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沈靜宜,沈靜安回娘家。至於沈靜如,身為晉王府的妾,自然是沒有資格回娘家。
沈靜秋站在自己院落的屋簷下,看著陰沉的天空,想著是不是要下雪了。夏月搓著手走過來,「姑娘怎麼站在這裡,冷著了怎麼辦。」
沈靜秋笑道,「放心,不會冷到。」不過最後出門的時候,沈靜秋還是拗不過兩個丫頭,將鵝毛大氅披在了身上,裡面則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裙,繫著腰帶,顯得腰肢格外的纖細。頭上則是梳著簡單的墜馬髻,除了一根玉簪外,並無別的頭飾。簡簡單單的一身,顯得格外的俏麗明艷。
江瑤暗道可惜,要是沒有臉上那張白紗,露出真容,怕是所有人都要被沈靜秋驚艷到。
沈靜秋踩著濕潤的石子路,穿過花園,來到松鶴堂。進了松鶴堂,取下大氅,交給江瑤收著,這才進到裡屋給沈老夫人請安。屋裡燒著地龍,很溫暖,甚至有些發熱。不過沈老夫人感覺剛剛好。
沈老夫人看著一個個如花一樣的鮮艷的孫女,笑呵呵的,感慨了一句,「老身老了。不過有你們陪在身邊,老身就覺著自己還年輕的很。就是不知你們還能陪伴老身多久。」想到正月一過,沈靜月就要進宮,接下來就是沈靜秋同羅隱的婚事,最後就剩下一個不起眼的沈靜霞陪著,沈老夫人頓感孤寂,心情也不復之前的暢快。
沈靜月笑道,「要是老夫人願意,孫女一輩子都陪在老夫人身邊。」
沈老夫人哈哈大笑,「說什麼胡話。你們都有大好前程,老身可不能攔著。正所謂姑娘家都留不得,小心留來留去留成仇。」
沈靜月頓顯羞澀。沈靜秋則一直面帶微笑在,不曾插話。沈老夫人考慮到沈靜秋被『毀容』,心情不好,故此也沒有逼著她。
下人挑起簾子進來稟報,說是王妃同樊家少奶奶回來了。沈老夫人一聽,面露激動之色,「快將兩位姑奶奶請進來。」
沈靜秋安靜的坐著,看著打頭進來的沈靜宜,還是同幾個月前一樣,並無變化。氣色不算好也不算壞,只是有些疲憊。今兒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衣裙,上面金線繡著富貴榮華,繡工極為出眾,用料自然也是定頂好。一整套赤金頭飾帶著頭上,顯得格外的富貴氣派。每走動一下,赤金鳴鳳金步搖墜子上的兩顆東珠就隨著搖晃,著實吸引人的目光。屋裡面的丫頭婆子們都看傻了眼,頭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東珠,還是一對,果然還是王府富貴,今兒算是開了眼界。
沈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卻沒有露出笑意來,反倒是微蹙眉頭。沈靜秋嘴角揚起一抹笑,沈靜宜回個娘家,恨不得將所有家當都帶在頭上,這是有多想顯擺,還是因為太過心虛。
反觀走在後面的沈靜安,同樣是大紅色的衣裙,沒有金線繡出的富貴榮華,卻也是上等繡工做出的手藝活,穿在身上自然是舒服有妥帖,還凸顯傲人身材。頭上是一套簡單的赤金首飾,拿到外面自然算是高檔貨色,不過有沈靜宜珠玉在前,沈靜安的這一身打扮自然就顯得低調。
沈靜秋細細打量沈靜安,自進到屋裡來,沈靜安眉眼間都是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的笑意。只有生活順心如意的人,才有能這般純粹的笑容。再看沈靜安的臉龐,貌似比記憶中的微胖了一點,不過卻比記憶中的模樣更為明艷照人,更吸引人目光。果然是有滋潤的。
沈靜安的好氣色同沈靜宜相比,就襯托出沈靜宜的單薄和端莊氣派掩蓋之下的心虛和苦悶。
沈老夫人人老成精,自然不會在人前問出不合適的問題來。一手拉著一個人,面上笑呵呵的,「早就等著你們二人,今日得吃過晚飯才能走。」
「孫女聽老夫人的。」兩人齊聲說道。
沈靜秋幾人站起來,同沈靜宜沈靜安彼此見禮。
沈靜秋笑著對沈靜安說道:「二姐姐大婚的時候,我不方便出面,還請二姐姐見諒。我為二姐姐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會派人給二姐姐送來,還請二姐姐不要推辭。」
沈靜安握住沈靜秋的手,「三妹妹有心了,你送的禮物我自然不會推辭。至於當初我大婚的時候,你那時候多有不便,我自然是理解的。聽聞三妹妹的面容快要恢復了,真是可喜可賀。」
「多謝二姐姐體諒。」沈靜秋抬手輕撫面紗,苦笑一聲,「我臉上的傷,不說也罷。」
沈靜安一臉憂心,「莫非是有了反覆?」
沈靜秋搖頭,「二姐姐多心了。」
卻不想,這番話被沈靜月還有沈靜宜聽了進去。沈靜月身份限制,加上場合也不對,所以不好直接試探沈靜秋。於是頻頻的朝沈靜宜看去。在沈靜月看來,沈靜宜也一定好奇沈靜秋的臉,究竟恢復到了什麼程度。
沈靜宜沒有讓沈靜月失望,沈靜宜一臉擔心難過的看著沈靜秋,「得知妹妹被南越人下毒毀容,姐姐一顆心都牽掛著。如今總算見到妹妹,姐姐我總算鬆了一口氣。妹妹如今的情況如何,是不是毒素還沒有清理乾淨,方不方便讓姐姐看一眼。」
沈靜秋似笑非笑看著沈靜宜,「多謝大姐姐關心了。我很好,並無大礙,讓姐姐失望了。」
沈靜宜笑了起來,「瞧妹妹說的這話,你沒有大礙我高興都來不及,又何來失望一說。妹妹莫非是對我有所誤會。」
沈靜秋輕聲一笑,「當然沒有。不過不方便讓姐姐見到真容才是真的。」
沈靜宜心頭猜測,不方便讓大家看到她的臉,是因為臉毀容了,還是因為這一切就是個騙局。沈靜宜笑道,「不方便就不方便吧,總歸我不會讓妹妹為難的。」
「多謝大姐姐體諒。」
表面看去,那真是姐妹情深。沈老夫人樂呵呵的,沈靜月卻格外失望。覺著沈靜宜平日裡那麼厲害,這會怎麼也吃癟了。連一點點有用的消息都探聽不出來,真是個笨蛋。
沈靜安要去見沈陸氏,沈靜秋等人也就跟著告辭出門。獨留沈靜宜在沈老夫人身邊陪著說話,大家心知肚明,這是沈老夫人有話對沈靜宜說。
沈老夫人揮揮手,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退了下去,莊嬤嬤一個人守在門口,以免有人靠近偷聽。
沈老夫人看著沈靜宜,不由自主的就歎了一聲,「大丫頭,你母親那個情況也沒辦法同你說私房話,你大嫂也不好管你的事情。唯獨老身,可以出面問問你。大丫頭,王爺對你不好嗎?」
沈靜宜微微低著頭,嘴角上翹,露出譏諷之色。轉瞬之間,又恢復了一臉的平靜。「勞老夫人替我操心,是孫女的不孝。王爺對我還算不錯,老夫人不用太擔心。」
沈老夫人忍不住再次歎氣,「一個人過的好不好,不是靠嘴巴說的。大丫頭,你不用瞞著老身,老身有眼睛,看的出來。」
沈靜宜瞬間露出悲慼之色,「老夫人,我不這麼說又能怎麼樣呢?府中新人一個接著一個,這還不算,王爺他竟然還,還有斷袖分桃的癖好。我身為王妃,除了假裝大度外,老夫人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做?」
沈老夫人握住沈靜宜的手,「難為你了。」她就知道會是這麼個情況。
沈靜宜輕輕的擦拭掉眼角的淚痕,「老夫人,其實孫女已經想開了。我不可能獨佔王爺,但是任誰也不能挑戰我的地位。我就看著他一個一個新人的接到府裡,然後再一個一個仍在後面,自始至終,我都是王府的王妃,是王府的當家主母。就是熬到老,熬到死,只要我死在他的後頭,我就贏了。」
「你能這麼想,老身就放下一半的心。」沈老夫人心頭也不是滋味,「早知道如此,當初老身就不該同意你嫁給王爺。」
「老夫人說笑了。世間男子有誰不是妻妾成群。嫁給別的男人,依舊要面對男人變心,為了個小妾就落正妻面子的事情。」沈靜宜微微歎氣,「王爺就算是千般不好,至少她給了我孫女身份地位,給了我富貴榮華。」
沈老夫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勸解的必要,沈靜宜比誰都想的清楚明白,比誰都清楚她自己想要什麼。沈老夫人想了想,說道:「不管怎麼樣,你要趕緊調養好身子骨,早點生下嫡長子。總歸不能讓別的女人在你前面生下長子。王府要是多了個庶長子,那以後可就麻煩了。」
「老夫人提醒的是,孫女一直防備著此事。只是王爺那裡思兒心切,已經有所不滿。」沈靜宜平靜的說著王府的私密事情。
沈老夫人冷哼一聲,「王爺難道糊塗了嗎?難道不知道嫡庶不分會有什麼後果嗎?兒子什麼時候都能生,可是嫡長子卻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靜宜,在這件事情上你一定不能鬆口,一定不能讓別的女人生下庶長子。這關係著你的下半輩子,你的地位,你的身份。若是讓庶長子出生,你必然會成為京城笑柄。」
沈靜宜突然哆嗦了一下,咬著牙說道:「老夫人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讓庶長子出生來打我的臉。」
沈老夫人鬆了一口氣,「你有這個覺悟,老身就放心了。不過你也別因為那些女人,整日裡慪氣,這對你的身體不好。你如今要緊的是養好身子,早日受孕。只要生下了嫡長子,任誰也不能騎到你的頭上去。就算鬧出是非來,宮裡面體諒你,也會站在你這邊。」
「孫女明白,孫女一定會遵照醫囑,好好調養身子,定不能便宜了別人。」沈靜宜暗自下著決心,心裡頭已經有了無數的主意,用來除掉那些女人,尤其是那些不安分的女人。
沈老夫人又叮囑了幾句,還吩咐沈靜宜去看看白氏。白氏頭一胎就生了兒子,說不定有經驗傳授。
沈靜宜笑了笑,接受了沈老夫人的提議。心裡頭卻是不以為然。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沈靜宜對白氏都有些不屑。當年她就想不清楚,為什麼給沈靜恆說了白家這門親事,實在是有些不配。可是那時候她年歲不大,說話沒份量,加上沈靜恆也不反對這門婚事,於是同白家的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如今白氏生下沈家的第四代長孫,沈老夫人還讓她去看望白氏,順便同白氏取經,這讓向來看不上白氏的沈靜宜,如何能夠忍受。
沈靜宜面上答應得好好的,一轉頭就忘在了腦後。只吩咐下人將禮物給白氏送去,並讓下人代她問好。
巧兒小聲的問道,「王妃真的不去看望大少奶奶嗎?畢竟大少奶奶自生下哥兒後,王妃還是頭一次回來。」
沈靜宜冷笑一聲,「去看什麼?誰沒個孩子,有什麼好看的。讓你們將沈靜月叫來,此事可有辦好?」
「啟稟王妃,沈靜月正在花園裡等候王妃。王妃可是現在過去。」
「沈靜宜點點頭,當然要過去。今日回娘家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見沈靜月這個蠢貨。至於沈靜秋,事已至此,如今做什麼都顯得多餘。與其她自己費心費力的對付沈靜秋,不如讓別人取操這個心。這些年,羅隱得罪的人不少,就連羅家人都巴不得羅隱倒霉。沈靜秋同羅隱一起,豈能有好日子過。沈靜宜冷哼一聲,動身前往花園湖心小亭。
沈靜月一見到沈靜宜,立即站了起來,露出笑容,「大姐姐找我有事?為何不在屋裡說,偏偏來這偏僻的地方,冷的很。」
沈靜宜一臉嫌棄的看著沈靜月,「見過蠢的人,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
沈靜月微微變了臉色,「大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靜宜冷哼一聲,「誰准你進宮選秀?你可徵求過本王妃的意見。你可知道,本王妃無數次想要動手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點好歹。你長這麼大,吃的飯都餵狗了嗎?你還有點腦子嗎?」
沈靜月沉著臉,「大姐姐說話客氣一點,你雖然貴為王妃,可是我也不能任由你呼來喝去。」
啪——沈靜宜一巴掌打在沈靜月的臉上,嘴上怒斥:「蠢貨。」
沈靜月捂著被打的臉頰,一臉憤恨的盯著沈靜宜,「你有什麼資格打我,沈靜宜,你別得寸進尺。」
沈靜宜冷笑一聲,「你憑你這麼蠢,本王妃就該打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有多聰明,你有多絕色,竟然敢偷偷摸摸的進宮選秀。你的依仗是什麼,無非就是仗著同沈靜秋有三分相似,就以為可以縱橫後宮嗎?愚蠢。你知不知道,你給本王妃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本王妃差點成為笑柄。見了面,人人都要問上一句,問本王妃的妹子怎麼就被送到宮裡選秀去了。人人都在猜測,莫非我們二房在侯府混不下去了,才要將姑娘送到公里選秀討生活。沈靜月,你聽聽這些議論,你還有臉質問本王妃為何打你。就憑你做的那些事情,打死你都是活該。」
沈靜月頓時就哭了出來,「那你打死我啊!進宮選秀是我自己的主意,同你們沒有關係,我也沒要你替我操心。沈靜宜,你未免管的太寬。」
沈靜宜又是一巴掌甩在沈靜月的臉上,力氣大的將沈靜月打得連退三四步。沈靜月半張臉都紅腫了,滿眼仇恨的瞪著沈靜宜,絲毫沒有要求饒退縮的意思。
沈靜宜不屑一笑,「怎麼,還不服氣。若非考慮到你就要進宮,本王妃今日就想弄死你。」
沈靜月呵呵的笑了起來,眼神怨毒。「沈靜宜,你知道為什麼你得不到五王爺的寵愛嗎?你知道為什麼五王爺一個接著一個女人的往府裡弄了嗎?明明你們成婚前,五王爺是那麼喜歡你。這才多長時間,情分竟然淡漠如此。哈哈,一切都是因為你自己活該。你的性子這麼強勢,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掌控,什麼都要同你報備,就連娘家的事情你也要接二連三的插手,誰要是忤逆了你的意思,你就恨不得弄死別人。試問有哪個男人能夠接受像你這樣強勢的女人?只怕五王爺早就怕了你,怕你問東問西,怕你管這樣管那樣,就連吃什麼穿什麼都要管,更別說睡哪個女人的事情。他那麼怕你,又怎麼會再繼續喜歡你。反正這世上女人多的很,溫柔的,賢惠的,總之每一個都比你好,都比同你待在一處要自在。哈哈,沈靜宜,你活的真失敗。」
沈靜月慢慢的站直了身體,「沈靜宜,我的事情我自己負責,你一個外嫁女,沒有資格干涉我的事情。就算將來我死在後宮裡,也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可明白?還有,別再打我,否則我一定會還手。你要是覺著頂著一張被抓爛的臉回去無所謂的話,那你就儘管動手。」
沈靜宜連連冷笑,「沈靜月,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同我說話。」此刻,沈靜宜真的有要弄死沈靜月的衝動。這個女人,竟然敢揭她的傷疤,讓她血流滿地,狼狽不堪,她就該死。
沈靜月連諷帶刺,「沈靜宜,你又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不能說你。再說了,我說的是假的嗎?你失去五王爺的寵愛,是假的嗎。你生不出兒子來是假的嗎?沈靜宜,你做下那麼多惡事,你是回造報應的。」
「你給我閉嘴。來人,給我掌嘴,狠狠的打,打到她求饒為止。」
婆子們朝沈靜月衝過去,丫頭桃兒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一拳一個,牢牢的護著沈靜月,不容任何人上前。
原本無比恐懼的沈靜月,得到桃兒的保護後,膽氣又大了起來。無比囂張的朝沈靜宜笑著,「沈靜宜,你也就這點本事,也就難怪連個男人都搞不定。我告訴你,我不是你,我不會像你這麼失敗。他日我若是在宮裡頭站穩了腳跟,沈靜宜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來討好好,否則我定會讓你好看。」
沈靜宜懶得同沈靜月這個蠢笨的東西廢話,直接吩咐下人,「都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將她拉出來,狠狠地打。只要打不死就行,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沈靜宜一發話,婆子們全都衝了上去。桃兒就算再厲害,那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那些婆子得手。婆子們有沈靜宜撐腰,自然不會顧忌,拳頭不要錢一樣的朝沈靜月的身上招呼,沈靜月被打得嗷嗷大叫,大聲的詛咒著沈靜宜。
遠處林子裡,沈靜秋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沒有要出面阻止的意思。夏月哎呦哎呦幾聲,好似是她被打了一樣,一臉痛苦的表情說道:「沒想到大姑奶奶那麼狠的心,她還真下得了手。」
沈靜秋輕笑一聲,「她當然下得了手。」就連親妹子沈靜芸,她都能費盡心思的謀害,區區沈靜月又算得了什麼。一個庶妹而已,打了就打了,誰還敢找她的麻煩,指責她做的不對嗎?至於沈靜月,也是活該。明知道沈靜宜不是個善茬,還要出言挑釁,被打也是咎由自取。就讓她吸取點教訓,等進了宮也就知道低眉順眼的做人,別凡事都強出頭。在宮裡,什麼都可以講究,唯獨不要講究骨氣。越有骨氣的人,在宮裡面死的越早。
江瑤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啟稟姑娘,奴婢幸不辱命,已經給大少爺傳了消息。這會大少爺就在趕來的路上。」
沈靜秋點點頭,「做的不錯。」
主僕三人躲在樹林裡,看著湖心小亭的鬧劇。
沈靜恆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就見到王府的婆子們壓著沈靜月往死裡的打。至於丫頭桃兒被三四個婆子纏著,根本是分身乏術。
沈靜恆一口血衝上腦門,大吼一聲,「都給我住手,誰在敢動手,就是同我過不去。」
婆子們愣住,都朝沈靜宜看去,等待沈靜宜的吩咐。沈靜宜揮揮手,婆子們紛紛退下。沈靜恆沖沈靜宜極為不滿的冷哼一聲,趕緊上前查看沈靜月的情況。桃兒一得了自由,就撲到沈靜月跟前,將沈靜月扶了起來。
一看沈靜月的情況,沈靜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極為不滿的瞪了眼沈靜宜,打人不打臉,這是專門朝著沈靜月的臉上招呼啊。真是亂來。
沈靜宜坐在石凳上,臉上神情淡淡的。當沈靜恆看過來的時候,她還笑了笑。這讓沈靜恆更是惱怒。
只見沈靜月的臉腫得跟豬頭似得,半點人形都沒有了。這還不算,全身各處都是傷痕,雖然沒有傷經動骨,但是也夠沈靜月受的。估摸著沒有一個月好不了。
沈靜月昏昏沉沉的,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為何會挨打。靠在桃兒的身上,要說多淒慘就有多淒慘。桃兒流著淚,暗地裡狠狠的瞪了眼沈靜宜,這個仇遲早是要報的,她就不信,沈靜宜能夠囂張一輩子。
沈靜恆蹙眉,「來人,去請大夫。另外將軟轎抬來,送五姑娘回房。」
桃兒忍著哭腔,說道:「不用軟轎,我背著我家姑娘回去。」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想來沈靜月也是一個意思。直接背上沈靜月,起身離去。沈靜恆沒有阻攔,只是讓人跟上去,搭把手。同時囑咐在場的人,將嘴巴管嚴實了,誰要是出去亂說,定嚴懲不貸。
將下人都打發到十步之外,沈靜恆在沈靜宜的對面坐下。皺了皺眉頭,很是不滿的問道:「你到底在發什麼瘋,為什麼對靜月動手?」
沈靜宜挑眉冷笑,「難道她打不得嗎?她私自進宮選秀,難道不該打嗎?」
「事已至此,打她就能解決問題嗎?」沈靜恆不贊同的說道,「她既然決定要進宮,與其阻攔,不如成全。是好是壞,她自己去體會把握,誰也幫不了她。」
沈靜宜挑眉,冷漠一笑,「你倒是大度的很。就不怕她發達後,掉過頭來對付你嗎?」
沈靜恆笑了笑,「靜宜,你還是不懂啊。這裡是她的娘家,無論她將來發達還是落魄,我作為她的兄長,是她第一個依靠的人。但凡她有一點腦子,就不會掉過頭來對付我。再說了,我同她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她有什麼理由對付我。至於母親那裡,母親已經夠慘了,已經得到了教訓,但凡還是個人,也不會再對母親下手。」
「你倒是想得開。沈靜恆,你可別忘了,她自個還有個兄弟,她同你不是一條心的。」沈靜宜不滿的說道。
沈靜恆搖頭笑笑,「說你不懂,你果然是不懂。她有兄弟又如何,難道她有了兄弟,就能不認我我這個大哥。不管將來靜遠有沒有出息,也不管靜月到了宮裡能不能發達,我身為二房家主,只需給他們提供必要的幫助,而不是打壓阻攔。如今我才想明白,父親究竟輸在了哪裡。父親不是輸在三房手裡,也不是輸在大房手裡,而是輸在他自己手中。身為家住,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大度,盡量做到對事不對人,盡量做到公正,至少是表面的公正。如果父親對三房好一點,沒有那麼多壞心思,如果父親能夠大大方方的提出來讓靜坤繼承爵位,你認為我們二房還會落到今日地步嗎?不會,首先三叔父就不會允許有人針對二房,針對父親。只可惜父親被權勢被富貴迷昏了眼,分不清是非好歹,鑄下大錯,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我身為二房如今的家主,我不能走上父親的老路,所以我時常提醒自己,私心不要太重,做人不要太自私。能給的就給吧,即便結不了善緣,至少不會結仇。」
沈靜宜冷笑一聲,嗤之以鼻,「大哥,究竟是誰在你耳邊吹風,讓你有了這樣糊塗的念頭。你以為你對靜遠靜月好,他們就會感激你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你是妄想。你對他們好,他們不但不領情,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你給的,都是他們應得的那一份。等他們翅膀硬了,掉過頭來就能讓你傷筋動骨,到時候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沈靜恆神情平靜的看著沈靜宜,「哪又如何?我只做我該做的事情,莫非誰還能指責我做的不對?靜宜,做事要剛柔並濟,一味的逞兇斗橫,只會讓你頭破血流。就如翰林院,最不得人心的,永遠都是那種做人做事不知變通,一根筋的人。這樣的人將來選官都成問題,估計只能一輩子留在翰林院,做個老翰林。你也知道翰林院清苦,那點俸祿怎麼夠養活家人。長此以往,不僅家中依舊貧寒,就連子女的婚事前程都要受到牽連。這樣做,他本人心裡頭是暢快了,可是與朝廷無益,與陛下無益,與家人無益,與妻兒老小無益。這樣做的最後結果,只能證明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靜宜,你是親王妃,你佔據了天時地利,千萬不要做出自毀長城的事情。」
頓了頓,沈靜恆又繼續說道,「靜恆,這一年多來,我眼睜睜的看著你的性子變得越發的尖銳。你這樣子,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接受。你該調整好心態,進退得當,而不是一味朝前衝。這對你無益,對你們的夫妻關係也無益。」
沈靜宜呵呵一笑,「大哥今兒的興致真不錯,還教訓上我來了。」
沈靜恆蹙眉,對沈靜宜的反應很是不滿。
沈靜宜才不理會沈靜恆的想法,「說來說去,大哥的意思就是讓我別為難沈靜月,她要幹什麼就讓她做去。是嗎?」
「她進宮的事情已經注定,你又何必干涉。就連三叔父也沒說一個『不』字。」
沈靜宜冷笑一聲,「這是我們二房的恥辱,是本王妃的恥辱,這你也不在乎嗎?」
沈靜恆笑笑,「她若是死在宮裡頭,那自然是恥辱。她若是能混出頭,那就是沈家的榮光。這個道理,靜宜你會不明白嗎?」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准我動她。」沈靜宜不滿的說道。
沈靜恆挑眉,「靜宜,你可別忘了,你已經是嫁出去的人,沈家的事情按理就輪不到你來過問。你已經數次過界,以前我不計較,但是這一次你真的做的太過分了。你就算對沈靜月有天大的不滿,也不該讓人打她。要是過了正月,她的傷勢還沒好,出了事情的話,那你就是罪魁禍首。」
沈靜宜冷笑連連,「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沈靜恆,你想讓我不干涉沈家的事情,何不直說,何必用這種迂迴的辦法。」
沈靜恆蹙眉,「是你逼的。」
沈靜宜怒極反笑,「沈靜恆,你就是個孬種。」
沈靜恆皺眉,沒有反駁沈靜宜的話。卻不想這個時候白氏趕了過來,正好聽到沈靜宜辱罵沈靜恆。白氏心裡頭氣的不行,面上還要忍著,「大姑奶奶,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沈靜宜冷哼一聲,沒有理會白氏。、
白氏皺眉,還要再說,卻被沈靜恆打斷。沈靜恆一臉不滿的對白氏說道:「回去,這裡沒你的事。」
白氏張口結舌,心裡頭難受得很。忍了又忍,這才說道:「妾身來找相公和大姑奶奶,是想問午飯擺在哪裡?另外廚房預備了大姑奶奶愛吃的飯菜,又怕大姑奶奶有別的要求,所以就一道來問了。相公同大姑奶奶有事情要談,妾身就不參與了。不過還請你們注意下時間,老夫人那裡可是等著的。」
白氏說完這番話後,轉身就走。心裡頭氣的不行,氣沈靜宜不給面子,氣沈靜恆不知道好歹。
隱藏在樹林裡的沈靜秋,看到這裡,笑了笑,說道:「我們走吧。」
「姑娘不堪了嗎?」
「不看了。再看下去也沒有意義。」沈靜秋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願意在這裡多做停留。
沈靜月被沈靜宜打了的事情,還是沒有瞞住,全府都傳遍了。當初桃兒背著沈靜月離開,內心就有鬧大此事的想法。反正這也是事實,她不怕有人找她麻煩。
沈靜秋代表三房去看望了沈靜月,送上一份禮物。沈靜月躺在床上,臉都被打變形了,好在沒有傷到骨頭,等養好後就能恢復原貌。沈靜月閉著眼睛,貌似是睡著了。沈靜秋卻知道,她根本就沒有睡著。
沈靜秋在床邊坐下,輕聲問道:「感受如何?愚蠢的人做愚蠢的事情,然後又被另外一個愚蠢的人打了一頓。」
「滾,想看我笑話,我偏不讓你如願。」沈靜月猛地坐起來,牽動了傷勢,痛的她齜牙咧嘴。
沈靜秋笑了笑,「放心,我很快就會走。倒是你,你難道就沒好好想過嗎?沈靜宜這種段數的人,在宮裡是數不甚數。還有更多的人比沈靜宜更狠,手段更毒辣。莫非你每一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都能夠活命?沈靜月,你還天真到什麼時候?」
沈靜月努力睜大眼睛,盯著沈靜秋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靜秋笑笑,「我只是希望你進宮後,不要死的太快,不然就不好玩了。」
「你有這麼好心?」沈靜月不相信。
沈靜秋挑眉一笑,「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同我無關。我要做的就是提醒你,好好忍耐吧。忍耐得多一點,就能活的長久一點。還有,進了宮就別拿尊嚴骨氣說事,那樣你只會死的更快。因為宮裡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兩樣玩意。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沈靜秋說完,起身離去。走出遠門,夏月就開始抱怨,「沈靜月不知好歹,姑娘一番好心,倒是被她當成賊心爛腸。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再管她的事情。」
沈靜秋笑了笑,沒有做出解釋。真要說有什麼原因的話,或許是物傷其類。一聽到沈靜月要進宮,就想到上一輩子的經歷,那樣的生活,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經歷一次。可是身邊就有這麼一個人,不知死活的往宮裡沖。沈靜秋對沈靜月是又厭煩,認為她活該,卻又哀其不幸。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思,她沒辦法同別人說。她就想,既然哀其不幸,那就好心的提醒她兩句,希望她少走點彎路。至於沈靜月會不會領情,沈靜秋一點都不在意。她只是做了她認為該做的事情。
二房沈靜恆當家,站在他的立場上,自然不會勞心費力的為沈靜月出頭。再說了,沈靜宜的身份擺在那裡,難不成還能打罵沈靜宜一頓嗎?唯獨沈老夫人有資格出面教訓沈靜宜,可是看著沈靜宜那樣子,沈老夫人就只剩下歎氣。
好半天沈老夫人才說道:「那畢竟是你的庶妹,你做事也該有點分寸。傳揚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
沈靜宜不甚在意的說道:「老夫人放心,此事我做就做了,不怕被人說三道四。總歸我還是那句話,沈靜月進宮選秀,就該被打。」、
沈老夫人歎氣,「罷了,罷了,你們之間的矛盾老身懶得理會。你啊,以後好歹控制控制,別那麼大的火氣。」
沈靜宜聽了,卻沒有聽進心裡去。接下來,依舊是我行我素。
沈靜秋派人將禮物給沈靜安送去。沈靜安收下禮物,很是高興。沈陸氏就笑道:「靜秋這孩子還算有心。」轉眼又想到沈靜宜將沈靜月打了一頓的事情,蹙眉說道:「二房這樣鬧騰,不是個辦法。我看還是早點分家為好。將來二房要是鬧出什麼是非來,也同砸門沒關係。」
沈靜安楞了下,「老夫人還在,這個家就分不了。」
沈陸氏皺眉,「只要有心,這個家就一定能分開。」
「娘,你可不能亂來。」沈靜安很緊張,「如今這靜坤雖然拿回了爵位,可是他畢竟根基不穩,將來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三叔父幫忙。要是分了家,咱們就成了兩家人。而且外人也會說我們大房過河拆橋,沒有良心。」
「這個道理,娘比你更清楚。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沒開這個口的原因。罷了,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沈陸氏心裡頭想著,要是下次二房再鬧出是非來,她一定要提分家這事。她不能容忍二房一直拖著沈靜坤的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