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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南巡 文 / 吳圖

    兩人各懷心事,在黑暗中靜默了半晌,武寧忍不住側頭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側影冷峻而流利,在黑暗中依舊能看得分明,睫毛在暗影裡一根根地覆在臉上。

    他閉著眼。

    如果不是方才交談過幾句,武寧幾乎以為四阿哥已經睡著了。

    武寧微微撐起身子,去看四阿哥的臉龐。四阿哥若有所覺,沒睜眼,口中只是淡淡道:「上元節那天的事……」。

    武寧心裡一跳,一隻手正撐在柔軟的被褥上,這時不禁抓緊了被褥。她嚥了口唾沫,輕輕地將那被褥抓在手心裡,又重新放開來,心裡實在很躊躇——說實話?說八阿哥?那是找死!說假話?以四阿哥的精明,一定一眼看穿。

    武寧想,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先發話的好。

    讓自己處於被動,不是什麼好主意。

    四阿哥只是等待,一言不發,眼光也並不往武寧的臉上看過來,大約過了一會兒,武寧再也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氣氛的煎熬,主動開了口道:「我不知道爺怎麼想,總之……不是爺懷疑的那樣。」,這話若是在外人聽來,便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但兩人之間卻是心知肚明。

    武寧在那「懷疑」兩字上吞吐了一下,用心觀察著四阿哥的神情。

    這一個小小的吞吐被四阿哥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把眼神移過來,似乎是想說話,但停頓了一下,重新又恢復成了黑暗中一尊線條暢順的雕像。

    「懷疑?」。四阿哥口中冷不丁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武寧有些窘迫了。

    四阿哥沒待她說話,眼光炯炯地直射在她臉上。

    武寧暗暗埋怨自己的回答太蠢,另一方面也感覺到:想在四阿哥面前打太極,簡直是自取其辱!

    但是四阿哥好像立刻看透了武寧的心事,轉過身盯著她,半晌,忽然暗暗歎了一口氣,語氣溫和而平靜地道:「你不想說便罷了,我總是信你的。」。

    武寧一怔,心裡問自己道:就這樣?就這樣通關了?

    到底不是傻子,過了半天,她醒過味來。心裡沒由來的一熱,眼圈也有些發紅,睜大了眼,轉頭望著四阿哥,忽然不知從哪裡生出的膽量,武寧大著膽子撐起身子,湊上去在四阿哥的下巴上輕輕啄了一口。心裡鬆懈下來。

    四阿哥嘴角微翹,伸手攬住武寧肩膀,又輕輕拍了拍,道:「水患賑災,這陣子一股腦地都集中了來,皇阿瑪那裡又召喚得急,你家爺這幾天都累得很,好好睡罷。」。

    武寧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縮回被子裡,小聲道:「水患賑災?」,心裡有些奇怪。

    這個季節怎麼會是鬧水患的時候?

    四阿哥微微點頭,將下巴擱在武寧頭頂,在黑暗中低低道:「皇阿瑪常說『河漲河落維繫皇冠頂戴,民心泰否關乎大清江山』,黃河河道不穩,潰決奪淮,淮河喪了入海口,亦是氾濫成災。我大清百姓流離失所,農業受損,怎麼不是皇阿瑪心頭一塊石頭?」。

    武寧在黑暗中轉了轉眼珠子,沒吭聲。

    四阿哥又道:「皇阿瑪前些年南巡時,閱視河工。今年正月,豐縣吳家莊南堤剛剛築好,北壩又決。等到天氣再熱些,還不知道河水會暴漲成什麼態勢!」,說到這裡,歎了口氣。

    武寧口中喃喃念著:「百姓流離失所、農業受損……」,四阿哥聽了,倒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冷了冷,道:「哼,更可恨的是,天災之外,尚有**。前日皇阿瑪才親手處置了一個私吞災銀的傢伙,這人原先可是很被賞識的!」。

    武寧疑惑道:「既然很被賞識,何至於做出這等目光短淺之事?這人又好在哪裡?」。

    四阿哥道:「他辦匪賊辦得好,去了下面,也不過三年功夫,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武寧聽了,忍不住道:「那是很好呀!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那正是德化感民。」,四阿哥淡笑一聲道:「德化?光是去年一年死在他衙門裡的人,就有四千人!」。

    武寧吃了一驚,道:「四千人!」,手指默默數了數,心想這哪裡是官員?根本是個活閻王啊!又道:「我就不信,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犯了死罪呢?況且一年十二月,若是平均下來,這每個月就要處理幾百號人,哪裡又來得及呢?這裡面定然是有冤枉的。」。

    四阿哥淡淡道:「冤枉是一定有的,酷吏辦的事兒,總要求一個好看場面。」,武寧聽了,惴惴地不再接話,四阿哥躺平了身子,不打算再和武寧繼續這話題,閉上眼乾脆地道:「睡罷。」。

    第二日,四阿哥剛出了府門口,便聽見街對面一人低聲喚道:「四爺!」。

    四阿哥抬頭一看,是自己手下一名鮮少露臉的侍衛。那侍衛身形瘦高,臉色蒼白,手背上青筋錯落,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個練家子。

    四阿哥腳步頓了頓,對身邊幾人道:「你們先退下。」,那侍衛走過來,當街行了個禮,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微微探頭道:「四爺,上元節那件事,屬下查過了……」,接下去便是耳語一般的音量。蘇培盛在遠處瞟了一眼,並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麼,只見四阿哥眉心微動,蘇培盛因著避忌諱,趕緊轉開了眼去

    轉眼間,春去夏來。

    四阿哥關於黃河水患的預言不幸地得到了證實。

    夏陽炎炎,情況越發嚴重——黃河氾濫,千里成災。康熙滿腹煩憂、親自南巡,四阿哥胤禛也在隨行之列。福晉早在前幾日就指揮著幫四阿哥打好了行裝。府裡女眷們送著胤禛出了府,四阿哥又向紫禁城行去,合上康熙的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開始了此番南巡。

    黃河水患鬧得厲害,四阿哥府裡卻是另一番景象:福晉還是老樣子抄經作畫,因著書意一事的緣故,她很是安靜了一陣子。宋格格一心一意地看護著小格格,恨不得她一天當成一個月地長,最好能在四阿哥回來之前就能說會跳,討人歡心。李格格則是安心養著胎,因著宋格格生小格格時候遭了罪,她吸取教訓,不敢多吃,身量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一張臉蛋越發浮腫,隱隱有凸顯出雙下巴的趨勢。一時間府裡風平浪靜。

    酷暑六月來臨,臥室熱得像蒸籠一樣,雖然擺上了冰山,仍然沒有多大用處。武寧十分慶幸——幸好前一陣子府裡大修葺的時候,自己設計了圖紙,把後院留了個小水塘,自己臥室的窗子邊上又有一株大樹,濃蔭覆蓋,人坐在窗邊時,臉都被映綠了,古人說的「滿室皆碧」的風雅場景大抵也不過如是。

    水塘裡養的荷花剛剛開放,武寧記起從前不知在哪本古書上看過的法子,吩咐珠棋將少量茶葉裝在布口袋裡,放在花心中,第二天早晨再取出,加上之前儲存的雨水,一起來煮茶,味道清冽異常。想著等四爺回來,也請他喝一喝這別出心裁的茶。

    四阿哥原本給了福晉家書,說是最近就要回來,誰知因著康熙延長了時間,他的行程亦是跟著改變。災區傳來的消息只道是情況越發嚴重,有些朝廷顧及不到的地方,居然出現易子而食的慘況。福晉帶頭要求大家都跟著抄經祈福,自己更是整天跪在佛前燒香。府裡上上下下又減了用度:衣裝、珠飾、膳食都有部分被節制裁止,李格格雖是有孕之人,一概不能省去,反倒是宋格格那裡,福晉手上無意地鬆了幾分。

    康熙的這次南巡,終於在歷經了足足五十二天後結束了,驕陽如火之時,四阿哥胤禛回到了京城。

    這一日,武寧正在小池塘邊上的「自製屏風」的陰影下打著盹,忽然覺得耳邊嗡嗡之聲,她抬手轟走了那只蚊子,只覺得嗓子有些渴,便睜開眼問珠棋道:「早前的酸梅湯還有嗎?」。

    珠棋本是在邊上給她打著扇子,一聽趕緊道:「酸梅湯這會子沒有,楊梅倒是有不少!還冰著呢!奴才去拿。」,說著將扇子放下起身,不一會兒,便端來了一個木質托盤,中間放著兩隻青花碗,一隻碗裡只有楊梅,另一隻卻是凍了不少冰塊,殷紅的楊梅浮動在晶瑩剔透的冰塊中,冰塊被楊梅果汁染上了紅色,還沒拿近,就聞到了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珠棋遞上小勺,又道:「主子,涼的那碗不能多吃,少用點,解解渴也就行了。」。武寧接了勺子,挑了一個楊梅送進嘴裡,點頭誇獎道:「真甜!」。珠棋捧著那木托盤,正伺候著武寧用食,忽然清明打起柳枝兒,滿面興奮地快步走了過來,道:「主子!四爺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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