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天還沒亮,沈靜秋就起床洗漱沐浴,換上大紅嫁衣,拿下面紗,開始裝扮。
當面紗被取下,屋裡響起一陣吸氣聲。喜娘心道,莫非丫頭們都被沈靜秋的醜八怪容貌給驚嚇住了。這得有多醜,才會有這樣的效果啊。喜娘笑盈盈的上前,心裡頭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可是看到沈靜秋的真容時,也被驚嚇住了。
只見眼前的沈靜秋,眉目如畫,肌膚瑩白如雪,嘴唇不點而紅,氣質溫婉恬淡,明明離著這麼近,卻感覺眼前之人週身都罩著一層霧,虛虛實實,讓人看不透道不明,心中不由得就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喜娘傻愣住,那個毀容醜八怪去哪裡呢?為何眼前之人,比傳聞中的還要美上三分。難道被人掉包了嗎?
喜娘哆哆嗦嗦的,「這……你……」
沈靜秋展顏一笑,風華初現。「喜娘這是怎麼了。若是喜娘擔不起重任的話,盡早說一聲,我好讓別人來。」
「不,不是。」喜娘趕緊否認,「沈姑娘放心,小的肯定擔得起這個重任。」
喜娘上前,同丫頭們一起給沈靜秋上妝。喜娘猶猶豫豫的,沈靜秋從鏡子裡見了,笑道:「喜娘有什麼話儘管說。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無論說了什麼話,我都恕你無罪。」
「多謝姑娘。小的就是疑惑,姑娘真的是那個沈姑娘嗎?」
沈靜秋笑了起來,原來喜娘以為她是冒牌的。沈靜秋笑道:「是不是,喜娘問問我身邊的丫頭不就知道了。要是你覺著問丫頭還是不能確定的話,一會我娘過來,你要不問我娘去。」
「不不不,小的絕對沒有懷疑姑娘的身份。只是之前傳言姑娘毀容了,如今猛地見到姑娘的真容,著實很意外。」意外得都快將她嚇死了。
沈靜秋淺笑一聲,也不同這個喜娘計較。
外面越來越熱鬧,賓客們陸續到場。沈靜秋裝扮完畢,不過還沒到吉時,迎親的隊伍還沒到,沈靜秋就安坐在閨房裡。
江瑤從外面進來,見到沈靜秋身穿大紅嫁衣,臉上化著濃濃的的新娘妝,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頓覺驚艷。心跳都漏了兩拍,很不爭氣的臉頰也跟著泛紅。直到沈靜秋輕咳一聲,她才回過神來,趕緊低頭,掩飾住眼中那一抹傾慕之色。
江瑤來到沈靜秋身邊,「姑娘,幾位姑奶奶來了。姑娘這會要見她們嗎?」
沈靜秋喝了口茶,「自然要見的。」
江瑤有些擔心,「讓她們見到姑娘的真容,要緊嗎?」
沈靜秋眉眼微動,帶著笑意說道:「她們遲早都會知道,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
江瑤促狹一笑,「姑娘這般模樣,沈靜宜見了,怕是要被氣死。」
「放心,她氣不死的。」沈靜宜的生命力那麼頑強,又怎麼可能會死。
沈靜秋大大方方的坐著,等候沈靜宜沈靜安幾人的到來。
沈家姐妹們說說笑笑的,沈靜宜還特意叮囑其餘人,一會見了沈靜秋不要提起關於容貌的話題,免得敗壞了興致。大家點頭稱是。
沈靜秋安卻格外不屑,也不知是誰昨兒咄咄逼人,恨不得將沈靜秋說得一文不值。後來被沈靜秋收拾了一頓,還沒老實幾個時辰,今兒又想藉機生事。這沈靜宜仗著王妃的身份,莫非真的以為別人拿她沒辦法嗎?
沈靜宜打頭,走在最前面。今兒的沈靜宜,打扮得富麗堂皇,氣勢不凡,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隆重。
沈靜安心想,今日是沈靜秋大婚的日子,沈靜宜穿著這樣子,分明是想宣兵奪主。就是不知今日沈靜秋會不會讓她得意。
沈靜宜滿臉笑容,還沒進門就嚷嚷著,「三妹妹,我們來了。三妹妹可……」聲音突然被卡住,猶如是被人掐斷了一般。沈靜宜就跟見了鬼似得看著前方端坐著的沈靜秋,手指顫抖,心中無比的意外驚慌失落憤恨,「你,怎麼回事?你不是毀容了嗎?難道你是騙我們的。沈靜秋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連陛下也敢欺瞞。」瞬間沈靜宜就做出了決定,心想沈靜秋主動送上靶子,她若是放過,那就是對不起自己。
沈靜安等人越過沈靜宜,定睛一看,沈靜秋美貌天成,哪有半點毀容的樣子。
沈靜如悠悠一句,「原來沒毀容啊。」語氣裡是說不出的失望和遺憾。說出這話後,她又後悔了,怕被人盯上,趕緊低下頭,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沈靜安拍手笑道:「原來三妹妹的容貌已經恢復了。你也真是的,怎麼不告訴大家,好讓那起子嘴碎的人都閉上嘴巴。」
沈靜宜怒斥,「什麼恢復,她根本就沒毀過容,她同羅隱演戲,欺騙了我們所有人。沈靜秋,欺君之罪,你擔當得起嗎?」她早就說過毀容的消息不可信,結果所有人都被擺了一道。
沈靜秋笑盈盈的看著沈靜宜,「王妃說的對,欺君之罪我的確擔當不起。不過要治罪的話,也得先治王妃你的罪。王妃雖然身為宗室成員,但是王妃非君非臣,卻一口一欺君之罪,一口一個欺瞞陛下。請問王妃是君上,是陛下?王妃你什麼都不是,更不是後宮娘娘,你怎麼就敢一口一個欺君之罪。再有,當初羅世子說的很清楚,我中毒毀容,想要恢復容貌需得仔細調養。否則我也不會在莊子上住那麼長時間。自始至終,無論是羅世子還是我們沈家,都不曾說過我徹底毀容,不能恢復容貌的話。又何來的欺君之罪。對了,我聽人說,當初我剛出事的時候,王妃還到府上看望過,還曾口口聲聲的說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夠恢復容貌。如今我真的恢復了容貌,王妃又改口說要治我欺君之罪。真是神也是你,鬼也是你,反話正話都被你說了。凡是不合你心意的,你就要趕盡殺絕,不給人留一點活路。」
沈靜宜臉色青白,「好厲害的一張嘴。既然你的容貌早就恢復,那為何還整日裡帶著一張面紗,裝作毀容的樣子。你分明就是有意欺瞞。」
沈靜秋似笑非笑,「什麼時候連面紗也不能戴,莫非這是王府的規矩。王妃身份高貴,可是你還管不到我的頭上,更管不到沈家的頭上吧。」
沈靜宜深吸一口氣,「你一直蒙著面紗,究竟有什麼目的。莫非怕別人知道你根本就沒毀容?」
「笑話?王妃是哪個牌面的人,我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沈靜秋是*裸的打臉,根本不給沈靜宜一點面子。
丫頭僕婦們紛紛低下頭,恨不得從這裡消失。兩位姑奶奶針鋒相對,還是在大婚的日子裡,這是要讓人看戲的節奏嗎?
沈靜安左右看看,尷尬一笑,「你們二人都少說兩句。昨日裡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怎麼今日一見面,又吵了起來。」沈靜安給沈靜秋使眼色,示意沈靜秋用昨日的辦法,壓制沈靜宜。
沈靜宜漲紅了臉,猶如豬肝一般難看。她突然醒悟過來,沈靜秋手上還捏著她的把柄,她這樣冒冒失失的,可別逼得沈靜秋使出殺手鑭。沈靜宜心中恨不得除掉沈靜秋,面上卻要做出和善的模樣來,笑著說道:「瞧我,一時激動,竟然口不擇言,說了不該說的話。三妹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之前我也不是故意的。姐姐給你道歉,還請你原諒則個。」
沈靜安等人瞪圓了眼睛,沈靜宜這是徹底反轉啊,莫非是吃錯藥。
沈靜秋笑了笑,「王妃娘娘,這情緒不穩是病,有病就要吃藥。」
沈靜宜表情僵硬,「三妹妹有心了。最近這段時間,心情時常鬱結,是該請御醫來看看。」
就這樣承認自己有病,沈靜安詫異極了。沈靜秋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沈靜宜乖的跟小貓似得。不過能夠看到沈靜宜吃癟,還是極好的。
沈靜秋起身,「諸位姐妹們來送我,我很感激。來人,奉茶。」
大家分別安坐,各有心思。不過多半都是心不在焉。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沈靜秋不欲在今日生事。同姐妹們聊了一會,就端茶送客。
等人走了,江瑤同夏月抱怨,說沈靜宜欺人太甚,竟然在大婚日找茬。又說該給沈靜宜一個教訓,讓她知道點好歹。
沈靜秋調弄著胭脂,嘴角帶出一抹笑容。收拾沈靜宜是遲早的事情。對付沈靜宜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毀掉她的希望,才讓她嘗遍無盡的痛苦。不過這些話沈靜秋不打算同兩個丫頭說。
吉時快要到了,余氏來看望沈靜秋。看到一切都準備妥當,余氏就放心了。
沈靜秋笑道:「母親,趁著這會還有時間,能不能將哥哥叫來,我有話同他說。」
余氏答應下來,當即命人去將沈靜卓叫來。沈靜卓是昨兒晚上回來的,沈靜秋本想找他說話,因為時間太晚了,不得已只能推遲到今日。
沈靜卓被請了過來,見到沈靜秋就要嫁人,沈靜卓有些不捨又替沈靜秋高興。
沈靜秋揮揮手,示意丫頭們都退出去。
沈靜卓心知沈靜秋有話同他說。沈靜卓說道:「妹妹有話就直說吧。」
沈靜秋看著氣質略顯張狂的沈靜卓,心頭滋味難辯。猶豫了一下,「哥哥打算什麼時候娶妻生子?父親同母親都急著抱孫子。」
沈靜卓抿唇,面無表情的說道,「暫時沒有娶妻生子的打算。」頓了頓,又問道:「羅隱都告訴你了嗎?」
「是!」沈靜秋很乾脆的承認。「我沒想到哥哥對夏侯姑娘有如此深的感情,只可惜……」
「是啊,很可惜我們錯過了。」沈靜卓苦笑一聲,「妹妹是擔心我會再做出衝動的事情吧。你放心,這段時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以後做事會三思而後行。」
沈靜秋很欣慰,時間的淬煉,總算讓沈靜卓一步一步的成長起來。沈靜秋笑了笑,她沒有勸沈靜卓忘掉夏侯宓,她相信沈靜卓會學會以一個成年人應有的態度來考慮問題。
沈靜卓苦澀一笑,一方面很高興沈靜秋的理解,另外一方面又想起遠在南越的夏侯宓,也不知她如今過的可好,是否適應那邊的生活。也不知南越皇帝會將她配給哪個皇子。
吉時將到,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沈家大門,被攔在了外面。江瑤急匆匆的來稟報,說是沈靜坤刁難羅隱,要羅隱做十首詩,才肯放人進來。沈靜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沈靜卓笑道,「我出去看看。」
「哥哥別去。哥哥這麼大的塊頭,是想同羅隱切磋一番嗎?」沈靜秋問道。
沈靜卓摸摸頭,他還真有這意思。讓羅隱輕易就娶到沈靜秋,那怎麼行。光做幾首詩,肯定不夠。
沈靜秋笑道,「哥哥,論打架,你肯定不是羅隱的對手。反倒是三哥的主意極好。羅隱自小學武,於詩詞歌賦方面並不精通。一時間要他拿出十首詩詞出來,這才是真正的為難啊。」
沈靜卓一拍腦袋,「妹妹此話說的不錯,咱們就該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那羅隱不會作詩,那就專門讓他作詩。總歸要讓他知道,我們沈家不是好欺負的。以後要是欺負了你,哥哥就讓他做一百首詩。」
沈靜秋同丫頭們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做一百首詩,真虧沈靜卓想的出來。
羅隱身邊有高手,區區十首詩詞,還難不住他們。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了十首詩詞。羅隱大聲誦讀,總算是順利過關。
閨房這裡,喜娘急匆匆的來通知沈靜秋,說是新郎進門了。沈靜秋來到大廳,拜別父母,最後蓋上蓋頭,由沈靜卓背著出了門。
被送上花轎,一滴眼淚從眼角落下。沈靜秋趕緊拿出手絹小心的擦拭。兩輩子第一次穿大紅嫁衣,第一次坐上花轎,第一次嫁人,沈靜秋已經緊張到手心發汗。不過一想到羅隱就在外面,她又輕鬆了一點。
花轎一路顛簸,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路邊有多少人圍觀。花轎總算停了下來。一隻結實有力的手伸了進來,沈靜秋認了出來,這是羅隱的手。喜娘在花轎邊上哎呀兩聲,想說這不合規矩啊,不過被羅隱拿眼一瞪,喜娘就聽之任之,任由羅隱破壞流程規矩。
沈靜秋甜甜一笑,將手搭在羅隱的手上。對方一用力,她就被帶了出來。蓋頭蒙在頭上,外面的一切都是隱隱綽綽,顯得那樣的不真實。
羅隱拉著她的手,悄聲對她說道:「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跨入羅家大門,來到喜堂。不用看,只用耳朵聽,就知道喜堂內已經是人頭攢動。
沈靜秋同羅隱並排站在一起,隨著司儀高呼,「一拜天地……」婚禮就進入最關鍵的流程。
沈靜秋深深的拜下去,嘴角邊上一直掛著笑。
喜堂中的羅家人,面上都帶著笑,卻又讓人覺著沒笑出來。瞧著一對新人拜了天地,神情各異。羅張氏朝羅王氏那裡努了努嘴,無聲詢問羅王氏,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羅隱順利成親?等將來羅隱有了子嗣,再想撼動羅隱的地位可就難了。
羅王氏只當沒理會羅張氏的意思。反正輪也不輪不到三房,她何必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羅隱的性子,誰不知道。要是有人在他的婚禮上鬧事,那真的離著死不遠了。
「二拜高堂!」
躲在人群中的蘇玉兒,眼睛都紅了。盯著沈靜秋身上的大紅嫁衣,看著四周的賓客,這一切本該是她的,全都是她的,可是卻被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沈靜秋搶走了。蘇玉兒心裡很痛,癡癡的望著羅隱的身影。這個冤家,為何就認不出她來,為何要同沈靜秋成親,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等她長大,等她及笄後就可以嫁給他了。冤家,我遲早會讓你知道,究竟誰才是你的良配。
「夫妻對拜!」
男賓中,軒轅顯一臉苦澀,端起酒杯一口灌下。看著喜堂上的一對新人,軒轅顯只覺眼角發澀。有緣無分,果然是有緣無分。只恨沒能早一點認識沈靜秋。若是有來生,他一定要比羅隱更早認識沈靜秋,一定要娶到沈靜秋。
又是一杯酒灌入嘴裡,火辣辣的,卻能讓他少幾分痛苦。等過了今日,他就要將過去的一切埋葬,重新開始。
「送入洞房!」
余少言靠在門柱上,瞧著喜堂中的一對新人,嘴角微微彎起,露出輕蔑一笑。四下搜尋了一番,看到男賓席當中的軒轅顯一個人喝著悶酒,余少言不客氣的嘲笑起來。真是個蠢笨的。無論是家世還是才學亦或是個人能力,樣樣都不比羅隱差。有這樣的條件卻不知道去爭取,這會在這裡喝悶酒也是活該。
羅隱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牽著大紅綢,領著沈靜秋朝新房走去。
眾人紛紛跟上,說是要去鬧一鬧新房,給新房添添人氣。
沈靜秋紅著臉,被羅隱帶到了新房。安坐在床榻上,周圍亂糟糟的,全是人們說話的聲音。沈靜秋豎起耳朵,尋找羅隱的所在。
羅隱傻傻的盯著沈靜秋,隔著一個蓋頭,都能將他看傻眼。
有人就打趣羅隱,「羅世子這是不好意思了嗎?還是不捨得讓大家看到新娘子的樣子。難道新娘子長得不能見人嗎,哈哈……」
羅隱不為所動,喜娘急得不行。
其他人都想看好戲,有人高聲說道:「哎呀,莫非這新娘子真是無鹽女。咱們世子一表人才,配一個無鹽女,這得多大的委屈啊。」
「不准這麼說表嫂,表嫂也是不得已的。」蘇玉兒弱弱的說道,聲音小如蚊蠅,卻被羅隱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的朝蘇玉兒看去。蘇玉兒朝羅隱羞澀一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羅隱掃了眼蘇玉兒,又面無表情的移開了目光。蘇玉兒低著頭,輕咬薄唇,心口難受得不行。這個冤家,永遠都在傷害她的心。不過不要緊,等以後他就會知道她的好處,到時候羅隱一定會忘了沈靜秋,心裡面只有她一個人。
沈靜秋在疑惑,為何羅隱遲遲不肯揭開蓋頭,莫非有什麼顧慮。
羅隱掃視周圍的人,暗自冷哼一聲。沈靜秋的絕色容貌,怎能被這些人看去。不過聽到八婆們越說越不堪,羅隱嘲諷一笑,乾脆利落的揭開了蓋頭。
瞬間就聽到一陣抽氣聲,沈靜秋竟然如此美艷。之前說什麼無鹽女,說什麼醜八怪的,全都被打了臉。瞧瞧那模樣,那身段,說她是京城第一美也不過分吧。
沈靜秋微微抬起頭,一眼就看到站在身邊的羅隱。二人目光糾纏,甜蜜默契,已經容不下旁人。沈靜秋甜甜一笑,風華無限。羅隱目光中帶著明顯的驚艷和纏綿,目光放肆的落在沈靜秋身上,絲毫不掩飾他對沈靜秋的獨佔欲。當聽到眾人的抽氣聲時,羅隱又是得意又是惱火。真想將沈靜秋藏起來,藏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蘇玉兒死死的咬著牙關,她怕一鬆口,就會驚聲尖叫,會大聲質問,說好的毀容醜八怪,說好的無鹽女去了哪裡。這全是假的,這個沈靜秋一定是冒牌貨。看著羅隱毫不掩飾的癡迷,蘇玉兒心中大痛。怎麼可以這樣,羅隱怎麼可以將她忘得這麼徹底。他的溫柔熱情,本是獨屬於她的,可是這一切都被沈靜秋搶走了。
蘇玉兒差一點就要哭出來,她心痛難忍。眼神怨毒,死死的盯著沈靜秋。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將這一切搶回來。不光是男人,還有那些豐厚的嫁妝,全是她的,全都是屬於她的。蘇玉兒表情陰森,猶如地獄惡鬼。
沈靜秋感覺很不自在,彷彿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樣。四下搜尋,人人表情都是一副吃驚的模樣,根本無法確定。難道她的感覺只是一種錯覺嗎?
羅隱突然牽起沈靜秋的手,沈靜秋回過神來,羞澀一笑。
總有那不開眼的人,比如羅悠。羅悠咋咋呼呼的替所有人問出心中的疑問:「不是說毀容破相了嗎,怎麼可以變得這麼美。難不成之前都是在騙咱們?我可不相信世上有林丹妙藥,連毀容了都能治好。」
眾人紛紛點頭,此話不錯。就看沈靜秋如何應對。
沈靜秋淺淺一笑,就要站出來。羅隱拉住她,沈靜秋微微低頭,好吧,就讓羅隱替她出頭。也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既然嫁入了國公府,做了世子夫人,從今以後也就是國公府的正經主子,誰都不能輕賤她。若是有不懂事的,那就別怪他們夫妻二人不給對方臉面。
羅隱眼一瞪,也不回答眾人的疑問,直接呵斥,「誰准你來的,出去。」擺明了不歡迎找事的人。
沈靜秋甜甜一笑,羅隱處事總是這麼直接又霸道,半點臉面都不給對方。這樣的方式很痛快,不過也會樹立許多敵人。沈靜秋望著羅隱,羅隱只怕不在乎有多少敵人吧。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是不懂說話婉轉的好處,可是他偏偏不肯花費這個心思,顯然在他心目中,這些人都不值得他花費心思。沈靜秋理解一笑,朝羅悠看去。
羅悠一臉蒼白,被羅隱當眾落面子,簡直是無地自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就跑了出去。
羅薇跺腳,狠狠的瞪了眼沈靜秋,也跟著追了出去。
新房裡沉默得壓抑。當中不少人聽說過羅隱的名頭,卻第一次見到羅隱如此行事,如此不給面子。更何況羅悠還是羅隱的堂妹。羅隱掃視眾人一眼,凡是羅隱目光所到之處,人人低頭,不敢對視。可見羅隱有多強勢。
喜娘嚇得小心肝亂跳,小心翼翼的提醒羅隱,該喝合巹酒。
羅隱這才轉怒為喜。
喜娘將酒杯送到兩人手上,二人手持酒杯,目光一對手,就糾纏在一起。兩人帶著笑意,一起喝下杯中酒水。默契甜蜜在二人中間流淌,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這二人中間插不進任何人。
蘇玉兒看著這一幕,只覺著無比的刺眼,她也越發的仇恨沈靜秋。這個惡毒的女人,不僅搶了她的正妻位置,還搶了羅隱的心。她要是不搶回來,她就妄為人。
蘇玉兒低下頭,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和殺意。她無法再看下去了,她怕自己會衝動的衝出去,狠狠的給沈靜秋兩耳光,大罵賤人。蘇玉兒轉身離去,走的又快又急。
所有流程走完,眾人還想按照規矩鬧一鬧新娘子。結果羅隱半點情面不給,直接趕人。怕有人趁著他不在的時候鬧事,還讓侍衛在院門守著,不准放一個人進來。至於新房門口,則由紫竹青竹兩姐妹守著,兩重保護,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沈靜秋沒有任何質疑,她只是有些擔心羅隱。「將她們都趕出去,真的沒關係嗎?」
沈靜秋刮了下沈靜秋的鼻子,「沒事。料她們沒膽子鬧事。」
沈靜秋淺淺一笑,「那你少喝點。」
羅隱湊近沈靜秋耳邊,「遵命,娘子。」
沈靜秋紅了臉頰,心情卻格外的好。送走了羅隱,沈靜秋就讓人打來熱水洗漱。脫掉厚重的頭飾,嫁衣,只穿中衣進了淨房。清洗過後,一身清爽。
出來後,就見桌面上擺滿了飯菜。沈靜秋有些疑惑。
江瑤就笑道:「還是姑爺想的周到,知道姑娘肚子餓了,就叫人送來了飯菜。」
肚子一響,果然是餓了。沈靜秋笑道:「你們也一起吃。」
「等姑娘用完,奴婢們再吃。」
沈靜秋沒有堅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尊卑上下,是該遵守。
略微用了點,沈靜秋就放下了筷子。丫頭們將飯菜收拾了,拿到隔壁耳房用餐。
今日大婚,天沒亮就起來了。這會累的很,想著羅隱在外面應酬,只怕一時半會還回不來。沈靜秋就打算在床上歪躺一會,養養精神。沒想到,這一趟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燭火映照。屋裡一個人都沒有。沈靜秋好奇,剛一起身,淨室那邊傳來動靜。緊接著,羅隱身披一件中衣就跑了出來。
羅隱挨著床邊坐下,「你醒了。」
沈靜秋朝窗戶外面看了眼,漆黑一片,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沈靜秋問羅隱,「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外面賓客都還沒散吧。」
羅隱附身,在沈靜秋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下,「應酬客人,哪有陪在你身邊舒坦。」
沈靜秋微微紅了臉,「丫頭們呢,你回來她們也不知道叫醒我。」
「她們都被我趕了出去,是我讓她們不叫醒你的。」羅隱抬手輕撫沈靜秋的面容,看著如花容貌,羅隱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突然抱住沈靜秋,帶著強烈的獨佔欲。羅隱壓抑著,連嗓音都變得暗啞:「靜秋,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我終於娶到你了。」
沈靜秋驀地心疼起羅隱來。展開雙手摟住羅隱的脖頸,吃吃的笑了起來,忍不住咬了一口羅隱。說道:。「是的,我嫁給你了。如今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們從此永不分離。」
羅隱心跳加速,心中動情,只恨不能將沈靜秋揉搓到自己的骨血中,生生世世都不分離。羅隱雙手捧起沈靜秋的臉頰,溫柔的吻上沈靜秋的紅唇,輕輕的,一下一下的碰觸,像是在試探。顯得那樣的珍貴,那樣的小心翼翼。
沈靜秋渾身顫抖,心中難抑激動,眼淚差一點落下來。趕緊轉過去,偷偷擦掉。「羅郎……」
羅隱急促的叫著,「靜秋,靜秋……」一聲聲的呼喚,無限深情。
羅隱將沈靜秋放在床上,落下帳子,擋住一床春光。整個晚上,紅燭未熄,屋裡面一直有動靜穿出來。守夜的丫頭都紅了了臉,不敢再聽下去,紛紛跑開。
沈靜秋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有一抹亮色。一側頭,羅隱就睡在身邊。難怪一晚上就好似被鬼壓床一樣,原來是因為羅隱的胳膊一直放在身上。沈靜秋將羅隱的手臂抬起,自己換了個姿勢,如此更舒服。
盯著羅隱的眉眼,沈靜秋突然發現,羅隱睡著的時候表情竟然如此的平和,如此的人畜無害。偷偷一笑,表情就跟撿了寶一樣。抬手,偷偷的描繪羅隱的眉眼,五官,想是要將這個人的樣子永遠的刻在心裡面。
一隻大手,突然抱住了她。她一下子落入寬闊的懷抱裡,兩人身體貼著身體,恨不得就這樣一直黏在一起。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輕撫,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抖在跳躍在渴望。沈靜秋低吟一聲,努力的克制著自己:「你什麼時候醒的,我怎麼不知道。」抓住作亂的手,絕對不能放任下去。
羅隱淺笑,「醒了一會。累嗎?」這個女人是他的了,他終於將她娶進了家門。羅隱心頭一陣激動,附身,堵住沈靜秋的嘴唇。身體也壓了上來,沈靜秋急忙推拒。
「不行,一會還要去磕頭敬茶。去晚了就是咱們不佔理。」沈靜秋急切的說道。
羅隱低聲一笑,「你放心,我算著時間不會遲到的。」手指纏著沈靜秋柔亮的黑髮,心情格外的美好。
沈靜秋卻堅決拒絕,決不能讓羅隱得逞。最後被纏著辦法了,沈靜秋一臉弱弱的說道:「我累了,好累。」
羅隱壓著沈靜秋的身體,滿頭的汗水,心裡頭恨是愧疚,「昨晚是我不對,讓你累著了。你放心,今晚不會了。」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靜秋,你要幫我……好不好……」牽著沈靜秋的手,來到關鍵部位。
沈靜秋只覺著渾身發燙,忍著羞澀,還是幫了羅隱一回。
二人折騰完畢,天已經大亮。屋裡一股子腥膻之氣,沈靜秋臉色發紅。趕緊起身去淨房收拾。等出來後,屋裡已經收拾乾淨,床上一應用具全都換了新的。羅隱手裡面拿著一張沾染了斑斑血點的錦帕,沈靜秋臉上本來已經退下去的紅暈,頓時又串上頭來。
「你拿著那個作甚?」沈靜秋瞪了羅隱一眼。
羅隱只覺好笑,「一會廟見的時候,這個可是要用到的。」
沈靜秋有些意外,「今兒就要廟見?」所謂廟見,就是去祠堂祭拜祖宗,然後將沈靜秋的名字上到羅家的族譜上。一般情況下,廟見都是另外挑選日子,極少會選在成親第二天。
羅隱將錦帕收了起來,「早日廟見,早日將你的身份確定下來。過兩天,我就會上表,給你請封世子夫人的誥命。」
沈靜秋笑了笑,「聽你的。只是老夫人那裡,會不會?」
「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羅隱篤定的說道。
兩人商量完了事情,沈靜秋才叫人進來伺候。羅隱身邊沒有大丫頭,這倒是省卻了許多事情。兩人收拾完畢,用了早飯,這才準備出發去正院拜見羅老夫人和定國公羅達。過後還要去認親。
羅家家大業大,人口眾多。國公府內,就有二房,三房,並他們的子孫後代。這些人事關係,沈靜秋早在嫁過來之前就已經弄清楚。出門的時候,沈靜秋特意問了一句,「見面禮同打賞用的荷包可有備齊?今兒認親,除了國公府外,還有羅氏族人要見。這打賞用的荷包,寧多勿少。要是鬧出沒東西打賞人的事情,那臉可就丟大了。」
夏月趕緊說道:「姑……少奶奶放心,奴婢準備了一百五十個荷包用做打賞用,定是夠的。其中還有五十個荷包裡面裝了散碎的銀子。」沈靜秋還沒有誥命在身,自然不能稱之為夫人。
江瑤也說道:「見面禮奴婢準備了五十份,想來是夠了的。」
沈靜秋估算了一下今日要見的人,差不多夠了。
羅隱穿戴整齊,走上前來,拉住沈靜秋的手,笑問:「怎麼了?可是遇到了難事?」
沈靜秋笑道,「沒什麼。就問了問打賞用的荷包可有準備妥當。」
羅隱笑道,「以後若是遇到難題,你就差人同我說一聲。有我在,沒人敢下你的臉子。」
沈靜秋笑道,「羅郎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不能凡事都靠著你。只有我自己立起來,讓人見識了我的手段後,他們才會真正重視我,尊重我。」
羅隱點頭,「你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不過要是受了委屈,可別悶在心裡面。一定要同我說,知道嗎?」
沈靜秋甜蜜一笑,「羅郎放心,我省的。」
一切準備妥當,羅隱同沈靜秋攜手出了東院大門。門外有婆子見了,趕緊去正院稟報這邊的情況。
羅張氏同羅王氏這會正在正院伺候羅老夫人洗漱。羅張氏笑道,「年輕夫妻,就是不知道輕重。不過這也情有可原,想咱們年輕那會,也是這麼過來的。」
羅王氏笑道,「二嫂說的極是。年輕夫妻難免貪歡,誤了時辰,也不是有意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讓羅老夫人那臉色越發難看。
羅老夫人冷哼一聲,「夠了,你們不用替他們說話。都這會了人才出門,是沒將老身放在眼裡啊。」
羅張氏同羅王氏相視一笑。羅張氏一副好心勸解的模樣,「老夫人息怒。這是新媳婦進門第二天,臉皮子薄,老夫人好歹看在親家和世子的份上,別太難為她。」
「哼?老身什麼都還沒做,何來為難。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老身心裡有數。」羅老夫人心情不虞,揮揮手,將羅張氏還有羅王氏都給打發了出去。
羅張氏同羅王氏出了後院,來到正院前廳。羅王氏四下看了眼,「二嫂打算怎麼做?」昨兒大婚之日,羅張氏半點小動作都沒有,實在是出人意料。羅王氏估摸著羅張氏是將主意留在了今天。
羅張氏笑了笑,「我能怎麼打算。他做了世子,如今又娶了妻。我就是有天大的打算,也於事無補啊。」
羅王氏才不相信這話。籌謀了這麼多年,都快入魔了,羅張氏又怎麼可能放棄。羅王氏笑道,「二嫂,昨兒就聽說那沈靜秋根本就沒毀容,跟以前一樣,美艷無比。沒想到五郎倒是好福氣,娶了一個絕色媳婦回來。」
羅張氏冷冷一笑,「女人長得太美了,可不是一件好事。行了,咱們在這裡就算說破天去,對他也是半點辦法沒有。來人,去將諸位少爺姑娘都叫來,就說新娘子到了。要是誰遲了,我扒了他的皮。」
「奴婢遵命。」
「一大早,二嫂就這麼大火氣,這樣可不好。」羅王氏掩嘴一笑,眉梢眼角都是說不出的譏諷之意。
羅張氏挑眉,「三弟妹誤會了,我哪來什麼火氣。真要有火氣,也是老夫人那裡。等明兒我將這次婚禮的賬目交上去,只怕老夫人又要氣一場。」
羅王氏心頭一動,壓低聲音問道:「二嫂同我說實話,這次婚宴,二嫂撈了多少?少說也有這麼多吧。」伸出五根手指頭,在羅張氏跟前比劃了一下。
羅張氏似笑非笑的,「三弟妹說的話我可聽不懂。」
羅王氏撇嘴,騙誰啊,當她是無知小兒嗎。羅王氏一臉真誠的說道,「二嫂,咱們不說虛的,二嫂究竟拿了多少。」
羅張氏挑眉一笑,「三弟妹別顧著問我,三弟妹先同我說說,你又拿了多少。」
羅王氏眉眼流轉,「賬本全在二嫂手裡面,我得了多少,二嫂心知肚明,何必問我。二嫂你看,我這人做事做人都坦蕩的狠,從不欺暗室。二嫂是不是也該表達一下誠意?」
羅張氏笑道,「三弟妹都已經猜出來了,又何必再問我。」
羅王氏心頭一顫,心道羅張氏還果然夠狠,光一個婚禮,就撈了五千兩。嘖嘖,等那賬目出來後,羅老夫人果然還要生一回氣。如果羅王氏知道羅張氏貪墨的銀錢是在五千兩上面還要加上一倍,要生氣的可就不止羅老夫人一人了。
羅王氏又想到,自己幫著操持一場,結果只落了一兩千兩銀子的好處,心裡頭有些不服氣。就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羅張氏吐一點出來。這些年她可是幫著羅張氏做了不少事情,好歹羅張氏也該拿出點銀錢來聊表心意。
羅王氏正在想辦法,遠遠的就瞧見一對璧人迎面走來。羅王氏抽氣,好一個禍國殃民的女人。羅隱娶了這樣的女人,將來國公府又要多出無數是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