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寶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三位樂醫大人。
這三位大人實力深不可測,尤其是舞醫大人和琴醫大人,除樂殺外,居然還身懷絕技,讓人只可仰望,不敢稍生親近之心。
可是,他們自攻下了青龍寨後,居然擁立了那個瘸腿的方姑娘為大當家的。
這真真讓人想不到。
方姑娘是何人?怎麼敢居於醫者大人頭上?
更讓他意外的是,一向做事極有分寸的梅花開竟然毫無異議。
青龍寨成為他們的落腳之地後,他們先是把寨子裡的房屋修復,接著就開始在寨子外蓋房子,蓋完後又圍著這些房子重新修了一圈柵欄,美其名曰「外寨」。
他們和青龍寨的人混居在一起,全住在外寨裡。
但內寨並不是不可以進的。
白天時,他們會有一隊人領著青龍寨的人去打獵,剩下的人就會進入內寨,在三位醫者大人的指導下進行練習。
他們的進境很快。
當初從翔國起身時,已經有人成為樂童。
現在距離攻下青龍寨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已經有人成功晉級成樂生,他齊寶就是其中的一個。
雖然只是樂生初期,但據樂醫大人說,從樂童後期到樂生初期,普通樂者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而他們,只用了短短兩個月。
這並不奇怪。
他們的血管裡,流淌著樂者的血。
就算祖上沒流傳下來有關樂醫的任何知識,可神卻並沒將賦予他們的天賦收回來。
甚至還將這種天賦有所加強。
男子同女子一樣可成為樂醫就是這種加強的表現之一。
曾幾何時,音樂是女子才能發揮出來的優勢。
在這方面,齊寶覺得很滿足。
同時還有點迷惑。
迷惑的是三位樂醫大人對方嫣然的態度。
歌醫大人也就罷了,他和方姑娘是一對兒,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兩人間偶爾有些親密舉動,大家早習以為常。
倒是舞醫大人和琴醫大人,自攻下青龍寨後就對方姑娘保持著隱隱的敬意。
難道只是因為他們把方姑娘推上大當家的位置?
但琴醫大人有時看方姑娘的眼神又是不屑的。
這種情況在樂者們跟樂醫大人們學習時表現得尤為明顯。
偶爾方姑娘經過時,琴醫大人的眼中總是透露幾分輕視,可若她隨口吩咐什麼事時,琴醫大人卻會不折不扣地執行。
真是讓人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上面的事情,他不用考慮那麼多。
齊寶把手裡的鋼刀挽了個刀花,收勢,舉步走出內寨。
內寨清靜,除了四位當家和樂者之外,那些原來青龍寨的人暫時還沒有進入的權利。梅花開教他的武功很獨特,他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看到。
每次想練功時,他都會進內寨。
外寨很寬敞,一排排的木屋,質量非常過硬。由於是蓋給自己住,當初蓋房的那些山賊們很賣力,一點兒也不偷工減料。
樂者們都是拖家帶口的,像梅花開和齊寶這種單身的很少,大概只有二十多個。
齊寶向自己住的木屋走去,忽地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抱膝坐在柵欄旁邊,鼓著小嘴在哭,眼淚和土灰混在一起,她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齊寶走過去,輕聲問道:「怎麼了?」
小女孩抬起頭,看到齊寶,撲進他的懷裡,大哭道:「齊叔叔,我想我爹。」
原來是劉瑩。
劉瑩的父親叫許三多,是最早成為樂嬰的人之一。可惜他沒能再繼續下去,攻打青龍寨的那場戰鬥裡,許三多是三十八個殞命樂者中的一個。
許三多愛妻主,疼女兒。雖然在這個社會裡,女子是家中的天,但不可否認,男子因為力氣大,家中如耕地、蓋房等力氣活兒都由男人承擔。
可以想像,少了男人的家庭,過得不會太如意。
大概律法會允許女子娶數個男人多少都有這方面的考較吧?
是否真的如此,齊寶不知道。
劉瑩的母親劉娘子只娶了許三多一個,現在剩下母女倆相依為命,很讓人唏噓。
或許日後劉娘子會再娶,但劉瑩的親父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齊寶心下歎息一聲,抱起劉瑩,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別哭,瑩瑩,齊叔叔帶你去捉野兔好不好?」
劉瑩抽噎著道:「我不要野兔,我要爹爹。」
齊寶為難。
他雖受樂醫大人的倚重,但實在稱不上感情細膩的人,在哄小孩子這方面尤其笨拙。眼看劉瑩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他除了用袖子幫她擦淨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哭什麼?」溫和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齊寶抱著劉瑩轉身。
內寨柵欄口處站著歌醫大人,旁邊是現在青龍寨的大當家方姑娘。
齊寶低聲將劉瑩的情況說了。
小六兒皺起好看的眉頭。
他走了過來。
「瑩瑩,你還想見你爹爹一見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劉瑩抽泣著點頭。
「我可以幫助你喲,不過你要乖乖的,不能再哭了。你的爹爹看到你哭成這樣,他會心疼,就沒力氣出現了。」小六兒道。
劉瑩噙著眼淚看他:「可我娘說,以後我們都再也見不到爹爹了。」
小六兒微笑道:「你娘說得對。不過,我有辦法讓你再見,只要你聽話。」
劉瑩立刻用手背胡亂地抹掉眼裡的淚花:「樂醫大人,我,我聽話,你帶我去見爹爹,好不好?我以後都會乖乖地,會聽樂醫大人的話。」
小六兒點點頭,對齊寶示意:「你帶她跟我來。」
方嫣然問道:「你要怎麼做?」
小六兒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四人回到內寨,進了方嫣然的屋子,齊寶將劉瑩放到榻上,轉頭看向小六兒。
人死不能復生,樂醫大人再厲害,難道還能讓許三多活過來不成?
如果許三多活不了,劉瑩又怎麼能再見到父親。
方嫣然很想看看小六兒的辦法,但這個時候,天寵來找她。
方嫣然雖然是青龍寨名義上的大當家,不過她畢竟威望不足,平時寨裡的事情其實是四人商議的結果。
小六兒溫和縝密,側重於人心向性;天寵當初在天家時,就是半個主事人的身份,因此寨子裡的人事管理方面大多由他拿主意;夜七殺偏冷淡,平時對寨子裡的事置喙不多。
天寵這次來找她,是打算問問青龍寨投降的那些人的出路。
房子已經蓋好,外寨的柵欄也修得差不多了,打獵雖然能消磨掉一部分時間,可如果不盡快再安排這些人做些別的事,人心會很快散掉。
方嫣然帶他去了小六兒的房中。
小六兒的房裡偏文氣,裡面相對來說書籍很多,筆墨紙硯齊全,她常將這裡當作自己的書房來用。
平時有什麼想法用紙記下來後,她也習慣於第一時間找小六兒商量,順便把記錄放在他這裡。
對天寵的疑問,她直接將小六兒書桌上一撂紙張的最上面兩頁交給了他。
天寵從頭到尾快速看了一遍,臉上漸漸浮起驚色。
「這個……。」
「有什麼問題嗎?」方嫣然問道。
她給他的東西,歸納起來,只有兩類。一類是經商,另一類就是訓練。
禮國邊境的冬季很冷,他們到達這裡時已經過了夏季,早錯過了播種時節,方嫣然當初打算的種地等事不是不能進行,但只能等到第二年的春天。
這段時間,吃飯成了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雖然有青龍寨的糧食和打獵獲得的獵物,但庫房裡面日漸減少的糧食總量在提醒他們,坐吃山空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查看了一下,庫房裡面除了王泯她們搶回來的金銀財寶外,還有些比較稀有的東西,像字畫擺設等等,雖然這些人不識寶,把它們扔在了最底層,若是派人隱瞞身份混到城裡,應該能把這些用不上的東西賣個好點兒的價錢。用這些銀子換些山上用的糧食,是個不錯的辦法。」方嫣然道。其實她心中還有些遺憾,這個時空的生產力相對來說很低下,她來自於現代,現代的很多東西放在這個時空基本都算得上是新發明,若能照樣弄些貼近於老百姓生活的玩意兒出來,相信能賣不少銀子。
可惜她雖然看這方面不少的資料,卻都只有些浮光掠影的印象,這條路便走不通了。
至於訓練,就是利用現代的軍事理念將手下的山賊以及樂者們打造成一支傑出的軍隊。
當然,現代軍隊的那些訓練辦法,她就算看過不少,也沒記住太多,寫在紙上的,只有最粗略的隊形練習罷了。
「想法挺好,但……好像有點兒粗淺。」天寵想了想,才道。他手上的這兩張紙,理念部分寫得相當精彩,可惜具體的操作方法只有短短幾句。
方嫣然點點頭:「暫時只想起來這麼多,先這麼辦吧。」
天寵沒有異議。
「你房裡的那丫頭是誰?」他問道。
「一個樂者,她爹是那三十八個死者中的一個,她想她爹,小六兒說能讓她再看到,」方嫣然看看他,「你知道他要用什麼辦法嗎?」
天寵笑笑:「歌醫的能力之一——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