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很快便得到了宮中的消息。
軒轅驥氣急敗壞的瞪了溫瑜。
溫瑜默了一默,稍傾搖頭道:「先保住人再說吧。」
「會是誰下的手?」
溫瑜抬頭迎了軒轅驥,「這樣也好。」
「嗯?」
「麗貴人想的太多了。」頓了頓,溫瑜接著說道:「當初送她入宮時可是與她說明白了的,她若是想著有了皇帝的寵愛便能為所欲為,那也該是時候讓她清醒清醒了。」
「暇之的意思是?」
溫瑜溫文一笑,「王爺明白就好,無需言明。」
軒轅驥默了一默,稍傾點了點頭。
這邊廂,溫瑜卻是思及一事,猶疑的看了軒轅驥道:「寵桃那邊可曾有消息送回來?」
寵桃便是軒轅驥安在太子府的死士,也是他領人載殺軒轅澈。此刻聽溫瑜問起,軒轅驥眉眼間綻開一抹得意的笑,點頭道:「收到消息,寵桃已然得手。」
「得手了?」溫瑜瞳孔急劇一縮,臉上生起一抹興奮之色,顫了聲道:「如何,是重傷還是……」
軒轅驥臉上的笑意便淡了淡,「只說是射了軒轅澈一箭,可曾重傷還是斃命,沒有說清。」
溫瑜臉上興奮之色便僵了僵,略作沉吟後,沉聲道:「如此也好,只要能造成沂王與太子之間的罅隙,便是成功了一半。」
軒轅驥點頭,「我的意思也是這樣。」
「只是……」溫瑜看了軒轅驥,「那樣顯而易見的破綻,沂王他一眼便能看出,當真能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沂王會懷疑到太子頭上嗎?」
軒轅驥呵呵一笑,淡淡的道:「暇之,正因為顯而易見,才會讓我那王叔往深處想啊?」
「王爺的意思是……」溫瑜不解的看向軒轅驥。
軒轅驥眉宇輕佻,「我的意思原也不過是引了我那六王叔去發現當年的真像,只要他心中對太子有了不忿之心,我們便可以巧加利用。」
「王爺英明。」
兩人相視一笑。
笑聲過後,溫瑜看了軒轅驥道:「王爺是不是該進宮向皇后娘娘請個安?」
「請安?」
溫瑜言笑晏晏的點頭道:「是的,請安。」
軒轅驥尚還在疑惑。
溫瑜卻不待他問出疑惑,便道:「一來,王爺重傷卻仍不忘母慈子孝,二來,這晉王府也該有個女主人了。」
軒轅驥蹙了蹙眉頭,說起這件事,他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娶了謝蘭亭,原以為能幫上他一把,誰知道那個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幫上他,還反而替他添亂。前段時間聽俞青狁說她失蹤了,也不知道跑那去了。
見軒轅驥不語,溫瑜大致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麼,也不相催,待軒轅驥臉上的神色平復了些,溫瑜才繼續說道。
「王爺可是心中沒有尚好的人選?」
軒轅驥看向溫瑜,「暇之心中可是有了人選?」
「到是有一個。」
「誰?」
「前御前帶刀侍衛,梁大人之女,梁琦。」
軒轅驥瞳孔瞬間急劇猛縮,不可思議的看了溫瑜,半響,才出聲道:「暇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溫瑜笑呵呵的點頭道:「這清天白日的,屬下說的可不是夢話。」
「可這你這與夢話有何區別?」
溫瑜淡淡一笑,捋了額下的山羊鬚,淡淡的道:「在王爺看來或許沒什麼區別,可是在屬下看來卻是有區別的。」
「哦?」軒轅驥撩眸看向溫瑜。
溫瑜迎了軒轅驥狐疑的眸子,緩緩道來。
「現如今皇上龍椅已固,新舊權臣也已經交換更替,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軒轅驥不語。
溫瑜冷冷一笑,輕哼聲道:「皇上對當日建安帝是真死還是假死可是一直心存疑問的。既如此,王爺為何不能用上一用?沂王與太子之間的罅隙,皇上與沂王之間的狐疑,這些不都是是眼下王爺需要的麼?」
「這一切關梁琦何事?再說了,那梁琦現在何處也沒人知曉,你讓朕去娶她,落在父皇母后眼裡便是一件荒唐事。」
「荒唐事?」溫瑜哈哈笑道:「王爺做過的荒唐事不少,加這一件又豈會多?再說了,王爺只是求娶,至於允不允,嫁不嫁那又不是王爺能決定的。」
溫瑜話落,軒轅驥怔仲了一番,稍傾似是回過神來,一臉驚喜的看了溫瑜,「暇之的意思,我明白了。」
「王爺即是明白,該知曉,怎樣做了吧?」
「知曉,知曉。」軒轅驥哈哈笑道:「暇之替我出了這樣一個好主意,我若是再不知曉怎樣做,那也真是太笨了。」
「哦,王爺說說,你打算怎麼做?」
軒轅驥呵呵笑道:「本王便說無意在外得見一女子,一時間驚為天人,想要求娶,卻依稀覺得此女子面熟,待仔細回想起來,才知,是前朝御前帶刀侍衛梁志之女。」
溫瑜笑盈盈的看了軒轅驥,也不打斷,靜聽他往下說。
軒轅驥接了道:「那女子身邊之人也與昔日安城郡主長得頗為相似,懇請皇上與娘娘成全,令孩兒得償夙願,一娶佳人。」
「卻不知王爺何處得遇佳人?」
「何處?」軒轅驥猶疑的看了溫瑜,眼見溫瑜目光落在他身下的榻上,恍然間大悟,乾脆利落道:「自是那百求百靈的棲霞寺。」
溫瑜滿意一笑,抱拳道:「即是如此,屬下即刻去安排王爺進宮之事。」
「有勞暇之。」
這邊廂,溫瑜退下。
軒轅驥卻是抬頭迎了室外那炎炎烈日,唇角間綻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軒轅澈?軒轅祈!這遊戲,希望你們玩得開心。」
……
太子府。
葉司盈正逗弄著懷裡的暉哥兒,卻見軒轅祈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她將暉哥兒遞到一側的乳娘手裡,起身迎了上前。
「殿下回來了?」
軒轅祈看了笑盈盈迎上來的葉司盈一眼,又上前逗了逗胖乎乎的暉哥一番,續而對葉司盈道:「進去侍候我更衣吧。」
葉司盈點頭,跟在軒轅祈身後。
待二人進了內室,葉司盈探手上前解軒轅祈頸間的盤扣,不想,軒轅祈卻是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複雜的看了她。
這是有事?
葉司盈心思動間,已經抬了頭看向軒轅祈,「怎麼了?」
「六王叔出事了。」
葉司盈被軒轅祈握著的手便一抖,稍傾才壓了心頭的慌亂,連聲道:「出什麼事了?」
「六王叔回京途中遭遇刺客伏擊,有消息說那些刺客招供是我派他們去劫殺六王叔的。」
「胡說!」葉司盈怒聲道:「這樣的謠言他們也敢傳,都不想活了!」
軒轅祈抬手撫平葉司盈因為惱怒而蹙起的眉頭,輕聲道:「別生氣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們什麼也沒做,不怕他們亂傳。」
「可是……」葉司盈猶疑的看了軒轅祈。
「我知道。」軒轅祈翹了唇角,將葉司盈帶進懷裡,「你是怕六王嬸相信了是不是?」
葉司盈沒來由的心頭便浮起當日蘇慕雲與她說的話,幾乎是下意識的,葉司盈脫口而出道:「不會的,六王嬸不會相信這些謠傳。」
擁著她的軒轅祈似是僵了僵,而這會子葉司盈也驚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訕訕的笑了笑,柔聲道:「臣妾的意思時,六王嬸是個機敏的人,她如何會信了這些無憑無據的市井流言。」
軒轅祈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還是得你親自去一趟,將這話解釋清楚,再說了……」軒轅祈笑了笑道:「六王嬸現在已經是快足月的人了,六王叔又不在身邊,你便該抽了時間多去看看才是。」
「殿下說的對,臣妾這就讓人準備下,午後便去六王嬸那裡坐坐。」
軒轅祈接了道:「將暉哥兒也帶去吧,有他在,熱鬧點。」
「好。」
話畢,葉司盈侍候起軒轅祈換衣。
待出得了外間,軒轅祈又逗了逗暉哥兒,門口暮雪的身影一閃,軒轅祈不動聲色的撩了眼,稍傾便笑了起身,說是還有公務沒處理,辭了葉司盈朝外走去。
待得軒轅祈走遠了,雪盞嘟了嘴道:「那個暮雪總是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葉司盈瞪了雪盞一眼,不悅的道:「怎麼說話呢?她是打小便侍候殿下,許是有什麼話要私底下與殿下說。」
「可是……」雪盞還要再說。
葉司盈卻是擺了擺手,「你下去準備下,我午後要去趟沂王府。」
「是。」雪盞嘟嘟囔囔的退了下去,「前兒晚上,那個暮雪還鬼鬼祟祟的半夜跑了出去。」
待得雪盞退了下去,葉司盈看著在炕沿上由著奶娘幫著翻身的暉哥兒,臉上漸漸生起一抹瑟瑟之意。
早在軒轅祈看到暮雪時,她便也看到了。可是那又如何呢?這世間有多少夫妻是坦誠相待的?軒轅祈有事瞞著她,她便無事瞞他嗎?說來說去,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只要這個秘密不傷害到身邊的人,也就算了。
「來,暉哥兒,到母親這裡來。」葉司盈拿了一側的布老虎逗弄著暉哥兒,試圖引了他朝自己爬過來。
「七從八爬,」乳娘笑了輕聲道:「小殿下眼下七月未足,太子妃可是心急了些呢。」
葉司盈聽得乳娘的話不由自主的「撲嗤」一聲笑了出來,扔了手裡的布老虎,上前一把抱了白白胖胖的暉哥兒,在他臉上狠狠的親了口。
不想,暉哥兒因著之前幾次翻不轉身,正滿肚子的火,這會子被葉司盈親了一臉的口水,不由分說轉頭便朝葉司盈「嗷嗷」的張要嘴咬過去。
「這……」葉司盈猶疑的看了暉哥兒。
可暉哥兒卻在葉司盈離了他的臉後,便偃旗息鼓了,乖乖的撥弄著自己手裡的撥浪鼓玩。
葉司盈促狹心情,抱了暉哥兒又狠狠的親了上去。
暉哥兒果真如之前那般張牙舞爪的對著葉司盈張嘴咬了下來。
這會子,便是連乳娘也被逗樂了,在一側呵呵的笑道:「我們小殿下可真是個有性子的。」
葉司盈哈哈笑了,將暉哥兒放下,道:「這性子也太強了,這才多大啊,就有了脾氣。」
「這樣才好。」乳娘自葉司盈手裡接過暉哥兒,柔聲道:「小殿下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得有自己的主意。」
葉司盈笑了笑。
門簾一撩,玉翅走了進來,「太子妃,世子爺來了。」
「哥哥?」
葉司盈怔在了原地,葉蕭極少會來她府中尋她,想來必是有耽擱不得的事,又想起之前軒轅祈與她說的話,連連對玉翅道:「快請了世子進來。」
「是。」
玉翅走了出去,不多時便引了葉蕭進來。
乳娘正欲抱了暉哥兒下去,葉蕭看了便上前氣色過暉哥兒逗弄他玩,對葉司盈道:「這才多久不見,又長了一圈。」
葉司盈笑了回道:「眼下,正是她除了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再不長個,我可真是要著急了。」
葉蕭便笑了未語,示意隨同前來的丫鬟瑞珠將帶給暉哥兒的東西遞給了一側暉哥兒屋裡的嬤嬤。
「每次來,都帶那麼多東西。」葉司盈嗔怪的挑了眼葉蕭,抿唇道:「再來幾次,可是要將你屋裡都搬空了。」
「那也太小看我這個舅舅了。」葉蕭笑了將暉哥兒還給一側侍候的乳娘,「怎麼說我也是個堂堂的世子爺,若是連給外甥的東西都拿不出,說出去不笑死個人。」
葉司盈笑笑未語,使了個眼色給乳娘。
乳娘屈膝行禮,抱了暉哥兒退下。
待丫鬟奉過茶後,雪盞便將屋裡侍候的都帶了下去。
葉司盈這才看了葉蕭,「哥哥可是有事?」
葉蕭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輕聲道:「殿下可曾在府裡?」
葉司盈一瞬間便猜到了葉蕭的來意,點頭道:「在的,哥哥可是要見上一見?」
「等會再見,我先跟你說會兒話。」葉蕭捧了手裡的茶,輕啜了口,潤了潤喉嚨後,才道:「殿下都與你說了?」
葉司盈點了點頭,稍傾猶疑的道:「哥哥,不是殿下。」
「我知道。」葉蕭頜首。
「哥哥,你相信殿下?」
葉蕭被問得抬頭一笑看了葉司盈道:「難道我不應該相信他?」
「不是。」葉司盈連忙道:「真的不是殿下所為。」
「好了,好了。」葉蕭安慰葉司盈,「我自是知曉不是殿下所為,不然,我何必來你這呢?」
葉司盈便舒了口氣。
這邊廂葉蕭卻是略作沉吟後,壓了聲音道:「我得了消息,前兩日六王妃似是情況不大好。」
葉司盈還當葉蕭說的是當日軒轅驥上沂王府鬧事的事,便笑了道:「哥哥消息可是遲了,這消息只怕……」她話說到一半,卻是忽的住口不語,臉上神色一緊,抬頭看了葉蕭,「哥哥,是說……」
葉蕭點了點頭,「據說情形非常凶險,可當日宮裡麗貴人也出了事,御醫都去了宮裡,沂王府便……」
葉司盈霍然直身坐起,瞪圓了眸子,「怎麼會?怎的我卻一點消息也不曾有?」
葉蕭原以為葉司盈是知道一點的,但照眼下情形看來,似乎葉司盈竟似是毫不知情。
這怎麼可能?明明……
葉蕭眉宇輕蹙,示意葉司盈坐下,「你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葉司盈搖頭。
葉蕭眉間閃地一抹歷色,但卻飛快的被他壓下,換了抹笑道:「好了,你也別急了,左右你午後不是要去趟沂王府?仔細問清楚了便是。」
葉司盈點了點頭,心間卻是疑惑重重。
葉蕭那眉間一閃而逝的歷色,她不是沒有看到。還有這麼大的消息,軒轅祈那邊不可能不知道,為何卻不曾對她說起?
「你還好嗎?」葉蕭忽的轉了話題,道:「殿下待你如何?」
葉司盈略一頓後,點頭道:「挺好的,他待我也很好。」
葉蕭看了葉司盈半響沒出聲。
便在葉司盈受不住他那探詢的目光,欲迴避過去時。葉蕭卻是收了目光,淡漠的道:「你變了!」
葉司盈臉上一紅,默了一默後,苦笑道:「誰沒變呢?哥哥不也是變了。」
葉蕭點了點頭,「沒錯,誰都變了,可是你變得讓哥哥失望了。」
「哥哥……」
葉蕭這話說得有點重,葉司盈不滿的看向葉蕭,卻在葉蕭銳利的目光看過來時,又眨了眼,避過了葉蕭的目光。
「哥哥,他是我的夫君……」
「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
葉司盈呼吸一窒。
葉蕭自嘲的笑了笑,低頭道:「我自是希望你的日子能過得簡單點,快活點。可是,你也知道你嫁的是什麼人?他將來要坐的是什麼位置。而這一切注定了,你的日子沒法簡單。更何況現在還有了暉哥兒,你不替自己想,便是連暉哥兒也不管了?」
「我沒有。」葉司盈急聲道:「殿下,他待我,待暉哥兒都很好。真的,你相信我,哥哥。」
葉蕭笑了笑,「我自是相信,他待你和暉哥兒都很好。可以後呢?當他坐上那個位置,女人多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時,他還會像眼下一般待你嗎?」深吸了口氣,葉蕭搖頭,沉聲道:「司盈,你忘了你大婚前,我對你的告戒。」
葉司盈耳邊便響起大婚前,葉蕭對她說的話。
「不要相信男人的情愛,特別是一個皇帝的情愛。能在那個位置坐到最後安然而終的,都是有手段有心機的女人。」
葉司盈艱難的嚥了咽幹幹的喉嚨,嘴裡的乾澀使得她喉頭像被刀割過一樣疼痛。
每個人都在這樣說,蘇慕雲如是,哥哥也是這樣!到底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哥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葉司盈看向葉蕭,臉上變得一片蒼白,「你們為什麼都這樣說?」
「你們?」葉蕭眉頭微挑,看了葉司盈,「還有誰也這樣勸過你?」
「慕雲,慕雲也說過與哥哥類試的話,只是……」葉司盈撇了頭苦澀一笑,「只是不似哥哥這般直接。」
葉蕭壓下心頭的驚怔,淡淡的道:「你呢?便是如此,你還是要一心倚仗他嗎?」
葉司盈搖頭,「我不知道……」
葉蕭欲語,在看到葉司盈一臉痛色時,卻又嚥下了那番話。
「哥哥,我知道往後他的女人只會越來越多,可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原配啊!」葉司盈咬牙,一字一句道:「我不信,不信他便能這般心狠,不信他會忘了他曾經的許諾,更不信他……」
「如果我沒猜錯,殿下早在當日,便得了沂王府的消息。」葉蕭打斷葉司盈的話,「而且宮中也傳出了消息,程素被請進宮診脈完畢離宮時,曾見過一個青衣小婢,很似是殿下身邊的暮雪姑娘。」
「暮雪?」葉司盈驀的想起雪盞的話,「前兒晚上,那個暮雪還鬼鬼祟祟的半夜跑了出去。」
「他為何不與我說?」
葉蕭譏誚的挑了挑眉,「這應該問妹妹,殿下即知你與六王妃關係非淺,這般大的事,為何卻不與你說一聲?既然能使了暮雪去見程素,為何不能將程素引去沂王府替六王妃診治一番?」
「這……這……」
葉蕭擺了擺手,起身道:「你好生想想吧,我該去拜見殿下一番了。」
便在葉司盈起身送葉蕭時,太子府書房裡。
軒轅祈正沉吟的看了窗外那一叢青青綠竹,聽著簌簌的竹葉響聲,臉上生起一抹詭異的笑。
「這麼說來是有驚無險了?」
暮雪低眉垂目的道:「回殿下,確如殿下所言,六王妃已然無礙。」
軒轅祈聽得暮雪的回答,臉上的笑意雖仍在繼續,但眼裡卻是漸漸的生起寒意。
「還真是福大命大!」
暮雪不語。
「有沒有查清楚,是因為什麼動了胎氣?」
暮雪搖了搖頭。
軒轅祈那張常年溫文儒雅的臉上便有了一抹陰狠的戾鷙之色,若是讓旁人看到,怎樣也想不到,秀雅如竹的太子殿下會有這般駭人的一面。
而打小跟著她的暮雪在撩到軒轅祈這番神色時,身子不由一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惶惶道:「回殿下,紅綃將沂王府打理的實在太緊,我們的人實在……」
軒轅祈擺了擺手,「起來吧,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奴婢謝殿下恩典。」
暮雪站了起來。
便在這時屋外探過小廝阿麥的臉,暮雪輕聲道:「殿下,阿麥像是有話要回。」
「讓他進來吧。」
「是。」
不多時,暮雪領了小廝阿麥進去。
「回殿下話,世子爺來了。」
「葉蕭來了?」軒轅祈唇角嚼起一抹笑,冷冷的道:「我們的世子爺可是凶悍的主,晉王爺拜他所賜,御醫說少說也得休養個一年半載的才可掄刀玩槍呢!」
暮雪愕然的抬了頭看向軒轅祈,「殿下是說,當日偷襲晉王的是世子爺?」
「除了他,還有誰是這大慶國第一悍王的對手?」軒轅祈笑吟吟的看了小廝,「可知曉世子爺跟太子妃說了什麼?」
小廝低眉垂眼的道:「世子妃揮退了下人,屬下不敢靠太近,怕被世子爺發現。」
軒轅祈點了點頭,「也是,就你那點功夫,只怕話還沒聽清,人便被世子爺掄哪去了也不知道。」
小廝阿麥臉上一熱,訕訕的低了頭。
暮雪擺了擺手,示意**退下。
屋中一靜。軒轅祈看了暮雪,翹了翹唇角,淡淡的道:「去,看看能不能打聽出點什麼。」
「是。」
暮雪低眉垂首退下,她這廂才退下,那邊廂便有下人來報,說是世子爺求見。
軒轅祈讓人請了葉蕭進來。
「見過殿下。」葉蕭抱拳行禮。
軒轅祈笑吟吟的上前親手攜了葉蕭,親切的道:「睿德怎這般多禮。」
睿德是葉蕭的字,極少有人喚,此刻乍被軒轅祈喚起,葉蕭腳下的步子似是僵了僵,但很快臉上便恢復起常色,隨同軒轅祈進了書房,各自落坐。
「睿德可是為沂王之事而來?」
葉蕭挑了挑眉頭,看向軒轅祈,「殿下想必已有對策。」
軒轅祈淡淡一笑,端了下人奉上的茶,輕輕的揭了茶蓋,瞬間一股撲鼻的清香。
葉蕭見軒轅祈不語,他也不再多說,同樣捧了手裡的茶盞,目光落在那如千百枝箭般林立的葉片上,眉頭微蹙。
「睿德,事不是我做的。」
葉蕭端了手裡的茶盞往嘴邊湊了湊,輕啜了口茶,「我信。」
軒轅祈臉上的笑意便濃了幾分。
「卻不知皇上信不信,沂王又信不信。」
軒轅祈臉上的笑容一僵,若有所思的看向葉蕭。
葉蕭抬頭凝了軒轅祈,「南指揮使血殤,殿下可熟悉?」
軒轅祈點了點頭,又搖頭,「常打照面,但沒什麼交情可言。」
葉蕭眼裡便有了一抹失望,「可惜了,不然殿下可以試著從她那問出些什麼。」
「睿德錯了。」
「哦?」葉蕭看向軒轅祈。
軒轅祈溫文一笑,輕聲道:「即是睿德都得了這消息,怕是皇上那便早也得了,此刻我若是異動,反到落人口舌,我即什麼都沒做,眼下還是什麼都不做的強。」
葉蕭略一沉吟,點了點頭,「殿下說得也有道理。」
軒轅祈目光微挑,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葉蕭。
眼見葉蕭低眉垂眼,斂盡一切情緒,由不得便翹了翹唇角。
稍傾。
「睿德可有成家的打算?」
葉蕭手裡的茶盞頓了頓,稍傾淡淡的搖了搖頭。
「這是為何?」軒轅祈佯裝不解的看向葉蕭。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一生,我欠公主的。給不了她別的,便將那正妻的位置一直留給她吧。」
軒轅祈默了一默。
良久,歎笑一聲道:「多情不似無情苦,這話果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笑聲方歇時,葉蕭的話音卻在耳邊響起。
「殿下打算何時迎娶孫小姐過門。」
軒轅祈那尚來不及收盡的笑一瞬間便滯在了臉上,待得片刻才回過神,續而淡淡的道:「只不過是一個妾,有何迎與娶之說。」
「是嗎?」葉蕭微微挑了眉頭看向軒轅祈,「側妃可不是一般的妾室之說。」
軒轅祈抬眼看了葉蕭,「睿德在擔心什麼?」
「司盈對你一往情深。」
「我待司盈亦如是。」軒轅祈凝了葉蕭一字一句道:「睿德可是聽到什麼閒言碎語了?」
「不是。」葉蕭搖了搖頭,「是我太瞭解我這妹妹,是我太瞭解天家。」
軒轅祈聞言,臉上綻起一抹苦笑。
「睿德不相信我?」
葉蕭挑眉,但笑不語。
「當日我曾說過,終此一生,我軒轅祈之妻只會是葉司盈,嫡子之位也只會是出自葉司盈膝下,今日亦如是。」
葉蕭點了點頭,「希望殿下無任何時都能記住今日之言。」
軒轅祈笑了笑。
他當然會記住。有葉蕭在,無時無刻不是在提醒著他!
……
蘇慕雲雙福回稟,說是葉司盈帶了小皇孫一同前來。
連忙吩咐下人將屋子檢查打掃了遍,生怕有什麼衝撞小皇孫的,又怕那些尖的利的磕著小皇孫,一時間屋子裡弄得人仰馬翻。
葉司盈走進來時,便看到這番亂亂的情景,由不得便提了心對迎著她前來的櫻桃道:「這是怎的了,可是你家王妃……」
「不是。」櫻桃連忙回道:「回太子妃的話,是王妃知曉小殿下同來,使了下人打掃院子呢。」
葉司盈便舒了口氣,笑道:「她何時這般講究了。」話雖這般說,可心裡卻著實是高興的。
待得蘇慕雲帶著丫鬟迎了出來時,葉司盈連忙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慕雲,見她雖臉色難看了些,可好在,沒什麼異樣。越發的鬆了口氣,又示意乳娘抱了暉哥兒上前給蘇慕雲看。
「長得可真好。」蘇慕雲握了暉哥兒胖乎乎的小手,笑了道。
許是發牙的緣故,暉哥兒這會子嘴裡正淌著長長的口水,見蘇慕雲拿了他的手玩,二話不說,舉著便朝嘴裡塞。
「哎呀,這可吃不得。」乳娘連忙制止暉哥兒。
蘇慕雲被暉哥兒逗得哈哈直笑,若不是大著肚子,定要抱到手裡把玩一番。
「去,將備下的紫葡萄挑些出來,剝了,喂小殿下吃。」蘇慕雲吩咐雙福。
雙福連忙應了,回身退下。
這邊廂,蘇慕雲迎了葉司盈朝屋裡走去。
蘇慕雲又逗弄了暉哥兒一番,眼見得雙福將那些洗乾淨的紫葡萄用水晶盤子端了上來,又拿水淨了手,取了小巧精緻的銀刀剔了葡萄皮,又拿了玉製的工具,將那葡萄搾出汁,用小銀勺一勺一勺的餵著暉哥兒。
暉哥兒顯然很喜歡這酸中帶甜,甜中帶酸的味道,揮舞著藕節似的小胳膊,不時發出「嗷嗷嗷」的歡呼聲。
「這小東西。」葉司盈搖了搖頭,取了帕子擦去暉哥兒嘴角的口水,轉了頭對蘇慕雲道:「看到沒,將來可有你受的,一刻也閒不得,操碎了心。」
蘇慕雲笑著抬手撫上自己的腹部,回道:「雖是辛苦了些,可這其間的快樂也是什麼換不來的,不是?」
葉司盈連忙點頭,「是啊,你都不知道,生下來時,那樣小小的一個人兒,眼看著他一點一點的長大,會哭了,會笑了,會生氣了,會……」霍然想起白日逗暉哥兒的情景,輕聲道:「你都想像不出,這般小的人兒也有脾氣的。」
「哦?」蘇慕雲看向葉司盈道:「這才多大啊?」
「可不是。」
葉司盈便將日間,逗弄暉哥兒,暉哥兒不奈,要咬人的事說了一遍。直說得蘇慕雲嬌笑連連。
說笑了一番,葉司盈使了個眼色給蘇慕雲。
蘇慕雲便對一側的雙全道:「院子裡的那幾尾錦鯉甚是有趣,不若,我們帶了暉哥兒去看看吧,說不得暉哥兒喜歡。」
「是了,那便去看看吧。」葉司盈使了乳娘抱了暉哥兒。
蘇慕雲便吩咐雙全去喊了紅綃過來侍候。
只因著這些人裡,紅綃的功夫是最好的,雖說這沂王府如銅牆鐵壁出不了什麼意外,可事關小皇孫,蘇慕雲不敢大意。
不多時,紅綃便趕了過來。
眾人便浩浩蕩蕩的朝後花園走去。
到得園子裡,乳娘抱了暉哥兒,指著池子裡花團錦簇的魚讓暉哥兒看,果然看得暉哥兒又是拍手又是「咯咯咯」的笑。
蘇慕雲使了個眼色給紅綃。
紅綃便帶了人上前,將乳娘和暉哥兒緊緊的護在中間。
這邊廂,葉司盈目光不離乳娘,壓低了聲音對蘇慕雲道:「你怎的不派人來遞個消息?」
蘇慕雲猶疑的看向葉司盈,不知道她說的那個消息是什麼消息。
見蘇慕雲怔仲不語,葉司盈不由便帶了幾分氣性,惱聲道:「你當真連我也不信了?」
蘇慕雲哭笑不得的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何時連你也不信了?」
「那事情那般凶險,你卻怎的連說也不與我說一聲?」
這廂,蘇慕雲才知道,原來葉司盈指的是她當日差點小產的事。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哪敢說,我當時瞞還來不及,哪裡還敢……」
葉司盈聽得心中一傷,半響說不出一個字。
良久,才輕聲道:「可曾查明了?」
蘇慕雲失笑,若是葉司盈知曉,她之所以會差點小產,完全是因為自己與軒轅澈有所感應,一時情緒失控又加之前些時日為了演場戲給宮裡的人看,服了那些對己身不利的藥,才會有當夜的凶險,不知道葉司盈會不會狠狠的罵她一頓。
但眼下,她並不打算將真實情況告訴葉司盈。
於是笑了道:「你也知道的,偌大的王府,要想查出些什麼來,哪有那麼容易。」
「這麼說,是真的有人對你不利?」葉司盈愕然的看了蘇慕雲,「誰有這樣的膽子和能力?」
蘇慕雲笑了笑,看向葉司盈,「不要將人想得太簡單,不然吃虧的永遠都是自己。」
葉司盈聞言,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蘇慕雲不想牽扯太多,於是換了話題,柔聲道:「暉哥兒這都半歲多了,你有沒有打算再懷一個。」
「子嗣的事,完全是看老天爺的恩剔,哪是我們想便有的。」葉司盈看了蘇慕雲,想起另一件事,輕聲道:「王爺遇刺的事,殿下與我說了。」
蘇慕雲看了葉司盈,這些時日以來,府中的人都不在她面前提起外面的事,她便也無從得知紅綃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會子,即然葉司盈來了,那便試試能問出點別的什麼來不!
「嗯,」蘇慕雲點了點頭,臉上生起一抹苦澀,啞了嗓子道:「好在化險為夷,若是有個什麼事,真不知道我和這孩子以後怎麼辦。」
葉司盈也是當娘的人,自是能明白蘇慕雲此刻的心情。探手握了蘇慕雲的手,輕聲道:「你放心,王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外面都傳翻天了吧?」蘇慕雲看了葉司盈道。
葉司盈臉上便有了抹苦澀,「慕雲,你相信我,這事真的不是殿下所為。」
軒轅祈?!
蘇慕雲錯愕的看了葉司盈,怎麼扯到軒轅祈身上了?
而葉司盈卻以為蘇慕雲這是不信,不由急聲道:「王爺雖說受傷,但好在不致命,待他回來,你一問,便知,這事真與殿下無關。」
「王爺受傷了?」蘇慕雲失色的看了葉司盈。
葉司盈眼見得蘇慕雲臉上血色頓失,瞬間意識到自己怕是說漏嘴了。沂王府的人怕是瞞著軒轅澈受傷的消息呢!情急之下,不由吱唔道:「不是,我是說好在王爺無事,待王爺回來,你一問便知道了。」
「紅綃,紅綃……」
蘇慕雲突然提了聲音,一迭聲的喊了紅綃。
紅綃正拿了長長的柳條逗著池裡的錦鯉,耳邊突然響起蘇慕雲略顯尖利的喊聲,連忙應了抬頭看過去,乍一見蘇慕雲雪白的臉,以及葉司盈惶惶的神色,心道:不好,怕是太子妃將事情說穿了。
好在,她便是急,也沒亂了分寸,示意乳娘抱了暉哥兒隨同她一起離開那池子,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蘇慕雲跟前。
「王妃,可是有吩咐?」
「王爺,王爺可是真受傷了?」
紅綃頭痛的看向一側懊悔不已的葉司盈,屈膝一福道:「回王妃的話,王爺遞來的消息不曾說受傷,王妃許是聽差了。」
「不曾受傷?」蘇慕雲看向葉司盈,「可是……」
「是啊,你適才聽差了。」葉司盈連忙道:「我是說王爺回來,你一問便知曉了,何時提了受傷的事?」頓了頓道:「你啊,怎麼跟我那會子一樣,疑神疑鬼的。紅綃的話,你不信,我的話你也不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