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垂眸不言一句,這等時候,她是萬不能與五小姐講道理的。
一來,五小姐如此偏執的性子,無論說什麼,她皆是聽不進去;二來,如今可是在壽康苑,若是她與小姐爭執被老夫人聽見,這不管是誰的錯,只能是她的錯。
司徒君榮見荔枝一聲不吭,更是氣從中來,「真是個沒用的東西!當初我怎就瞎了眼問母親要了你呢!」說罷,她狠狠剜了荔枝一眼,一屁股坐在錦杌上,將荔枝方才拿來的衣袍穿在身上。
良久,司徒君榮困意襲來,竟然打起了哈欠。
荔枝見狀,亦是不敢多言一句,只是靜靜守護著五小姐。
既然小姐不願回去,她就在這兒等老夫人吧。
又過了一會兒,羅媽媽掀開西廂房的簾子,笑著進來,道:「五小姐,老夫人醒了,不過老夫人這幾日染了風寒,五小姐您還是回去吧,這若是您也染了病,老夫人又要擔心了。」
說罷,羅媽媽欲要掀開簾子退去。
司徒君榮忙喊道:「羅媽媽,請等一等。」司徒君榮一面上或者,一面朝羅媽媽奔去。
羅媽媽聽聞聲音,止住了步子,回頭看向司徒君榮,輕聲問道:「五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
司徒君榮並未答話,而是面帶喜色的走近羅媽媽,到了羅媽媽跟前,往羅媽媽手裡塞了一錠銀子,聲音更加柔和,道:「羅媽媽,求您問問祖母吧,今兒我真的有事要與祖母說。」
說罷,她遞了個眼色個羅媽媽。
羅媽媽見狀,心裡盤算了一番,卻是將那錠銀子再次塞給司徒君榮,「五小姐,今日風大,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老夫人真的病重……」
羅媽媽本想解釋解釋,可轉念一想,五小姐早就在尤氏去世之時失了寵,老夫人只怕是一眼也不願見到五小姐,她身為奴婢,即便再缺銀子,也不該拿一些不乾淨的銀子。
這種情形,是司徒君榮萬萬沒有想到的,羅媽媽竟然拒絕了她的銀子?
一時間,她頭腦空空,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羅媽媽再次說道:「五小姐,老奴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老夫人今日的確是說過了,誰也不見。」這言外之意,就是並不是她不通融,而是老夫人發了命令。
司徒君榮微微蹙眉,歎息一聲,道:「勞煩羅媽媽了,既然祖母這會子不見人,我在這兒呆著就是了。」說完,司徒君榮再次走向錦杌,面色冰冷的坐在錦杌上,一動不動。
羅媽媽只瞧了一眼,便掀起簾子,離開了。
這個五小姐,還真是個急性子,更是個偏執的。她難道沒有看出來老夫人那是拒絕嗎?不過既然你願意在這兒等,那就等下去好了。
這樣一想,羅媽媽嘴角露出鄙夷的笑容。這個五小姐,雖然有了小姐的頭銜,可這日子過得是越發不舒心了。這老夫人不喜歡的人兒,她還是少招惹的好。
這一面想著,一面就回到了正房。
正房內,老夫人靜靜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拿著一個寶藍色的荷包,她正仔細看著荷包,嘴裡滿是誇讚的話兒,「真是不錯的,這寧兒的手藝啊,可真是一日比一日好。」
「老夫人又誇六小姐了。」羅媽媽走上前去,附和道。
聽聞這話,老夫人微微抬起頭來,笑道:「這府裡啊,除了她生母,再無人能繡出這樣精心別緻的荷包了。只可惜,夕顏紅顏薄命,如今不知道六丫頭這是福是禍啊!」
雖然司徒君寧不比佟夕顏長得美麗漂亮,但是她卻有一般人不能及的心智。這可比美麗的容顏強不知多少倍,只可惜,她是女兒身,不然這司徒府的未來不可限量。
「六小姐如此聰慧,這當然是她的福氣,也是老夫人您的福氣。」羅媽媽嘴上像是抹了蜜一般,陪著笑臉說道。
近半年的時日,羅媽媽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她十分清楚老夫人對六小姐的愛護比往日多了三分,至於其他個小姐,萬不及六小姐的半分。
老夫人並沒有高興,卻是歎息一聲,「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六丫頭卻是才智過人,這未必是好事兒。且不說六丫頭,這五丫頭才讓人操心吶!」
羅媽媽一聽,心裡咯登一下,難不成老夫人知曉五小姐這會子正在西廂房嗎?
「五丫頭可是回去了?」還不等羅媽媽插話,老夫人側頭問道。
羅媽媽微微思索片刻,若是告訴老夫人真相,只怕她又要擔心了;可若是不告訴她真相,待會子老夫人去了西廂房,發現了五小姐,那不是她在說謊了?
這樣一對比,羅媽媽卻是如實道:「回老夫人,五小姐聽聞老夫人您病了,這說什麼也不願意回去,這會子正在西廂房等您呢!」
老夫人冷笑一聲,緩緩站起來,道:「扶我過去吧,我倒要看看她能說出個什麼理由來!」
老夫人心裡早就打定了注意,這五丫頭去了醉香樓,如今能安然無恙的在司徒府呆著,已經是對她莫大的恩惠了,可如今她卻不知好歹,非要分出個青紅皂白來。
老夫人一面想著,就到了西廂房。
當房門的簾子輕輕打開之時,司徒君榮驚異的站了起來,忙上前,欲要扶住老夫人。老夫人卻是擺擺手,道:「我不用你扶。」
司徒君榮似乎明白了祖母的意思,忙抽回手去,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她又怕老夫人看出自己的異常,趕緊垂下頭去。
老夫人坐定,睨了司徒君榮一眼,道:「羅媽媽,你帶著丫鬟出去吧。」
羅媽媽心頭一驚,老夫人這是要與五小姐單獨談一談了,可是,五小姐的性子,若是不小心傷到了老夫人,那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您不要緊吧?」羅媽媽輕聲詢問道。
老夫人擺擺手,道:「沒事兒。」
羅媽媽帶著荔枝出去後,司徒君榮頓時感覺到無形的壓力籠罩著自己,這會子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一動不動的,不敢抬眸看老夫人的眼睛。
西廂房外,呼呼的風聲吹打著窗戶,西廂房內,灼熱的氣息讓司徒君榮覺得無法呼吸,好似下一個就要窒息一樣。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這會子可沒有別人了,不管是什麼話,你儘管說就是了。」老夫人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通,絲毫沒有給司徒君榮留下一丁點兒情面。
這種嚴肅的話語聲,司徒君榮心頭一緊,雙手緊緊抓住了衣袍,手心裡面全是汗。
半晌,她不敢輕易說出一個字來。
她究竟如何到了醉香樓,她自個兒都不知曉,如何能像老夫人說明白?還有在醉香樓經歷的一切,她也不是十分清楚。當初醒來就見到一個彪形大漢,那人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她不清楚。
「你若是不說,我要回去歇息了。」老夫人理了理厚重的衣袍,鄙夷的看了一眼司徒君榮,滿眼皆是不屑之意。
這樣一個孫女,讓她失去臉面。
這會子,她是想立刻能夠處置了她,若不是楚府逼得緊,她恨不得親手解決了這個孫女。
「祖母……」司徒君榮一面垂泣,一面跪在地上,淚如雨下,不一會兒,她的聲音就已經哽塞,「祖母……您一定要相信榮兒啊,榮兒真的是清白的,雖然榮兒不知為何到了醉香樓,但是不乾不淨的事情榮兒是死都不會去做的。」
說罷,她的哭泣聲漸漸大了起來。
西廂房內,除了司徒君榮的哭泣聲,再無別的聲音。
老夫人卻是不為所動,垂眸看了一眼這個孫女,歎息一聲,道:「榮兒,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這醉香樓是什麼地兒?若是外人知曉,如何看待司徒府?你可知道,這將會有損司徒府的聲譽啊!」
「祖母……」司徒君榮微微抬眸,雙眸已是紅腫,她淚眼淒楚,道:「祖母……難道您真的不相信榮兒嗎?」
老夫人並未答話,只是靜靜瞅著她。老夫人雙眸滿是質疑的目光,這目光透過暖暖的熱氣傳來,司徒君榮卻是覺得異常冰冷。
這,比如今的天氣更讓她覺得心寒。
方才雖說天氣冰冷,可她的心卻是熱的。她不顧一切的急急前來求助祖母,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如今,她頓時覺得流淌在心裡的鮮血凝固了,她不敢去想,不願意去想。
「榮兒,好在這件事情,沒有外人知曉。」老夫人的話語變得柔和起來,「我想,你的性子著實太過著急,如今我亦是不能將你留在府裡了,以免夜長夢多。」
這話一出,司徒君榮心頭頓時被針扎過一般,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將自己嫁出去了。
嫁出去?如今除了楚府大少爺,還會有誰?
一想到這兒,司徒君榮頓時覺得無法呼吸!她沒有選擇,她不能選擇!
「不,不……」司徒君榮雙眸變得暗淡,一直喊著。
她不能嫁給那個傻子,她不能這樣就離開,那個小賤人還活得好好的,她怎麼可以如此匆忙就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