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書見制住魚妃,心下得意,繼續道:「魚妃大人,您是主子,小人不敢得罪,您還是乖乖隨小人回到臨王身邊吧。」
魚妃慢慢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樹:「想回她身邊的,是你吧?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那個老女人存的什麼心!」
白書一臉驚訝:「魚妃大人,你怎麼能對主子不敬?」雖然表情真實,但唇邊卻含了一絲冷笑。
樂盾死了,樂殺還在,只要樂殺女子對臨王說出今日的真相,臨王就算再喜歡魚妃,也容不下他了。
白書對臨王,多少有幾分仰慕之情。在別人眼中,臨王對魚妃情深意重,是個重情女子。這世上想找個這樣的女子為良人很難,更何況她有權有勢地位高貴。
若是魚妃死了,就算臨王一時不忘,遲早也會有別的男子相代吧?
那時,自己就有機會了。
更何況,魚妃今夜來得奇怪,相助敵人,更對臨王出言不遜,擺明了有反叛嫌疑,自己對他出手,天經地義,就算臨王在此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就是白書內心的想法。
他們這邊糾纏不清,樹後的小六和方嫣然卻在困惑。
方嫣然不知道魚妃是什麼人,只知道莫名其妙來了個玉樹臨風般的男子,似乎是臨王那邊的人,但不知為何他們自己反先鬥了起來,瞬息就死了一個。
更奇怪的是,小六兒和齊卓為何吐血?
她正努力思索著,小六兒在她耳邊低低地道:「然兒,你怎麼沒事兒?」
她順口應道:「沒什麼事兒?」
「樂殺。你竟然能抵受樂殺之音,難道是天生樂盾?」小六兒問道。
他也在迷惑。
宮裡的形勢已經嚴峻到動用了樂殺,傳出的樂音讓他和齊卓既使相隔甚遠也受了震盪。更何況白書留下的那個樂殺女子出手凌厲,更是毫不容情,就算他塞了耳朵也覺得心神激盪,心跳得似乎要從嘴裡吐出來。
沒想到方嫣然居然行若無事,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太不正常了。
他想來想去,只有樂盾這一種可能了。
樂盾分為天生和後養兩種。
天生樂盾就是本身對樂殺之音有一定的免疫力,這種情況很少,極為難得;後養樂盾則是經過長期艱苦的訓練之後,對樂殺之音產生了免疫力。
一般的樂盾都是後養樂盾。
如果方嫣然是天生樂盾的材料,這消息若是被人知道,不曉得會有多少人想拉攏她培養她抬舉她。
方嫣然困惑地看他一眼:「什麼是樂盾?」她從沒聽過這個詞。
小六兒一怔,剛要解釋,外面的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
齊卓雖然沒見過魚妃本人,但從母王那裡也聽過他的名頭,知道他是臨王心愛的男人。可誰也不知道,他竟然身懷武功,還一出手就殺了樂盾,傷了白書。
更讓他意外的是,白書竟然會武!
這個數年前入府陪他,一直跟在他身邊唯唯諾諾的侍男,是臨王的人,更是個高手。
一時間,詫異、震驚、委屈、憤怒、難過等種種情緒全部翻湧而上,攪在一起。
白書從前幫他做過的種種事情,如今在他看來,全變了味兒,有了另外的含意。
激憤之下,再加上掛心林中的方嫣然,他咬著牙站起來,叫了一聲:「和你拼了!」抬腳衝了過去。
樂殺女子因為死了樂盾,不到萬不得已不敢再輕易出手。白書的注意力全放在魚妃身上,沒在意這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小世子,這時看他悍不畏死地衝過來,不免有點手忙腳亂。
魚妃見白書分心,猛地身形一晃,繞到樂殺女子身邊,沒等她的手放到琴弦上,調動全身力氣一擊。
樂殺雖然攻擊極高,但大多身體嬌弱,哪受得了他這股力量,登時心碎神銷,歪倒在地上。
不過她雖然死了,魚妃也不好受,白書手掌本放在他背上,他這樣勉力一掙,白書倉促間一掌拍了出去,雖未打中要害,仍是實打實的挨了一記。
魚妃本就受了樂殺的攻擊,有內傷在身,再挨上這麼一下,連起身都困難了。
齊卓衝到了白書身邊,雙手掐住他脖子,剎那間眼前閃過了許多情景:他飛馬踏碎她的胸骨,他叫人打她的荊棘鞭,他讓她餓肚子做事,他關她小黑屋,他打斷她的左腿,他對她表白……最後留存不動的,是她帶他從綁匪手中逃出,騎在綁匪頭子身上,一拳拳地狠狠打下去……他一直以為他高高在上,喜歡方嫣然是她的福氣,原來他這麼對不起她,傷害著她的心,難怪她對他總是防備而謹慎,有小心,卻從無愛意。
齊卓眼圈一紅,鼻子一酸,手下更加用力。
白書一時大意,竟然被這個自己一向瞧不起的人制住,呼吸逐漸困難,不由心下大驚。他雖然急於立功,卻絕對怕死,雙拳輪流揮出,一下一下地打在齊卓身上,只盼著把這個扼著自己脖子的人打倒甩脫。
齊卓身上生疼,眼前卻明明白白地看到方嫣然狠狠地打著綁匪頭子,渾然不顧四周毆打她的男人……
「我今天,就把欠你的一起還給你……全部還給你……,還給你之後,我們還能不能重新開始?」齊卓內心酸楚,忽覺得左肋「喀啦」一聲微響,接著劇痛,痛得他眼前發黑。
他的肋骨被打斷了一根。
白書一拳揮出,忽覺脖子上的雙手勁道鬆了很多,勉強有氣透過來,不由心下大喜,雙拳揮得更是用力。
方嫣然看到這種情景,忍不住就要站起身過去,小六兒拉住了她。
「你要做什麼?」
「我去幫他,再這樣下去,世子會被打死。」方嫣然低聲道。
「你……他那樣對你,你還放不下他?」小六兒的聲音透著幾分古怪。這幾天,齊卓和她的那些糾葛,他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更聽影三說過這個小世子居然幾次對她示愛表白。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麼了?若是任由他被打死,我們也逃不出去吧?萬一安平王知道我們袖手旁觀,對你和你皇姐都不好。」你們身份顯赫,當然不怕,但說不准她就會報應到我頭上。方嫣然在心裡加上一句。
「但你這樣出去,能做什麼?我們都不諳功夫,魚妃重傷,誰都不是他的對手。」小六兒道。
「你有更好的辦法?」
「再等等。」小六兒道。
方嫣然雖然覺得不妥,但他既然這樣說了,她仍舊停下來。
齊卓終於堅持不住,鬆開手,軟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白書在鬼門關上走一圈繞回來,後怕的同時恨死了齊卓,看他暈了過去,隨手扯過旁邊的古琴,對著他的腦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這一下若是打實了,齊卓小命不保。
方嫣然驚呼一聲,想衝出去已經晚了。小六兒雙手握成拳,眼中有緊張之色,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
忽地側裡衝過一個身影,撲在齊卓身上,那一下打在撲過來的人背上,骨頭斷裂的聲音讓人齒寒。
竟是重傷的魚妃,他不顧自己的性命,救下了齊卓。
白書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魚妃居然拼了命救安平王世子。
他愣怔之時,魚妃一反手,一道白光脫手而出,正插在他的咽喉上。
是把小巧的匕首。
他晃了兩下,手中的古琴落到地上,發出了「彭」的一下。琴弦悲鳴聲中,他也倒了下去,和魚妃一同去了黃泉之路。
小六兒見場中再無動靜,這才站起身,剛要出去,方嫣然忽低聲道:「有人。」
內宮裡飄出幾個黑影,似乎要往外面去,途經這裡,「噫」了一聲,停下來。
穿著侍衛服裝,看來是女皇的人。
幾人檢查了一下場中幾人,一人道:「安平王世子肋骨斷了,但還有氣息,送到陛下那裡,應無大礙。」
另一人道:「這幾個死人呢?」似乎沒認出來魚妃和白書。
「一併送去吧,或許有什麼線索呢。」先前一人道。
於是幾個人一人抱起一個,騰挪之間又回了宮裡。
小六兒再等一會兒,這才拉著方嫣然道:「我們快走。」
兩人急急地從東便門出去,一路上再沒遇到什麼障礙。雖然偶爾看到幾隊兵士,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馬,但兩人都及時避開,沒被發現。
小六兒看到方嫣然緊皺的眉頭,知道她心裡惦著宮裡的事,道:「齊卓既然被送到皇姐那裡,定然無事。倒是沒想到魚妃剛烈至此,倒是我看輕她了。此番若沒有她,就算我們能闖出來,肯定不會這樣輕易。」
方嫣然張了張嘴,剛要說話,身邊已經飄過一個聲音:「你說誰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