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峰煙四起,京都城內亂的又何止是皇宮!
「雙全,雙福。」蘇慕雲顫了聲音將雙全、雙福喊到身前,「我要出去。」
這個時候?
雙全和雙福對望一眼,便是她們也不敢保證亂軍之下,能使蘇慕雲毫髮無傷。萬一出點事,她們萬死難辭其咎,王爺那如何交待?
「小姐,您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去辦,奴婢一定替您辦得妥妥貼貼的。」雙全試著勸道。
蘇慕雲搖頭,隨著她的搖頭,頓時淚落如雨。
「小姐……」
看著這樣的蘇慕雲,雙福沒來由的便感覺到心頭酸疼的歷害,她撇頭看了雙全,輕聲道:「姐姐,我們便陪著小姐去吧,只要我們小心些,小姐一定沒事的。」
雙全還在猶豫,蘇慕雲已經抬了頭,止了淚,哽聲道:「雙全你去安城郡主府打聽消息,如果阿琦還在,你將她帶回府。」
雙全臉上一喜,這件事,她一定可以辦成。
不想,下一瞬,蘇慕雲卻是看了雙福道:「雙福,我們去英國公府。」
雙全與雙福先是齊齊怔在原地,稍傾明白過來,同時出聲道:「去不得。」
「為何去不得?」蘇慕雲看了二人。
雙全與雙福頭一低,臉上的神色便很是為難,為何去不得?因為王爺有交待,絕不可讓你私自與葉蕭見面。更別說這種非常時候。
見二人不說話,蘇慕雲自是也猜到其中的關係,於是壓了聲音道:「你們不必多說,王爺若是要問罪,一切有我擔著。」
雙全與雙福互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苦笑。
王爺便是再生氣,又豈會怪責小姐?神仙打架,向來遭秧的是小鬼啊!可看蘇慕雲這神色,今天又是非去不可的。
蘇慕雲眼見得天空中的濃煙漸漸散去,外面凌亂的聲音似乎也在漸漸平息的。
外面都在謠傳是英國公世子葉蕭勸的隆平候開了城門迎燕王入城!她怎麼能忘記,當年的玉顏公主是如何抱著不死不休的狠絕刺向葉蕭的那一劍,那一劍,葉蕭足足臥床養了半年才能下地活動。
這一世,太多的事情發生變化,萬一玉顏公主的那一劍不再只是重傷葉蕭,而是……蘇慕雲不敢再往下想。
她猛的抬頭目光銳利的盯了雙福和雙全,一字一句道:「到底誰才是你們的主子?如果你們的心裡只有王爺,大門在那敞著,我不攔你二人。若是不走,那便想清楚了,我身邊不要一心二用之人。」
「小姐……」
雙福吶吶的年向神色凜凜的蘇慕雲,絲毫不懷疑,若是今日姐妹二人違了蘇慕雲的意思,她姐妹二人一定會被蘇慕雲所棄!一時間不由便怔在了那。
等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蘇慕雲見二人不曾回話,只是垂目站著。
臉上便生起一抹冷笑,甩了袖子喊道:「櫻桃……」
「雙福你陪小姐去英國公府。」雙全驀然出聲道:「記住,一定要護住小姐。」
雙福點了點頭。
蘇慕雲長長的吁了口氣,她知道這樣逼迫雙全和雙福確實有些不仁義,然,軒轅澈那裡,她來日可為二姐妹求情,葉蕭這卻是賭不得!
……
英國公府。
知語軒外,站了許多人,人人都引頸相向看,目光不一例外的落在知語軒內緊閉的正房門扇上。
燈影朧朧,英國公夫人胡氏,二夫人羅氏,庶長子葉臻,還有葉臻的妻子出身常德公主府的駱凝嬌這會子也靜靜的站在葉臻的身後。
「夫人,這麼久了裡面都沒動靜,會不會……」羅氏小聲的嘀咕道。
胡氏撇了頭,目光陰涼的掃過羅氏,森冷道:「會不會什麼?」
羅氏美眸輕垂,掩盡眸中的洶湧波瀾,訕訕的笑了笑,退到了一側。
葉臻挑了挑眉,薄唇勾起一道迷人的弧線,在對上胡氏的銳利的目光時,笑容漸漸深刻,臉上優美的線條演化成一把咄咄逼人的刀劍。
「母妃,或者還是孩兒進去看看吧。」
「你進去?」胡氏臉上的笑意愈濃,「這是世子、世子妃寢房,你這個與兄弟同齡的七尺男子要入內?」
葉臻才擦亮的那把尖刀便似戳進了團爛泥,瞬間黯然無光。
駱凝嬌撩了撩眸,偷偷的打量了胡氏一眼,卻在遇上胡氏森冷凜冽掃視過來的目光時,慌亂的垂了頭,越發的將身子往後縮了縮。
胡氏將數人的神色盡收眼內,冷冷一笑,淡淡道:「嫌累了,就去歇著吧。」
「不累,不累。」
羅氏連忙道。
笑話,她等了二十幾年才等到了今日的這一番好戲,怎會白白放過?
她到要看看屋裡的人最後會是個怎樣的結果?最好是葉蕭將公主殺了,那樣的話,不管是新朝還是舊朝,那些御史的口水都能將葉蕭給淹死。到時世子便是臻兒的了!胡氏輕垂的眉眼中笑意越來越濃。當然若是公主將葉蕭給殺了,那也不錯!撩了撩一側的胡氏,那樣的話,胡氏這個病秧子一定會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到時不說是世子之位,便是英國公夫人,也是順理承章了!
屋內,挽月看了眼面如死灰默然無聲枯坐的軒轅婉兒。軒轅婉兒一襲艷麗的長袍,長袍上是展翅欲飛的金鳳,金鳳拿金黃色的絲線繡成,那樣尊貴到極致的華麗襯著軒轅婉兒慘白如低的臉,說不出的詭異。
「皇兄對你不好嗎?」軒轅婉兒忽然開口,她剛剛開口,那些被關起的隔扇忽的便被一陣寒風吹開,「蓬蓬啪啪」的一陣亂想響。屋內的帳縵和她身上的衣裳便被那種寒風吹得肆意飛揚。
葉蕭狹長的鳳眸慢慢瞇起,復又睜開。
「我對你不好嗎?」軒轅婉兒再次開口。
軒轅婉兒的話落,葉蕭的眼眸便墨一般黑,寬寬大大的黑色錦衣襯著他高高束起的頭髮顯得他更加的深沉,他整個人也似乎與那片黑融為一體。
婚後,軒轅瑞曾提出另賜府邸,讓軒轅婉兒和他單過。可是軒轅婉兒拒絕了,她說她既然嫁了,那麼從此便該是葉家婦而不是皇家公主。
成婚五月有餘,軒轅婉兒在胡氏身前盡心盡力侍疾,果真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為了他,努力的適應自己新的身份。
若是沒有這一番改朝換代,他們應該可以相敬如賓的過完這一生吧?
「你為什麼不說話?」
葉蕭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晦澀不明,「婉兒,皇上他沒有死。」
「那又怎麼樣呢?」軒轅婉兒看著葉蕭,「他已經不是皇帝了,皇兄他做錯了什麼?」
葉蕭眼角一顫,是啊,不管怎麼樣,軒轅瑞已經不是皇上了!
「我也不是什麼公主了,」軒轅婉兒嗤笑一聲,冷冷道:「雖然我很久以前便不稀罕這個身份,可是……」她抬起頭,目光泛紅的看了葉蕭,「可是,葉蕭,我終歸是姓軒轅,終歸是與皇兄一母所出!你要我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大臣們可以改旗易幟為新皇納喊,可是她呢?她也要像那些人一樣,惘顧血肉親情,不忠不義嗎?
「為什麼會是你?」軒轅婉兒目光帶傷的看著葉蕭,眼裡的淚再也忍不住,似斷了線的珠子,「啪啪」的一不停往下掉,「為什麼是你,葉蕭。」
是啊,為什麼要是葉蕭,他是她深深愛著的那個人,而便這個自己執意相嫁,奉若神邸的男子,將她推進了人生最不堪的人間地獄!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軒轅婉兒淒歷的嘶喊像把刀一樣直刺葉蕭的心口,他的目光再不像以前那樣冷靜,而是帶著一股悵然和悲慼,眸中的陰鬱也越來越濃。眼前是軒轅婉兒曾經溫柔如水的目光,是大婚之夜,她抬眸看向他時,那張盈滿的希冀的臉。
她從不知道,最初的開始,他們之間便注定沒有希望。
葉蕭垂眸,微微的勾了勾唇角,他想笑,可是喉嚨卻痛得像是被刀割過。
「婉兒,對不起。」
是他對不起她,負了她的深情,誤了她的一生!
「對不起?」軒轅婉兒癡癡一笑,到得這個時候,一句對不起便行了嗎?這不是你罵了我一聲,打了我一頓,損壞了我一件心愛的東西,你便可以說聲對不起,而我在念著昔日的溫情,定然也會淡淡一笑,輕聲說一句,「沒關係。」
軒轅婉兒一步一步走向葉蕭,臉上明明漾著抹笑,可是眼裡的淚卻是怎樣也流不完。
「葉蕭,我那麼那麼的愛你,恨不得拿我的命去愛你……」她走到了葉蕭身前,抬起手,撫向葉蕭光潔如雕刻的臉,額頭到眉毛,又從眉毛到眼睛,她的手撫過那對漆黑如寒星的眸子,略一停,緩緩向下,移過高挺的鼻樑,續而停在葉蕭輕抿的薄唇上。
「你愛過我嗎?」
葉蕭目光帶傷的看著滿臉淚痕站在他身前的軒轅婉兒。
愛?他愛過她嗎?
沒有等到葉蕭的回答,軒轅婉兒又是輕聲的笑了笑,「我真傻,你但凡有一點點愛我,又怎麼會這樣對我?」
她的手已經落在葉蕭的胸前,另一隻手跟著抬起,抱住了葉蕭的身子。
「母后從小告訴我說,自己想要的東西便要努力的去爭去搶。可是母后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搶得到人,卻搶不到心呢?」
「公主……」挽月嗚咽著想要上前,軒轅婉兒卻是抬了手對挽月一揮,制止挽月開口。
軒轅婉兒將頭埋在葉蕭的身前,深深的吸著他身上那綿延清冷的冷香。眼眸半翕,唇角挽了抹笑,輕聲道:「葉蕭,下輩子我做豬做狗做畜生都不要做人,更不要做皇家的人,也不要遇上你。」
「婉兒……」葉蕭抬手想撫上軒轅婉兒的頭,可是耳邊卻響起軒轅婉兒那絕決的話,他的手僵在了那,眼角劃過一抹瀅光。
軒轅婉兒說完,身子緩緩的退開,手順著葉蕭的胸前滑向了他的身側,停在那把龍泉劍上。她緩緩抬頭,迎著葉蕭,綻開一抹如花的笑意。
「葉蕭,這是你欠我的!」
軒轅婉兒伸出手握住了那無光的劍柄,猛然之間將那柄劍抽了出來。利器出鞘,寒光閃閃,比月光更冷的光輝照在在她的臉上。艷紅的長袍隨著她的動作猛然間揮灑,她頭上的鳳頭步搖掉落下來,如雲的青絲頓時如瀑布般滑落下來。
軒轅婉兒細長的眉眼間透著對塵世的絕望,此刻的她又是那個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玉顏公主。她修長的手指扣著劍柄,緩慢的抬起了手裡的劍,劍尖只指葉蕭的心頭。
「公主……」挽月駭得發出絕望的嘶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頭來。「不要啊,公主,不能啊,公主……」
「蕭兒……」
屋外一直看著這一切的胡氏,哀嚎著衝進了屋子。
「公主,公主……」胡氏顫瑟瑟的看著軒轅婉兒,一瞬間淚流滿面,「公主,蕭兒他身不由己,你原諒他吧,你們還是夫妻,你們……」
軒轅婉兒眉眼低垂,然,手裡的劍卻是紋絲不動。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
「公主請三思。」葉臻上前抱拳道:「若是我二弟有事,公主又豈能脫身?」
葉臻的話一落,一直面無表情的葉蕭忽的便抬頭看向葉臻。
那種似孤狼噬血的目光,直看得葉臻自腳底生起一抹寒意,雖不曾低頭,但目光卻已無招架之力。
「婉兒,你待如何?」葉蕭低頭睨了軒轅婉兒,手輕輕抬起,覆上身前的三尺寒鋒,唇角微挑,眉梢揚了抹輕笑,「是不是這樣,便兩清了?」
軒轅婉兒怔怔的看著葉蕭將那劍尖抬起,直抵他的心口。
那裡,她曾在無眠的夜裡,輕輕伏在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跳聲!
那裡,是她想著要努力抵達的地方……
那裡,此刻被她三尺寒鋒所指,只要她輕輕一動,一切恩怨情仇便此結束!
軒轅婉兒抬頭,迎著葉蕭柔柔一笑。
「葉蕭,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到彼此。」
話落,手中的劍毫不猶豫的便往前送……
「蕭兒……」胡氏一聲淒歷的嘶喊,人軟軟的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丫鬟婆子一大堆的人擁了上來,七手八腳的扶著胡氏。更多的人則是驚愕的看著那柄正朝葉蕭身體刺入的劍。發出驚惶的尖叫,「啊……」
眼見得那劍便要透心而出,說時遲那時快一抹青綠的身影似流光般躍了過來,將軒轅婉兒撞了一撞,那劍的寒鋒便也跟著斜了幾分。
葉蕭一聲悶吼,凝眸看向那抹青綠的身影,待看清眼前之人時,不由眸色一僵。
她來了?!葉蕭霍然仰頭,急切的尋找那抹身影,然入目的卻是慌亂的人群,以及幾道惋惜不甘的目光。
「什麼人敢擅闖英國公府。」
葉臻回過神來便欲對來人發難。
不想纖纖素手一抖,一枚玉牌遞到葉臻跟前。
葉臻看著玉牌,神情立時間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頹然收起散開的羽翼。
雙福施施回身,看著臉色慘白的葉蕭,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蘇慕雲為何執意前來。若是她不趕來,玉顏公主那一劍,不是要了葉蕭的命!
軒轅婉兒一擊不中,卻也再不出手。
她怔怔的看著將葉蕭胸前洇成暗紅的血漬,抬步上前。卻是,腳下一重,她垂頭,看到挽月跪伏在地抱了她的雙腳,嘶聲道:「公主,公主啊……」
軒轅婉兒眼眶一紅,眼淚紛紛如雨。
「挽月,」她垂眸看著紅腫著眼的挽月,曬聲一笑,淡淡道,「挽月你只是我的一個婢僕,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你別怕。」
「不,公主……」挽月抬頭睜了淚眼看著軒轅婉兒,「公主,您聽奴婢一聲勸,算了吧。」
算了吧?怎麼算!
軒轅婉兒不語,手上略一用力,便將刺在葉蕭身上的劍拔了出來。
隨著她一拔,葉蕭胸口便似開了個水籠頭一樣,血「蓬」的一聲綻起一陣血花,續而便「咕咕」的直往外流,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目光哀痛的看著軒轅婉兒。
「婉兒,你……」
「葉蕭,」軒轅婉兒抬頭打斷葉蕭的話,淡淡一笑道:「葉蕭,我們永不再見。」
話落,手中的劍霍然抬起,絕決的劃過自己的頸項。
「不……」
葉蕭一聲嘶吼,想要上前阻止,可是卻又如何能快得過那削鐵如泥的三尺龍泉劍?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劍鋒抹過軒轅婉兒的頸子,眼睜睜的看著軒轅婉兒眉梢唇角間那抹哀到絕望的笑。眼前漫起一片腥紅。胸頭便像是被什麼狠狠的砸了一下,只砸得他眼前一片黑暗。
「公主……」
「世子……」
廊簷之下,蘇慕雲聽著驀然響起的兩聲淒歷的尖叫,由不得心一顫。
難道還是遲了嗎?
下一瞬間,屋子裡的人如退潮的水般湧了出來。
有尖叫著請大夫的,有呼喊著奔走相告的。
蘇慕雲側身一讓,走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番亂像。
這一刻,似乎除了等待,她什麼也做不了。
一片嘈雜之中,蘇慕雲動了動麻木的腳,身子往後靠了靠,怔怔的聽著廊簷之下此起彼伏的聲音。
思緒卻是回到了前世。
她記得,燕王入城的那一日,周子元趕去了皇宮。
後來,便有消息傳回來,說是玉顏公主殺了英國公世子,自己也自盡身亡。
可是過了一段時日又聽說,葉蕭沒死。
是了,前世葉蕭沒死,這一世怎麼還會死呢?
可是,前世很多人的際遇都得到了改變,葉蕭的命運也或許會改變呢!
蘇慕雲攥緊了手,目光淡淡看著腳下的青石板。
「小姐,我們走吧。」
耳邊響起一聲壓低的話語聲。
蘇慕雲猝然抬頭,凝了雙福,顫聲道:「世子,他……」
「小傷,於性命不礙。」雙福輕聲道。
蘇慕雲點了點頭,長長的吁了口氣。
雙福卻又立刻接著道:「公主死了。」
蘇慕雲步子一僵,臉上劃過一抹悲慼。
軒轅婉兒死意已決,便是今日攔了她,以後也攔不住。要知道一個不想活的人,她有千百種方法讓自己死。
「走吧,不知道雙全有沒有接到阿琦。」
雙福點頭,挽了蘇慕雲,提腳正準備離開。
身後響起一聲磁性的嗓音。
「姑娘留步。」
蘇慕雲身子一僵。
雙福壓了聲音道:「英國公庶長子葉臻。」
蘇慕雲點了點頭,使了個眼色給雙福。
雙福回頭對上葉臻探詢的目光,冷聲道:「大公子有何指教?」
葉臻抬手抱拳,「不敢。」
雙福哼了哼,「即是如此,便告辭了。」
「在下送姑娘。」葉臻抬腳便要上前。
雙福猛的一回身,細細的手掌往前一擋,用著一種居上位者的淡漠,冷聲道:「不必。」
葉臻英俊的眉眼間陡然生起一抹陰狠,忖道:一個小小的丫鬟也敢這般對自己直來喝去的!若不是半路殺出眼前的黃毛丫頭,葉蕭今日必死不疑。
裡面的那個雖傷不致命,可左右總是要將養些時日,若是他……到時神不知鬼不覺,再買通幾個大夫,或者乾脆殺了滅口,今日之事便成為一個秘密。麻煩的是眼前的這個丫頭!她適才已經仔細的檢查過了葉蕭的傷勢,若是她面稟沂王,事不成不說,還得搭上性命!
便在葉臻猶疑不決時,雙福卻是已經與蘇慕雲走到了月洞門口。
便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凌亂的步子聲,隨著這陣步子聲,還有淒歷的喊聲。
「不好了,有人殺進來了。」
葉臻聽得這一聲呼喊,立時身形一縱,於半空中手在腰間一按,「叮」一聲,一把寒光閃閃的劍便直直的朝雙福身後刺了下去。
眼見得這一劍避不可避,雙福危在旦夕。
一聲狗叫響起。
「嗷--唔。」
隨即便見一道金光,自葉臻身後了撲了上來。隨著那一聲怒吼,空氣中便有了一股撲鼻的腥風。那是一頭體軀碩壯,四肢結實,身手異常靈敏,拖著滿身金光燦燦大毛的東西。此刻正張著血盆大口朝葉臻撲來。
這等時刻葉臻若是要傷雙福,自己肯定也要被那只兇猛的說不出是狗還是熊的東西給咬掉半邊肩。
葉臻一個扭身,避開身後那頭兇猛的大獸。
這一避,便也失了殺機。
又福霍然轉身,先是怒目瞪向葉臻,待看到葉臻身後的那頭怪物時,「嗷-唔」一聲歡呼奔了過去,上前便抱了那頭怪物的脖子,一迭聲的道:「絕影,你來了,啊呀,你怎麼就來了!」話落,又抬了頭四處打量,道:「頭兒呢?頭兒來了沒?」
葉臻這個時候才小心的打量著被雙福抱在懷裡,歡快的在地上翻肚子的「怪物」,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說它是狗又不像狗,可要不是狗,怎麼像狗一樣在地上撒歡呢?
「雙福。」
雙福立時回過神來,鬆了手裡的絕影,抬頭狠狠的瞪了葉臻,冷聲道:「大公子剛才想幹嘛?」
「適才聽到府裡下人說有亂賊殺進來,我正打算去前院支援。」葉臻清了清喉嚨解釋道。
雙福冷冷一笑,支援?拿劍指著她的後背支援!
「大公子,事有可為不可為,別拿英國公以命相搏的富貴來冒險,必竟頭不是韭菜,砍了還能再長!」
話落也不看葉臻的反應,招呼了那頭虎視眈眈瞪著葉臻的「怪物」,扶了蘇慕雲道:「小姐,我們走。」
蘇慕雲點了點頭,她知道葉臻是個聰明人,雙福剛才的那番話應該點醒了他,這個時候若是他再敢動手腳,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要知道,葉蕭可是葉司盈一母同胞的兄弟。
你一個婢生子背地裡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那也罷了,敢明目張膽的來,那不是找死那是幹什麼!
葉臻適才慌亂間只聽到一個清冷如珠玉擊盤的聲音,待他想再仔細的看那個發出聲音的人時,卻只看到一襲鴉青色的背影。
蘇慕雲披著一襲鴉青色的鶴氅,整個臉都藏在帽兜裡,任是誰也不清那帽兜之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而他也再沒時間去抽測,前院已經有慘號聲響起。
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的人大有人在。
葉臻提了劍三步並做兩步的朝前院趕去。
……
「你說這是狗?」蘇慕雲疑惑的看著那個伸了舌頭趴在地上的金色「怪物」,搖了搖頭,輕聲道:「哪有狗長成這樣的。」
趴在地上的絕影似是聽到了蘇慕雲的置疑,滿臉憂傷的抬了頭朝蘇慕雲看過來,掩在毛髮的吊梢眼不服氣的看了蘇慕雲,似乎抗議蘇慕雲的那句,「哪有狗長成這樣的」話。狗咋就不能長成這樣了!我狗爹我狗娘就長這樣,我要不長這樣,我狗爹我狗娘還不得將我給撕了!
「哦,這是頭兒從很遠的地方弄來的狗,跟中原的狗確實有點不像。」雙福一邊陪著絕影玩,一邊回蘇慕雲道:「你不知道,它可能吃了,一餐能吃幾掉籮筐的肉呢。」
「那還不把人給吃窮了。」蘇慕雲咂舌道。
絕影那對褐色的眸子轉了轉,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慕雲,能吃窮嗎?不能吧!王爺一餐幾十道菜,咋都沒吃窮呢?我才吃幾十斤肉,怎麼就吃窮了!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王妃是個小氣的!
「也不會啦,把它往山裡一放,它逮著的那些不僅夠它吃,還有得多。」雙福似是想到從前那些無憂無慮的生活,眉眼間滿是濃濃的笑意。
蘇慕雲看著雙福臉上的笑,「雙福,你和雙全來我這之前,在哪裡生活?」
雙福的身子一僵,到不是說不能說,只是說起來話太長。
好在這時,屋子外面響起雙全的聲音。
「小姐……」
蘇慕雲立刻便將剛才的問題扔到了一邊,對撩了簾子進來的雙全道:「怎麼樣?有沒有阿琦的消息。」
雙全才進屋,便看到躺在地上的絕影,目光一亮,不由自主的便在屋中搜尋,但一圈下來,只看到急得不行的蘇慕雲,連忙斂了心思道:「安城郡主不在府裡。」
蘇慕雲一怔,不在府裡?那是去哪了?
「奴婢打聽了下,說是郡主在得了燕王入城的消息後,便帶了梁小姐趕去了皇宮。」
「去了皇宮?」蘇慕雲臉色一白,頹然的跌坐在炕上,喃喃道:「怎麼就會去了皇宮?」
此刻的皇宮是整個大都城裡最亂的,裡面的人跑不了,外面的人進去也是一個字,死!燕王不是軒轅瑞,他沒有軒轅瑞的猶柔,也沒有軒轅澈的仁慈,他不知道什麼是血肉親情。他只信奉一句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雙全將蘇慕雲的神色盡收眼內,她自是知曉蘇慕雲與梁琦交情匪淺。
默了默,輕聲道:「或者,奴婢再去趟皇宮?」
蘇慕雲搖頭,這個時候去皇宮有什麼用?
「你們下去吧,我想靜一靜。」蘇慕雲撫了額頭道。
雙全與雙福互視一眼,退了下去。
地上的絕影本是打算再賴一賴的,新見面,它得跟未來的王妃培養感情啊!可是狗眼裡看到蘇慕雲的淡漠後,還是識時務的站了起來,跟著雙全雙福走了出去。
蘇慕雲起身,走到窗前,睨著皇宮的方向。
那裡有巨大的黑色煙霧騰空,在那片黑色煙霧裡似乎還有沖天的火光。
前世,安城郡主有沒有帶梁琦進宮?蘇慕雲蹙了眉頭,努力的回想著。到得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前世的心灰意冷,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多與人走動,應該便會多掌握些信息吧?
衛淵!是了,她記得衛淵殺安城郡主和梁大人時,是新皇凳基後。因為有人密告新皇,說安城郡主知曉建安帝下落,衛淵怕被連累,便利用梁琦找到了安城郡主和梁大人的藏身之地,痛下殺手。
蘇慕雲緩緩的鬆了口氣。只是那口氣才鬆下,卻又驀然被提起,前世今生有太多不同。若是,梁琦因她之故而失了與衛淵之前的孽緣,誰又能保證另一番劫難不會降臨到她頭上?
蘇慕雲緊緊的攥了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遠處那沖天的火光。
漆黑似深潭的眸中,隱有水光瑩動。
天下大亂,有人得到了他想要的,有人卻變得一無所有。
她靜靜的站在那,任晚風將她一頭青絲吹成亂,舞起千萬條不同的旋律。
軒轅澈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番景像。
臨窗而立的女子著一襲玉色印暗金竹葉紋的中衣。,肩瘦如削,腰纖不盈一握,髻松發亂,似是不勝清寒!雖不發一言,卻是週身滲著一股無以言語的悲哀!
軒轅澈沒來由的便覺得心頭一痛。
他輕聲的喊了聲:「蘇慕雲!」
蘇慕雲猝然回首,便對上軒轅澈閃爍灼人的目光。
「你……」似是突然被眼前的人怔了怔,但下一瞬間,她的瞳眸便似炸開的煙花一般,笑了起來,一把攥了軒轅澈的手,「你沒事?你沒回來了!」
蘇眸雲杏目圓瞪震驚地望著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她這樣的神情卻是極底的取悅了軒轅澈。
他的嘴角高高翹了起來,看著蘇慕雲的目光越發的濃烈。
「是的,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柔的如同三月的春風。
蘇慕雲卻是再也說不出下一句話,想到生死未知的梁琦,眼眶一紅,眼底漸漸浮現起一層水光,攥著軒轅澈的那隻手不由得便青筋糾結。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回來?」
軒轅澈歎息一聲,抬手將蘇慕雲擁進懷裡,有心想要說出那立能解了蘇慕雲眼下悲傷的話,可是卻又實在歡喜她這時候的柔弱與依賴。從見面的那刻起,他眼裡的她就是倔強的,堅強的。從不曾展現這般如水的柔情!軒轅澈打算先享受這難得的溫柔。
「你這是想我了?才抱怨我回來的晚?」
蘇慕雲聽著他環扣相擊的聲音,感受著他身上那染著紅塵隱隱似還含了血腥的氣息,沒來由的便覺得心安。似乎只在有他在,她便能放下心來。
「阿琦進宮了,她進宮了……」蘇慕雲喃喃的道:「我看到皇宮著火了,好大的火,我還聽說……」
他低頭俯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別怕,一切有我。」狹長的鳳眸瞇成一種愉悅的彎度。
蘇慕雲隱忍多時的悲哀,在這一聲,「別怕,一切有我」中再也難以隱忍,眼淚猛然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她幾時這樣委屈和脆弱過?她一直以為她能靠的就是自己,可是現在,有個人擁著她,在她耳邊告訴她,「別怕,一切有我」,她本能的綣縮在他的懷裡,低聲抽噎。
「有個人,她一直想見你,你呢?」軒轅澈待蘇慕雲停了哭泣聲,才輕聲道:「你想不想見她?」
這個時候,她那裡願意再見什麼人?
蘇慕雲才要搖頭,卻在抬眼看到軒轅澈目中一閃而逝的狡黠時,心頭驀的一驚,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她定定的看著軒轅澈,似是難以相信,卻又無限期望,顫了聲道:「是誰?」
軒轅澈往後退了退身子,眉目前湧上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色,淡聲道:「慕雲還沒說,你是見還是不見呢?」
「見,我要見她。」
蘇慕雲的話聲才落,簾子一撩。
梁琦紅了眼眶幾步奔了進來,「慕雲,慕雲……」
「阿琦。」蘇慕雲迎著梁琦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梁琦,哽聲道:「阿琦,我讓人去找你,可是說你進宮了,你怎麼那麼傻,你……」
梁琦將臉埋在蘇慕雲的肩上,眼淚一瞬間便打濕了蘇慕雲的衣裳。
「慕雲,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
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
軒轅澈蹙了眉頭,忖道:怎的待遇如此差別巨大?
「多虧了王爺。」梁琦將臉從蘇慕雲的肩上抬起,哽咽著道:「若不是王爺,我們一家人今日就要死在皇宮裡了。」
蘇慕雲抬眸朝軒轅澈看去。
軒轅澈卻是淡淡一笑,道:「你們好好聊一聊,我還有事得去處理,等過兩日空了,我派人來接你。」
蘇慕雲點了點頭。
眼見得軒轅澈便要走出,蘇慕雲想了想,輕聲道:「你……你小心。」
軒轅澈身子一僵,稍傾回頭,給了蘇慕雲一個魅惑的笑容,「知道了。」
才出屋子的軒轅澈,一眼便看到了帶著絕影低眉垂眼立在廊簷下的姐妹倆。
挑了挑眉頭,又掃了眼屋子的方向,冷聲道:「說吧,什麼事。」
雙全顫了顫,但還是硬了頭道:「小姐今天去了英國公府。」
立時,軒轅澈身上便有了一股肅殺之氣。
趴著的絕影,立刻夾了尾巴,後腿朝後退著,想要盡量的使自己看起來不存在!只是它才一動,軒轅澈的目光便掃了過來,絕影立刻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不動了,哈拉著一條大舌頭在那喘粗氣。
便在雙全、又福膽戰心驚不知所措時,軒轅澈的聲音,涼涼響起。
「葉蕭死了沒?」
雙福一顫,連忙道:「沒有,只是小傷。」
「還真是命大。」軒轅澈冷冷一哼,甩手便走。
雙福這才抬了袖子去擦額頭上的汗,心中卻是想道:難道王爺真想世子死?不會啊,若是世子沒了,那王爺以後不是便是那遭人惦記的出頭鳥嘛?這道理王爺不可能不知道啊!
「把這狗給我送回去,一層子的狗騷味。」
遠遠的響起軒轅澈不滿的聲音。
雙福連忙應了聲,「哎,奴婢知道了。」
又等了等,確定軒轅澈真的離開後,雙福看了雙全道:「姐姐,頭兒她又不是不知道王爺最討厭狗了,怎的還把絕影送了過來?」
雙全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
雙福拍了拍耷拉著腦袋的絕影,搖頭歎了口氣。
屋子裡,梁琦正輕聲的與蘇慕雲小聲的說著話。
「王爺密秘安排皇上出了宮,皇宮裡的那幾具屍體都是假的。」
蘇慕雲點了點頭,這到像是軒轅澈會做的事。我幫你謀反,但是我也不殺我的親侄子。不然,在世人的眼裡,這位王爺怎麼會是個邪佞的呢?
「我爹我娘也跟著皇上走了,這一輩子怕是再也見不上面了。」梁琦眼眶一紅,眼淚又湧了上來。
蘇慕雲少不得安慰幾句,輕聲道:「這樣也好,做戲做全套,別人才會相信。」想了想又道:「你爹你娘也是為你著想,你也別怪他們了。」
梁琦點頭,只要她爹娘還活著,過個三年五載的,等事件淡下來了,爹和娘總會讓人找上她的。
這般想著的時候心頭便好過了些,耳邊便響起蘇慕雲的話。
「周子元入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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