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君寧柔和一笑,道:「青嬤嬤,這些日子,若是沒事兒就不要前來了,估計很快我就要臨盆了。」
說出這些話兒,司徒君寧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迎接新的生命,之於她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再說,這孩子是燕凌毓的。這是她們愛的結晶,很快,這個新生命即將到來。
青嬤嬤詫異,世子妃這究竟是何意?難道啊她看出其中端倪來了?
但此刻,她唯有答應下來,低低的道:「奴婢明白,多謝世子妃不與奴婢計較。」
若今日在上面坐著的是平王妃,她會如此原諒自己嗎?那可就說不定了。
「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司徒君寧慵懶的擺擺手,稍稍用力起身,緩步走向院落中。
如今,她最嚮往陽光,許是能照亮她心底的暗處。這一切皆是因為前世的遭遇產生。這會子,翠柳瞅著青嬤嬤消失的方向,無奈的搖搖頭。
「翠柳,張大夫那邊有沒有什麼消息?」司徒君寧對著翠柳輕聲問道。
如今,很快就要臨盆了。張大夫是最為熟悉的,具體什麼日子,想必張大夫最清楚了。
翠柳搖搖頭,道:「世子妃,張大夫那邊沒傳來任何消息。不過,奴婢瞧著小姐這身子,只怕是快了。」
快了,司徒君寧何嘗不知?偶爾之餘,她能感受到腹中孩子調皮的動來動去,許是和她一起玩遊戲一般。前世她從未有過如此體驗,如今想來,沒有任何時候比這一刻更加幸福。
這是發自內心的幸福,由衷的高興。
「好了,你這會子前去問問張大夫吧,還有這孩子出生用到的東西也要一一準備一下。」司徒君寧吩咐著,心裡已然有了主意。
不管如何,生產之時,是絕不可讓閒雜人等前來。這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她不想出一丁點兒意外。
沒多會,張大夫風風火火前來,面色焦急,急急上前問道:「世子妃,您是不是哪兒有所不適?」一聽翠柳說世子妃叫他前來,張大夫便是心急如焚。
司徒君寧卻是柔和笑笑,「不,張大夫,沒有什麼事兒,只是,按照預產期,應該還有半月差不多,但這幾日我卻覺得要生了。」司徒君寧沒有過經驗,只是覺得腹中孩子鬧騰的緊,還是下一刻就要爬出來似的。
張大夫微微一笑,「世子妃,您多慮了,沒事兒。這是正常反應,應該不會差的,應該還需要一些日子。」
司徒君寧認真仔細的聽著,漸漸安下心來。張大夫的話,若是不准,只怕這西燕甚少有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
司徒君寧讓翠柳送走了張大夫,緩緩直起身子,在內室來回踱步,手輕輕撫上腹部,好似對著腹中的孩子輕言輕語道:「寶貝,你可要聽話,你可知道母親多麼不容易?母親不知還能陪伴你多久,長大了一定要聽從父親的話兒,知道嗎?」
此刻,翠柳輕柔的步子走了進來,幾乎未發出一點兒聲響。
方纔,世子妃的話兒,她聽得一清二楚。世子妃,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何她會說出不知能夠陪伴孩子多久呢?這一刻,翠柳似是想起前些日子世子妃怪異的行為,更是覺得不可捉摸。
「世子妃,您怎麼了?」翠柳邁步走上前去,細心問道。
司徒君寧一想,她定是聽到方纔的話兒,忙道:「沒事兒,翠柳,你是不知,這孩子只有還未生下來,他才屬於我的。若是有一天,他降生了,便不再屬於我。」
翠柳聽得懵懵懂懂,良久,卻是搖搖頭。
司徒君寧柔和一笑,心裡更是不捨。這,的確是她的心聲,但是,將來可就不一定了。若是真的復仇失敗,豈不是對不起這個孩子?
「世子妃,您就別多想了,奴婢覺得這孩子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會屬於您的。」翠柳說著一些自己都聽不懂的話語。
司徒君寧一笑置之。
這日過後,司徒君寧幾乎都不出毓秀軒的門兒,就連晨昏定省都省了。只因,她明白,見了平王妃,這究竟會發生何事,可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幸好,平王妃之前有說過,她可不比拘於禮節,畢竟這腹中的孩子才是最大的事兒。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就在司徒君寧就要臨盆之時,司徒老夫人去世了。
這消息本來是瞞著司徒君寧的,但通過平王府的一些風吹草動,她似乎發覺了一點不對勁兒。
「夫君,您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妾身?」司徒君寧睜大眸子,水靈靈的看著燕凌毓,好似十分無辜的樣子。
燕凌毓心微微一疼,然而仍是忍住,強顏歡笑道:「沒事兒,夫人。府裡有些事兒,但都不重要的,夫人好生養著身子就是了。」
司徒君寧將信不信的點點頭,而後輕輕撫摸腹部,心道:寶貝,咱們不怕,不管有什麼事兒,母親都替你擔待著。
燕凌毓走後,司徒君寧將翠柳叫到身邊,嚴肅問道:「翠柳,不管發生什麼事兒,我都要你說真話。這府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這……翠柳一時間犯了難。這件事,絕對是不可以讓世子妃知曉的。如今老夫人已經去了,即便是告訴了世子妃,亦是沒有法子了,更何況,她腹中還有孩子,若是有個閃失,這豈是她能擔當的了的呢?
「沒事兒,世子妃。」翠柳柔和的說道,上前扶住司徒君寧。
司徒君寧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雖說翠柳的話並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但是她心微微發痛,好似被針扎過一般。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她沒有想清楚。
「不,翠柳……」司徒君寧轉眸看著翠柳,懷疑的看著翠柳,搖著頭道:「不,一定是有事情瞞著我。翠柳,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你不告訴我,我亦是會有法子知曉。」
這倒是真的。
翠柳最為清楚不過,從兩年前開始,只要世子妃想知道的事兒,還真是沒有不知道的。想瞞過世子妃的眼睛,的確很難。
思慮良久,翠柳依舊不能決定。畢竟,這是在平王府,不是司徒府。若是世子妃真的發生意外,任何人都擔當不起。
司徒君寧盯著翠柳的眼睛,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你們越是不說,我越是覺得這件事很重要,似乎是與我有關係。」
「不……不,世子妃,真的沒事兒。」翠柳一世情急,連連否認。
但這一動作,似乎是出賣了翠柳,司徒君寧心噗咚噗咚直跳,這究竟是什麼事兒?她雖是不知,心裡卻十分不安。
正巧,這會子平王妃前來,見到司徒君寧焦急的模樣,不由的笑了笑。
翠柳眼見著平王妃進來,卻不能阻攔,而這時,她只能默默走來。
司徒君寧笑著迎上前去,「母妃,您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
平王妃目光落在司徒君寧腹部上,柔和說道:「你這都要臨盆了,我當然要過來看看才放心不是。今日一見,這就放心了,我覺得這一定是一個胖小子。」
司徒君寧勉強的笑笑。平王妃究竟隱藏了什麼心思,這話兒聽著怎就那樣不對勁呢?
「母妃安心,兒媳亦是覺得安心了。」司徒君寧低眉瞅了瞅腹部,已經隆起的很大,似乎馬上就要生了一般。
然而此刻,平王妃卻是轉移話題說道:「君寧,我知道你與司徒老夫人感情甚篤,這件事兒,府上的人兒都知道了,唯獨你不知道。本來,我還想瞞著你的,但想到這以後是沒機會了,便打算告訴你。」
平王妃這是在說什麼?司徒君寧心裡焦急的很。
然而,面對平王妃即便再著急的事兒,司徒君寧亦是不會著急詢問。微微調整心情,司徒君寧柔和的笑笑,「兒媳不知母妃所言何事?既然母妃覺得應該說出來,那您就說出來吧。」
她做好了心裡準備,等待平王妃的話到來。
平王妃瞥了一眼司徒君寧,心道:這個小賤人,竟然這會子還不手忙腳亂。可是你聽過這個消息過後,我看你還能沉得住氣嗎?
「君寧,司徒老夫人去了。」平王妃清晰簡潔的說道。
「你說什麼?」
司徒君寧眸子張開,滿是懷疑之色。
老夫人身子好得很,如今年紀也不算大,怎麼可能就去了。
聽聞此話,司徒君寧輕笑一聲,搖搖頭,不信的說道:「母妃,您別跟兒媳開玩笑了。祖母身子硬朗,年歲亦是不大,怎麼會呢?」
平王妃目光變得凝重,緩緩閉上眸子,而後似是安慰道:「君寧,我沒有騙你。若是不信,你而已去問問毓兒,只是他們都瞞著你罷了。我是念著你與老夫人關係甚篤,若是你想去看最後一面,興許還有機會。」
司徒君寧怔住了。
為何……
為何?這難道是真的?
她可以故作不信,但看著平王妃的目光,她心跳的厲害,似乎下一刻就要從口裡跳出來。只是,祖母怎會輕易就去了?司徒君寧如同雕像一般站立不動,就連眼珠子也不轉一下。
良久沉默過後,平王妃繼續道:「這事兒我已經說完了,若是你願意過去看看,我就令他們備馬車,應該還能來得及。若是你不願前去,只當我沒有說出來就是了。」
司徒君寧一動不動,直直搖頭,一言不語。
平王妃無奈,撂下一句話,「你自己先想想也好,想清楚了,告訴我就是了。」
平王妃離去的背影,被翠柳瞧見,翠柳焦急的跑過來,卻是發覺世子妃臉色蒼白,靜立不動,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平王妃前來就是說破這件事情。
「世子妃……世子妃……」翠柳輕聲呼喚道。
司徒君寧終於回過神來,雙眸泛著淚光,哽咽道:「翠柳,你告訴我,王妃所言究竟是真還是假?」
翠柳沉默半晌,默默點頭。
既是世子妃已然知曉了,若是自己不說,只能讓世子妃更加不安。但是,她知道,不管自己是否說,結果都是一樣,這對於世子妃來說,絕對是一種打擊。世子妃與老夫人之間的情感,不是外人能夠懂得。雖說是祖孫,更有朋友一般的情誼。
司徒君寧聽聞,差點兒昏倒在地,幸好翠柳在身邊,及時扶住。
「翠柳,這是真的?」司徒君寧重複道。
翠柳不知如何回答,最後避開這個話題道:「世子妃,不管如何,如今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啊。王妃的心思不簡單,若是您真的生氣了,這可就如了她的願了。」
司徒君寧聽聞,低眉瞅了瞅隆起的腹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平王妃的用意。是的,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讓平王妃如願了。
她就知道,平王妃根本沒有改變過心思,原來對於自己排斥,到後來的妥協,不過都是迂迴戰術罷了。
「翠柳,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倒下的。」司徒君寧咬牙切齒道。
只是,祖母,您真的去了麼?
司徒君寧一想到這個消息,心裡頓時又難過起來。如今,她一心想前去看祖母最後一眼,可是身子不便,若是真的出了意外,只怕也不是祖母願意看到的。
「世子妃,您莫要多想了,今日的事兒,若是世子知曉了,一定又要難過了。」翠柳擔心的說道。
是了,若是世子知道,這會是怎樣的結果?她不願燕凌毓為難,因此打算不說出去。
「今日的事兒,莫要多說。」司徒君寧囑咐道。
但是司徒君寧明白,即便不說,燕凌毓也難免會知道,畢竟平王妃來過毓秀軒那是事實。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估計這會子王府的人兒都知道了吧。
「奴婢明白。」翠柳雙眸微瞇,默默答道。
的確,燕凌毓剛回府,還沒到毓秀軒,這消息已經到了燕凌毓的耳朵。
一步踏入毓秀軒,燕凌毓氣沖沖的走到院落中,司徒君寧有所察覺,卻是已經來不及。
「夫人,今日母妃是不是來過?」燕凌鳳眸微微一動,滿是憤怒。
司徒君寧深深歎息一聲道:「夫君,莫要動怒了,母妃亦是為妾身著想。的確,妾身與祖母之間的情誼很深,若是妾身能夠看到祖母最後一眼,妾身當然願意去,只是如今妾身身子不便,心有餘而力不足。」
聽聞此話,燕凌毓更覺得生氣。
這哪叫為司徒君寧著想。若是真為她著想,一定會為她腹中的孩子著想,而不是去冒險。幸好,司徒君寧沒有前去,不然出了意外,這究竟要算是誰的錯呢?
「夫人的心思,我明白。不過祖母已經去了,就節哀順變吧。」燕凌毓稍稍平復了心情,深深歎息道。
但在心底,燕凌毓並不原諒平王妃。
她究竟在想什麼?不是已經答應不為難司徒君寧了嗎?怎麼這會子又出了這等事情?還是她一直沒有改變過心思?
本來,他不打算過問了,如今看來,還是要去問一問母親才放心了。
司徒君寧默默點頭道:「夫君,您不用擔心妾身,妾身知道孰輕孰重。」
是的,人死不能復生,像她一樣的能有幾人?那麼,對於已去的人兒,最好的紀念就是莫要忘卻。司徒君寧雖然有些遺憾,但與祖母之間最為溫馨的畫面已經印刻在腦海之中了,這是誰都奪不走的。
燕凌毓安置了司徒君寧,便只身前往幽蘭居了。
幽蘭居,平王妃翹起蘭花指,悠然一笑,心道:這一次,估計不用自己出手,那個小賤人也不會安生了。若是影響了腹中的孩子,這可就不是她的錯了。不僅如此,到時候她還要追問那個小賤人的罪責。
「母妃……」燕凌毓聲音帶著憤怒。
這一聲,讓平王妃回過神來,不由的循聲望去。是的,是毓兒。
「毓兒,怎麼了?」平王妃故作不知,淡淡一笑。
燕凌毓冷冷一笑道:「母妃,今日毓秀軒的事兒,您能否解釋一下?君寧很快就要臨盆了,怎麼能受得了這個刺激?您究竟是如何想的?」
平王妃一聽,果然如同自己所想,眼前的兒子,還是那麼的衝動。
她淡然一笑,徐徐說道:「毓兒,你的心思母妃明白,母妃亦是知道如今對於君寧來說,腹中的孩子是很重要。但是司徒老夫人去世,不能不告訴她。若是以後她有所埋怨,那到時候又要怪誰呢?」
這話兒看似很有道理,不過燕凌毓可不買賬。
「母妃,原本兒子以為你改變了對司徒君寧的看法,如今看來,您的心思始終沒變。非但如此,倒是更加可怕了。」燕凌毓無奈的歎息一聲,而後眸子直直看著平王妃,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母妃,若是司徒君寧有一點兒意外,兒子就會去陪著她。」
這每個字,像是烙印一般,印刻在平王妃心上。
她的頭不由的一懵,「毓兒,可不許你說這樣的話兒!」
燕凌毓卻是輕輕一笑,一言不發,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果然,母妃的心思是不正的,不然,她怎麼會不需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