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事兒,平王妃心頭隱忍著痛苦,卻是無處可說。
這全是她親手決定的是,又能怨誰呢?
「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平王妃淡漠說道,心頭籠罩著備一層陰影,從嫁入平王府至今,她從未如此狼狽過,更不會想到如今竟然輸給一個小丫頭!
青嬤嬤瞧出平王妃的心思,確實不敢多言。
的確,世子妃是個厲害角色,她看似嬌弱,實則內心甚是強大。如此一人,若是平王妃真與她為敵,往後指不定會發生怎樣的事兒。
卻說司徒君寧身子漸漸好了起來,心情亦是好了不少。閒暇之餘,她會帶著翠柳在王府內走動,但至於幽蘭居一帶,她是絕對不會去的。
這日,司徒君寧在花廳內散步,翠柳好生扶著。
花香淡淡,司徒君寧心情平靜如常,不時回眸一笑道:「翠柳,你跟隨我這些年來,真是受累了。如今,這平王府甚是不寧,你也跟著我遭罪兒。」
翠柳急急搖頭,道:「世子妃,奴婢能跟隨您的身側,是奴婢的福分。因此,奴婢不怕,不管任何困難,皆不能改變奴婢對世子妃您的忠心。」
司徒君寧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而後淡淡道:「如今倒是還好,我暫且在府中,即便有人想動手,亦是要三思。但這生產之後,翠柳,你一定要好好幫我照看孩子可好?」
「什麼?」翠柳微微詫異。
按照規矩,這王府內生下的孩子,不是由乳娘撫育的嗎?再說,世子妃在府裡,亦是可以照看小少爺呢?
司徒君寧面色低沉,無奈道:「翠柳,一些事兒,暫且和你說不清楚。以後,你會明白的。」司徒君寧說罷,垂眸看看隆起的腹部,心裡是滿滿的幸福感。只是,幸福之餘,司徒君寧有些難過,不知何時,她興許會與自己的孩子永不能再見。
翠柳越想越覺得奇怪,不禁怔怔看著世子妃,搖頭道:「世子妃,奴婢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司徒君寧心裡亦是知曉,只是,這話兒不能說給翠柳聽。若是她知曉,這事兒就瞞不住了,很快就會到了燕凌毓的耳畔中。到時候,這必然掀起軒然大波。
「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司徒君寧垂眼微微歎息一聲。
翠柳不再過問,世子妃不願說出的話兒,自己是問不出來的。
回到毓秀軒,司徒君寧緩步走向西廂房,親自裁剪了小衣裳樣子,為腹中孩子親手縫製衣裳。曾經,她為三姐姐的孩子縫製過,而今,輪到自己,這一刻,她倒是有些想念三姐姐了。
一個柔和溫婉的女子,不知如今過的怎樣?
這會子,燕凌毓悄然走進西廂房,輕輕的腳步走進,未發出任何聲響。
他細細看著司徒君寧縫製小衣裳,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鳳眸亦是染上了醉人的笑容。
司徒君寧不小心繡花針扎到了手,她強忍住疼痛,燕凌毓卻是焦急的上前奪下司徒君寧的縫製的小衣裳,關懷道:「夫人,這等粗活讓丫鬟們去做就是了。()」
司徒君寧卻是搖搖頭,輕柔一笑,道:「夫君,您興許不會明白妾身的心思。這每一個即將身為人母的人兒心裡都會生出母愛。這是擋也擋不住的。」
燕凌毓怎不能體會,只是他不會輕易表達出來。
「夫人,你的心意為夫明白,但如今這才四個月多,不著急的。如今,你更需要休息好,吃好,才能生下健康的寶寶呢!」燕凌毓從身後將司徒君寧緊緊抱住,貼著她的耳畔,柔聲細語說道。
司徒君寧嘴角漸漸綻放出美麗的笑容。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成親之後相濡以沫的生活,如今,便是了。但如今,她卻不能靜下心來細細享受。噩夢,一直伴隨著她,若是不能除去,她是不能安心。
「夫君,妾身聽您的。」
良久,司徒君寧平靜說出這話兒。
然而日子稍縱即逝,很快就到了盛夏時節。司徒君寧腹部隆起的更大了,再過幾個月,這孩子就要降臨出來了。
司徒君寧滿是期盼,更是害怕。她不知自己能夠有幸陪伴在孩子身邊。若是將來她沒有母妃在身邊,是不是會被人欺負呢?
「世子妃,您歇息一會兒吧?」翠柳輕輕攙扶著司徒君寧,在毓秀軒內散步。
司徒君寧卻是道:「沒事兒,就連張大夫都說,多多運動能夠讓胎兒順利生下來。」說著,司徒君寧眸中帶笑,心裡卻是隱隱有著擔憂。
平王妃難道真的沒有顧忌嗎?這些日子太過平靜了,平靜的司徒君寧覺得有些不正常。依照平王妃的性子,吃了一次虧,定然不會就此作罷。
只是,她為何還沒還手呢?司徒君寧微挑眉頭,眺望不遠處。
這會子,正巧平王妃腳步輕輕走過來,媚眼如絲,眸中帶笑。
「司徒氏,這些日子,府裡太多事兒,母妃這陣子沒能過來。」平王妃平靜說道,目光最終落在司徒君寧腹部上。
如此情形,應該有五六個月了,若是自己再不行動,真的要來不及了。
司徒君寧規矩的欲要屈膝,平王妃忙上前拉住她,「這等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司徒君寧倒是不爭辯,柔和笑笑,「兒媳謝過母妃。」
「什麼謝不謝了,若是說謝,倒是我該謝謝你,生兒育女可是女人最為重大的事兒。」平王妃上前親手扶住司徒君寧,將她扶到一處陰涼處。
司徒君寧不知平王妃今日來意,微微蹙眉看著她,平王妃這會子淡然一笑,道:「翠柳,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兒與司徒氏說。」
翠柳擔心的看了一眼司徒君寧,不捨的離開。
待翠柳離去之後,平王妃才緩緩平心靜氣道:「司徒氏,自從你嫁過來,我一直對你有成見,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如今我覺得我不應該對你這樣,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逼迫你,你我好好相處可否?」
司徒君寧略有遲疑,平王妃真的是轉了性子嗎?
她將信將疑,如今,就算是懷疑,亦是不能說出口來,於是司徒君寧你釋然一笑,道:「母妃,其實兒媳不懂事,母妃莫要見怪才是。」
平王妃聽聞,便知司徒君寧聽信了她的話兒。如此最好,這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跟我鬥,你還是嫩了點兒。
司徒君寧並不表露心思,柔和一笑,道:「母妃,其實,兒媳這些日子亦是想了許多。既是嫁到了這兒,兒媳自然會為了平王府著想。如今不管什麼事兒都比不上兒媳腹中的孩子。」說罷,司徒君寧瞅了一眼隆起的腹部,嘴角洋溢著幸福。
平王妃看在眼裡,默默點頭,道:「這倒是的,不管怎樣,孩子是無辜的。」
是啊,孩子是無辜的,她本來想讓司徒君寧沒了這個孩子,到時候一年約定之後,便將她趕出平王府,可如今,司徒君寧改變了主意,若是能讓這個孩子平安降生下來,亦是不錯的。但至於司徒君,是絕對不能留下。
只要到了孩子降生時候,給了穩婆一些錢財,司徒君寧這小命就要嗚呼了。
如今看來,這是個最好的法子,燕凌毓對司徒君寧愛護有加,若是想要謀害,還真是有點兒難處,但是司徒君寧死於「意外」,這就不會讓兒子嫉恨自己,還能解除了危機。
司徒君寧淡然一笑,欲言又止。
孩子的確是無辜的,因此,不管如何,她要生下燕凌毓的骨肉。但是眼前這個王妃,只怕心思沒有那麼簡單。
一些,還是小心為好。
這日燕凌毓回府,司徒君寧便將王妃今日到來以及所說的話兒統統說給燕凌毓聽了。
燕凌毓聽聞,鳳眸微微一動,甚是激動道:「夫人,母親這其實是變相的妥協了,如今,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了。」說罷,燕凌毓貼著司徒君寧的腹部,聽著胎兒的心跳聲。
司徒君寧微微挑眉,心道:這,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只是,面對燕凌毓,她心裡的疑惑是不敢說出來的。
良久,司徒君寧輕聲道:「夫君,你為孩子取個名字吧?」
「名字?」燕凌毓不由的重複道。如今,還有幾個月孩子才會出生,司徒君寧為何如此焦急,還有,前些日子她在縫製小衣裳,這種種跡象證明司徒君寧心裡有事兒。
他沉思片刻,才開口詢問道:「夫人,您一定有什麼心事兒吧?」
司徒君寧淡淡一笑,搖搖頭,道:「夫君,妾身真的沒事兒,許是太過想看道腹中的孩子了吧?反正早取了名字更好不是嗎?」
燕凌毓這倒是認同,鳳眸帶笑道:「這事兒,不可以草率,容我慢慢想想。」
司徒君寧並不催促,反正,這一切還早,至少有時間讓燕凌毓去想。
別說燕凌毓覺得司徒君寧有心事兒,就連翠柳也發覺出來了。
一日天色甚好,晴空萬里,司徒君寧在陰涼下乘涼,心情甚是平靜。不管平王妃有什麼詐,她都不會畏懼,只要燕凌毓在她身邊,一切都不是問題。
「世子妃,奴婢有一事兒不知該說不該說。」翠柳微微垂眸,不敢正視司徒君寧的眸子,低低的說道。
司徒君寧柔和一笑,道:「在我身邊,還是原來的規矩,有事兒說出來就是了,我又何曾怪罪過你呢?」
翠柳得了司徒君寧的允許,這才說出口:「世子妃,奴婢覺得世子妃心裡有事兒,但奴婢卻是猜不出來。奴婢不知世子妃為何如此焦急的準備小少爺用的東西,還有的讓世子如今就要起名字。」
司徒君寧深深歎息一聲,搖搖頭,道:「這些事兒,你不該知道的,就不要過問了。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但記住一點便好,那就是無論何時,都要好好照顧小少爺。」
這分明……好似在交代後事一般呢?
翠柳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面對司徒君寧,她卻一個字兒也不敢說出來。畢竟,這是十分忌諱的事兒,若是真的猜錯了,豈不是讓世子妃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嗎?
「奴婢明白。」翠柳默默答道。
但她心裡,卻是下定了一個主意,那就是盡快要將這事兒告訴世子。若是世子妃真的有什麼閃失,自己有何顏面生存在這世上呢?
司徒君寧見她答應下來,才欣慰的笑笑。
翠柳是個心思縝密的,若是由她來看著孩子,自己最放心不過了。這些年來,翠柳的心思與性子,司徒君寧再熟悉不過。
即便有朝一日自己不再,翠柳亦是會擔當起來這個責任的。
卻說翠柳心裡一直想著這件事兒,終於尋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與世子單獨相處。
翠柳垂眸緩步走向燕凌毓,雙手奉茶,輕柔道:「世子,請用茶。」
燕凌毓聽聞,抬眸笑笑。這半年多時日以來,燕凌毓早就習慣了身邊有這樣一個烹茶高手,喝下翠柳烹的茶,燕凌毓再也喝不慣其他茶了。
然而,翠柳並未匆匆離去,而是站立好一會兒,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燕凌毓放下茶盞,上下打量起來這個丫鬟,最後淡淡說道:「翠柳,你是不是有話兒要說?」
翠柳急急點頭。
燕凌毓輕輕一笑,翠柳平日向來是穩重的,今日倒是有了幾分焦急的感覺。霎時,他亦是有些緊張起來。只因,翠柳還能說什麼?那必然是與司徒君寧有關的,但凡與司徒君寧有關的事兒,他的心就不由的緊張起來。
「說罷。」燕凌毓掃去心頭的疑慮,緩緩道。
翠柳這才放心將世子妃的奇怪舉動一一向燕凌毓說了,最後膽怯的說出自己擔心的事兒。
燕凌毓聽聞,若有所思點點頭道:「可不是,如今聽你說來,我越發覺得奇怪。只是夫人的性子向來不急,這些日子的確有些急了。這究竟是因為有孕的原因,還是她心裡真的有什麼事兒?」
翠柳聽聞,細細想了一番,又道:「世子,奴婢跟隨小姐多年,不管遇到怎樣大的事兒,小姐從未有過如今的失態狀況。奴婢認為,小姐心裡應該是有事兒,但小姐卻是不告訴奴婢。」
燕凌毓慎重的點頭,道:「你暫且下去吧,這件事兒不要多說,我得好好探查一番。」
翠柳是個有主意的,自然知道流言蜚語的力量,亦是不會多說。
這日之後,燕凌毓日日都會細細觀察司徒君寧。她幾乎每日都會正常起床,而後在院落中散步,唯獨一點兒,那就是她還會去縫製小衣裳,偶爾會問起自己是否想好了小少爺的名諱。
對於這些,燕凌毓亦是從容面對,笑臉相對。
但一次,燕凌毓卻是淡淡道:「夫人,如今您的身子越發沉重了,這些活兒就留給丫鬟們去做吧。兒子知曉您的心意就好了,何必事事都要親身去做呢?」
「夫君,這妾身做的和丫鬟做的能一樣嗎?妾身手藝雖說不是最好,但卻是一番心意呀。」司徒君寧俏皮的笑笑,繼續縫製小衣裳。
燕凌毓卻是上前一步,緊緊攥住司徒君寧的手兒,將繡花針奪下來,緊緊抱住她,敞開心扉道:「夫人,你心裡一定有事兒,對不對?你為何不向我說呢?不管是什麼事兒,我都會幫助你的。」
司徒君寧睜大了雙眸,他……難道真的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可是,她怎麼向燕凌毓解釋這一切呢?前世的經歷,如同噩夢一般,她不願想起,但這些日子,她卻欲罷不能的陷入其中。
「夫君……」司徒君寧知曉,她就算是瞞下去,燕凌毓仍是會追問。
燕凌毓聽聞,稍稍放開她,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鳳眸盯著司徒君寧的美眸,鄭重道:「夫人,有什麼話兒,你就說出來吧,如此情形,如何才能讓我放心呢?」
燕凌毓深深歎息一聲,道:「夫君,這世上有些事兒解釋不清。這亦是我長久以來不曾說出的原因。」
什麼?長久?
燕凌毓極其詫異,她,究竟有怎樣的苦衷,以致於埋藏了這些年?
司徒君寧盯著燕凌毓的眸子,柔聲道:「夫君,若是妾身不是您想的那樣子,您還會如此對待妾身嗎?」
燕凌毓重重點頭,緊緊攥住司徒君寧的手兒,誠摯道:「無論是你什麼,我都不會改變心意。」
司徒君寧聽聞,嘴角微勾,淡然一笑。
這一句,便足夠了。
可她臉上的笑容稍縱即逝,而後惆悵道:「夫君,妾身生於這世上,還有一事兒沒有完成。只是,這事兒,妾身只願自己去解決,夫君能否答應妾身呢?」
「什麼事兒?」燕凌毓擔心的詢問道。
司徒君寧卻是搖搖頭,目光始終未曾離開燕凌毓的臉龐,「夫君先答應妾身,妾身才可以說出來。」
燕凌毓沉思,這究竟是怎樣的事兒,以致於司徒君寧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最終他只得先答應下來,「夫人,我答應你。」
司徒君寧釋然一笑,心終於稍稍放下了。
只是,前世的經歷,如何向燕凌毓說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