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兒受到這種刺激,身子一抖,差點把懷裡的方嫣然丟出去。
「然兒,你……。」他一咬牙站了起來,「你不是然兒!」
方嫣然眼角一瞟,笑道:「我若不是,那我是誰?小六兒,你不是怕了吧?」說著欺近幾步,腳步似乎有點虛浮。
小六兒突地腦中有了個奇怪的念頭:難不成然兒剛剛喝的不是茶,是酒?
他又退兩步,腿後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卻是已經退到了床邊。
現在這種情況,太讓他覺得詫異。
明明是然兒的臉,然兒的聲音,可卻說不出的怪。
他只隱約覺得,他的然兒不可能這樣對他。
「小六兒……。」方嫣然繼續前行,伸手去攬他的腰,眼睛迷迷濛濛的,似乎深陷在夢裡一般。
忽地「嘩啦」一聲,一盆冷水從她頭上傾洩而下。
卻是小六兒見她連整個身子都壓了上來,頗有壓倒的趨勢,心下一慌,一急,順手將床邊放著的清水提起來潑了過去。
方嫣然腳一頓,打了個冷戰,整個人都沉靜下來,眼神不再迷濛。
畢竟不是三伏天,這麼冷的水,任誰也受不了。
她晃了晃發上的水珠,用手抹了一把臉,抬頭不解地看向小六兒:「怎麼了?」
小六兒試探地看著她:「然兒?你沒事了吧?」
方嫣然呆立片刻,看到小六兒滿臉緊張,不由苦笑道:「小六兒,原來你這麼討厭和我有肌膚之親。」
小六兒一怔,下意識地反駁道:「我沒有。」
方嫣然不再言語,伸手拂了拂身上的水珠。幸好那一盆水是斜著潑過來的,大部分都澆在頭臉上,身上卻沒沾濕多少。
「不過你做得沒錯,」她喃喃道,「我方才是孟浪了些,還好你潑醒了我。」
「然兒,」小六兒急急道,「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只是,只是……覺得那不是你。」
「那就是我。」她道。
「然兒?」
「難不成你剛剛以為我是被哪個妖怪附體了不成?」方嫣然問道。
小六兒抿了抿嘴,沒說話,索性默認了。
「為什麼拒絕我?」
「那不像你。自我進來後,你就一直怪怪地,時而像你,時而不像。」
「那麼現在呢?」
「現在你很正常。」
方嫣然轉身,重又坐到桌邊。
「換件衣服吧。」小六兒在她身後道,卻沒坐下,明顯仍有些戒心。
她搖搖頭:「有件事你沒發現麼?」
身後沒有聲音。
「剛剛我不是起來走過麼?沒發現?」她問道,語帶笑意。
小六兒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忽地身子一震:「然兒,你你,你,你,你的腿……。」他猛地衝過來,緊緊抓著她的手,眼中滿是狂喜。
方嫣然笑著點點頭:「是啊。小六兒,這三天裡,我終於能將體內的樂神之力運用圓轉,成了真正的樂神。而且,樂神之力似乎改造了我的身體,那條腿竟然不藥而癒。」
「然兒!」小六兒猛地將她緊緊擁在懷裡,不顧她濕發沾了他滿衣襟的水。
「不過那股力量確實太強了些,我雖然能自如控制,但精神上卻始終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有點像是……喝醉酒。若不是你潑了我一盆冷水,還不知我要飄到什麼時候。」她笑道。
小六兒摟得她越發緊了:「對不起然兒,我不是……,我只是以為,以為……。」
「以為我被什麼東西控制了,是吧?」她拍了拍他的後背,「酒後吐真言嘛,小六兒,我剛剛說的可都是心裡話。」
她指的是想和小六兒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一段,小六兒卻想到了她舔咬他喉結求/歡上去,臉猛然又燒了起來。
「所以啊,小六兒,別再把我塞給別人,我只想要你一個,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她一邊把頭往他懷裡鑽,一邊低聲嘟嘟囔囔道。
小六兒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不由抿嘴笑了起來,容色更艷。
「原來是這個,我還以為你說的是……。」
「我說的是什麼?嗯?」方嫣然抬頭,對他眨眨眼睛。
他目光瞟向一邊:「以為你說的是別的。」
「什麼別的?哪一段別的?」她卻不依不饒,尋根問底。
小六兒面上窘迫之意顯現,他低聲道:「你明明知道的吧?偏偏這樣追問,看我手足無措的模樣,你很開心麼?」
沒想到方嫣然竟然點點頭:「確實,很開心。」
他一愣。
方嫣然繼續道:「知道兩人在一起時,不只我一個人緊張,不只我一個人心神激盪,不只我一個人意亂情迷,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小六兒垂下頭,道:「什麼……意亂情迷……,你用錯詞……。」
「沒有,當然沒有。」方嫣然一笑,「若非意亂情迷,剛剛我怎麼會被你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就算真的喝醉酒,若心裡沒那種念頭,也不會做出那種事來吧?小六兒,我是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她嚥下了後面那句話: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們就成親。
或許,她能小小地奢望一下,讓小六兒對她先說出這句話吧?
小六兒緊緊抱住她,低聲道:「我也喜歡你,好喜歡你,然兒,你是我的生命。」
兩人正情投意合之時,忽地房門被敲響,天妖的聲音響了起來:「方大當家,外寨的兄弟送了急報進來。」
方嫣然無奈放開小六兒,轉頭道:「進來吧。」
小六兒見她頭髮有些散亂,忙從床邊桌上取過木梳,一點點替她打理著。
門「吱呀」一聲開了,天妖走了進來。
看到屋內兩人的情形,他不由恍了下神。
這兩人做什麼了?一個滿頭滴水,另一個胸前也好大一塊水漬,尤其是這種一個坐著一個梳頭的場面,放在別人身上是難得的融洽,可放在這兩人身上,怎麼讓他越看越覺得不順眼?
方嫣然淡淡問道:「什麼急報?」
天妖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忙收攝心神,道:「寨中的兄弟去青州城裡賣貨,卻被連人帶貨扣了,送進了縣衙。」
方嫣然眉頭一挑:「可有什麼說法?」
「據送信兒回來的兄弟說,是那縣官看到鐵器好,便留意上了,想順籐摸瓜找出造鐵器的人。」天妖道。
方嫣然手指蜷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慢慢敲著。
王麻子等輜重隊造出來的廢鋼廢鐵,另有一批人將它們鑄成農具,之後讓頭腦靈活擅長經商的兄弟帶到山下各縣城中去,換銀兩換衣物換糧食換原料。這件事前段時間就開始了,前後共下了四批人。
她所製造出來的東西,只屬於改良,基於這個時空的生產力的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強化,因此好鐵好鋼是有的,但飛機大炮炸藥等等近現代的東西絕對沒出現。她怕的就是現在根基未穩,若是「無中生有」弄出領先於這個時代近千年的科技水平,會吸引其他各國的目光,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從這點來說,她賣的東西只屬於質量優良的農具,怎麼可能會讓人盯上?
找造鐵器的人?
之後呢?
縣官屬於朝廷官員,這麼辛苦找人不可能是為了百姓分憂大批量打造農具。那麼,就是製造兵器了?
好鋼,好鐵,造出好的兵器裝備,在武力上確實可以優越於其他國家。
可是以前沒見到她們這麼緊張地武裝自己,怎地現在……
「小六兒……。」方嫣然忽然開口道。
小六兒見她一直若有所思,不敢打擾斷了她的思路。此時聽到她叫自己,這才道:「然兒,什麼事?」
「你一直負責山下各處消息的收集,可有聽說翔國有什麼大的動向?」她問道。
各國之間的競爭多在於宮廷內琴殺的搜集與培養,國與國之間擅動刀兵的情況極少,很少純憑武力來解決問題,因為最先挑起干戈之禍的必會被其他國家聯手剿殺。
唯一的例外應是翔國。
當初文王與寧王與其他國家相勾結,出賣了自己弟弟的歌醫身份,導致各國使團到了國國都之後,竟膽大包天地利用殺手對皇宮進行衝擊。
雖然翔國女皇早有準備,危難中仍將玉慎言與方嫣然送出宮外,沒讓其他國家在明面兒上抓到證據,但私下裡這些國家的小動作絕對少不了,而翔國女皇則處於被半軟禁的狀態。
那批軍資就是女皇在這種情況下送給方嫣然和小六兒的,可見她愛弟心切,就算被監視仍惦記著弟弟的安危。
照二人想來,既然她們已經順利逃出翔國,又隱居在深山無人知曉,那幾個國家沒有證據,早晚會離開翔國,按說女皇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兒。
文王與臨王一日不達到目的,就不會罷手,而現在的情勢竟然已經上升到有各國會戰的可能了。
以翔國現在的實力,有與其他各國聯合力量相比拚的可能性麼?
一時之間,僅僅是幾個弟兄的被扣,竟然讓她聯想到了這麼多。
「使者團早已經退了,二王的勢力比以前大了很多,這是沒辦法的事,不過皇姐畢竟是皇姐,應該有應對的辦法,沒聽說有什麼異常。」小六兒道。
方嫣然搖搖頭:「不對。各國朝廷對樂者的仇視由來已久,有二王通風報信,就算沒證據,你皇姐包庇亡族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大家心裡都明白,只不過沒撕破臉皮。那幾個國家沒可能這麼輕輕揭過,如果只滿足於二王勢力的增加,幕後這幾個國家的實惠又在哪裡?沒有既得利益,她們怎麼可能甘心白白替人出力?」
小六兒臉色一變:「你是說……。」
「我估計,幾個國家在不久的將來應該會聯合起來,向翔國出兵。」方嫣然道。
「不可能!大陸上已經幾百年不曾有過刀兵之禍!」小六兒下意識地反駁道。
「幾百年不曾有,不代表現在不可以有。各國間輕易不出兵,是因為國與國之間心不齊,一旦出兵,就給其他國家攻打自己的借口。但現在是所有國家聯合起來進攻翔國,難道他們還會有什麼後顧之憂不成?」
小六兒的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手裡那綹頭髮怎麼挽都挽不上去:「然兒,我,我,我要回去看看我皇姐。」
方嫣然轉身抱住小六,將頭靠在他懷裡:「小六兒,有我在,沒事兒。我只說有這個可能性,但就算她們真有這麼打算,調動兵馬準備糧草武器都需要一段時間,我相信今年這仗是打不起來的。」
「今年打不起來,那麼明年呢?後年呢?不行,然兒,我得回去,回去提醒我皇姐,告訴她千萬要小心……。」
「她們正等著你回去呢!」天妖冷笑道,「原本我們逃出來,乾淨利落,誰都找不著。現在你一回去,好大一個歌醫之首的名頭,師出無名也變得師出有名,原本今年打不起的仗,三兩個月就打起來了。」他幾天前與二人鬧得不歡而散,聽聞方嫣然把自己關在房裡也不聞不問,心下卻隱約盼望著她能回心轉意見他一次。
他甚至悄悄拿定了主意,只要她肯稍低一下頭,他就再也不和她使性子,好好對她。
只可惜三天過去了,他什麼也沒等到。
正巧寨外來了急報,本不用他親自送來,他仍是過來了,想藉機試探一下方嫣然的口風。
沒想到一來就看到她和小六兒你儂我儂。
這怎讓他不妒火中燒?
作者有話要說:再次加更一千字。扳手指算算,欠帳還差多少補齊了?
思來想去,就這麼吃干抹淨,小六兒真的太虧了,第一次都是珍貴的,怎麼也不能在類似於醉酒的情況下發生嘛,於是一咬牙,還是讓額家女主繼續「旱」著吧,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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