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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朝堂宮闈 文 / 吳圖

    武寧含著一顆楊梅,聽了這話倒是愣了愣,下意識道:「回來了?」。

    清明點點頭,急忙道:「主子,可不是!四爺現在正在福晉正院裡,其他各位格格也都在,請主子趕快過去吧。」。

    珠棋在一邊皺了眉道:「怎麼別的院子裡主子們都知道了,咱們主子卻到現在才聽你說?現在人都去齊了,咱們主子倒是最後一個!」。

    清明低了頭,不敢言語,武寧搖了搖手,扯了扯珠棋袖子——她要吐楊梅核。珠棋連忙窩著手心用白帕子接了,又遞上手巾卷兒,武寧接過來,將唇上染的果汁紅色擦了擦,起身進了寢室裡,對著鏡子將頭髮整了整,整套釵環地插上,又匆匆換了衣裝,對著鏡子照了照,見在外面待的時間久了,臉上有些紅撲撲地出汗,便讓珠棋幫著撲了些粉。

    珠棋一邊撲粉一邊埋怨道:「主子,這大日頭下可真不能坐了,房裡雖是悶,把窗子打開通通風也就是了。」,她說著,輕輕拍了拍手上的香粉,望向鏡子裡,撅了撅嘴,道:「主子您看看,就這麼幾天,臉都沒原來白了!」。

    武寧對著鏡子瞅了瞅,道:「我那屏風濃蔭密佈,遮陽得很,哪裡會曬黑?好罷,明兒個讓他們再送些遮陽棚架來搭在外面便是了。」,兩人嘴裡說著,手上動作卻是極麻利地收拾利索了,起身剛要出院子,蘇培盛帶了兩個小太監,卻是迎頭來了。兩方人馬在院子裡剛好打了個照面。

    蘇培盛就著在院子裡打下千兒去。武寧連忙讓他起身,笑道:「四爺這一路,還順利嗎?」。

    蘇培盛站起身,微微躬著腰,滿頭大汗地道:「托各位主子的福,很是順利,行程雖有改變,也是爺意料中事。」,他剛從外面回到府中,興頭也有些高,話不由得多了一些。

    武寧點頭道:「你辛苦了。」,蘇培盛連忙道:「那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武寧又讓珠棋賜坐,蘇培盛連稱不敢,稍稍讓開身子,那身後兩個小太監各捧著些首飾綢料、琳琅特產上前來。」。

    蘇培盛笑道:「四爺讓奴才前來知會格格一聲:爺今晚上會歇在格格這裡,但晚膳是在正院裡用,四爺說了……」,蘇培盛說到這裡,腰身越發地低,聲音也小了一些:「格格哪裡也不用去,就請格格就在院子裡等著他。」。

    武寧臉上微微泛紅,轉頭想要問珠棋拿了荷包賞賜蘇培盛,想了想自個兒的庶福晉身份,還是沒敢。

    珠棋方纔還在憋悶為什麼四爺回了府裡,其他格格們都知道了,唯獨自家主子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這會子聽了蘇培盛的一番話,滿臉不平之色褪去,卻是臉色越加興奮。

    蘇培盛前腳剛走,她後腳便伺候著武寧進屋沐浴,又特意往木桶裡撒了比平時多了一倍的花瓣,一層又一層地疊加下去,在水面上下了一層漫天花雨。又因著趕時間,沒敢讓武寧多泡,完成了沐浴的程序,便催著自家主子起身了。

    武寧搖頭看了看滿木桶熱氣騰騰中,奼紫嫣紅的花瓣,搖了搖頭,頗為小農地道:「倒是可惜了。」。

    珠棋:「……」。

    幾個宮女伺候著武寧換上一身新做的旗裝,那多了一倍的花瓣果然不是白加的——武寧渾身香氣襲人,上妝時,香粉、發油、胭脂又無一樣不是暗香縈繞,她被刺激得連連打了幾個噴嚏,趕緊抬手架住還要給自己上粉的珠棋,道:「好了好了!太濃的香味,爺也不喜歡。」,話音剛落,卻聽見一陣嗡嗡聲,一個黑影倏忽從面前一掠而過,在窗戶面前盤桓了幾圈,又重新飛回來,繞著武寧直打轉。

    蜜蜂!

    武寧下意識地起身就想躲,珠棋連忙低聲叫道:「主子別動!人帶起了風,蜂兒是要跟著跑的!」。武寧也有這個常識,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僵在半空中,她慢慢坐下來,眼珠子骨碌碌地盯著那蜜蜂。

    蜜蜂嗡嗡地飛了幾圈,大抵是武寧太過香氣襲人,它完全把武寧當成了一朵大型花朵,正不知從何下手採集,最後,它終於被武寧發油的香味所吸引,停在了武寧頭上那一朵桃花形態的珠花上。

    武寧人坐在鏡子前,頭頂的情形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剛要讓珠棋幫忙,卻聽身後一人微笑品評道:「可見這珠花形態極美,蜂蟲都錯以為真了。」,武寧自鏡中看見四阿哥胤禛正從自己臥房門口跨進來,不由得內心內牛滿面——四爺您怎麼這麼喜歡突擊!每次都是悄無聲息地進來,嚇死人不償命!

    珠棋見四阿哥前來,連忙上前幾步行禮道:「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她走動時,氣流一帶,那蜜蜂順著風擦過胤禛身畔,從臥房門口直接飛向了外面。

    武寧也要起身,四阿哥上前按住她肩膀,見她髮髻上那朵珠花有些鬆了,便對著鏡子幫著往裡推了推。

    發上桃花、人面桃花。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

    武寧凝眸看著鏡子裡四阿哥和她的影子,無端端就想到了一句:「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四阿哥扶住她的肩膀,語氣輕鬆地道:「這珠花看著卻是眼熟,是上次我讓他們開庫房給你拿了四盒裡的麼?」。

    武寧見四阿哥一進來,不說別的,倒是一直在這些小兒女話上打轉,可見是真的寵她,心裡暖暖的,也就捧場地點點頭,揚起下巴,臉上現出了個大大的笑容,道:「可不就是!爺的眼光真是好,這朵珠花造型精巧別緻,顏色也清麗,我很是喜歡。」。

    四阿哥沒說話。只是彎下腰去,從武寧背後探身到前面去,握住了她的手。

    武寧微感詫異,順著四阿哥的意思,跟著他起了身。四阿哥牽著武寧的手走到床前,坐在床邊沿,背靠著床柱。臉上雖是帶著笑,然而那笑意像是夏日傍晚的微風,蕩了一蕩也就不見了。

    又是那種心不在焉的笑容。

    武寧偷偷抬眼打量著四阿哥,也不過幾十天沒見,四阿哥卻黑了不少,想是雖然身為貴胄皇子,在那災區也是住不好、睡不好。

    更別提災區還有疫情,雖然隨侍南巡的人馬絕不敢將康熙一行的路線與之重疊,但飲食上多番小心謹慎總是要有的,如此一來,又添了一項:吃不好。

    難怪他瘦了。

    武寧下意識地就伸了鹹豬手,輕輕捏了捏四阿哥的肩頭臂膀,四阿哥沒睬她,抓了那只罪魁禍首的爪子包容在掌心裡輕輕捏了捏,臉上依舊是若有所思。

    他有心事,武寧想。

    她本想裝傻充愣,但到底還是有些心疼自家四爺,喃喃開了口:「爺……」,一個「爺」字剛出口,四阿哥忽然抬手在武寧肩上不輕不重地一推,武寧猝不及防,仰天倒了下去,正躺在那厚厚被褥上,四阿哥隨之也斜了身子躺了下來,正將腦袋擱在武寧肚子上。

    武寧:「……」!

    她有心想推開未來雍正的腦袋——當然,她不敢。只好就這麼充當著人肉枕頭給四阿哥枕了。

    武寧最近胃口好,飲食上有些不加節制,不由得擔心起自己的小肚子來,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又偷偷撐起了腦袋,卻看見四阿哥閉著眼,劍一般鋒利的眉蹙起,鼻尖微微泛紅。

    武寧瞪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在確認了四阿哥這副神態後,她心中電光火石地轉了一轉:能有什麼委屈、什麼樣的憤懣,居然能讓堂堂皇四子壓抑不住,流露出這樣的神態來?朝堂之事?宮闈之內?

    他皇阿瑪?

    她第一個念頭就轉到了康熙身上,繼而否定了自己的念頭。

    八阿哥?

    八阿哥這一次並不在隨行之列啊!

    大抵是內心的母性有些抬頭的趨勢,武寧下意識攬住了胤禛的肩頭,另一隻手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四阿哥大抵也覺得失態,並不願在自己女人面前露出頹態,將頭微微轉向另一邊掩飾。武寧自然裝做不知,只將話題閒閒扯開道:「爺,這些時日,你不在府裡,我倒是看了不少閒書,見了幾個極好笑的笑話,說給爺聽聽?」,四阿哥並不回答。

    武寧見他沒反應,自說自話地清了清嗓子,笑道:「從前有個欠了一屁股債的人,債主們集中來討債。屋子裡坐滿了人,連門檻上都坐著人。主人偷偷對坐在門檻上的人說:『你明天早點來吧。』那人以為他是先要還自己的債,很是歡喜,於是幫著主人勸走了眾人。第二天……」,她正說著,四阿哥猛地抬起身來,伸手捉住了她下巴,冷冷地道:「什麼都好,廢話太多!」,隨即俯身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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