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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庭芳 第十一章 誰算計誰 文 / 葉家娘子

    請來的是京都城裡有名的清音社。

    唱的是有名的昆劇名曲《玉簪記》這齣戲,由著當紅的花旦玉堂春扮演的道姑陳妙常那個嫵媚動人,真真是將在座的大多數千金婦人都比了下去。

    蘇慕雲不動聲色的看著居中坐於上首的皇后娘娘,而這會子台上正唱到第十六出《寄弄》。

    「你是個天生後生,曾占風流性。無情有情,只看你笑臉兒來相問。我也心裡聰明,臉兒假狠,口兒裡裝做硬。待要應承,這羞慚怎應他那一聲。我見了他假惺惺,別了他常掛心。我看這些花陰月影,淒淒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那優雅婉轉的唱腔當真是唱出了閨閣女兒家的矛盾心情,一面是對心愛之人的熱烈嚮往,一面又是畏怯害羞。若迎若拒之間便譜寫出了一出傳世百年的愛情喜劇。

    這邊廂,那些貴婦人正圍著皇后娘娘極盡討好諂媚之事。

    一曲唱罷,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蘇慕雲,「沂王妃覺得如何?」

    蘇慕雲恭身一禮,淡笑道:「臣妾是不懂得這些的,看著眾位夫人如癡如醉總是好的吧?」

    請了來坐陪的那些夫人,連連七嘴八舌的接過了話。

    大學士夫人:「不愧是名角,這身段這唱腔哪樣都是無暇可挑啊!」

    尚書夫人:「可不是嘛,」笑吟吟的看了蘇慕雲,「沂王妃快些打賞了吧,我們還等著看下一出呢。」

    蘇慕雲使了個眼色給一側侍候的紅綃,紅綃便高聲對著台上喊了聲,「王妃有賞。」

    台上的班主立刻領了玉堂春在台上跪拜謝賞。

    「接下來的是哪一出?」皇后娘娘挑了眉頭看向一側的梅姑。

    「回娘娘的話,接下來是《單刀會》。」梅姑上前輕聲回道。

    皇后娘娘笑吟吟的看了蘇慕雲道:「這可是一齣好戲。」

    「是啊。」蘇慕雲附合的道,轉而對紅綃吩咐道:「告訴白雲生好好唱,唱好了有賞。」

    「是,王妃。」

    紅綃轉身朝戲台後側走去。

    蘇慕雲又吩咐一側侍候的櫻桃,「將那曲本呈給娘娘過目。」

    「是,王妃。」

    櫻桃恭敬的捧了曲本呈到梅姑手裡,再由梅姑交給了皇后娘娘。

    這《單刀會》不同於之前的《玉簪記》那般輕鬆明快。

    《單刀會》說的是三國時候,東吳都督魯肅,邀請關羽赴宴,欲伏兵要挾其歸還荊州;關羽明知魯肅之計,卻僅率周倉一人過江赴會;席間關羽倍數過關斬將舊事,並執住魯肅,令其送己歸舟;關周全身而退,魯肅望江興歎。

    曲目是梅姑定的,也曾送與蘇慕雲過目。

    這會子那白雲生頭戴綠夫子盔,口戴花五綹,身穿綠蟒加帥肩,腰束角帶,紅彩褲,高底靴。扮相中威毅中含儒雅,一開口便得到滿堂喝彩,甫一眼眼,光芒外射竟讓人有著渾然被看透般的不自在感。幾個唱念做打下來,便顯出了深厚的功底,結實嗓音。

    又惹得這底下看戲的夫人們一番叫好聲。

    蘇慕雲從前也曾聽人說過,十個戲子九個要靠捧,不捧不成角。今天來的雖說是各家俯上的正主兒,但這裡面也不乏那些出身不怎麼清白憑了手段上位的。這些人裡又有幾個養戲子的呢?

    那些自忖形端姿正的夫人們再怎樣也不曾想到,這沂王妃心裡竟是這樣打量她們的。待得抬頭偶與蘇慕雲的眸光對上時,都討好的對著蘇慕雲一笑。

    戲台上,已經演到魯隸的第三計:壁衣內暗藏甲士!酒酣之際,擊金鐘為號,伏兵盡舉,擒住關公,囚於江下。

    正是關健的時刻,那鑼鼓敲得咚咚作響,似是敲在人心上一般。

    皇后娘娘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梅姑,梅姑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朝不遠處立著的宮人遞了個眼色過去。

    便見青綠的衫影一晃,內侍緩緩的退了下去。

    蘇慕雲眼角的餘光就不曾離開過皇后娘娘,這會子眼見那內侍悄然退開的身影,唇角嚼了抹冷笑,撇頭對紅綃道:「去讓人告訴雙福一聲,我這有些餓了,弄點吃的上來。」

    「是,王妃。」

    紅綃臉上含了抹淡淡的笑退了下去。

    禮部侍郎黃夫人眼看著紅綃恭身退了下去,眉眼一轉看了蘇慕雲道:「一直聽說王爺身邊有兩個伶俐得緊的大丫鬟,想罷剛才那位便是其中之一吧。」

    蘇慕雲抬頭看向黃夫人,笑道:「正是。」

    「據說那紅翹姑娘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怎的卻不曾看到呢?」黃夫人頻頻抬頭,四處張望,臉上掩了抹失望之色,道:「難不成被沂王妃藏起來了?」

    「是啊,沂王妃,便讓我們也開開眼吧。」兵部侍郎華夫人亦跟了說道。

    紅翹的事雖不曾大旗鼓的處決,但想必這些人心裡也是知曉一二的,這會子嚷著要見,無非是想要給蘇慕雲一個難堪罷了!

    蘇慕雲淡淡的笑了笑,輕聲道:「這可真是讓各位夫人失望了,紅翹是王爺的丫鬟,說起來,我也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是王爺是將他藏了還是送了。」

    「哼!」

    黃娥素撇了撇嘴,冷冷的道:「這京都城裡誰不知曉王爺對王妃情深,那紅翹若說是送人倒還有幾分可信,若說是王爺藏了……」冷冷哼了一聲,眉眼極是不屑的道:「王妃又何必說這番讓人牙痛的話。」

    蘇慕雲看著神色難看的黃娥素,由不得便暗暗的搖頭。

    她一具閨閣家的小姐,說起這旁人夫妻間的事這般起興,到不知道是該說她純真還是蠢的有個樣了!

    「娥素!」黃夫人歷聲喝斥了一句黃娥素,抬了頭朝在座的夫人們勉強笑了笑道:「這丫頭自小就是個心直的。」

    在座的夫人個個都是人精,眼見得首座上的皇后娘娘眉目不動,眾人又豈會出這個頭,俱都笑了笑,也不接話,只當是台下的戲看。

    得了馴斥的黃娥素狠狠的咬了唇,悶悶的坐在一側。

    「想來你們也是嫌這悶了。」皇后娘娘似是才突然發覺了一般,轉而笑盈盈的對蘇慕雲道:「不如便讓她們自個玩去吧,這聽戲也得看人的是不是。」

    「娘娘說得是。」蘇慕雲附合了笑道,轉而對一側侍候的雙全吩咐道:「請了小姐們去園子裡玩吧。」

    「好啊!」兵部侍郎的那位敢愛敢情的千金小姐,華紫曼,華二小姐拍了手道:「我早就待得不耐煩了。」話落,目光凝了一側的戶部侍郎的孫大人的千金,孫菲菲,臉帶寒意的道:「孫姐姐,你也一起去吧。」

    孫菲菲本欲拒絕,卻見皇后娘娘笑盈盈的看了過來。便在她尚在猶疑時,華紫曼卻是使了個眼色給一側黃娥素。

    「走吧,孫姐姐。」黃娥素上前便不由分說的拽了孫菲菲起來。

    又喊了其它府上的幾位性子活脫的小姐,在雙全的引領下朝沂王府的後花園走去。

    蘇慕雲想了想,卻是喊了身側另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上前吩咐道:「去告訴你雙全姐姐一聲,別的都好玩,只獨獨不要領了小姐們下湖玩水。」

    「是,奴婢知道了。」

    小丫鬟急急的跑了出去。

    便有夫人打趣蘇慕雲道:「個個都不是小孩了,怎的還擔心她們玩水了。」

    蘇慕雲便笑了道:「眼下天正熱,湖裡養的那些荷花開得正好,就怕小姐們起了性子。卻不知自來,這水火是最最無情的。」

    「王妃說得是。」吏部尚書夫人況夫人笑了看著蘇慕雲道:「正是這個理,雖說是大熱天的,但這一熱水,一冷一激還真是凶險的很。」

    蘇慕雲又了附合了幾句。

    過不得多時,因著走了那些坐不住的小姐,在座的夫人們也有幾個真是愛戲的,便不時的輕聲點評著台上白雲生的唱腔。

    蘇慕雲半依了榻,唇角含笑,目光微揚,不是和著台上伊伊呀呀的唱腔打幾下拍子,似是全然入了這場戲。

    眼見得台上關羽震住魯肅,令他不敢動用埋伏的軍士,便要安然返回。

    卻在這時,驀的響起一聲淒歷的尖叫。

    蘇慕雲打著拍子的手一緊,稍傾眉眼輕垂,唇角凝了抹冷笑,繼續看著台上精彩的演出。

    只那聲尖叫,既是入了她的耳,自然也入了別人的耳。

    「出什麼事了,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慘呼聲。」華夫人頻頻抬頭朝外張望。

    一側的大學士蔡夫人卻是笑了道:「許是聽岔了吧,怎的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這會子是便不只是華夫人便是那席上有女兒跟了去後院採蓮的夫人們,都齊齊的站了起來。驚慌失措的看了跌跌倒倒朝這邊跑來的婆子,失色的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蘇慕雲扶了櫻桃的手站了起來,看著臉如白紙的婆子,急聲道:「出什麼事了?這般失魂落魄的。」

    「王妃……船娘失了手,小姐……小姐們落水了。」

    「什麼!」

    一時間夫人們齊齊站了起來,再也顧不得坐在首位上震席的皇后娘娘,白了臉圍著那婆子一迭聲的道:「誰家的小姐落水了,可曾派了人下水去救。」

    「全……全都落水了。」

    「啊……」便有膽小的夫人臉如白紙搖搖欲墜的往地上倒去。

    「王妃,王妃……」

    櫻桃尖利的聲音蓋過了場上哄亂的聲音,眾人這才看到蘇慕雲一臉慘白,雙眼緊閉的倒在了櫻桃的懷裡。

    「都別慌,慌什麼!」

    一聲歷喝,皇后娘娘扶了身邊宮人的手走了過來。

    「娘娘,娘娘,我家王妃暈倒了。」櫻桃青白了個小臉慌亂失措的看了皇后娘娘,「娘娘,娘娘娘救救我家王妃。」說著眼淚便嘩啦啦的掉了下來。

    「讓人去請御醫。」皇后娘娘對一側的宮人吩咐道,又對那來報信的婆子,歷聲喝斥道:「人落水了,找了人去救人便是,怎的哭到這邊來了?」

    婆子慘白了臉,抖了唇道:「回娘娘的話,已有會水的婆子下水救人,只是各府上小姐的衣裳都濕了……」

    「混帳東西。」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便喝斥起來,「既是如此便該悄然來報,這般大呼小叫的若是你們王妃有個好歹,揭了你的皮都不為過。」

    雖說眾位夫人心裡焦急不堪,可想著人救起了來沒事便好,便連忙打發了身邊的婆子丫鬟回府裡取衣裳。

    又有人去看臉色雪白倒在一側的蘇慕雲,一眼便落在那高高拱起的肚子上。想著這萬一有好個歹,可如何是好。

    好在,不多時蘇慕雲便悠悠醒轉過來,眼見那些夫人都圍在自己身邊,戲台上的戲也早就收場了,皇后娘娘正滿臉急色的盯了她,見她醒轉,悠悠長出了口氣。

    「總算是醒過來了,可著實嚇得本宮不輕。」

    蘇慕雲告了聲罪,續而看向圍著的夫人們,急聲道:「如何,府上的小姐們都無恙吧?」

    「王妃放心。」櫻桃扶了蘇慕雲,輕聲道:「婆子會辦事,小姐們都被救起了,沒什麼大事。」

    蘇慕雲便長長的出了口氣,連連雙手合什,嘴裡直念叨著:「阿彌陀佛,沒事便好,沒事便好,不然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黃夫人撩了眼皇后娘娘,嘟囔了道:「既是曉得那後花園有湖,怎的偏還引了人朝那去。」

    皇后娘娘眉宇蹙了蹙,目光冷歷的朝黃夫人掃了過去。

    黃夫人一個瑟瑟,飛快的低了頭。

    本還想跟著埋怨幾句的華夫人這會子也不敢出聲了。

    況夫人看了看皇后娘娘,又看了看蘇慕雲,半響笑了道:「既是夫人們都擔心小姐,不由便去看看吧。」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對一側圍著的夫人們道:「都下去吧,別出了事就怨這個怨那個,適才沂王妃特意囑了丫鬟去傳話,你們在座的也是都聽到的。想來個個都是家裡驕縱慣了的,眼裡早沒個高低了。」

    皇后娘娘的這話一說,誰還敢再分辯一句,齊齊應了聲,潮水般朝歸置各府小姐的院落走去。

    這邊廂,皇后娘娘扶了蘇慕雲,苦笑道:「說到底卻是本宮的不是。」

    「臣妾惶恐,」蘇慕雲一把攥了櫻桃的手便要跪下,卻是被皇后娘娘一把攙住了。

    皇后娘娘蹙了眉頭看了蘇慕雲道:「是本宮思慮不周,若是本宮不僅只是想著表彰王爺為國盡忠之心,而忽略了王妃已身有六甲,生產在即,府中瑣事有心無力,又豈會惹下這禍事。」

    「娘娘,」況夫人上前扶了皇后娘娘在落座,輕聲勸道:「娘娘快快別這般說,娘娘也是體恤王妃府中清冷,有心與王妃熱鬧一番才是。那些個丫頭們若不讓她們吃上這番苦頭,往後只怕要闖了更大的禍事才是。」

    蘇慕雲由不得便挑了眼角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了這況夫人幾眼。

    吏部尚書況融能得聖寵,自是有一番心機手段之人。這況夫人看似圓圓潤潤平平無常的一個人,說話中規中矩之中卻又帶著不見痕跡的媚好之意。

    那呂老爺與況大人關係匪淺,想來有了況大人照拂,不悌幾年定是一番不可小視的結果。慕辰有了呂老爺,往後的前程自也是可以預見的。由不得心中便對這況夫人多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說來都是妾身的錯,」蘇慕雲扶了櫻桃的手,上前道:「若是早些令了人將那湖中的小舟撒了去,便也沒了這番凶險,好在有驚無險。」

    皇后娘娘便笑了笑牽了蘇慕雲的手,柔聲道:「可是,好在有驚無險!」

    兩人相視一笑。

    一側的夫人們又陪著說笑幾句,便算是將這事揭了過去。

    「王妃,那台上可還等著你打賞呢。」況夫人輕聲提醒了蘇慕雲道。

    果不其然,那白雲生一齣戲唱完,眼見底下的夫人們亂成一團,正忡忡的立在台上。

    「瞧我這記性。」蘇慕雲自嘲的笑了笑,對一側的櫻桃吩咐道:「去,取了一百兩銀子。」

    「是,王妃打賞白雲生紋銀百兩。」

    片刻台上便響起一片歡呼聲,班主領了白雲生及戲班中其它人,嘴裡便似放鞭炮一般,吉利話兒,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只聽得台下的夫人們,齊齊掩了嘴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歡笑聲。

    一齣戲唱罷便是酉時,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晚膳過後還有焰火可看。

    這邊廂,便有宮人上前請示梅姑,晚膳擺在哪。

    關於這些之前梅姑都與蘇慕雲有著溝通的,也不知蘇慕雲是樂得清閒還是為示清白,將府裡調遣下人的牌子盡數給了梅姑,說是她雖有心卻是無力。府中的事便盡數交於梅姑定奪。梅姑起先還推脫一翻,到得後來,便也不推辭了。

    指定了用晚膳的地方,梅姑扶了皇后娘娘起身,招呼了眾位夫人便朝前廳走去。

    這邊廂,蘇慕雲由著櫻桃扶了笑吟吟的走在人群中,抽了個空落後一步,壓低了聲音問櫻桃道:「可是都準備好了?」

    櫻桃左右撩了一眼,低聲道:「王妃放心,雙福已經按之前計劃的動手了。」

    蘇慕雲臉上便又起了一抹淡笑。

    「六王嬸。」

    蘇慕雲回頭,待看到自人群裡挨過來的葉司盈時笑了道:「你可是來晚了。」

    葉司盈臉上生起抹苦笑,壓了聲音道:「臨出門時出了點事,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上了。」

    蘇慕云「撲哧」一聲笑了道:「你原是為了來趕這餐飯的,可是太子殿下慢待了你,不給你吃飽。」

    「胡說什麼呢。」葉司盈抬手作勢拍打了蘇慕雲一番,續爾驚喜的道:「六王嬸這帕子好生漂亮,快與我看看。」

    蘇慕雲笑了將袖籠裡的帕子抽了出來,遞了過去,嘴裡說道:「便沒見過你這人,太子府裡多少精緻稀罕的東西看不上,偏生卻是我的什麼都是好的。」

    葉司盈笑了接過,低頭仔細看起來,卻是飛快的道:「你小心些,怕是今晚要不太平。」話落,抬了頭將手裡的帕子擲還給蘇慕雲,笑了道:「你既知我稀罕著,怎的卻不見你作個大方人,送我幾方。」

    蘇慕雲接了帕子,作勢了瞪了葉司盈道:「怎不見你好生來孝敬我這個皇嬸,反到是要我這個皇嬸先打賞起你來。」

    「好你個小氣的六王嬸。」葉司盈嬌聲斥了句,笑盈盈的往前替了梅姑扶了皇后娘娘,「母后,兒臣侍候您。」

    皇后娘娘笑了側頭看向葉司盈,「怎的來這般晚?」

    「才要出門的時候,乳娘來說暉哥兒有些不爽快,兒臣不敢大意,便請了太醫來把脈,說是吃涼了東西。」

    皇后娘娘便點了點頭,輕聲道:「即是暉哥兒不好,你便該留在府中照看才是,怎的又跑出來了?」

    「這會子已是無大礙了,殿下說既是母后也在,讓兒臣前來盡盡孝,稍後便回即是。」

    皇后娘娘臉上的笑意便越發濃了,由著葉司盈侍候著入了座。

    眼見得快要到開席的時間了,卻是還不曾見到黃夫人幾位夫人回轉,皇后娘娘不由鄒了眉頭,撩了眼蘇慕雲,喊了梅姑上前,輕聲道:「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是,娘娘。」

    梅姑退了下去。

    葉司盈狐疑的看了皇后娘娘,小心翼翼的道:「母后,可是出什麼事了?」

    皇后娘娘掃了眼席上各位夫人的臉色,續而輕聲將適才小姐們偷偷盪舟落水的事說了一遍。葉司盈聽得背心生了一層實實的冷汗,輕聲道:「好在沒出什麼大事。」

    「能出什麼大事!」皇后娘娘冷冷的哼了聲。

    葉司盈便訕訕的笑了笑,低眉垂眼不出聲。

    皇后娘娘眼見葉司盈臉上的笑有些僵硬,不由暗暗的歎了口氣,輕聲道:「你也別陪著等了,還是快些回去看著暉哥兒要緊。」

    葉司盈連忙應了聲「是」正欲起身行禮退下。

    不想,門外卻忽跌跌倒倒的衝進一抹身影,葉司盈仔細的看了過去,霍然是那位兵部侍郎夫人,華夫人。

    眼前的華夫人,臉上一片青青白白,一對吊梢三角眼此刻腫得像是剛剛出鍋的小籠包,那原本抹得甚是均至的妝粉這會子東一坨西一塔的在臉上衝出了幾條黑溝子。綰得高高的凌雲髻這會子也是鬆鬆垮垮的露出包在裡面的假髮。

    這樣的華夫人,著著實實將屋子裡的人齊齊震得半響發不出一句聲。

    稍傾才有人猶疑的道:「這是怎麼了?」

    「是啊,這是怎麼了?」

    注意華夫人的異相,不由便竊竊的私語了起來。

    皇后娘娘蹙了眉頭,正欲使了人上前傳呼華夫人上前問話。

    不想那華夫人卻是「嗷」的一聲,便朝蘇慕雲撲了過去。

    「我跟你拼了,你這壞透了心肝的賤女人!」

    華夫人不要命的朝蘇慕雲撲了過去,便也有人不要命的攔了上去。

    櫻桃死死的抱住了衝上來的華夫人,嘴裡尖聲道:「華夫人,華夫人,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要殺了她,我要她殺了這個挨千刀的。」

    華夫人的叫聲似殺豬刀響了起來。

    屋子裡的人齊齊被她那破鑼嗓子喊出來的話震得在原地,半響回不了神。

    辱罵皇室,這罪可不輕!

    但看著華夫這失態的樣子,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時間眾人都呆在了原地。

    眼見櫻桃著著實實的挨了那華夫人幾腳,蘇慕雲急得連連喊了人。

    「快,快將人分開,莫要傷了華夫人。」

    便是這個時候,皇后娘娘也驚醒了過來。

    「荒唐!」

    一聲怒喝響起。

    正拼了命耍潑的華夫人身子一僵,雙目霍然瞪向上首臉色鐵青的皇后娘娘。續而似是明白過來一樣,「哇」一聲便哭了起來,不待人上前分,她便雙手一甩將櫻桃扔了開去。

    「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后娘娘跟前,「娘娘,娘娘,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皇后娘娘目光一凝,銳利的眸子便似刀般割向正嗷嗷哭喊著的華夫人身上。

    那樣森寒冷歷的目光,直看得華夫人身子一僵,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

    皇后娘娘這才開口,緩緩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皇后娘娘沒有定罪,而是問事情的起因。

    華夫人霍然回頭,抬手指了蘇慕雲,顫了聲音哆嗦了嘴道:「沂王妃,紫曼便是得罪了你,你何苦這般作賤她,要打要殺,你便說一聲才是,何苦這般要逼了她的命!」

    蘇慕雲聞言,滿頭霧水的看了皇后娘娘,不顧身懷六甲,吃力的扶了一側丫鬟婆子的手站了起來,走到皇后娘娘身邊,「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王妃……」

    趕了進來的紅綃驚得連忙跟了上前,跟著「撲通」一聲跪在了蘇慕雲跟前,抬了頭哀哀慼慼的看了皇后娘娘,「娘娘,娘娘,我家王妃身子本就虛弱不堪,太醫幾番叮囑要小心靜養,不然只怕母子不保,還請娘娘開恩。」

    皇后娘娘撩了眼紅綃,可卻只看到「咚咚咚」一連磕了三個頭的紅綃額頭上的那青紫的痕跡。

    「快扶了你家王妃起來。」

    「奴婢謝娘娘恩典。」

    紅綃連忙與上來的丫鬟扶了蘇慕雲起身。

    「娘娘,娘娘您要為臣妾為小女做主啊!」

    華夫人伏在地上哭得哀哀切切。

    一時間,滿屋子裡的人個個滿頭霧水。

    有那機靈的人,便使了眼色讓身邊的下人出去打聽什麼消息。

    這邊廂,蘇慕雲雖由著丫鬟扶了起來,卻是直直的站在皇后娘娘面前,面色鐵青的道:「娘娘,您適才也聽到了。臣妾便是泥捏的也會有幾分性子,華夫人這般當面辱罵臣妾,臣妾無防,可是置我家王爺於何處,請娘娘為臣妾做主。」

    作勢又要跪下,卻是被邊上的丫鬟婆子給阻止了。

    皇后娘娘目光陰沉沉的睨了眼地上哭得傷心欲絕的華夫人,冷聲道:「夫人這般到底是為何?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言下之意很明顯,若是說不出個理由來,便別怪她不講情面了!

    華夫人抽了帕子拭去臉上的淚水,抬了頭目光如刀的睨了蘇慕雲,恨聲道:「王妃,您為何要讓人對小女行不軌之事!」

    嘩啦一聲,廳堂之中便似突然間炸開了鍋一樣,一時間只聽得人語喧嘩,卻是分不清誰說了什麼。只聽到那吵吵嚷嚷的聲音,一聲緊似一聲的響起來。

    皇后娘娘目光便似淬了毒的刀一樣,狠狠的睨向了地上的華夫人。

    莫說蘇慕雲不會蠢笨到如此地步,便真是如此蠢笨,作為受害者的娘便也該將這事藏了掖了,待無人時再來問個公道。誰會像眼前的人一樣,將這事嚷得四下俱知,她便不怕華紫曼再也嫁不出去了麼?

    皇后娘娘心底生起濃濃的冷笑,眼角的餘光將屋中的人盡數掃了個遍,此刻她已經篤定,定是這廳堂中有人與軒轅澈過不去,惡意使的這個毒計,即為難了蘇慕雲又毀了華家二小姐。只不知,這人會是誰?

    這華夫人又打的什麼主意?

    「華夫人!」蘇慕雲聲音如冰的看了華夫人,一字一句道:「華夫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讓人對華小姐行不軌之事?你這樣講,便不怕遭報應嗎?」

    「你還狡辯!」華夫人霍然抬頭,目光如血的瞪了蘇慕雲,「我若是說了一句假,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這麼毒的誓言!

    屋子裡當即便有些夫人信了,那華家大小姐華紫芯當初就沒少得罪過這沂王妃,今天這華紫曼也是明裡暗裡的多多嘲諷。若說蘇慕雲要對付二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若說是在自己的府裡做這種事,怕是……

    一時間,眾人便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了。

    「華夫人說話,總要有個證據,這般無憑無故發個毒誓,便要定了我的罪名不成?」蘇慕雲目光咄咄的看了華夫人。

    「證據?」華夫人冷冷笑了指向蘇慕雲道:「你要證據是不是?」

    蘇慕雲冷冷一笑,迎了華夫人道:「當然,只要夫人能拿出證據,證明這事是我指使的,我便做主,替王爺納了二小姐做側妃。」

    廳堂裡再次掀起一鼓狂潮。

    沂王府的側妃!

    天啊,這當真是否極泰來啊!

    一時間人人恨不得為什麼那個人不是自己府上的小姐了。

    便是皇后娘娘也錯愕的看了蘇慕雲,猶疑的道:「六弟妹,你這這是……」

    蘇慕雲目光如山的迎了皇后娘娘,「娘娘,請娘娘明查還臣妾一個清白。」

    皇后娘娘點了點頭。

    「華夫人,既是有證據便將證據呈上來吧。」

    華夫人恨恨的瞪了蘇慕雲,續而看了皇后娘娘道:「娘娘,請皇后娘娘移步。」

    續而眾人便明白了,怕是人被扣住了!

    不由都同情的看向蘇慕雲,心道:人髒並貨,怕是沒得狡辯了吧。

    皇后娘娘這會子卻是沒有移步,反到是回頭看了梅姑一眼。

    梅姑幾不可見的對著皇后娘娘點了點頭,皇后娘娘這才對地上的華夫人道:「即是如此,本宮便隨上夫人走一趟。」

    華夫人由內侍攙了起來。

    「請各位夫人也一同移步吧。」蘇慕雲對那些看對不怕台高的夫人說道:「今日之事,將來也好請各位替本妃做個見證。」

    「理當如此!」

    眾人這會子正怕被皇后娘娘清了出去,眼見蘇慕雲發出了邀請,自是樂意得不得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跟在華夫人身後走了出去。

    才至半路便遇急急趕了過來的黃夫人。

    黃夫人看到了走在人群之首的皇后娘娘臉色一白,正欲上前,不想華夫人卻是幾步上前,將黃夫人一扯,扯到身前,高聲道:「黃夫人,您也是看到其中原委的,等會便由著夫人替我做個見證。」

    「華夫人……華夫人……」黃夫人想要說話,但卻在數番看到那身著火紅鳳袍的皇后娘娘時,話到嘴邊說不出來。

    「黃夫人,」華夫人不滿的瞪了黃夫人,高聲道:「你怕什麼?即便是這是沂王府,她是高高在上的沂王妃,可娘娘在這,娘娘最是大公無私,她定不會偏坦了誰去。」

    話落,目光便朝皇后娘娘那睨去。

    心裡卻是有著一抹暗暗的得意,當初知曉皇后娘娘有意將紫曼許給晉王為妃時,她還著實忐忑了一番,京都人誰不知曉那就是個混世魔王。可想著好歹是堂堂的晉王妃,心下也有幾分嚮往。不想紫曼這個死丫頭,盡然鍾情於太子殿下,眼見得好好的一樁姻親便沒了。不想,今天卻會有這番的遭遇。

    好在,適才發現的早,紫曼的清白還沒失,雖說只是沂王府的側妃,但這側妃可那些沒什麼權沒什麼勢的王府的正妃都來得強!

    「華夫人……」黃夫人頻頻給華夫人使眼色。

    可這會子華夫人早就掉到自己設想的美好未來裡,怎會看出黃夫人臉上的端倪,還到是黃夫人懼於蘇慕雲沂王妃的身份,不敢直言。「罷了,我便也不為難黃夫人了,只望夫人將來不要後悔。」

    黃夫人眼見得一行人匆匆的朝小院內走去,急得連連跺了幾腳,不由分說的將人群中的葉司盈給拽住了。

    「太子妃……事情不是這樣的……」

    葉司盈早便看出其中的蹊蹺,可是她想著,既然蘇慕雲敢說出那番話,怕是胸中已有成竹。這黃夫人適才頻頻使了眼色給華夫人,只可惜那華夫人卻是白生了對眼睛,什麼也看不到。

    「夫人莫急,且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司盈將黃夫人拉到一邊,輕聲道:「可是這事情有蹊蹺?」

    黃夫人一迭勁的點頭,喘了口粗氣,才對葉司盈道:「太子妃,那人,那人……那人是宮裡的內侍!」

    葉司盈被黃夫人的話驚得心頭一緊,屏了聲息看了黃夫人道:「是……是宮裡的內侍?」

    「是的。」黃夫人一迭勁的點頭。

    「荒唐,」葉司盈目光森寒的瞪了黃夫人,「內侍如何能行人道?」

    「那內侍是假的!」黃夫人急急的推了葉司盈道:「太子妃,您快去,快去將人攔下來吧,不然……不然……」

    不然這事就要牽扯到皇后娘娘身上了!

    誰不知道沂王府搭台唱戲,一切都是由宮裡的娘娘派了人出來主事。

    這會子輕薄華小姐的人是宮裡的內侍,而且那內侍還是個假內侍,這事……會怎樣傳呢?

    葉司盈略一沉吟,便二話不說的朝前急急跑去。

    這邊廂,黃夫人似是才出了口長氣。站在原地雙手合什,嘴裡唸唸有詞的道:「菩薩,菩薩啊,求您大慈大悲的顯靈,將這件事了了吧。」

    急急走著的葉司盈,卻是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

    一個假內侍試圖在沂王府非禮來府上作客的小姐,這裡面到底有著怎樣的內因?但不管她怎麼想,首當其要的便是將人攔下來,將這件事截在極少數人可知裡。

    「母后,母后……」葉司盈急急的朝前跑去。

    「太子妃!」

    一個人自人群中走了出來,攔住了葉司盈。

    「紅綃!」葉司盈看了紅綃,急聲道:「快,快去攔了你家王妃。」

    紅綃默了默,稍傾抬頭看了葉司盈,眉眼微微一挑,淡淡的笑道:「太子妃,想來太子殿下正等著您回府呢!」

    葉司盈錯愕的看了紅綃。

    紅綃也不迴避,笑盈盈的站在那,看了葉司盈,似乎在等著葉司盈的回答。

    「是……是慕雲……」葉司盈愕然的捂了嘴,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了紅綃。

    她怎麼就不知道,蘇慕雲不是那種被人打了左臉還要伸出右臉的人!既然她布下這樣一個局,又許出那樣一個能讓華夫人不顧一切的條件,自是要將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她還以為過去發生的事蘇慕雲無奈而默默隱忍了,不,其實不是的。今日之事,說不上是誰算計誰!只不過便是看誰先得了手!照眼下看來,蘇慕雲未必是贏家,但也絕對不會是輸家。

    可是……

    見葉司盈怔愣在原地,紅綃屈膝一禮,退到一側。

    這是給葉司盈選擇!

    葉司盈看著那在眼前延伸向前的小徑,一時間忽然就覺得腳下的步子沉重像是灌了鉛一般,重得她抬不起腳。

    ------題外話------

    明天要出門,更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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