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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十月 文 / 傾寧

    轉眼到了十月底,京裡落了第一場雪。白天日頭短,天也越發冷了。院子裡的花草要麼綠意清幽,要麼就剩下光禿禿的枝幹,被薄薄的殘雪壓著,像是開了白色的花。做粗使的太監宮女每天要早早起來掃雪,邊際的小路不說,各宮主子常走的道務必得清理乾淨。

    繞是如此,謝錦言從慈安宮請安回來,走了一小段青石小路,厚底的繡鞋也禁不住,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冒出來,回到屋裡鞋底都濕了。這時候天還沒亮,雲嬤嬤連忙給她換了雙乾淨的鞋子,讓她安坐在暖閣的炕上暖和暖和,主子她是能不說的,便對跟著去請安的香巧念叨:「外頭還落著雪珠子,怎麼能讓娘娘往那濕冷的地上踩?」

    香巧倒也乾脆,低垂著頭,屈膝一福道,「奴婢知錯。」

    雲嬤嬤的臉色不見緩和,抬眼覷了眼炕上,回過頭對香巧慢悠悠的地道:「別光知道認錯,得知道改。」

    進屋一會兒謝錦言覺得週身都暖了,她喝了杯熱茶舒服呼出口熱氣,臉上自然泛著一層薄薄的紅暈,彎眉巧笑道:「嬤嬤快別說香巧了,是我悶在屋子幾天,想在外頭走走,怪不到她身上去。」

    「就算是娘娘提出的,香巧也沒盡到勸導之責。罰她這個月一半月錢。」雲嬤嬤依舊扮黑臉,「娘娘平時裡寵你們,但你們不能忘了自個的身份。」

    「奴婢謝嬤嬤教誨。」香巧乖順地道。

    謝錦言對雲嬤嬤處罰幾個丫頭從不多話。雖然這次她心裡頗不以為然,夏日裡受點熱,冬日裡受點凍,她覺得這是常態,一直呆在如春的環境裡,才容易生病呢。但雲嬤嬤比誰都緊張她的身體,也不好拂了雲嬤嬤的好意。或許當下閨閣中的姑娘,都是這樣養起來的,是不能受一點寒氣,與她以前不能放一塊算吧。

    這樣想著,謝錦言心裡還是微微悵然,但她很快又把這種情緒壓下,指著菱花窗外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殿門前那幾株梅花結花苞了,剛才在外頭,空氣聞著都比屋裡新鮮,還有一股縈繞不絕的香氣。」

    雲嬤嬤對著自家姑娘帶笑的小模樣,什麼氣沒了。她把剛才就煨著手爐套上棉布套子,送到謝錦言手裡,讓她握著,這才道:「這時節梅花還沒影兒呢,應該是牆角的茶梅開了。」

    「今年的茶梅開出的花瓣是紅色的,粉嫩嫩一層疊一層看著可比往年亮眼多了,香氣又清,娘娘若是喜歡,奴婢這就去給你採幾枝開的最好的來。」映雪給擱在角落的瓷盤裡添上水,回來就獻起慇勤。

    「茶梅不都是白色的,哪來的紅色?」雲嬤嬤皺眉道,她疑映雪為了討主子歡心來信口開河了。

    卻不知映雪正等著人來問呢,不慌不忙地笑道:「今年的茶梅是管花草的吳用細心培育出來的,那紅色可正了,別處都沒有,就咱玉華宮獨一份。」

    「吳用?怎取得這個名兒。」謝錦言笑道。

    「回娘娘,這名兒是他家中老祖母給取的,本是好寓意,合他的姓兒擱一塊卻不成,奴婢第一次聽見也笑了呢。」映雪討巧的說。

    謝錦言聽是人家老祖母取的,便沒笑下去,而是奇道:「進了宮也沒改個好聽的。」就像映雪幾個,叫的都不是她在家時的本名。

    「聽說是帶他的師傅沒讓改,說這名兒容易讓人記得住。」映雪正說道。隔間的簾子被掀開,剛提上來的小宮女喜兒捧著一束茶梅進來,花瓣粉得粉、紅的紅,確實很好看。

    「嗯,養的不錯。」謝錦言瞧見了,點了點,「擱到透氣的那扇窗戶前,襯著外頭飄的雪花,更應景些。」喜兒忙不迭的照做去了。等擺好,謝錦言左右看了看,覺得滿意了,回頭對映雪笑道:「用了心的都該賞,到時讓紅繡挑兩個荷包給那個吳用。」謝錦言有個習慣,賞東西從不賞什麼吃食,多是賞些金銀裸子之類的財物。不打上宮裡的標記,得了賞的人有門路放到外面賣了,她也是默許的。

    蕭慎聽了還笑話她俗,一點不懂。她只心裡默默吐槽,宮裡的菜量小不說,送到人手裡面多半都沒那股新鮮勁了,一樣是給人體面,還不如直接給人錢,人家想買什麼便買什麼。

    現在她身邊的人也漸漸分工明細起來,碧綺管了小廚房、紅繡管了錢和首飾、香巧管了衣裳布料,映雪則管屋裡的器皿擺設。新提上來的四個小宮女年歲還小,最大的不過十二歲,謝錦言平時並不怎麼吩咐她們,只讓她們做些端茶倒水傳話之類的活,本來還想四個大丫頭一人帶一個先教著,但雲嬤嬤怕她們私下拉幫結派,就沒這麼做。

    映雪對此並不滿意,雖說和紅繡拿一樣的份例,但她覺得自己做的是最無關緊要的,以前她還能幫謝錦言傳傳小道消息得以看重,但自從謝錦言封了昭容,掌控玉華宮,各處消息比以前來得快,倒不怎麼需要她傳話了。

    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個雲華女官,映雪心氣都不順了。

    等外頭亮了些,傳話的小宮女樂兒掀了簾子道,雲華來了。謝錦言頓時沒心思聽映雪說院裡的花草了,等雲華進了屋,她笑道:「今兒怎麼來得這麼晚?」

    雲華恭謹地福了一福,「回娘娘,外頭下著雪,奴婢剛進來,怕寒氣凍著娘娘,在稍間暖了暖才進來。」

    「知道你細心,來,坐到我身邊來。」謝錦言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雲華沒有坐過去,她心裡記著娘娘身邊的位置都是皇上的,她只在謝錦言身邊的圓凳上坐了下來。雲華的坐姿很端莊,背從來不弓起,而是挺得直直的。只是她微微低著頭,做傾聽狀。

    「昨兒個聽你彈得那首曲子,覺得十分動聽,當時忘了問你曲名,你回去後我問遍了身邊的人,沒有一個知道是哪首曲子。」謝錦言道。

    雲華似乎有些意外,頓了一會兒才答道:「並不是什麼名曲,那首曲子是家母所作,僅在閨閣中彈奏過。」

    謝錦言愣了愣神,雲華多是與她說些趣聞,倒沒提過自己的家事。那對這個眉目清淡的女子,大約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闔府皆亡,卻只有她活了下來。被充作官奴的小雲華,因樣貌姣好,一開始是被教坊選了去,所以她一身本領,估計都是學自教坊。閨閣女兒彈琴自娛是高,讀書是為了明理,她所學卻都是為了娛人。

    不過她這一番機遇卻甚為奇妙,不僅從那等泥潭中脫身,還能在雙十年華做了六宮之一的掌事女官。她的機遇不是別人,而是蕭慎。

    當她問及這個姑娘身世的時候,蕭慎沒有絲毫隱瞞。

    經歷大波折的女子,沒準比男子更堅韌更懂得隱忍。雲華是乍然出現在蕭慎面前的,在她還是家中嬌女之時,曾見過蕭慎。她先是做了慈安宮一名不起眼的小宮女,後來被分到空置的玉華宮,在原先的掌事女官身邊打下手。

    「那阿慎怎麼會想到幫她?」謝錦言問。

    「我當時一見她,就想到了你。」蕭慎說。「不過也只是恍惚覺得像,實際一瞧,就發現完全不同。」他在前世會把謝錦言認錯,是因為她的身份無可辨認,若早知有靈魂交替的異事,他也不會走進死胡同。

    謝錦言拍了拍胸口,慶幸道:「好歹我成了謝家女,只是摔破了頭,沒遇上抄家滅族的事,不然,定過不得自在日子了。」

    她玩笑的語氣,蕭慎卻黑眸深深,頭摸了摸她早看不出痕跡的傷痕,「當時你剛醒來,太醫換了好幾個,是不是很疼?」

    「當時昏沉沉的,早記不清了。」謝錦言若無其事地笑道。

    她當時在床上躺了整整兩月才緩過氣來,他要是下手再重一些,她可能就醒不過來了。蕭慎手指劃過隱藏在她頭髮裡的傷痕,說著「那就好。」心裡卻劃過一個念頭,若重來一回,知曉真相的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那樣做。因為這樣才能把她從那個他無法觸及的世界拉過來……

    「錦言。」他喚道。

    「嗯?」謝錦言看著她給孩子做好的衣裳,感覺醜醜的,心裡想著又得重新動手了。

    「錦言。」他皺眉再喚。

    「嗯。」她笑著加了一句,「我在。」

    蕭慎這才滿意了,隨手把那塊小孩穿的小肚兜扔到一邊,把玩起她的手指,「大多事情我已經佈置完畢,等你生產了,我便帶你出宮去玩。」

    謝錦言當他說之前相約回娘家住上幾天的事情。「到時阿慎陪我回去。」

    蕭慎看了看她還沒顯懷的肚子,淡淡地說:「你喜歡去哪就去哪。」

    「阿慎別將我寵壞了才是。」謝錦言輕聲道。

    「嗯,寵壞了也好。」蕭慎一本正經地點頭,「不管是誰,皆不及你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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