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明明暗暗,沒有人能看清軒轅澈臉上的神情。舒骺豞曶
軒轅澈的眼眸像墨一樣深黑,原本束得整齊的發因著這一天一夜的心力憔悴而有些凌亂,他輪廓深刻的五官,一身深紫的錦袍在黑夜中將他襯得如同一個噬血的暗魑。
被紅綃像扔一攤破棉絮一般扔在地上的崔司藥膽戰心驚的看著高高在上的軒轅澈,到得這時,她才真正的感覺到了後怕。
有心求死,卻在最初的開始,便被雙福下了十香軟筋散。別說是咬舌自盡,就是想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誰的意思。」軒轅澈自陰影中走出,居高臨下的看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崔司藥。
到得這個時候,說或不說,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區別。說是死,不說也是死!
崔司藥深吸了口氣,微抬了眸子,看向不辯神色的軒轅澈,揣測著。
「王爺問你話呢!」紅綃抬腳重重的踢在崔司藥的身上。
崔司藥霍然抬眼看了軒轅澈,「我若說了,王爺能不能給我個痛快。」
軒轅澈挑了眉頭,目光像刀鋒般掠過地上的崔司藥。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這會子豁然開郎!
為什麼崔司藥明知是死路一條卻還是要冒然出手!因為她知道,如果不出手,等待她的便會是生不如死的折磨!這一定是那個主使她的那個人對她的威嚇。那個人應該還告訴過她,便算是她出手了,只要她抵死不認,便是要給他一個交待,也一定會給她一個痛快!
軒轅澈的臉上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
是不是因為這二年來,他刻意的低斂,世人便忘了曾經的沂王是怎樣的?!
那麼便讓他替那些人找回些曾經的記憶吧!
「紅綃,」軒轅澈眉眼輕垂,看著目露希冀的崔司藥,淡淡的道:「剮了。」
既使被下了十香軟筋散,崔司藥在乍然聽到這直令她崩潰的處罰時,也由不得身子一個瑟瑟,淒歷的喊了起來,「奴婢是皇上的人,王爺,你無權處置。」
皇上!
軒轅澈挑起眼睛,閃了下目光。
「沒錯,你敢動用私刑,便是對皇上不尊,沂王爺,你想謀反嗎?」崔司藥嘶聲的喊著。
軒轅澈慢慢的轉過頭看向崔司藥,那眼睛似寒潭一般。
兀自掙扎不休的崔司藥對上那樣寒涼不夾一絲情感的眸子時,驀然一僵。耳邊卻已經響起了軒轅澈的話。
「行完刑後,將骨頭帶肉拿筐子裝了送進皇宮。」
「是,王爺。」
紅綃領命,拖了崔司藥便往外走。
「王爺,王爺開恩啊!」崔司藥淒歷的聲音在黑夜裡異常淒歷。
人去樓空。
軒轅澈站在寬敞到可以站下數十人的屋子裡,聽著夜裡那不知名的蟲鳴聲,臉上緩緩的綻起一抹笑,只那笑卻還未待綻開,他卻像突然失控一般,「撲通」一聲跌坐在身下的椅子裡。
所有傾心的付出,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場接一場的追命殺戮!不僅是自己,此刻便是連那個他恨不得捧在掌心的人也因為他,而命在旦夕。
這便是他想要的嗎?
軒轅澈緩緩的抬起頭,目光幽幽的看向幽幽暗暗夜空下的某個方向。
「既然你想要,那麼我便給你一場戰爭。」
似是已經下定決心,軒轅澈雙手頓起,「啪、啪、啪」雙掌互擊三下。
立刻,便有三抹身影,自暗處飛身而下。
「王爺。」三抹矯健的身影,抱拳行禮。
他們都是身姿雄壯的中年男子,身著一色的玄色衣裳,只長相卻是各異。
靠右邊站的男子,臉型瘦長,深眸高鼻,臉上一道自右額頭橫過左眼角的刀疤,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猙獰而恐怖。
居中的身型略矮,面白無鬚,是那種扔在人群中眨眼便被忘記的人。
左邊的則是一位看起來頗有些儒雅風度的中年男子,眉目之間依稀可看得到年輕時的雅致,額下留著一縷美冉,不像位武士,到像是一位文士。然,往仔細裡看,便發現這男子一對眸子冷的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
「丑牛。」軒轅澈看向刀疤臉,冷聲道:「你即刻起程趕往韃靼,去見拖兒,告訴她,一個月後開始遣小股軍險偷襲漠北防衛所,記住,不許擾民。」
「是,王爺。」
軒轅澈又看向面白無鬚的男子,「子鼠,你即刻趕往江南,將皇帝疑心功臣別有用心的事情散播出去。記住,特別是江南的各大書院和世族,一定要引起大的民心轟動。」
「是,王爺。」
軒轅澈看向左邊的男子,略一沉吟,輕聲道:「己蛇,你盯著晉王,晉王若是聽到安城郡主消息有異動,你……」頓了頓,續而眉間掠過一抹戾氣,斷然道:「廢了他,讓他這一輩子再無站起來的可能。」
「是,王爺。」
眼見三人便要分頭行事,軒轅澈卻又忽的出聲道:「等等。」
「王爺!」三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軒轅澈,以為軒轅澈改變了心意,子鼠與丑牛撩了眼己蛇,意思是讓他開口。己蛇默了一默,上前半步抱拳道:「王爺,在下三人有一事不明,還請王爺賜教。」
軒轅澈看向一臉慎重的己蛇,挑了挑眉,明白怕是要舊話重提。不待己蛇開口,他便道:「我知道你們還想勸我,可我真的無心江山,我只是想過得簡單點。」
己蛇歎了口氣,「王爺當知,只要握有絕對的實力,任何陰謀詭計都不足為懼。」
「不錯。」軒轅澈點頭贊同。
他有實力嗎?有。
他既然有實力卻為何又甘心忍下這一切,終究只是二字,「不忍」。
不忍因一己之私,置天下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想拜託三位一件事。」軒轅澈目光凝重的看了三人。
這三人,並不是他屬下!只是因為當年性命垂危之時,得軒轅澈師傅天機子救命之恩。是故,才應天機子之意,追隨軒轅澈。但,當日亦曾有約定,他三人替軒轅澈各完成三件事,便算報完當日救命之恩,至此兩不相欠。
一直以來,軒轅澈並沒有非得需他三人出手之事。只至今日,方才正式托付。
三人互相看了看,便在剛才,他三人領命之時,還以為軒磷澈終於打算出手,取而代之,卻不想……便在三人猶疑之時。
軒轅澈已是一揖到底。
「王爺!」三人驚懼之下,連忙出聲阻止。
「三位不避慌亂,」軒轅澈一揖之後,施施然起身,看了三人,郎聲道:「當日之約,澈想改一改,三位在完成今日之事後,只需替澈完成一件事,便算兩清。」
三人狐疑的看了軒轅澈,「王爺請說。」
軒轅澈目光灼灼的看了三人,一字一句道:「若今日家妻不幸惟難,請三位替我入宮取一人首級。」
三個人齊齊一怔,瞪目結舌的看了軒轅澈。
「何人之首級。」
「軒轅逸!」
……
蘇慕雲覺得自己一定堅持不住了。
可是每當她想放棄的時候,耳邊不自覺的都會響起「你若是沒了,我也活不了多久」,那片黑暗中,她便是再如何疲倦也不敢滯留。
腹部的痛使得蘇慕雲從昏迷中醒過來,醒過來又再次昏迷過去,那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帕子上佈滿了她沾滿血水的汗水與口水。
劉媽緊緊的抱住蘇慕雲,眼淚唏哩嘩啦的流個不停。手腳麻了,血液似乎也要凝固了,便是連心臟也快要窒息了,看著痛得死去活來的蘇慕雲,劉媽乍然覺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她的心裡翻來覆去的絞著。
「王妃,胎盤下來了。」
穩婆抬起被汗水浸濕的臉,一臉欣喜的對蘇慕雲說道。
劉媽哆了唇,伏在蘇慕雲耳邊,輕聲道:「小姐,熬過去了,沒事了,小姐一定要堅持住啊。」
屋子裡人來人往,身邊有婆子唧唧咕咕地不知說些什麼,蘇慕雲在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後,身子便似被掏空了一般,在隱隱約約聽到耳邊劉媽的話後。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眼皮也越來越沉,她是真的倦了,能活下去了,可以陪著她的孩子一起長大,她也放心了,蘇慕雲一歪頭只覺得意識渙散,耳邊似是有人喊什麼,她卻聽不清楚,轉眼就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身邊立刻有人急聲道:「醒了?」
蘇慕雲抬起頭循聲看去,這一看,便驚了驚。
軒轅澈雖看起來仍同從前一樣悠閑雅適,但一雙鳳眸中卻佈滿血絲,光潔的下頜也起了一圈青青的鬍渣,整個人看起來竟似滄又不已。蘇慕雲喉嚨一啞,「這是怎麼了?怎的就成了這副樣子?」
她想要抬手撫上軒轅澈的臉,不想胳膊上一點力也使不出。
最後還是軒轅澈上前拿了她的手,將她半抱在懷裡,低頭在她滿是異味的發頂吻了吻,柔聲道:「媚媚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嗎?」
蘇慕雲搖了搖頭。
「三天了。」
蘇慕雲一驚,她這一睡竟然睡了三天!
稍傾才感覺到身上膩膩的,一股難聞的氣息混和著淡淡的腥臊之氣在鼻下徘徊。
「王爺,你先出去,我讓人收拾一番……」
「御醫說過了,這幾日還不能亂動,先躺著養養,等過幾日再使人燒了水替你擦洗下身子。」軒轅澈將蘇慕雲在懷裡緊了緊,輕聲道:「媚媚能醒過來,真好。」
蘇慕雲偎在軒轅澈懷裡,輕聲道:「阿若呢?她乖不乖?」
「阿若在奶娘那,很乖,吃完就睡,睡完就吃。」
蘇慕雲有心想讓奶娘抱了來給她看看,可在看到軒轅澈一身的疲憊後,還是輕聲道:「我這沒事了,王爺你去歇歇吧。」頓了頓,輕聲道:「可是三天都不曾合眼了?」
軒轅澈笑了笑,正欲開口。
屋外聽到動靜的劉媽,撩了簾子走進來,見到蘇慕雲的那一刻,眼眶一紅,眼淚便嘩嘩的流了下來,想著這樣不好,又飛快的抬了袖子胡亂的擦了一把。
「王妃,藥煎好了,奴婢這就讓丫鬟送進來。」
看著劉媽的樣子,蘇慕雲就知道她這昏睡的三日,沂王府怕是人人都愁雲慘霧。
不多時,雙福將煎好的藥送了進來。
軒轅澈接過,親自侍候蘇慕雲用了藥。
待得蘇慕雲服了藥,軒轅澈又問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三日都不曾吃東西了。」
蘇慕雲並不覺得餓,只是覺得全身虛脫的歷害,就想閉了眼再睡一覺。但目光在看到軒轅澈的神色時,心思一動,輕聲道:「讓廚房做些,王爺陪我一起吃些吧。」
「好,」軒轅澈點頭,「可有什麼想吃的?」
蘇慕雲搖了搖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軒轅澈,溫婉一笑道:「隨便弄些吧,先把肚子添飽了。」
飯很快擺滿了小炕桌。蘇慕雲的因為身子虛得歷害沒什麼胃口,在喝完小半碗雞湯後就吃不下了。又怕一放筷子軒轅澈怕是也跟著不吃了,便又堅持著吃了小半碗粥。軒轅澈不過比她多吃了半碗便放下了碗筷。
兩人才歇了一會兒,奶娘便將孩子抱了上來。
小孩子在襁褓裡手腳舞動看起來很有力氣似的。眼睛很亮,漆漆黑黑的像是浸在水裡的黑瑪瑙,嘴唇紅紅的,不時地轉動著小腦袋用那雙好看的眼睛四處張望。
「讓我抱下吧。」
奶娘看向軒轅澈,眼見軒轅澈點了點頭。
便將手裡的孩子遞了過去,在一側教著蘇慕雲怎麼抱小孩。
懷裡的孩子很輕,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蘇慕雲將孩子湊給軒轅澈看,小孩子卻忽然撅起了嘴唇,圓溜溜的眼睛瞪著軒轅澈,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蘇慕雲看得有趣,「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
只這一笑,卻是笑眼前一暈,她連忙將孩子往胸口緊了緊,生怕將孩子給摔了。
軒轅澈使了個眼色給奶娘。
奶娘笑了上前,向蘇慕雲行禮,「小郡主該是餓了。」
蘇慕雲便笑了將孩子遞還給奶娘,奶娘彎腰來接。不想孩子卻是忽然揮了手下,小嘴一癟,像是很委屈一般。蘇慕雲看了便有些捨不得,不想鬆手。
奶娘笑了輕聲道:「待奴婢餵好了奶,再抱小郡主來給王妃看。」
軒轅澈上前扶了蘇慕雲,「你現在身子還虛,養一段時間,待得身子好了,便讓奶娘帶了孩子住到套間來。」
蘇慕雲點了點頭,她身上沒有半分力氣,只要一動就覺得天旋地轉似的,身體這個樣子,也只能這樣安排。
蘇慕雲看了軒轅澈的臉,半響輕聲道:「王爺便準備這般出門待客?」
軒轅澈笑了笑,喊了丫鬟端水來梳洗,才片刻的功夫,就剃好了鬍子,梳好了頭髮,換了一身齊整的紫色錦袍,整個人又是那個天下無雙的沂王爺!
不多時,紅綃來請了軒轅澈,說是前院有客來賀。
軒轅澈起身叮囑了一番蘇慕雲,便走了出去。
軒轅澈才一走,蘇慕雲正打算閉眼歇一歇,眼角的餘光卻瞄到雙福在門前一閃而過的身影。
這丫頭,莫不是有什麼事?
「雙福。」
「哎,王妃,奴婢在。」
雙福打了簾子進來,笑嘻嘻的上前,在蘇慕雲榻前蹲了下來。
「王妃,您怎麼樣,人好過點了沒?」
蘇慕雲看著眼窩深凹的小丫頭,知道她怕是因為自己沒盯緊崔司藥而一直愧疚自責呢,便柔聲道:「我沒事了,別擔心。」
「嗯。」雙福連連點頭,「王妃,您還不知道吧,宮裡給咱們小郡主賜封號了。」
「是嗎?」
蘇慕雲不由便起了興趣,暗忖,這宮裡的兩位可真是翻臉跟翻書,先前使了個人來要她的命,這會子又給她女兒賜封號!
「是什麼封號?」
「柔福郡主。」雙福脆聲道:「取郡主名裡的意思,好像是說希望小郡主柔順乖巧的意思。」
柔福!蘇慕雲撇了撇嘴,這兩個字到是挺好聽的,可那意思……眼底凝了抹冷笑,陡然想起崔司藥,不知道軒轅澈怎麼處置這人了。
當時因她是奉了皇命指派來的,不讓她進產房那是不可能的。雖說做了諸多防範,可不曾想還是讓她得了手,怕是軒轅澈氣得不輕。依著他的性子,這崔司藥估計是沒個好結果了。
「那個崔司藥,王爺怎麼處置的?」
雙福聽到蘇慕雲提起崔司藥,眉眼間劃過一抹狠戾,恨恨的道:「王爺將她剮了,讓人拿了個竹筐子連剮下的肉和骨頭一起送進宮了。」
蘇慕雲驀然一僵,她雖說是想到了軒轅澈會有的惱怒,卻是想不到,他竟會這樣直白的將人處治了送進宮!這算不算是他對宮裡那兩位的表態呢?
「那宮裡有沒有傳出什麼消息?」蘇慕雲看了雙福,輕聲道:「還有那盧嬤嬤和柴嬤嬤呢?她們怎麼樣了?」
「王爺把她二人也送回宮了。」雙福輕聲道:「前兩日王妃昏迷時,皇后娘娘派了女官來,說是沒有想到崔司藥竟然敢包藏這等禍心,王爺殺得好,便是王爺不殺,她也要將崔司藥凌遲處死。」
蘇慕雲嘲諷的撇了撇嘴,不予置評。
「雙福,」一聲喝斥,雙全撩簾走了進來,瞪了蹲在蘇慕雲榻前的雙福一眼,訓斥道:「王妃身子不好,你不去做事,在這吵著王妃做什麼。」
雙福看了雙全有心想頂幾句嘴,可是在看到雙全眼裡的嚴歷時,耷拉了腦袋,應了聲,「這就走」,起身向蘇慕雲行了個禮便退下來。
說了這會子話,蘇慕雲確也是有點累了,便閉了眼打算睡一覺,忽的想起軒轅澈在前院見客,卻不知來的是誰,便問了雙全道:「前院來的是誰?」
「是英國公府的世子爺。」
蘇慕雲才閉起的眼又豁然睜了開,「葉世子?」
「是的,」雙全擰了手裡的帕子,上前輕拭蘇慕雲額頭的汗,輕聲道:「那日王妃昏迷過去,御醫說最好用百年老參煎水,每隔兩個時辰便喂王妃一些,如此,王妃不但能解性命之憂,還能固本養元。」
「王爺當即便開了庫房尋參,不想尋出來的卻都是年頭不到的。後來不知消息怎的傳了出去,晚間世子爺便著人送來了一枝百年老參。」
雙全的話不多,但三言兩語便將來龍去脈說清楚了。
蘇慕雲也是知曉自己當日的凶險的,不由自主的又想起當日葉蕭的那句承諾。由不得,心底便長長的歎了口氣。
若知二人會是今日這番情形,當日說什麼她也不會去招惹他的!
「讓人好生茶水侍候著。」
「是,王妃。」
雙全端了盆退了出去,她才退出去,劉媽便走了進來。
看見蘇慕雲睜了眼躺在床上發呆,幾步上前,輕聲道:「快閉上眼,睡一睡吧,睡一睡才能養回精神來。」
蘇慕雲對著劉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有些事,不是她能操心的,既然已到這一步,便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劉媽見蘇慕雲閉了眼,她便輕手輕腳的搬了個墩子守在了門口,輕易不讓人靠前,只恐驚擾了蘇慕雲。
……
書房中,軒轅澈與葉蕭分主客落坐。
葉蕭淡淡的挑了眉頭,看了軒轅澈一眼,眼見軒轅澈雖是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但眉眼間卻是疲態盡現。由不得便眼角朝東南院的方向瞄了瞄,然,入目的除了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之外,再無它物。
軒轅澈將葉蕭的神態盡收眼內,眉宇間便有了一股陰鬱之氣,思及葉蕭當日讓人送來的人參,心口更似是堵了一口惡氣,嚥不下也散不出。這般下來,臉色便有些不好看起來。
「世子可是有事?」軒轅澈語氣生硬的看了葉蕭。
葉蕭斂下心頭的心事,喝了口茶後,輕聲道:「回王爺的話,葉蕭是來恭賀王爺喜得千金。」話落,探手身袖內,取了一個紫檀木雕刻著花朵的盒子遞了上去。
軒轅澈的目光落在那個古樸華貴的盒子上,「因著王妃身子欠妥,洗三禮便不準備大辦,世子這般破費,到是著實讓本王不好意思了。」
「哪裡,只不過是送給小郡主的一個小玩意,不成敬意,談不上破費。」葉蕭淡淡笑道。
軒轅澈看了葉蕭一眼,探手拿了桌上的盒子
在手上略一把玩,稍傾當著葉蕭的面打開了那此檀木盒子,盒子裡是一柄上等羊脂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玉資上乘,雕功精細,雖說不是很稀罕的物什,但因著玉質上乘,想來價格也不菲。
「好巧的雕功。」
軒轅澈的目光落在被雕飾成祥雲圖案的玉如意上,祥雲之間留有空隙,想來是以便穿以絡子好拴在腰間作飾物用。心思之巧,雕功之精,委實讓人讚歎不己。
葉蕭笑了笑,對於軒轅澈的盛讚,不為所動。
軒轅澈令人將盒子收下,入庫。
兩人喝得半盞茶,葉蕭才又輕聲道:「葉蕭得了些消息,有些猶疑,還望王爺指點。」
軒轅澈點了點頭,淡淡道:「世子請說。」
葉蕭默了一默,稍傾,輕聲道:「說是王爺送了份大禮進宮。」
軒轅澈撩了眼葉蕭,似圖在葉蕭臉上看出什麼,但葉蕭那常年如同冰山的臉上,除了稍稍蹙起的眉頭,顯示著他的憂心外,其它看不出任何情緒。
葉蕭所謂的大份大禮,自是指被軒轅澈剮了的崔司藥。一個崔司藥,想必不至於讓葉蕭特意來趟王府,那麼會是什麼事呢?軒轅澈打量著葉蕭。
「也沒什麼,只是處決了一個妄圖謀害王妃的奴才而已。」軒轅澈淡淡的道。
葉蕭挑了挑眉頭,鳳眸攸然一抬,凝上軒轅澈,勾了唇角,輕聲道:「王爺,打狗需看主人面。」眼見軒轅澈目露寒光,葉蕭緊接著道:「不過想來,王爺已有萬全之策。」
「世子有話何不直言?」軒轅澈目如寒刀的看向葉蕭。
葉蕭略一沉吟,「葉蕭收到江南那邊的消息,說是民間有流言四起,意指當今聖上德行有失。」
軒轅澈知曉子鼠有自己的組織,但卻不曾想到事情如此快的便得以施展。但轉而一想,消息散得越快對自己卻是有利,既便宮裡的那位懷疑是自己所為,一時間想要拿出證據似乎也不那麼容易。
只是,葉蕭能這麼快的得到消息卻是出乎他的意料。軒轅澈端起茶盞,輕輕的抿了口,眼角的餘光鎖住葉蕭,將他的反應盡數看在眼裡。
「哦,還有這等消息?」軒轅澈狀試驚訝的看向葉蕭,蹙了眉頭道:「這可如何是好?天下方才大定,正是安撫民心休養生息之時,怎的好端端卻起了這樣的流言?」
葉蕭笑了笑,放了手裡的茶盞,湊近軒轅澈,輕聲道:「王爺,南邊異動,卻不知北邊會如何?」
軒轅澈豁然抬頭,目光如刀如電直指葉蕭。
便是身經百戰殺伐無數的葉蕭,在陡然對上軒轅澈這瞬間似殺神般的目光,也由不得身子僵了僵,頭頂生起一股寒凜之氣,良久方散。
葉蕭勾了勾唇角給了軒轅澈一個淡到近似於無的笑。
軒轅澈端了桌上的茶盞,卻是半天不曾喝一口,未幾又將茶盞放回桌上。
便在這時,葉蕭又開口了。
「葉蕭聽聞王爺有歸隱之意?」
軒轅澈順手便將手裡的茶盞放了,看向葉蕭,點頭道:「不錯,本王卻有此意。」
葉蕭點了點頭,「想來聖上卻是手足情深,不意放任王爺在外受顛簸流離之苦!」
軒轅澈再次抬了眼,看向葉蕭。
他們曾經是盟友。
軒轅澈從不敢低看這位世子,葉蕭的殺伐果斷並不是尋常公候世家公子所具有的。
今日上門之意,他也斷不敢小瞧了。
「世子,」軒轅澈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劍拔弩張,看了葉蕭,輕聲道:「聽聞皇長孫很是喜歡世子,親近於你甚過於我那侄兒,不知是真是假。」
似是早便猜到軒轅澈會有此一問,葉蕭唇角微翹,臉上有了一抹溫和的笑意。
「都道外甥多似舅,想來皇長孫親近葉蕭便是此因吧。」
葉蕭的話等於間接承認了軒轅澈的話。
軒轅澈長眉輕揚,認認真真的打量了葉蕭片刻,在看到葉蕭神色間的溫和時。心思微定,想來葉蕭該是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皇長孫天姿聰穎,想來將來定能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軒轅澈看了葉蕭道。
葉蕭笑笑,迎了軒轅澈的目光,輕聲道:「葉蕭也這般看。」
兩人相視一笑。
又過得一盞茶的功夫,葉蕭起身告辭。
軒轅澈起身,親自送他出府。
走到儀門處時,葉蕭忽的抬頭,目光落在王府的碧瓦朱甍上,與軒轅澈道:「王妃嫻雅淑靜與舍妹頗為談得來,若是舍妹知曉,王爺意欲與王妃逍遙自在,怕是少不得要感傷一番。」
軒轅澈含笑點了點頭,回道:「王妃出身寒門向來不喜這朱門深戶,若當真能江湖自在卻也是了了她一番心願。」略頓了頓,接了道:「當然,如太子妃這般的閨中好友自當維繫,必竟人生得一知己難矣。」
葉蕭頓了一頓,稍傾點了點頭,抱拳道:「王爺留步。」
軒轅澈便淡笑著立於原地,目送著葉蕭離開。
夕陽西下,葉蕭挺拔幹勁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暈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行走在寬闊的院落裡,週遭那些曬了一日陽光的花草將他一身黑衫的身影襯得蕭瑟而寥寥。
「這人莫不是有什麼暗疾吧!」軒轅澈看著愈來愈小最後成為一個黑點的身影,喃喃的道:「怎的還不再娶個女人。」
「許是沒遇上喜歡的吧。」
軒轅澈回頭,撩了眼不知何時走到身側的魚腸一眼。
「你知道世子爺喜歡什麼樣的?」
魚腸那句,「像我們王妃一樣的」眼見便要崩出口,但好在急時的看到了軒轅澈眉宇間幾欲壓制不住的戾氣時,生生的被他吞了回去。
擰了眉頭道:「王爺這話問得好像,他又不是屬下的主子,屬下怎麼世子喜歡什麼樣的。」
軒轅澈冷冷一哼,轉身大步朝裡走,邊走邊問道。
「可是有事?」
魚腸這才想起自己要回稟的事,幾步跟了上前,「己蛇先生遞了消息來,晉王果真動手了。」
軒轅澈的步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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