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宮殿被夜色籠罩其中,廊下名貴的花草樹木被夜色掩去了日間的嬌麗,仿若死城般寂靜。然,廊下三步一盞的紅燈籠又將這森森皇宮增添了些許的塵世煙火之氣。
皇后娘娘不似往日那般笑得溫柔可親,相反那細細長長的眉眼似是籠罩了一片濃霧一般,多了幾分陰鬱。
「他當真這般說?」
軒轅逸看著雖然不年輕,但卻依稀可見年輕時嫵媚的皇后,眉頭略蹙,輕聲道:「他到可真敢說。」
皇后微微頜首,半響輕聲道:「真的非他不可嗎?」
軒轅逸默默一聲歎息,良久無語。
「非他不可?!」軒轅逸失笑,「那到不至於,但確實只有他才是最合適的。」
皇后不解的看向軒轅逸。
軒轅逸在皇后對面坐下,略略沉吟,輕聲道:「你還記得當年北下平叛的鎮西候趙虎嗎?」
皇后猶疑的道:「不是說輕敵被殺嗎?」
軒轅逸搖了搖頭,沉聲道:「若是別人,或許,我會信。只是那個人換成是趙虎……」他不再言語,然眉眼間的陰鬱卻像是要滴出水來一樣。「當日京都城便有流言,說他自請離京只不過是為了掌握那十三萬兵馬。」
頓了頓,在皇后瞪目舌時,軒轅逸眉眼微挑,冷笑道:「你以為他不曾防備我?他早早的便防著我了。」
「若真如此,皇上為何不讓驥兒北下?」皇后失色道:「即便驥兒有心,那也總是還是皇上的孩兒。」
「我何曾不想!」軒轅逸搖了搖頭,「皇后當知魚蚌相爭魚翁得利的那句話。我擔心的是,當驥兒和祈兒兩敗俱傷時,他才是那個站出來撿便宜的人。」
「臣妾依稀記得鎮西候之父當年大敗韃靼,如若趙虎真的是以死假遁……」皇后白了臉,哆了唇道:「老六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軒轅逸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只要他北下,我便能看出他到底想做什麼。」
長長的歎了口氣,軒轅逸頗為無奈的看向皇后。
皇后點了點頭,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是她再不明白,那她這後宮之主也可以讓位了。
同一時間。
沂王府,軒轅澈斂下滿腹心思,笑盈盈的陪著蘇慕雲說笑逗趣。
眼見蘇慕雲手裡正一針一線的繡著小孩兒的圍嘴,他探手取了,上下比劃一般,失色道:「怎的這般小?」
蘇慕云「撲哧」一聲笑了道:「才出生的孩兒能有多大?」
「那也不會這般小啊!」軒轅澈疑惑的道:「還沒我只手大!」
蘇慕雲笑了笑,也不與他分辯,眼見紅綃在廊簷下探了頭朝裡張望,便掩了嘴道:「做了一天的針線,有些累了,我想睡會兒。」
「好,你睡吧,我在邊上陪著你。」軒轅澈上前扶了她在榻上躺好,輕聲道:「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蘇慕雲點了點頭,才躺上床,閉了眼。片刻的功夫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軒轅澈撫了撫她散落在耳畔的發,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個極輕極淺的吻,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這邊廂,他才離開,蘇慕雲便睜了眼,瞪了頭頂的帳子,良久無語。
稍傾,她的手緩緩的撫上腹部,臉上生起一抹苦澀的笑。
「真不知道你來的到底是不是時候!」片刻後,又似是下定決心般,輕聲道:「你放心,不任怎樣,爹和娘總會護著你平平安安的。」
「雙福。」
「王妃。」
蘇慕雲的話聲才落,屋外侍候的雙福便緊走幾步趕了進來。
「你去打聽下,看下王爺見的是誰。」
雙福驚怔的愣在原地。
蘇慕雲見她不動,眉宇微蹙,「怎麼了?」
「沒……沒什麼。」雙福垂了眉眼,輕聲道:「奴婢這就去。」
蘇慕雲點了點頭。
約一盞茶的功夫,雙福低眉垂眼的走了回來。
蘇慕雲看了她,不由失笑道:「這是怎麼了?丟銀子了?」
雙福搖了搖頭。
「那是?」
「奴婢的師傅來了。」
師傅?
蘇慕雲想起軒轅澈以前跟她說的關於雙胞胎姐妹的事,還有那個比雙胞胎大不了多少,卻是她們師傅的關外女孩,不由便好奇道:「你師傅來了你不高興嗎?」
雙福搖了搖了頭,眼眶跟著紅了。
「師傅她要走了。」
「要走了?」蘇慕雲不解的看向雙福,「去哪裡?為什麼要走了?」
雙福張了張嘴,眼裡驀然滾落一顆豆大的淚珠。
那淚珠一下,便似天河決了口子一樣,淚水嘩嘩的便流了下來。
蘇慕雲也不催她,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輕聲道:「是王爺派了你師傅任務嗎?」
雙福搖頭,哽噎了道:「師傅要回她自己的家鄉了。」
蘇慕雲默了一默,「要不,等會兒,我跟王爺說一說?」
「沒用的。」雙福低頭,輕聲道:「王爺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眼下的事除了師傅沒人合適。」
蘇慕雲臉上便起了一抹苦笑。
雙福拿了袖子拭了把臉上的淚,「王妃,奴婢想提前告個假,師傅走的時候,奴婢想去送送。」
蘇慕雲點了點頭。
有心想安慰幾句雙福,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卻在這時,屋外響起櫻桃的聲音。
「王妃,有位叫拖兒的姑娘求見。」
雙福臉上的神色一喜,不由便眼巴巴的看了蘇慕雲。
蘇慕雲柔聲道:「她便是你師傅?」
雙福連連點頭。
「請了拖兒姑娘進來吧。」
片刻後,簾子被打起。
一抹高挑瘦削的身影走了進來,烏髮如雲卻襯著一張極具異域特色的臉。正笑盈盈的看了蘇慕雲,屈膝一福,「拖兒見過王妃。」
「是你?!」
蘇慕雲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人,不正是那日在太子府遇見的軒轅驥府裡馴狗的丫頭嗎?想不到的是她便是雙福和雙全的師傅!
一怔之後,蘇慕雲很快便回神,柔聲道:「我們見過?」
拖兒點了點頭,又是屈膝一禮道:「拖兒無狀,還望王妃恕罪。」
「這是哪裡話。」蘇慕雲笑著吩咐雙福上茶,又指了身側的墩子示意拖兒坐下,輕聲道:「我這也是才知道,原來你便是雙福和雙全的師傅,想來,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王妃謬讚,拖兒只是會些三腳貓不入流的功夫罷了。」拖兒用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撩了蘇慕雲,默了一默,稍傾似是下定決心般,輕聲道:「王妃,奴婢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王妃勿怪。」
「你說吧。」
這個時候,雙福已經用大紅的托盤端了茶盞進來,恭敬的將手裡的茶盞放到拖兒的手裡。
師徒兩人不曾有任何交流,但那種親密的關係卻是不言而喻。
「奴婢雖比她姐妹二人大不了多少,但一直都是將她們當成自己的親人看。雙全性子端莊守穩,雙福卻是活絡了些,偶爾會犯錯。還請王妃屆時能望網開一面。」
立在一側的雙福,眼眶立刻便又紅了,張了張嘴,卻在看到拖兒掃過去的銳利目光時,不由自主的閉上了嘴。
「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待她們的。」蘇慕雲看著眉宇間一片郁色的拖兒,又看了眼目光泛紅的雙福,明白,這二人此一別,只怕今生都難再相見。是故,拖兒才會冒昧求見,說下這番話。
「奴婢謝王妃。」
拖兒起身,「撲通」一聲,跪下向蘇慕雲磕了個頭。
「你這是幹什麼?」蘇慕雲連忙想要阻止,不想拖兒動作極快,幾下磕完頭,便撩了裙擺站起,飛快的道:「奴婢有任務在身,便不再久留,奴婢告退。」
蘇慕雲點了點頭,對雙福道:「你去替我送送拖兒姑娘。」
雙福連忙點頭,送了拖兒出去。
蘇慕雲看著愈來愈遠的二人,由不得便挑了眉頭。
這個拖兒是誰?
「在想什麼呢?」
耳邊忽然響起軒轅澈清越的嗓音。
蘇慕雲霍然回神,看了軒轅澈笑道:「我在想,那個拖兒她會是誰?她不是中原人!」
軒轅澈點了點頭。「她是韃靼人。」
蘇慕雲驀的抬頭,目光直直的盯了軒轅澈看。
半響,猶疑的道:「韃靼人?」
「是的。」軒轅澈在她身邊坐下,輕聲道:「她的祖父是韃靼的大汗,因非汗裔,部眾不服被殺。她被忠僕救下,輾轉入了關內,在被追殺的時候,被我師叔救了並收在門下學藝。」
蘇慕雲飛快的消化著軒轅澈這短短數語裡的信息量。
韃靼是對漠北那片遊牧民族的統稱,根據他們離漢地的遠近、文化的高低不同,區別為黑韃靼、白韃靼、生韃靼。卻不知道,拖兒是隸屬於哪一種!
「拖兒的祖父是黑韃靼。」軒轅澈似是猜到她在想什麼,輕聲解釋道:「黑韃靼、白韃靼、生韃靼這三族中,黑韃靼最為驍勇善戰。現如今對我大慶虎視眈眈的便是黑韃靼的頭領脫歡。」
「他跟拖兒是什麼關係?」
軒轅澈笑了笑,輕聲道:「便是當年脫歡率部反了拖兒的祖父,說起來,他可是拖兒的殺父仇人。我師叔曾經答應過拖兒,只待時機成熟,便讓她去報仇。現在,時間到了。」
蘇慕雲沉沉的歎了口氣。
軒轅澈見她良久不語,疑惑的道:「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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