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華服輕裘,面目輕浮,腳步虛浮,一看就是整目鬥雞走狗的紈褲子弟。()七葷八素的倒在地上,被同伴七手八腳的扶起來,他立刻火大的一把推開同伴,隨後一手扶著頭,一手指著剛才打了他一拳的男子揚聲罵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打本少爺!是嫌命太長了嗎?」
他周圍的同伴皆是些鮮衣怒馬,飛揚跋扈的富家公子哥,馬上跟著呼呼喝喝的幫著腔,一副趾高氣揚、狗仗人勢的模樣。
但下一刻,一群身手矯鍵的侍衛閃電般的翻身下馬,迅速地將他們團團圍住,前且唰地一聲地抽出腰上的胯刀擱在他們的肩膀上,威嚴地喝道:「大膽,休要放肆!」
「啊……救命!」
「啊……不要殺我!」這群公子哥兒何時被人用刀擱在離脖子這麼近的地方過,登時都嚇的大叫起來。有兩人膽小的不住的喊救命,身體瑟瑟發抖。
只可惜他們此時位於東城城郊的大路上,因天氣寒冷,路上行人甚少,饒是有一兩個行人,看見大路上如些陣仗,皆臉色一變,縮了縮脖子,把衣襟又拉緊幾分,加快步子匆匆跑遠了。
那兩名女子一看追自己的壞人被人制住,立刻機警的跑到剛才出手救了自己的男子身邊,正要道謝,卻聽見那紈褲子弟為首之人大聲叫囂起來:「你們是何人?竟敢用刀指著本少爺?等本少爺稟明了我爹和我姐姐,定將你們統統關到牢房裡去,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阿武,放開他們!」剛才飛躍過來救下那女子的人正是慕容嚳,他打了那公子哥一掌便飄然立於一旁,此時聽那公子哥似乎背後另有倚仗,頗覺好氣又好笑,遂令手下放人。
他此次和王叔有事外出,並未使用太子儀仗,也難怪對方認不出來,蹦噠的厲害。
那兩名女子一聽壞人要被放開,兩人臉色齊齊一變,那婢女模樣的少女立刻扶著小姐往慕容嚳身邊靠拔,看來是想尋求保護,冷不防卻被兩名面目威嚴的侍衛伸臂隔開,根本不允許往前進一步。
「哼!算你們識相!」那公子哥以為自己的威脅奏效,立刻恢復原貌,變的威風八面起來。
他臭著臉看著慕容嚳,一副居高臨下,頤氣指使的模樣:「你知道本少爺是誰嗎?本少爺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管本少爺的閒事?還對本少爺動粗?」
奈何慕容嚳根本不為所動,僅是淡淡的道:「你是誰很重要嗎?法不可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當街強搶民,我便管上一管。」
「敢管本少爺我,反了天了你!看本少爺今天不抽死你。」那公子說完眼神四處尋找,突然一眼掃到同半手中的馬鞭,一手就奪了過來,劈面就要向慕容嚳抽過來。
「啊!」兩名少女驚叫起來。
不過她們是虛驚一聲,慕容嚳的侍衛可不是吃乾飯的,怎肯讓人傷害到太子殿下,俱手腳俐落將人制伏,爾後不管那公子哥在怎麼叫嚷都不放手。
阿武威風凜凜一揮手,吩咐眾侍衛:「堵嘴將人帶走,交予京兆尹發落。」
驚魂未定的兩名少女鬆了一口氣,立刻噗通一聲跪到薄雪覆蓋的地上,對著慕容嚳嬌聲道:「多謝公子見義勇為,拔刀相助,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慕空嚳眼神略有些複雜的看著那名小姐模樣的女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起來吧!路見不平怎能袖手旁觀?在下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謝過公子。」
那名少女十六多歲的模樣,在丫鬟的摻扶下起身,忍不住悄悄的覷了慕容嚳一眼。發現對方是一位長身玉立,錦衣華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生得極是俊俏,通身貴氣逼人,一對雙眼皮的大眼睛黝黑深遂,比之潭水還經幽深,令人沉醉不已,眼睫又濃又密竟然比之女子的都還要長而美。
尤其是額頭正中居然生有一撮墨金色的頭髮,流光隱隱閃爍,為他平添幾份神秘和威嚴。而且,這位公子正一臉高深莫測的注視著他,眼神複雜卻很專注,她的芳心頓時不爭氣「彭彭」地跳了起來!嬌媚的桃腮粉臉飛上了一抹羞赫。
直到丫鬟輕輕用手碰了碰她,少女才醒過神來,立即收斂心神,對著慕容嚳又是盈盈一拜,朱唇輕啟,聲音如黃鶯出谷:「小女子承蒙公子拔刀相助,感激不盡,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與此同時,寧王晃晃悠悠的下了馬車,在侍衛的陪伴下走到慕容嚳的身邊,正好一眼掃到那少女的臉孔,饒是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的寧王殿下也不禁一怔。
女子著一身素色襖裙,外披大紅色披風,頭上首飾皆無,僅用一根木釵壓住滿頭如雲的青絲,眉目如畫,清麗難言,站在冰天雪地裡宛如一朵開得正艷海棠花,竟是個姿色不俗的絕色佳人。
這倒也罷了,美人寧王見多了,倒也不以為奇。令他驚奇,或者說驚艷的是,這女子的容貌居然和他的夢中情人生得有六七分相像。誰是寧王的夢中情人?咳!上次說過,若櫻剛剛晉陞他夢中情人的寶座。
尤其是這少女皺著眉頭不言不語的神情,和若櫻雪白的眉心偶爾縈繞輕愁的模樣很像。幸而她那雙眼睛是標緻的星眸,與若櫻返祖的一雙難描難述的美眸不同,不然寧王還以為是要鬧雙胞胎了。
寧王很快清醒過來,非但不去看那少女,反而去看自家侄子,果然見到慕容嚳一臉複雜莫名的神色,定定的直視著人家姑娘的臉。
「哎!」於是,寧王對著那位少女隨意抬了抬手,笑容滿面,一副憐香惜玉地模樣道:「這位姑娘請起吧!不知姑娘仙鄉何處,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三句話便原形畢露。
慕容嚳此時已自那姑娘臉上收回了眼神,見那位姑娘對王叔的問題似有些不知所措,只拿一雙剪水秋瞳求救似的望著自己,嬌美的模樣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望著與若櫻有幾分相似的眼神,他心裡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滋味,竟然有些柔軟,便向那姑娘揮了揮手,低聲道:「姑娘不必回答,亦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就當是萍水相逢吧!」
言罷,他負起雙手在身後,轉身往馬車而去。寧王的眼神掃了掃那位姑娘,又掃了掃慕容嚳俊挺的背影,嘴角便微微一挑,臉上泛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轉身也尾隨侄子而去。
不料未走幾步,身後便傳來那位姑娘低低的、壓抑的哭聲。
慕容嚳前行的身軀忽然不著痕跡地一滯,眉頭輕蹙,步伐停駐下來,爾後側過身子,回望著身後在丫鬟懷中掩面哭泣的少女道:「姑娘切莫驚慌,我的侍衛自當會護送你家去,你只當將地址告訴他們即可。」
那少女聞言不禁一愣,急急忙忙的擦乾眼淚抬起頭,似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故做平靜和堅強地道:「多身公子的好意,小女子感激不盡,只是會不會誤了公子的大事?」
慕容嚳深遂的目光劃過那姑娘嬌媚動人的臉,爾後轉開,輕描淡寫地道:「天色不早了,姑娘還是趕早吧!」說完就要轉身,打算再一次提步走開。
驀地,那名丫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砰砰」地給慕容嚳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大聲而又悲切地道:「公子救命,方才追趕我家小姐的惡少並非尋常人家的公子,乃是鴻臚寺卿楮大人的幼子,其姐正是當朝玉妃,此次得公子所救,過後那惡少定不會放過我家小姐,望公子垂憐,救救我家小姐吧!奴婢來生做牛做馬都會報答公子您的!」
說罷,那丫鬟又是不住的嗑頭。
寧王撫著下巴嘖嘖歎息:「嘖嘖嘖!原來除了貌美如花的小姐,還有俊俏的丫頭,且這般忠心護主,倒極是難得,本還以為這金都裡的紈褲子弟我俱能認個全須全尾,不想竟有漏網之魚,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那少女見丫鬟不住磕頭,不一會兒就把前額都磕青了,連忙也倒頭就拜,卻不喊救命,只是暗自垂淚,那雨打嬌花的模樣令人頓生惻隱之心。
忠心耿耿的俊丫頭伏在地上淒慘的哭訴:「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主人本不是金都人氏,近日才舉家遷來金都,……途中又遇盜匪,搶光了錢財還打傷了我家老爺,好不容易來了金都,因手中拮据,老爺傷,夫人病的,連個落腳之處也沒有……只能找了間破廟棲身,都說屋漏偏逢連陰雨,船遲又遇頂頭風,果真如此,我家小姐素來孝順,不忍心老爺夫人受病痛之苦,便想帶著奴婢來城外挖些草約回去,不料……不料,才剛出城就被那惡人看中……嗚嗚……往後……嗚嗚……往後我家小姐可……」
丫鬟雖連哭帶訴,但她口齒清晰伶俐,字正腔圓,倒把事情說的有頭有尾,就連那分擔心也清楚的表達出來了,讓那些錦衣侍衛也心有慼慼焉,的確,女子生的美貌過人,原本是一樁令人艷羨的美事,但也得看生在什麼家庭,沒人護著,終只能招禍。
慕容嚳駐足原地,垂下眼簾沉默不語的聽著,隔了半晌,他緩緩抬頭,和顏悅色的對著那少女道:「起吧!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保證那楮公子以後不再糾纏於你。」
說著示意身邊的侍衛取些銀兩送給這兩位女子。不管是這少女生得像若櫻讓他無法置之不理,還是身為一國儲君的責任,絕不能放任這種欺男霸女的行為。
少女和丫鬟聞言,立刻感激的道:「謝過公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只是兩人都拒不接愛侍衛遞過來的銀兩。小姐似乎是從沒有受過人的接濟,臉色羞的一片通紅,更顯其嬌艷。
丫鬟倒是神色自若,但也有話說:「兩位公子,老話說救急不救窮,您救得了一時卻救不了一世,……奴婢和我家小姐雖是女流這輩,別無長處,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爺夫人餓死啊,兩位公子府中可招繡娘?我家小姐一手女紅繡活是得十里八鄉都交口稱讚的,奴婢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些,還拿得出手,……如果能到兩位公子府中謀一份差事,一來是奴婢和小姐有個棲身之所,二則是以免小姐的美貌受好色之徒的覬覦!」
慕容嚳雖對這兩女自食其力的行為頗為讚賞,但對這丫鬟的話卻不置可否,皇宮中的繡娘可不是一般人隨意可當的。
寧王心想,若櫻看來是沒自己的份了,這輩子只能垂涎三尺的乾瞪眼,這姑娘雖說差上若櫻些許,但卻比鳳若鸞這個親妹妹都要長得像若櫻,沒魚蝦也好,聊勝於無吧!若能弄到手,也能解解饞。
於是寧王大手一揮,豪氣萬千地道:「些許小事,本王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們兩個到寧王府來做繡娘吧!本王自當保你二人安然無恙。」
……
再說鳳歌一臉喜不自勝的回候府後,稍事梳洗,重新整妝,打算直奔鳳臨閣去告訴小女兒這個好消息。
鳳臨閣精緻華麗,富麗堂皇的二樓。
若鸞一臉抑鬱地坐在雪白的波斯地毯中,頭無力的擱在透明的冰璃壁上,雙眼無神地望著永不結冰的湖面發呆。晚茜和明霞皆著雪白的羅襪,悄沒聲息的走了過來。她們一個手捧著鎏金的手爐,一人端著熱熱的甜點。()
「小姐,喝點燕窩潤潤喉吧!」晚茜跪在厚厚的地毯上,將燕窩羹奉到小姐身側,卻見小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似沒聽到一樣,便歎了一口氣道:「小姐,你且放寬心,夫人一定會為小姐想辦法的,就是奴婢們都心疼著小姐,何況夫人最是疼愛小姐的,什麼事沒有不會為小姐考慮好的。」
明霞將手爐塞到不言不語的小姐手中,嬌好的臉蛋是全是不滿,耷著眉,撇著嘴道:「真是不公平,以前我們小姐是鳳女,不管是太子的婚約還是鳳女尊貴的身份,那都是小姐的,便是別人看到我們這些奴婢也不敢隨意呼喝,可大小姐一回來,馬上就把什麼都輕輕鬆鬆的接過去了,不過是生得稍好些便把太子的心也勾過去了,想大小姐沒回來之前,殿下對小姐還不是極為疼愛,但凡好一些的東西,都是緊著小姐……」
「好了,你少說兩句吧!不知道的還以就你生了一張嘴,口沒遮攔的,被有心人聽見那還了得!」晚茜橫了明霞一眼,打斷她的抱怨,爾後望著外面的湖水歎了一口氣,煩惱地道:「只能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誰又能想到大小姐丟了快十六年還會被找回來呢!好好的生活一下子全毀了,真真是苦了我們小姐了。」
明霞心中一肚子不滿,哪能一下子剎住話頭:「都是一樣的鳳姓女,憑什麼大小姐就是真的,我們小姐就是假的,不就是手臂上多了一隻死鳥,哪裡就能當了真,說不得是文上去的……」
「別胡說八道!」晚茜真是拿明霞沒辦法,耐著性子與她解釋:「你真是個沒見識的,當鳳族沒人了,不說那只玄鳥有識別的方法,便是鳳王常佩戴著的那塊鳳凰王飾,若是離開了鳳王的身體過久,就會沒有光亮變得黯沉,這一點誰都不能做假,那塊鳳凰飾就是靠歷代鳳王的體溫才會發光發亮。」
「我呸!真是活見鬼了!什麼鳳凰飾?倒像是妖邪之物。」明霞本想憑自己的聰明挖掘一點什麼出來,被晚茜這麼一說,倒是證據確鑿了,猶不甘心,忍不住恨恨的啐了一口。
晚茜的脾性兒素來較沉穩,什麼事都會放在心裡惦幾惦,沒像明霞那麼忿恨不平,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從頭至尾不出聲的小姐道:「小姐您還是吃點東西吧!只要您依照著奴婢所說的去做,別的那些好東西咱們是拿不回來,但太子殿下一定會是小姐您的!」
聽到太子殿下,若鸞立刻就有了反應了。她轉過頭,紅腫的星眸定定地瞅著晚茜,不太確定地道:「真的嗎?太子哥哥那樣的人物姐姐會願意讓給我嗎?」
說著,她又轉過頭將臉貼在冰璃壁上,望著被寒風吹近的湖而自言自地道:「若是我,是死都不會讓的,那麼好的太子哥哥……」
明霞撇著嘴小聲附和:「肯定不讓啊?放眼天下,誰能比殿下有權有勢,人生又俊,能被這樣的男子喜歡是許多女子夢寐以求的,若是……」
她說著說著臉紅了,心裡卻更加怨恨若櫻了。若是自家小姐還是鳳女,早晚是要嫁太子的,憑自己過人的姿色,毋庸置疑是要陪著小姐進宮的,到時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與太子來個日久生情,再藉著機會懷上一男半女,母憑子貴,待到太子做了皇上,自己跟著水漲船高,做個貴妃那是綽綽有餘的。
她侍候著小姐這麼多年,貼心貼力,還不是因為小姐可以來去自如的與太子見面,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也多了一個機。
她瞟了瞟一邊溫馴端莊的晚茜,眼裡全是輕蔑和不屑一顧。小姐的丫鬟裡頭,就屬自己姿色最出眾,自然是能獲得到太子的喜愛,別以為她不知道,晚茜也想跟著太子過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要不然,晚茜會這麼費盡心機的幫著小姐出主意,不就是想搶回太子!
若鸞見湖面上被風吹起一圈圈的漣漪越來越大,便收回目光。她緩緩地轉過身子,將手爐扔給明霞,這閣樓裡溫暖如春,哪需手爐,不過是做做樣子顯得身體虛弱罷了。
晚茜連忙支上矮几,將燕窩羹放在矮几上,起身扶了若鸞坐她,侍候她喝燕窩,一邊小聲道:「小姐,夫人若是回來了,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小姐都不要憂心,只管像方纔那樣呆呆愣愣的就好,到時夫人和候爺自會心疼小姐,心也會向著小姐一些。」
若鸞垂首,無意識的用湯羹攪拌著碧玉碗裡燕窩,突然豆大的一滴淚從她臉上滑下,叭嗒掉在矮几上,緊接著又是幾滴眼淚急急的掉了下來。她有些難過的放下湯羹,伸手捂著自己的臉,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姐姐對我那樣好,我卻這樣算計姐姐,我真是個蛇蠍心腸的壞人……往後都沒臉見姐姐了……」
明霞連忙抽出綾帕替小姐擦從手指縫流出的淚水,一邊急著勸道:「小姐,祖宗,您可真是菩薩轉世,千萬不能這麼想啊,鳳王什麼都不缺,您現在可是什麼都沒有啊!如果連太子爺都沒有了,您說您以後怎麼體面的生活?便是奴婢也跟著沒臉啊!」
「可是……可我這心裡難受,姐姐她……」
「我的兒!你怎麼又哭上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驀然,鳳歌的充滿焦慮的聲音在閣樓門口響起。緊接著,她慌慌忙忙的掀了紗簾就進來,差點連繡鞋都忘記脫了,待看到若鸞安然無恙的坐在冰璃壁前,才鬆了一口氣。
她踩著沒了足踝的雪白地毯匆匆走到若鸞身邊,一把將正在哭泣的女兒摟入懷裡,不住的拍撫她的後背,心疼地道:「娘的嬌嬌不哭啊!你這麼哭是要將為娘的心都哭碎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姐姐答應不嫁你太子哥哥了,還會去勸殿下來娶你,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什麼?姐姐她真的……?」若鸞放開捂在臉上的手,滿臉驚愕地自鳳歌懷中抬起頭來,似不敢置信。
明霞和晚茜兩人驚異地捂著嘴巴,又是高興,又是不敢相信相互對視一眼,都沒想到這麼快就達到目的了,還以為要唆使小姐多尋死覓活幾次才會奏效呢!
鳳歌肯定的點點頭,一邊替若鸞擦著臉上的淚水,邊眉眼含笑地道:「你姐姐得到的東西夠多了,她也該知足了,你看看你多可憐啊,她要是狠心的將你的太子哥哥都搶走,娘就不認她這個女兒。」
若鸞沒有笑,反而很心虛,心裡愧疚從生,忍不住小聲地道:「娘你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吧?要不然姐姐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
她知道鳳歌一向最疼她,護短得緊,可能是因為前面丟過姐姐,猶如驚弓之鳥,生怕她也有一點損傷,有一次,一個僕婦上菜,不小心把湯汁灑了一滴在自己身上,鳳歌當場讓人將那個僕婦打死,以儆傚尤!正是因為這樣,鳳臨閣侍候她的丫鬟僕婦無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鳳歌面不改色的搖搖頭,不以為然地道:「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娘是那種對女兒說難聽話的人嗎?這些年來,娘可曾對你說過一句重話?彈過你一個指頭?娘只不過跟你姐姐好好講了講道理,為你抱了幾句不平,然後說你撞牆撞的頭破血流,你姐姐便二話不說的答應了。」
若櫻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頭,見鳳歌面不改色,撒謊就像吃飯一樣平常,不禁瞪目結舌,半天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反倒是晚茜和明霞對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直道:「夫人英明。」
「可是,若是姐姐回來看我,我……我的頭……什麼事也沒有,那要怎麼辦啊?」若鸞總算找著調了,可卻又滿心慌亂,不知到時如何坦然自若的見姐姐。到時姐姐若是問她的頭怎麼沒破?她要怎麼回答?
「哎,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單純,有什麼不好辦的,到時叫明霞她們幫你隨便包一下,糊弄過去就算了,難不成你姐姐還要親自拆開檢查?」
鳳歌卻是雲淡風輕,只覺前途一片光明,渾身充滿幹勁:「你不知道娘從現在開始就要忙了,這些年娘親早幫你把嫁妝準備的差不多了,可有時一想,不是覺得少了這就差了那,再說你以後是太子妃,越發不能馬虎了,一切東西都要天下最精緻最珍貴的,這樣才配得上你太子妃的身份,所以娘還得再張羅一份嫁妝單子,到時不知要忙成什麼樣啊……」
鳳歌狀似抱怨的說著,可她從眉梢到眼角都帶著笑,那分喜悅都能感染到旁人,彷彿亟欲與人分享一樣。惹得一旁待立的兩上丫鬟也是滿面春光,眉眼含喜。
若鸞心中卻還是有一份不安的感覺,覺得素來溫婉的娘親怎麼變得咋咋呼呼了?她拉了拉得意忘形的鳳歌,小聲地道:「娘,這事眉目都不清楚呢,八字還沒一撇,您七早八早的準備了,到時不成,可不鬧大笑話了。」她以前斷然不會如此小心翼翼,可經過真假鳳女和落水事件後,她知道許多事情看似鐵板訂釘都會起變化,何況這還沒開頭的事。
鳳歌卻似胸有成竹,伸出猶如少女一樣的纖纖玉指撫了撫自己的鬢角,語氣透著難以言說的輕鬆:「我兒且安心,這有什麼好怕的?你姐姐親口答應為娘不嫁太子,太子與我們候府有婚約,怎麼也要娶鳳姓女的,不娶你他還能娶誰?明日,娘把太子殿下和你姐姐約好,讓你姐姐將不嫁的意思同太子一說,這不就什麼都結了。」
若鸞聞言,不知為何覺得頭都有些抬不起來,低聲嘟嚷道:「我是怕姐姐怪我,怨我,從而影響了我們兩姐妹的姐妹情誼。」
她這話一說,鳳歌更輕鬆了,語氣輕飄飄的道:「怎會?你姐姐若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不但不會怪你反而會更心疼你,你將一切都讓給了她,為此遭了多大一番罪啊!差點在魏王府的湖水中丟了性命,還要怎樣?難不成真的逼死你,她才甘心?那她以後有何面目當她的火鳳王?」
若鸞這才略略有些心安。
……
不說鳳歌母女如何盤算,只說若櫻晚上就寢時身上就不大好了。她自己到沒感覺到如何,反倒是蕭冠泓覺得她今日因哭的太多,美麗的雙眸居然前所未有的顯得有些紅腫,便喚了四衛拿了涼帕子來,給她搭在眼睛上。
先前並未感覺如何,可此時把手一伸上去卻覺得若櫻的額頭似火燙,他心下赫然一驚,猶有些不相信的拿手又試了一下,手下那滾燙的體溫卻提醒著他,若櫻千真萬確的發熱了。
蕭冠泓俊顏陡變,真可謂是大驚失色,若櫻的身體素來康健,他們認識至今,除了那次行經不暢腹疼過,若櫻還真未怎麼生過病。蕭冠泓還為此竊喜不已,以為是自己纏著若櫻做那事多了,陰陽調合的好。
「若櫻,你感覺怎樣?是不是難受得緊?」蕭冠泓一面關心地問著若櫻,一面喚人去請柳生。
若櫻躺在床榻上,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微腫的眼睛半闔著,輕聲地道:「不難受啊,就是覺得身子很輕,像飄浮在雲端一樣。」
蕭冠泓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鼻尖微酸,竟怎麼也說不出口,她分明是心裡太過傷心,被鳳歌一番傷人的話語著實傷透了心,進而起了高熱而不自知,可見她嘴裡說的很看得開是騙人的,心裡還是極度渴望親情的。
柳生進來後,毫不避違地望著漆金雕茶床榻上的這一對男女,不勝唏噓,真可憐!男的雙腿還未好,女的頃刻間也倒下了,倒是應了那句夫唱婦隨。
若櫻其實主要是心病,雖有蕭冠泓寬慰呵護,但她心裡委實難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渴望了十幾年的親情居然是這樣的不堪,她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意志力一旦被摧毀,身體很快就不堪一擊了。
說來都讓人不相信,吃了柳生熬好的藥,到了下半夜她居然還陷入了昏迷之中,醒時也是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之中只感深覺蕭冠泓似乎一直未睡,不停的輕喚她的名字,那聲音深情而溫柔,略有些沙啞,卻依舊動人至極。
未免夜長夢多,鳳歌次日一大早就過來館內接若櫻,她已派人去邀請太子殿下了,只待兩人見面把話一說清楚,那自己也就吃了定心丸了,到時就可以著手準備若鸞的嫁妝了。
令鳳歌始料未及的是若櫻居然病了,據雨衛那滿臉沉痛的回述,若櫻竟然是一直是昏迷不醒。鳳歌心裡不禁有些慌張,有一部份是心疼若櫻,怕她有個好歹。
另一有部分是有些狐疑,覺得若櫻不會是因為想逃避與太子見面而裝病吧?她這是推己及人,因為她自己不就將小女兒的情況誇大到頭破血流,由此來博若櫻的同情。心下有了這份想法,她不顧蕭冠泓一臉冷若冰霜,態度異常堅決地以一位母親的身份提出,要見見女兒。
蕭冠泓自是不願,他固然急於想向鳳歌表明自己求娶若櫻之意,但他對鳳歌半點好感皆無,甚到是從骨子裡頭厭惡的。
想他娘親雖走的早,可楚貴妃在世的每一日都是疼他入骨,將他看得猶如自己的眼珠子一樣重要,何曾像鳳歌這樣對待過若櫻。而在他自己的心裡,若櫻比世上任何的人都該得到親人的疼愛,因為她是那般的美好,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早點找到自己的親人,從而相認,然後一家人過上和和美美的生活!
因此,明知道鳳歌是若櫻的親娘,以後會是自己的丈母娘,本應討好巴結的對像,卻依舊冷冷地道:「怕是令夫人失望了,大夫千叮嚀萬囑咐,道是不能讓人擾了她的清淨,何況她現在昏迷不醒,就不勞夫人費心了。」
蕭冠泓越是阻攔,鳳歌心裡越發是疑心重重,直覺偏像向後一種猜測,覺得若櫻是想逃避與太子見面,所以伙著蕭王爺等人騙自己,想以此矇混過關。
於是她深深歎了一口氣。保養得宜,猶顯美麗的臉上露出了哀傷之色,聲音含滿擔憂:「王爺,請體諒一個做母親的拳拳之心,不見到若櫻究竟如何了,小婦人既便回去也是為她擔驚受怕,茶飯不思,再則說到天邊她也是小婦人的女兒,焉有她生病,做母親卻袖手旁觀之禮?」
鳳歌的話入情入理,且名正言順,聽到的人都覺得這是骨肉情深,蕭冠泓若是再橫加阻攔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何況他現在的身份不夠,不能直截了當不讓她看若櫻。他沉吟半刻,命令四衛:「領夫人去年見見鳳王,但不能多擾她,見了就出來吧!」
「是,王爺!」四衛對蕭冠泓很是尊敬,因為這位王爺不畏生死的救過鳳王。
鳳歌是在佈置精美的客房裡見到若櫻的,蕭冠泓早有準備,一早將若櫻安排進了客房。當她看到若櫻昏沉沉的躺在繡床上,那一瞬間,做為母親的天性被激發,不禁心疼不已,連忙伸手上去一撫,若櫻額頭的高熱還未退掉,居然熱的燙手。
鳳歌心中驀然一疼,手下一哆嗦,總歸是親生母女,哪有什麼隔夜仇啊!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女兒昨晚上高燒了一晚上,她卻在赤鳳候琢磨著怎麼利用大女兒為小女兒謀奪得婚事。
但鳳歌在暗自責自己的同時,看著若櫻半死不活的模樣,她突然靈機一動,向身邊的一個僕婦使了個眼色,僕婦附耳過來,鳳歌悄悄的囑咐了她幾句。
僕婦連連點頭,匆匆出門而去。
不一會兒,坐在輪椅中的蕭冠泓就與心急如婪,匆匆而來的慕容嚳碰上面了。
「嚳太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嚳太子何事這麼急切?」蕭冠泓坐在輪椅上也是一副大馬金刀的模樣,他擋在慕容嚳的前面,客氣有禮外加疏離冷淡的問道。
說老實話,若不是若櫻橫加阻止,蕭冠泓對慕容嚳是想除之而後快的。他以前沒把慕容嚳當回事,那是因為慕容嚳以後是要登上九五之尊的那個位置,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若櫻不會喜歡皇宮中的三宮六院,再則他也不知道兩人這間有婚約,如果早知道他就不會對慕容嚳那麼放任了。
慕容嚳俊朗的臉上全是焦急,聲音有掩飾不住的擔憂:「蕭王爺,本太子前來是想探望若櫻一番,這個應該不會要王爺你批准吧?畢竟若櫻只是來幫忙照顧不良於行的王爺幾天,自有與友人相見的權力?如果王爺你連這個也要橫加干涉,那本太子倒要懷疑王爺的居心了?」
蕭冠泓不動聲色的在心裡盤算,如果不讓他見,他真的擺出是若櫻未婚夫的身份,那自己就被動了,到時慕容嚳反而比自己更顯得理直氣壯,名正言順。但若讓慕容嚳就這麼見著人了,他又百般不甘心。
但慕容嚳今日卻不同於以往,往常他都是很隱忍,至少是默默忍耐,但今日他卻沒有那麼好的風度,見蕭冠泓面無表情的冷凝著一張臉在哪裡,擺明了不想讓自己見到若櫻,他忍無可忍的道:「蕭王爺,本太子不為別的,只是聽說若櫻病勢嚴重,心裡很提心她,想來見見她究竟如何了?不管你我之間怎麼樣,先讓我見一見她可好?過後王爺想怎麼折騰,嚳沒有不奉陪到底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蕭冠泓覺得再堅持下去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便默默的讓明月推了輪椅,自己在前面帶路,表現一個主人家應有的風範,其實他是不想讓慕容嚳單獨去見若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