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林並沒有和淑妃說上話,她每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要是其他人早放棄了,她卻好像傻了一般,依舊如常前往棲梧殿。
當然,不會有人真的覺得王寶林是個傻的,能不動聲色的懷上孩子,又在中秋夜宴這個最適宜的時候讓這個消息公之於眾,說她沒心機怎麼可能?
蕭慎玩味一陣,忽然道:「朕養病多日,說來已許久未去探望過諸位愛妃。」他看向金福,含笑道,「今兒天色不早了,明天開始你給安排一下。合情合理朕也該去見見賢妃和王寶林。」
咦?竟然沒有淑妃?金福有些奇怪,其他不起眼的小妃子也就罷了,怎麼這位獨霸後宮的主兒,皇上卻沒提及。
難道……以往的小道消息竟是真的?其實皇上對淑妃無意,以前不過是迫於太后娘娘的壓力,才不得不做做樣子?如今皇上馬上要羽翼漸豐,所以決意不再忍耐了?
金福公公心思轉了幾圈,卻不敢真的去問蕭慎,主子願意讓他知道的,他自然會知道,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他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他現在的榮華富貴都來自皇上的眷顧,斷然不會生出異心。別的不說,依他看來,這謝才人才是皇上最看重的人……目前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行了,畢竟來日方長。
過後幾天,後宮低迷的風向為之一變。皇帝除了邀約李賢妃御花園品酒賞花,時有探望已有五個月身孕的王寶林。還不時心血來潮招幾個有才藝的低階嬪妃唱歌跳舞。
那些一直在角落中不受寵幸的秀女,便以為機會來了。深冬剛過,正是乍暖還寒時節,御花園的百花還未開始爭艷,各路穿著輕紗薄衫的女子卻開始穿行其間了。她們細心梳妝打扮,期盼著能與天子來一段「偶遇」。
選秀是沒有具體的時間定數的,只要沒有大災大荒一類的事件,國庫充盈,一般是根據皇上的心意來。可能一年一選,可能幾年一選,秀女大多來自民間,姿色上乘身家清白就能入初選。
權貴家庭的貴女,是不可能如那些平民之家的女兒,洗乾淨排成一排給皇帝選小老婆的。
貴女們只會參加選後這類的大選,由太后舉辦賞花宴之類的名義暗暗挑選,即便是選不上,也為她們留有顏面。
蕭慎登基過後,只選過一次秀,還是在兩年前。那些如花兒鮮嫩的小姑娘一直被淑妃壓制,基本沒機會出現在皇帝面前。她們在深宮之中呆久了,自然就悟了,沒有家室靠山,她們只能憑著容貌身段來獲取寵愛。
但御花園很大,宮廷有些地方不是她們這個品級能去的,大多人只能在邊緣的小院子徘徊。
人多嘴雜,相同處境的女子撞在一塊難免要滋生事端。那些知事懂禮的還好,最多當面說幾句酸話,不至於把嫌隙擺在臉上,偏有那愚笨的,竟在園子裡,眾目睽睽之下動起手來了。
這事傳到淑妃耳中,只把她氣得仰倒。她知道皇帝最近的動向,但讓她也學那些不知羞恥的女人一樣去御花園「偶遇」,她做不到。把鬧得最凶的秀女貶去了浣衣局,又下了不許秀女亂走亂逛的禁令之後。謝錦儀越想越委屈,她終究嚥不下這口氣,但皇上已經讓她吃了好幾次的閉門羹,她也不敢硬闖。
左思右想之下,她跑到了太后的慈安宮訴苦,就連以前被皇帝嫌棄粗魯的李賢妃都被召見幾次了,她卻連面兒都撈不著。謝錦儀在一貫親厚的姑母面前哭得眼睛一圈兒都腫了。
但謝太后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平靜地道:「是我不讓皇兒去找你的。」
謝錦儀聞言大驚,她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道:「母后,是錦儀哪裡做得不好,您要這般?」
謝太后別過臉,望見窗外枝頭上新生的嫩芽,心中不由一痛,侄女再惹人喜愛,終究比不上兒子,她淡淡地說:「你回宮好好呆著,自己反省反省,不用每日來請安了。」
這是要禁她的足!謝錦儀到底沒敢再說什麼,恭順的應了:「妾身知道了。」她緊了緊手中的帕子,把一臉淚痕抹去,出了慈安宮,她又是端莊矜貴的淑妃娘娘。
在謝錦儀走後,謝太后一陣心悸,她摀住胸口,覺得喘不過氣來。這個自幼看好的媳婦人選,她的嫡親侄女,幼時就常常接入宮中,承歡膝下。因為自己受後宮爭寵的苦難諸多,不願讓錦儀重蹈覆轍,甚至處心積慮為她鋪平道路。
卻不想謝錦儀被捧得太高,路走得太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起來。如果是以前,謝太后還能按捺住,設法磨一磨侄女的性子,但近日來朝廷眾臣聯袂上奏,言明聖上已不是黃口小兒,斷無一直由太后垂簾聽證的道理。
謝氏一門早已凋零,不過靠著靠著謝蘊當了太后從而得勢起家,現在只有安南侯謝瑋一人在朝中算是說得上話,其他族人大多做著末流小官,成不了氣候。年輕一輩的子弟雖不乏有才華的,但也一樣要先從底層開始熬資歷。
隨著大臣越逼越緊,謝太后也只得鬆口。她表明待皇上前些日子剛生了大病,太醫說還需靜養一些時日,不若等皇上過了十八生辰,就放權與他。現在已經是二月末了,皇帝的生辰在六月初九,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謝太后心念急轉,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必須做點什麼。「碧瑤,你去請皇兒過來,就說本宮有要事相商。」
碧瑤到了北宸宮的時候,蕭慎還在漪瀾小築的暖閣中,和謝錦言下棋玩耍。當然,不要指望這兩人正兒八經下棋廝殺。說到底,不過是謝錦言執子胡亂在棋盤上擺出各種形狀的圖案,蕭慎也依著她,陪她玩了好久。
謝錦言又在蕭慎的幫助之下,擺出了一隻兔子,她笑瞇瞇地問蕭慎:「兔子好不好看?」
&nbs
p;蕭慎低頭一瞥,這隻兔子身子極圓,眼睛是謝錦言特意找出來的兩顆紅寶石,看起來總有幾分怪異之感。但看謝錦言一臉期待的看著他,他果斷昧著良心說:「好看。」
一旁伺候的碧綺咬住下唇,才壓住快出口的笑聲。後宮把蕭慎的行蹤傳得沸沸揚揚,但誰也不知道他其實壓根沒做什麼賞花品酒逛園子之事,他常常穿過御花園,悄然無息地走小道到漪瀾小築才是真的。
可惜蕭慎每次來,呆得時間都不會長,基本上坐一會兒就走了,從不留夜。今天他和謝錦言玩得了快一下午的工夫了,是極其難得的。
雲嬤嬤甚至暗自吩咐了宮婢準備香湯,如果蕭慎順勢不走了,到了晚上,一定要讓主子侍寢才是。雖然不解皇上每次來去匆匆,而且下了口諭不許她們聲張,但她在一邊瞧著,皇上對錦言頗為上心,沒準真有幾分情愫在裡頭。
雲嬤嬤心裡盤算著,總要抓住這份難得的寵愛。
這廂謝錦言得了蕭慎的肯定,正興致勃勃的要重新擺個圖案來,畢竟難得有人認真陪她玩這種遊戲。卻忽然見雲嬤嬤趁著上前添熱茶的空隙,對她使了個眼色。
謝錦言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在嬤嬤的指導下,給蕭慎做了個香包為禮物。她忙放下手中觸手生溫的玉石棋子,也沒和蕭慎說一聲,就風風火火的跑進內室去拿香囊。雲嬤嬤欲出聲提醒下她,但看蕭慎一直面色柔和,沒有動怒的跡象,便沒說什麼。
蕭慎果然十分歡喜,香包用的是最簡單樣式,她們也不甚清楚皇帝喜好的香味,裡頭便放的清淡的丁香。他當即把身上原本的取了下來,把錦言送的戴在了身上。這還是錦言第一次送他禮物,更不要說是香包這般有特殊含義的東西了。
謝錦言看了看那被解下來的香包,有些心虛的低下頭,她做得當然沒有專職的繡娘做得好,兩相對比,真真是天差地別。她拿著針線雖有著模模糊糊的手感在,但到底印象不深,練了不少時日,複雜的一點的花樣子還是繡不好。
謝錦言見蕭慎對自己親手做得東西一番珍視,心裡湧現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她有些彆扭,遂開口道:「這個做得不好,下次我給你做個更好的。」
蕭慎眉目疏朗,含笑道:「這個就很好了,你別累著自己。」
謝錦言眉頭皺成小疙瘩,她固執地說:「你騙人。明明不好看。」開始做好的時候,她也覺得十分漂亮。但此刻這個香包被蕭慎戴在身上,被他衣裳上那精緻的花紋繡樣一襯,登時顯得粗糙不堪。「不行,我要收回來,重新做。」
蕭慎一聽不樂意了,到手的東西他可不會讓出去,便道:「香包繡起來麻煩,不如阿言給我打個絡子再送我?」
打絡子簡單,宮中的宮女各個都有這個好手藝,時常看她們做,謝錦言覺得好玩,跟著湊熱鬧學了不少樣式。這事蕭慎也是知道的。
謝錦言舒展了眉,點了點頭,又恢復笑盈盈的樣子。她拉著蕭慎就往她放針線和各類散碎寶石珠玉的百寶箱去,竟打算拉著蕭慎選顏色配線。直把跟在身後的雲嬤嬤和金福公公弄得哭笑不得,哪有男子弄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的,虧得皇上仁厚,沒對謝錦言生出不滿來。
這時趕來通報的內侍已經侯在門外了,金福公公聽說是太后有要事相商,不敢耽擱,立馬報給蕭慎。
要事相商?蕭慎眉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