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司盈看著那在眼前延伸向前的小徑,是向前還是……
時間在流逝。
紅綃默然的立於一側,並不相催。
良久。
葉司盈抬起腳,堅定而從容的走上了小徑。
紅綃長長的歎了口氣,亦拾步跟上。
「紅綃。」
「是,太子妃。」
葉司盈側眸看著低眉垂眼的紅綃,挑了挑唇角,臉上生起一抹苦笑。才準備說出的解釋的話最終被她嚥了下去。
便在這時,耳邊響起華夫人哭天搶地的聲音。
葉司盈步子一頓,稍傾便加快了步子。只是眼見得便要進入小院,葉司盈卻是步子又一頓,微抬了頜角朝裡張望一番,續而嘴裡「哎呀」一聲,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
「太子妃……」
紅綃連忙急步上前。
「紅綃,我腳崴了,你快來扶扶我。」
紅綃一愕,葉司盈的手卻已經是搭上了她的胳膊。
「太子妃,您要不要緊,奴婢去請了御醫來吧。」
眼見得葉司盈額頭鼻尖生起一層細細的汗珠,紅綃深知這一腳崴得不輕。
「不用了,快,你快扶我進去。」葉司一臉焦急的對紅綃道。
紅綃略一怔愣,下一刻便扶了葉司盈朝小院內走去。
「母后,母后……」
人還沒進小院,葉司盈便急急的喊了起來。
只是她的聲音顯然太小,抵不上華夫人那呼天搶地的哭聲,饒是她急得面紅耳赤,連連催促紅綃快些時,卻還是晚了一步。
才堪堪擠進人群,便見到華夫人正不顧一切的,扯了一個五花大綁的青年男子,推搡著來到皇后娘娘跟前,「嗷嗷」的喊著。
「娘娘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就是這個天殺的,他竟敢對小女行不軌之事啊!啊……啊……」
哭得有聲勢,喊的也很是有聲勢。
「母后……」葉司盈急急的擠了上前,「母后這其間怕是……」
皇后娘娘冷眼看著擠了上前來的葉司盈,眼見得葉司盈目光頻頻掃向面色難看的蘇慕雲,心頭不由便生起了一股惱怒。這太子妃,似乎總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想到這,神色越發的冷了,轉而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梅姑。
梅姑便笑了上前,一臉關切的扶了葉司盈道:「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我……我腳崴了。」話落,葉司盈又急急的抬頭看向皇后娘娘,「母后……」
「既是腳崴了,那就快些回府請了御醫來看吧。」皇后娘娘冷冷的道。
葉司盈還想再說,但梅姑卻已經喊了幾個嬤嬤及宮人上前侍候葉司盈,雖則葉司盈頻頻看向皇后娘娘連連使了眼色,但卻是推脫不過那幾個嬤嬤及宮人,眼見得便被扶了下去,葉司盈長長的歎了口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妃,老奴瞧著有些歷害呢。」
一個嬤嬤扶了葉司盈的腳查看,探了手上去摸了摸。
葉司盈痛得一陣絲絲的抽氣。
她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這邊廂。
華夫人將那身著白色中衣髮髻散亂的青年男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像搓糯米湯團一樣,搓來揉去的,一迭聲的喊著,「娘娘,娘娘,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皇后娘娘撩了眼嘴裡被塞了團裹腳布,吱吱唔唔的輕年男子,又看了看一側顯得像是被震呆了的蘇慕雲,蹙了眉頭道:「沂王妃,您看……」
言下之意時,人髒並獲,您看還有什麼好說的!
蘇慕雲由丫鬟扶了上前,屈膝行了一禮。
皇后連忙擺手,並且吩咐一側的宮人,「給沂王妃看座。」
雖則華夫人很是不服氣,但是眼下卻也明白這個時候不要爭,有力攢了待會兒使。
蘇慕雲在椅子裡搭了半邊屁股坐了,實則上大半個身子卻是靠在身側的丫鬟雙全身上,氣息不暢的看了華夫人道:「華夫人,可否喊了黃小姐出來?」
華夫人抬頭看向皇后娘娘,見皇后娘娘點頭。
華夫人便對一側侍候的婆子道:「去,請了小姐出來。」
不多時,華紫曼在丫鬟婆子的侍候下,哭哭啼啼的走了出來。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這個千刀萬剮的凳陡子。」
華紫曼果真有其母風範,「嗷嗷」喊著便對跪在地上的那輕年男子手腳並用起來又是打又是踢的。眼見得那男子長長的頭髮被她拽在手裡,扯得整個頭皮都要被揭開。
皇后娘娘蹙了眉頭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宮人,便有嬤嬤上前強形將華紫曼扶到了一側。
「華小姐。」蘇慕雲緩緩的開了口看向華紫曼,似是在斟酌又似是在衡量,稍傾蹙了眉頭,輕聲道:「華小姐,令堂說你被我府上的人欺負了,可是事實?」
蘇慕雲的話聲一落,便感覺到周圍齊刷刷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那些目光像刺一般戳著她,然,蘇慕雲卻像是恍然未覺,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了華紫曼。
毒,可真毒!
紅綃佩服的看著自己家的王妃!
一句話就將華紫曼置萬劫不復!
你讓華紫曼怎麼說?說被欺負了!那她以後還要不要見人?說沒被欺負!那華夫人要的是什麼公道?紅綃就差拍手稱讚了。
「我有沒有被欺負,你自己沒眼睛不會看嗎?」
華紫曼惡狠狠的瞪了蘇慕雲。
蘇慕雲笑了笑,輕聲道:「華小姐別生氣,我這沂王府家大業大的,難免有底下的人不曉事,走錯了地方,得罪了小姐們。可是你也知道的,這若是走錯了地方便被說成是我指使了欺負小姐們,這罪們我可擔待不起!所以才想向華小姐問個清楚。」
這話裡話外就是不離原意,你要麼承認被欺負了,要麼就說不是。承認了,我還你公道,否認了,那就各回各家吧!
華紫曼怔怔的看了蘇慕雲,續而又懵懵的看向急得在一邊就差跺腳的華夫人。眼見華夫人頻頻點頭,華紫曼咬了牙,掩面哭到,「我不活了,我沒臉活了。」
這便是間接承認被欺負了!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但想來這口口相傳,也離預想的差不到哪去。()
蘇慕雲掩下唇角的笑,臉上是一抹恰到好處的錯愕,怔怔的道:「華小姐真被欺負了!?」
她的話聲一落,人群裡便響起了竊竊的私語聲。
華夫人一步上前,瞪了蘇慕雲,高聲道:「沂王妃,現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話落,轉而走到皇后娘娘跟前,「撲通」一聲跪了,「咚」磕了個頭,再抬頭時便是滿臉淚痕,「娘娘,請為小女做主啊!」
皇后娘娘歎了口氣,續而看了蘇慕雲道:「沂王妃……」
「娘娘,之前也不僅僅是華小姐一人在這,臣妾想請了其它幾位小姐問個清楚,您看如何?」
皇后娘娘猶疑的看向華夫人。
這必竟事關女兒家的名節,有些事其實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必要弄得沸沸揚揚。但皇后娘娘顯然錯估了華夫人的意圖。
見皇后娘娘看過來,華夫人連連點頭,「既是沂王妃還有疑意,那便請了其它幾位小姐來做個見證吧!」
不多時,孫菲菲,黃娥素幾位小姐都被請了上來。
「見過皇后娘娘。」
眾女上前行禮。
皇后娘娘擺了手,待得眾人起身站好。
皇后娘娘點了孫菲菲上前,柔聲道:「你來告訴我們是怎麼一回事吧。」
被皇后娘娘點名站出的孫菲菲,撩了眼哭得歇斯底里的華紫曼一眼,又看了看一側鬥志昂揚的像只大公雞一樣的華夫人,默了一默,輕聲道:「回娘娘的話,臣女離華小姐的院子有些遠,當時的情形不是很清楚。」
孫菲菲的話一落,便再次引起一陣竊竊的私語聲。
「你不說,我來說。」黃娥素一把推開了孫菲菲,往前站了一步,對皇后娘娘屈膝行了一禮,便在黃娥素要開口時,趕了過來的黃夫人擠進了人群,對著黃娥素便喝斥了一聲,「娥素,不得胡說。」
「娘,我怎麼胡說了?」黃娥素不依的指了地上跪著的輕年男子,怒聲道:「我明明看到他像瘋了一樣強擄了華妹妹進屋,將華妹妹按在了床上,還……」
「住嘴!」
黃夫人青白了臉哆了唇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娘娘,娥素她許是落水受了驚嚇,失了方寸,您千萬別信。」
黃夫人這一跪一番話下來,由不得便讓在場的夫人齊齊像是活吞了只死耗子一樣,目瞪口呆的怔立在了原地。
「黃夫人!」華夫人一聽不願意了,霍然直了身,一把將黃夫人推到了一側,怒聲道:「黃夫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沂王妃給了你什麼好處了,你要這樣顛倒黑白替她說話。」
「我……我……」黃夫人的目光頻頻向皇后娘娘看去。
黃夫人的為人,皇后娘娘是瞭解幾分的。黃家與沂王並無什麼交情,黃夫人也斷不會為蘇慕雲說什麼好話,現在這樣,只能說這事情怕是有蹊蹺,只是這……皇后娘娘迎了黃夫人看過去,卻是怎樣也沒法從黃夫人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依著黃小姐的意思,果真是我這家人輕侮了華小姐?」蘇慕雲目光柔和的看向黃娥素。
黃娥素重重的點了頭,「是,便是如此。」
她原本想著,這是個多麼好的機會,反正吃虧的不是自己。蘇慕雲怎樣也逃不過治家不嚴的罪名吧!姐姐那麼討厭她,這會子便讓她來看蘇慕雲的笑話吧!
眼見黃娥素重重的點了點對,蘇慕雲臉上的神色便僵了僵,稍傾眉宇間生起一抹陰鬱之氣,轉而看了地上的跪著的輕年男子,怒聲道:「紅綃,給我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敢壞我王府家聲,看明白了,剁碎了餵狗。」
「是,王妃。」
紅綃大步上前,抬手便捏了輕年男子極力低下不肯抬起的頭,怒聲道:「你現在知道怕了?抬起頭來。」
男子掙扎著,卻是怎樣也不肯抬頭。
然,她如何掙扎得過紅綃。
紅綃手腕略一使力,眾人便聽得「卡嚓」一聲,續而便聽到一聲悶哼。
男子吃痛受不住,紅綃手一抬,輕年男子雖說不上俊秀但卻英挺的五官便顯露在眾人面前。
「你不是我們府上的人!」紅綃一聲怒喝,下一刻,便就勢捏住了男子的下頜,怒聲道:「說,你是誰?為什麼要混入沂王府。你想要幹什麼!」
便也在這時,皇后娘娘聽到了梅姑那幾不可聞的吸氣聲。
皇后娘娘驀然抬頭看向梅姑,便在梅姑臉上看到了一抹慌亂!皇后娘娘心頭生起一抹沒來由的慌亂。
「不是沂王府的!」華夫人「嗷」的一聲看了蘇慕雲,那塗著大紅丹蔻的手指不由分說的便點了她,高聲道:「你想賴帳,這個時候便說他不是你沂王府的人了,那他是哪來的?天上掉下來的,地上鑽出來的。」
蘇慕雲抬眼靜靜的撩了眼叫得好不得意的華夫人一眼,淡淡的撇了頭,對一側侍候的雙全道:「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雙全低垂了頭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蘇慕雲跟前,「回王妃的話,奴婢將各府的小姐們帶到後花園遊玩,華小姐便說天氣熱,想要盪舟,奴婢得了王妃的訓話,不同意。可是華小姐說,哪有主子聽奴才的。硬是使了人將小舟解了下來,蕩到湖面上。」
「不想,舟小,人多,湖面又起了風。小姐們便落水了,奴婢隨同船娘七手八腳的將人給救上了岸,使了婆子來前院回復消息。」
「待得各府的丫鬟們送了衣裳來,奴婢便走開了,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奴婢確實不知。」
蘇慕雲略一沉吟,續而抬頭看了皇后娘娘,淡淡一笑道:「娘娘,您看臣妾府上的人都是紅綃在打理管理,既然她說不是府上的人,想來也不會是假的。」
皇后娘娘略一沉吟,稍傾看了蘇慕雲,「王妃的意思是?」
「不如這樣吧。」蘇慕雲低頭垂眸一笑,輕聲道:「將府上的人召集起來,對著花名冊點名。一旦證實這人不是王府的,便交給順天府吧。」
皇后娘娘正欲點頭同意。
不想一個婆子卻在這時慌慌張張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捧了一套鴉青色的衣裳,「王妃,王妃,不好了……」
待得婆子被人帶到跟前,婆子眼見得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臉上卻又生起一抹驚恐,連連將手裡的那團鴉青色往懷裡藏。
「古婆子,你這是怎麼了?」
紅綃打量著神色奇怪的古婆子。
古婆子吱唔著,欲言又止的樣子。
引得在場的夫人們越發的奇怪的盯著她看,眼見得她手裡握了那一團的衣裳,被她攥得像鹹菜似的。
便有人私語道:「那外衣好眼熟啊!」
「是啊,難道便是這人的衣裳?」
紅綃幾步上前,自古婆子懷裡將那團鴉青色的衣裳一古腦的拽了出來。
「內侍的衣裳!」紅綃錯愕的看了手裡的衣裳,瞪了古婆子,聲色俱歷的道:「從哪裡來的?」
「從……從……」古婆子哆了嘴,抬手指了適才華紫曼走出來的房間道:「從那裡找出來的。」
蘇慕雲示意紅綃將衣裳遞了過來,檢查了一番後,蹙了眉頭看向皇后娘娘。
這一變化,驚得在場的夫人齊齊的鴉雀無聲。
內侍!
一個太監怎麼能去幹這非禮小姐的事?!
皇后娘娘目光陰沉的睨了地上低垂了頭,身子瑟瑟顫抖著的輕年男子。
「娘娘,」蘇慕雲看向皇后娘娘,沉吟的道:「您看要不要派了人下去驗個身?」
蘇慕雲的話一落,那輕年男子猛的抬了頭,目光驚懼的看了蘇慕雲,又看向皇后娘娘。這個時候,他便是有咬舌自盡的念頭也咬不了啊,那臭得能熏死的裹腳步死死的塞在他嘴裡。
皇后娘娘沉吟不語。
蘇慕雲也不催,只低垂了眉眼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
小院裡早先跟了來看熱鬧的夫人們,便有那機靈的悄然的往後退,緩緩的退到小院外,長長的吸了口氣,便躡手躡腳的朝外走,待到離小院遠了,才沉沉的吁了口氣。
一迭勁的拍了胸膊道:「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小院裡不相干的夫人們都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但是與此事相關的。
黃夫人恨恨的瞪了華夫人,又恨恨的瞪了黃娥素。
皇后娘娘這時抬起頭看了眼地上跪著的人,淡淡的道:「將嘴裡的布扯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姑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嬤嬤,便有嬤嬤上前,一把扯了那輕年男子嘴裡的裹腳布。
然,不待皇后娘娘開口相詢,便聽到「卡嚓」一聲。
那人竟然咬舌自盡了!
滿嘴的鮮血神色痛苦的癱在地上像要死不死的雞一樣抽搐著,嚇得華紫曼與黃娥素抱在一起,不要命的尖叫了起來。
「啊,啊!」
華夫人與黃夫人嚇得齊齊上前,各自拽了自己家的女兒,死死的掐了她們胳膊內的小嫩肉,阻止她們發出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驚悚的尖叫聲。
蘇慕雲低眉垂眼的坐著,似是對這一幕渾不在意。
皇后娘娘眉眼陰沉的盯了一側的梅姑,稍傾怒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姑嚇得「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起了頭,「奴婢該死,奴婢失職,請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目光看向蘇慕雲,「六弟妹,您看這事……」
蘇慕雲挑了挑眼,淡淡的道:「回娘娘的話,想來是哪裡混進來的歹人也有可能。」
「是啊,是啊!」一側的黃夫人連連點頭,一迭聲道:「定是趁亂混進來的歹人。」
皇后娘娘冷冷的撩眼打量了黃夫人一眼,黃夫人對上那陰沉的能滲出水來的目光,飛快的低了頭。
「娘……」
黃娥素不解的看了神色難看的黃夫人,還想再問點什麼,不想黃夫人對著她的胳膊內側便是狠狠的一擰。就像是要擰掉她身上的一塊肉一樣!
痛得黃娥素當即便哭了出來,「娘,好……」
「是不是好暈啊!」黃夫人飛快的上前扶了黃娥素,一迭聲道:「許是下午入水著了涼了。」一邊轉了頭看向皇后娘娘期期艾艾的道:「娘娘,臣妾這便帶了小女回府請大夫診治,還請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擺了擺手,黃夫人這邊連拖帶拉的將黃娥素帶了下去。
一待黃夫人離開了,屋子裡又靜了靜。
蘇慕雲撩眼看向一則的華夫人,「華夫人,您看今日之事……」
華夫人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蘇慕雲,顫了聲道:「王妃恕罪,定是我家這丫頭落水著涼燒糊塗了,今天……今天什麼事也沒有。」
蘇慕雲臉上生起一抹疑惑,不解的道:「華夫人,您……」
「娘娘,小女怕是要早些尋個大夫診治,還請娘娘開恩,允了臣婦告退。」華夫人顫顫瑟瑟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了笑,淡然道:「即是如此,那便早些回去吧。」
華夫人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才出院子,華紫曼便狠狠的甩了華夫人的手,怒聲道:「娘,您幹什麼,怎麼能就這樣了了。」
「住嘴!」華夫人壓了聲音惡狠狠的瞪了華紫曼,稍傾又回頭朝院子裡看了看,眼見院子裡的人目光齊齊朝她看來,連忙拉了華紫曼急急的朝外走。
走了沒幾步,與人撞了個正著。
「眼睛有沒有!」華夫人抬頭便罵了起來。
那人聽得華夫人的聲音,連忙「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是我。」
華夫人這才看清是之前告退的黃夫人,想著之前的情景,無名火便從心頭起,一把上前拽了黃夫人,恨聲道:「你早知道這中間的事了是不是?虧得我對你那般好,關健時候卻是話也不說一句。」
黃夫人一把甩了華夫人的手,恨聲道:「我沒說話?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
華夫人一怔,想起之前黃夫人的阻攔,臉上便生起一抹火熱。
嘴裡卻是猶自不依的道:「誰讓你說話吱吱唔唔的?你要是痛快點,這事能這樣?」
黃夫人擺了擺手,意思是不想跟她扯這些沒用的。對一側的華紫曼道:「娥素在前面等你,你快去尋她吧,我跟你母親說幾句話,就來。」
華紫曼猶疑的看向了華夫人,眼見華夫人點頭,雖滿心不甘,但還是朝前走了去。
待得周圍沒了人,華夫人與黃夫人兩人又四處打量了一番,黃夫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輕聲道:「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華夫人挑了挑眉頭,眉宇間凝了抹郁色,鼻間一哼,冷聲道:「怎麼看?咱們都被人裝進了套子裡。」
黃夫人低了頭,心道:你要是不上趕著能被人套進去嗎?但因著這事也牽扯上了自家女兒,只得低聲下氣的道:「夫人,這事還是要交待下俯上的小姐。」
交待?當然要交待!
華夫人默了一默,想著今天的這一出心裡便想揣了隻貓一樣,抓得她難受。可是卻又只能強自忍下。
黃夫人見該通氣的事也通氣了,便急急的朝前走了去。
小院裡,皇后娘娘看了眼默然無語的蘇慕雲。
「娘娘,該放焰火了。」
梅姑上前輕聲請示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點了頭,對蘇慕雲笑道:「六弟妹,走吧,我們看煙火去。」
蘇慕雲恭敬的應了聲是,由著丫鬟扶了跟在皇后身側朝前院走去。
才走了一半路,便看到一個年紀稍顯長的嬤嬤急急的走了過來,梅姑迎了上前,在聽了片刻後,轉過身子迎了皇后娘娘輕聲道:「娘娘留步,徐嬤嬤有事稟報。」
「六弟妹,你先去吧。」皇后娘娘笑吟吟的道:「許是宮裡有什麼事,我這邊處理好了便過來。」
蘇慕雲屈膝一福,輕聲道:「臣妾告退。」
眼見得蘇慕雲走遠了,皇后娘娘這才眉目微沉,一臉寒霜的盯了梅姑。
「奴婢……」
眼見梅姑便要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咬牙切齒的喝斥了一聲,「怎的,還嫌丟人丟得不夠?」
梅姑身子一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立在了一側。
「將人帶上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梅姑回身將那個年紀稍顯長的嬤嬤領了上前。
這是僅次於梅姑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臉的人,永和殿的徐嬤嬤。
徐嬤嬤一見了皇后,便幾步上前屈膝一禮後,便壓低了聲音在皇后娘娘耳側說了一通,說到後面,皇后娘娘的臉色可以用極為難看來形容。不過好在還沒有失色。
「你立刻回宮處理。」
「娘娘?」徐嬤嬤疑惑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微撩了眼,淡淡的挑了徐嬤嬤一眼,續而冷聲道:「怎的,你處理不了?」
「不是,老奴這就去辦。」
待得徐嬤嬤走遠了,皇后娘娘撇了頭看向梅姑。
「將今天主事的找來,本宮要輕自過問。」
「是,娘娘。」
梅姑連忙使了人去傳話。
不多時,便有身著鴉青色內侍服的男子被宮人帶了引上來。
「安海叩見娘娘。」
皇后娘娘目光如冰的睨了地上跪著的安海,良久不發一言。
安海似是也已得了消息,身姿筆直的跪著,額頭上一片冰涼的冷汗。
「到底是怎麼回事?」良久,皇后娘娘才開口,聲音帶著三分威嚴七分狠歷,緩緩的道:「本宮讓大內侍衛假扮內侍,為的是探查沂王爺可是早已入府,而不是讓他來這沂王府發淫威的。」
「奴才失職,娘娘恕罪。」
安海連連磕頭認錯。
「安公公,」梅姑收到了皇后娘娘遞來的眼色,上前輕聲道:「你總要將事情說清楚啊,這若是明日傳了出去,說是宮裡的內侍趁王爺不在,在王府行孟浪之事,你讓天下人怎麼看娘娘,又讓皇上如何跟王爺交待?」
安海低頭跪在地上,顫了聲道:「回娘娘的話,奴才按娘娘的吩咐,戲一開場,便將這些扮作內侍人大內侍衛散了出去,令他等仔細查看這府中情形,務必找出可疑之人可疑之處。」
「申時三刻,有人來回報,說是負責後院的裴回像瘋子似的糾纏院裡的小姐,奴才連忙使人來查看,可是……」
皇后娘娘眉宇微蹙,看了安海,「可是什麼?」
「可是這院子便被看得如水桶般,奴才幾番使人都進不來。」
皇后娘娘聽得心中一驚,飛快的抬頭朝四周看了看。眼見周圍四處都是自己的人後,方吁了口氣,但下一刻卻是怒聲道:「即是如此,為何不使人來稟?」
安海眼見得便要哭了出來,粗啞了聲音道:「奴才也使了好幾人去前院回稟。」
「大膽!」皇后娘娘霍然色變瞪了安海,「膽敢欺騙本宮,該當何罪。」
「娘娘,娘娘,奴才真的使了人去回稟娘娘,可是進不了戲樓。」
皇后娘娘聽得安海的回話,人一個踉蹌,若不是梅姑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了她,只怕便失了態。
「娘娘……」梅姑扶了皇后娘娘,一臉憂色的道:「娘娘,怕是我們中計了。」
不是怕是中計了,而是早就中計了!
皇后娘娘抬頭看了眼深深沉沉的夜色,唇角緩緩綻起一抹幽涼的笑,「好,好一個蘇慕雲,好,好一個軒轅澈!」
「娘娘……」梅姑著急的看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斂了臉上的笑,默然片刻,稍傾才沉聲道:「去前院吧,該放焰火了。」
「是,娘娘。」
……
與此同時,另一處小院,軒轅澈聽得紅綃將事情回稟過後,臉上綻開一抹風華萬千的笑,看了紅綃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需不需要本王來教你。」
紅綃抬頭給了軒轅澈一個狡詐的笑,嘿嘿道:「當然知道了,接下來就該是借助流言的力量了。」
軒轅澈滿意的點了點頭,許是因為讓皇后吃了個啞巴虧,心情特別好的緣故,以往直接放手的事,今天特意多問了一句。
「你打算怎麼做呢?說來聽聽。」
紅綃抱拳應道:「回稟王爺,奴婢決定借助京都城裡的三教九流,告訴天下人,當今皇上是如何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的。比如說王爺在漠北打了勝仗,正是班師回朝的時候,皇上卻因為忌憚你功高,藉著名為王爺慶功,實則派了大內侍衛入府意圖不軌之事。」
軒轅澈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對紅綃道:「你記得,別忘了讓他們將兵部侍郎華大人小女在府上遭辱的事也大肆宣揚一番。」
「是,奴婢省得的。」
軒轅澈擺手,「去侍候你家王妃吧,小心著點,以防有人狗急跳牆。」
「是,奴婢這就去叮囑雙全和雙福。」
軒轅澈點了點頭,待得紅綃退下。
轉而喊了隱在暗處的魚腸。
「皇宮裡出了什麼事?」
魚腸搖搖頭,「血殤沒有派人送消息出來。要不,屬下去打聽下。」
軒轅澈想了想,稍傾搖了搖頭道:「罷了,既然血殤沒有傳消息來,想來這事與我們無關。」
魚腸便默了一默。
便在這時,二人耳邊同時響起一陣震天的聲響。
軒轅澈走到窗前,略略的推開了一條窗縫,將那照亮半個夜空的煙火盡收眼內。煙花奼紫嫣紅,紅的才起,綠的便開,一朵朵在天空中輪流著綻放出瑰麗的身姿。夫人們驚喜的拍手聲,時不時的傳來。
軒轅澈微翹了唇角,雖是隔了數道牆,重重距離,他卻努力的想像著,此刻的蘇慕雲會是怎樣的歡喜的神情!
「那個韋小姐後來怎樣了?」
正一心一意看著煙花的魚腸被軒轅澈問得一愣,續而便是漲紅了脖子,粗聲道:「屬下怎麼知道,屬下只是奉王爺的意思將她送走。」
軒轅澈回頭淡淡的撩了魚腸一眼,雖不曾說一句,卻是成功的使得魚腸不由自主的進入一種防備狀態。
「你緊張什麼?」軒轅澈好奇的道。
「屬下沒緊張。」魚腸飛快的回道。
軒轅澈點了點頭,似是認同了魚腸的話。再次轉了頭看向窗外的風景,便在魚腸全身防備,以便自家王爺再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時,他如何能回答的好。不想,軒轅澈卻似是忘了曾說過什麼一樣,半句再也不提。
漸漸的魚腸便鬆斂了身上緊張的狀態,跟著微揚了頭看滿天綻開的煙花。
煙花燦麗中,卻好似有張淚水模糊的臉,滿是憤恨的瞪了他,嘶聲道:「你都那樣對我了,我還怎麼嫁給別人!」
魚腸長長的歎了聲氣,他就不明白,他怎麼她了!她怎麼就不能嫁人了。
軒轅澈不動聲色的微抬了眼,目光落在一臉綻然的魚腸身上,稍傾,眼尾綻開一抹淺淺的笑。
……
煙花接近尾聲,一切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形勢結束。
皇后娘娘在煙花放到一半,便借口宮中有事,提前走了。
蘇慕雲由丫鬟們侍候著領了各府夫人將皇后娘娘恭敬的送到大門外。
「六弟妹,」一路上,皇后娘娘攜了蘇慕雲的手,柔聲道:「今日之事,本宮定會回稟皇上,替六弟妹及華夫人問個公道。」皇后娘娘的目光淡淡的挑過行走在人群中的華夫人,轉而落在蘇慕雲身上,柔聲道:「本意是想讓六弟妹高興高興,不想卻是平白給六弟妹添了亂,還請六弟妹海涵。」
蘇慕雲連忙低垂了眉眼,一臉恭敬的道:「娘娘言重了。依著臣妾的想法,定是有人嫉妒娘娘與皇后上對臣妾及王爺的恩寵,才會使出這樣拙劣的手段,試圖挑撥臣妾與娘娘,王爺與皇上的關係。」頓了頓,輕聲道:「娘娘請放心,王爺與臣妾都是極明白的,斷不會如了那宵小之意。」
「是啊,是啊。」一側的夫人們也跟著道:「這其間一定是有小人作祟,好在沂王妃素來便明曉事理的,王爺又是與聖上一母同胞,這當中的情份雙豈是別人能挑撥的。」
蘇慕雲略略的側了眼,便看到說這番話的是夾在人群中的況夫人。
她對著況夫人略略的點了點頭,續而抬眼看了皇后娘娘,輕聲道:「是啊,正如夫人們所說,王爺與皇上的情份自是不同的。娘娘便放心吧。」
皇后娘娘笑了笑,放心?若是能放心,又如何會多出這許多事。
但她現在沒有心思計較,她得趕緊回去,處理皇宮中發生的事。是故,同蘇慕雲又柔聲說道了幾句,便上了鳳攆,令人宮人擺駕回宮。
這邊廂,送走了皇后娘娘,便陸續的有夫人們告辭離去。
蘇慕雲也確實累了,到得最後,便讓丫鬟們在門口擺了張椅子,她也顧不得別人會怎麼看,怎麼說,坐在椅子裡送客。
「妾身瞧著王妃這懷相,將來定是一個英勇能幹的小王爺。」
乍然響起的聲音,使得已疲憊不堪的蘇慕雲抬眼看去,這一看便對上一張雖說不是那樣絕色,但卻很是端莊大方的容顏。
便在蘇慕雲思忖著這女子的身份時,一側的櫻桃輕聲道:「王妃,這是英國公府大公子的夫人,常德公主府駱小姐。」
便是她麼?!
蘇慕雲心裡暗暗的歎了聲,雖是駱凝嬌出身公主府,但蘇慕雲的身份擺在那,是故,蘇慕雲只是微微撇了頭對著駱凝嬌微笑著頜了頜首。
而駱凝嬌,顯然也不是想與蘇慕雲深交,眼見蘇慕雲微微頜首,她原地屈膝福了一福,便隨在幾位夫人身後走了出去。
「太子妃的腳是怎麼回事?」蘇慕雲問了身側的紅綃。
紅綃輕聲道:「天黑路不好,太子妃一心侍奉皇后娘娘,情急之下便崴了腳。」
蘇慕雲蹙了蹙眉頭,抬頭朝紅綃看去。
紅綃不避不讓的迎了蘇慕雲的目光。
「在哪裡崴的?」
「回王妃的話,是在秋水軒門外崴的。」紅綃如實回道。
秋水軒門外!?蘇慕雲默了一默。秋水軒便是今日華紫曼出事的院子,也是在計劃啟動後,她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的地方。秋水軒鋪得是青磚小徑,這幾日著意讓人打掃過。又如何會在那崴了腳?
蘇慕雲的唇角緩緩嚼了一抹笑。
憶及之今日之事,蘇慕雲臉上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那位黃夫人當時的反應到是出乎她的意料,只不過華夫人卻也沒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