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夜色涼如水。
薛陽府西院廂房中,司徒嫣兒斜靠在軟椅上雙眸微睜半寐,纖細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敲打在一旁的檀木桌上。發出類似敲打木魚的聲音。漂浮在空中消散開來有種詭異的氣氛無聲流轉。
忽然,她猛的睜開眼,停止敲打,豎耳屏息凝神靜聽著由窗外傳來的細碎聲響,精緻的五官因緊張而沁出些許密集的小汗珠。
可是,那種聲音卻又忽地消失了,彷彿剛才那種聲響根本就是她的錯覺。四周只剩下蟬鳴的聲音。
司徒嫣兒端過檀木桌上的茶杯打開杯蓋輕抿了一口茶又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讓自己那顆極度不安的心平靜下來。可是,手還是抖動得厲害,手中的茶杯與茶蓋發出極不協調的刺耳聲。
「你,可是在害怕著什麼?」如鬼魅般的聲音在她身後突然響起。司徒嫣兒端著茶杯的手劇烈著,終於從手中滑落在地,尖銳的聲音迴旋在整個西院後盤旋在她耳旁。
「你你你——你是——誰?」是那些在火裡喪生的冤魂嗎?他們來索命了嗎?
她想知道是誰在背後,但,不敢回頭。
「人果然不能做太多壞事,不然就如你這般,做賊心虛,草木皆兵。甚至連朝夕相處的人的聲音都會分辨不出來。」來人緩緩繞到她身前,一雙銳利的鷹眼所釋放出來的耀眼光芒掩蓋了他臉上那道難看的疤痕。
司徒嫣兒驚愕地瞪向他,紅唇微微翕動著,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蘇天!你瘋了嗎?竟然跑到薛陽府來,薛顥武功在你我之上,如果」
「沒有如果,他不在府中。」蘇天慢條斯理的說。
「你那麼肯定?」
「我設計誘他出去的,當然肯定。」他射了張紙條在朱漆大門上,說把那丫頭扔在了城們旁。薛顥居然真的飛奔趕去。也不考慮是否是個圈套。看來,那丫頭在他心裡果然比他性命還重要。「另外我還差人辰時送信過來,去還雨山上的破廟接回皖夕。」
「皖夕?」她重複著這兩個字,面帶疑惑:「你不但語氣變了,甚至連對她的稱呼都變了?你居然喚那個死丫頭皖夕?」
「不准罵她死丫頭!」蘇天脫口厲聲斥喝她,眼中閃過一絲怒氣。「憑你,還沒資格辱罵她。」
司徒嫣兒驀的一震,強行壓住心頭莫名竄出的無名之火,冷聲譏諷:「沒資格?骸蘇天,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你就愛上她了嗎?」如果不是愛上了那個死丫頭,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蘇天怎會對自己怒言相像?
「我當然愛她,就如我愛凌兒,因為我會和她結為兄妹,而且,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早在下山前的路上,他就決定,一旦與皖夕結為兄妹,便會對她坦白。
「什麼!你——」司徒嫣兒震驚得無法言語,突然有個地方像被抽空了似的大腦一片空白。
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蘇天嘴角一撇,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你的名字。再過些時日,我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不會讓他們找到。你可以高枕無憂,不用擔心誰會洩露你的秘密。」顯然這番話很成功的打消了她的顧慮,她緊握成拳的手掌漸漸鬆開。蘇天卻偏不想讓她放下心來,頓了頓又道:「很認真的提醒你一句,皖夕回來後,你一定要離開。薛陽府的少夫人只能是皖夕。你可聽清楚了?」
妖精!那個死丫頭一定是個妖精!才會把所有男人都媚惑了。憑什麼她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疼愛,而她卻什麼都沒有!司徒嫣兒在心裡恨恨罵著。默視著地面的雙眸忽閃過一束惡毒的藍光。
她抬眼幽怨的看著蘇天,睫毛一眨,硬生生擠出幾滴淚來。「蘇天,難道你忘了臉上的疤是誰害的?你就不想報仇了嗎?」
蘇天凝望著這張曾讓他日思夜想為之瘋狂的面容。明眸皓齒,眉目清明,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的確是世間鮮見的絕色。可就是這般美麗的面具下隱藏著的卻是怎樣一顆歹毒的心。想起凝脂樓失火時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忽然,覺得她很陌生,或許,在自己心裡,始終牽掛著的,不過是她絕美的容顏而已。
他背轉身去,輕撫過那道疤痕,淡然道:「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希望她幸福。」他知道皖夕與薛顥深愛著彼此,所以,為了她的幸福。他願意放棄一切。
司徒嫣兒那張燦若桃紅的臉驟然變得雪白,她難以置信的狠抓過他的手臂,喃喃道:「蘇天,你不要賺義父說過,我會是你蘇天的娘子,等我們搞跨薛陽府我就會更你成親。」她一心想要留住他,以至於把曾讓她最痛恨的婚約都說了出來當作誘餌。
「義父?」蘇天冷哼一聲,拂然道:「那隻老狐狸,我沒找他算帳已經便宜他了,至於他說的那些話嘛—」他停下來,期身靠近她,漆黑的雙眸看進她眼底,滿是不屑。「我不會再做那種白日夢,何況,你根本不值!」語畢,『騰』地一聲消失無蹤。
不准再罵她死丫頭。
憑你,沒資格辱罵她
我不會再做那種白日夢,何況,你根本不值!
這些話,像把利刃,撕割著她的心。什麼五年癡心一片,如今卻是根本不值!
瘋子!一群瘋子!薛顥是,蘇天也是。
她絕望的癱倒在軟椅上,遠遠望去就像枝開敗了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