正在裡面搗鼓些什麼。
現在已經是六點半了,除了病房和急診科以外,其他科室都下班了。這種堆放醫療器械的倉庫平時都有專人請購登記的,一般的大夫和護士都不能入內。
唐小詩也不知自己這是跟大窮在一塊呆久了還是怎麼著,向來不夠安分守己的血液也流淌出一絲懸疑色彩。秉著好奇,她慢慢跟上去想要一看究竟。卻又不敢靠太近,只是隱身在消防栓後面的櫃子處,等著那玻璃上映出人影。
腳步聲越來越近,唐小詩屏住呼吸,終於——她看清了那張鬼鬼祟祟的臉:是馬鴻嘉!
他帶著膠皮手套,不知道抱了一摞什麼東西從倉
庫裡往外匆匆走,一路還不忘回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