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聽聞,心裡微微一笑,看來眼前的人兒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可她既是來了,怎能這會子就走呢?
肖氏淡淡笑著,道:「六丫頭言重了,我今兒前來,除了來探望你,還有另外一事要與你商議。」她的語速平靜,面色平和,司徒君寧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然而,如此非常時刻,肖氏能與自己商議什麼?
但既然對方說出口,她亦是不能拒絕。
略略思量片刻,司徒君寧沖肖氏一笑,道:「既是這樣,那二嬸快快請進。」說罷,司徒君寧遞了個眼色給翠柳,翠柳忙去取了錦杌過來後,匆匆退下了。
如今,司徒君寧與肖氏圍著火盆坐下,兩人誰也不願先開口,一時間西廂房靜謐無聲,可空氣中卻隱隱飄動這一種緊張的氣息。
半晌,司徒君寧見肖氏仍不開口,轉頭從肖氏淡淡說道:「二嬸,您不是說今兒要與寧兒商議事情,這究竟是何事情呢?」
她話語聲極其平緩,這話說完,卻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再說。
肖氏微微一怔,繼而淡然說道:「說起來,這件事情與你也沒直接關係,但是我瞧著你與三丫頭最為要好,關於她的親事,你應該是關心的吧?」
上次,她因自己的私心欲想用司徒君姝的親事謀取利益,非但沒有成功,結果卻被老夫人訓斥了一番。那之後,她思前想後,得出一個結果便是這事情與六丫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今日,她前來並非想與司徒君寧商議,而是想求得她的幫助。
不管如何,她終究是三小姐的母親。
聽聞這話,司徒君寧方才平靜的心泛起笑笑波瀾。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肖氏這一次只怕又是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前來的吧?
「二嬸,寧兒的確與三姐姐最為要好,但是向來親事都講究門當戶對,更要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不是司徒府擁有說話之權的人,二不是三姐姐的父母,這件事情,您來詢問寧兒,真的沒有必要。」司徒君寧平靜的說著,彷彿這一切與自己絲毫無關一樣。
可她心裡卻是暗暗在想:肖氏究竟想做什麼?她為何不去請求祖母,非要來這兒?
「六丫頭,你是個聰明的,如今我在司徒府的地位如何?又怎麼能為三小姐尋得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呢?」肖氏白皙修長的手指絞著帕子,因被身子擋住,司徒君寧並未瞧見。
她就知道,六丫頭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方纔她的話,看似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長久相處以來的肖氏明白。六丫頭分明是看出了什麼,才故意那樣對自己說。
這話一出,司徒君寧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說起來,還是掌家之權的事情。
肖氏言外之意就是求得她的幫助,而後為三姐姐尋來一個像樣的人家。
這筆買賣,若是放在之前,許是她會答應,而此時,她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二嬸,只要您是真心誠意想為三姐姐尋一戶好人家,這事情稟告了祖母,我想祖母是不會拒絕的。只要祖母開口,這事兒基本是可以成的。」司徒君寧徐徐說著,面色平靜,神情自若。
對待心急之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以靜制動。
無論對方說什麼,做什麼,皆是巋然不動。
聽聞這話,肖氏微微怔了怔,而後點點頭,似是認同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雖說如今我的話並不佔什麼份量,但我終究是姝兒的母親。這件事情,我想母親亦是會同意的吧?」
雖是如此說,肖氏的心裡可是十分氣憤。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竟然能做到如此平靜。
「二嬸能這樣想,是最好的。祖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兒,亦是會為三姐姐的幸福考慮。二嬸,您就將心放在肚子裡吧。」司徒君寧幽幽說道,心裡卻是鄙夷的一笑。
若是說年紀,三姐姐的確是最大的,已然過了及笄。
可司徒君惠,肖氏的親生女兒馬上及笄了,這會子肖氏不為自己的嫡女張羅,當時心想著三姐姐。這其中若是沒有詐,司徒君寧才不會相信。
肖氏覺得今兒從六丫頭這兒是得不到什麼好處了,這才笑著離開了。
可剛出凝香閣的院門,她的雙手攥的緊緊的,咬牙切齒,雙目炯炯道:「這個死丫頭,竟然如此精明,一丁點兒都不上道。你不是擔心三丫頭嗎,這一次我倒是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你會眼睜睜的看著三丫頭往火坑裡跳嗎?」
說完,她冷哼一聲,一腳踢起地上的小石子,氣呼呼的離開了。
對於這事,司徒君寧並未與任何人說,但她心裡卻是想著這件事了。
三日後,司徒君寧在暖閣中休憩,敲門聲響起,來人是翠柳。
翠柳進了門,還未脫下身上厚重的袍子,便搓著小手,急急的說道:「小姐,奴婢方才從廚房那邊回來,聽聞小丫頭議論三小姐的親事,奴婢便細細聽了,這一次,二夫人好像為三小姐挑了一門不錯的親事。」
「我知道了。」司徒君寧沖翠柳莞爾一笑。
此刻,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未有半點波動。
對於這個事情,她的確有點意外,然而,在丫鬟面前,她卻不會表現半分。
可翠柳卻是蹙著眉頭,微微撇嘴,道:「小姐,可奴婢總覺得不安心,上一次,二夫人可是把三小姐往火坑裡推的,這一次怎就轉了性子?」
司徒君寧並未接她的話茬,而是嚴肅道:「你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這話兒在我這裡說說就罷了,在外頭一句都不能說。不管二嬸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終究是一個主子。你的身份,是萬不該做評論的。」
翠柳聽聞,忙垂下頭,道歉:「奴婢知錯,以後再也不會說。」
司徒君寧點點頭,道:「你去烹茶吧,菊香味的。」
翠柳忙退下,緩緩出了西廂房。
司徒君寧輕笑一聲,嘴角綻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若是你是真心的,我自然不會計較。若是你有半點私心,這一次你便會吃不了兜著走。」司徒君寧自言自語道,明亮的眸子裡閃爍出冷冷的光芒,似如今的天氣一般,讓人寒入心底。
這一夜,入夜時分,天降大雪,司徒府各個院子裡,皆是閉門休息。
司徒君寧叫來翠柳,道:「待會你隨我出去一趟。」
翠柳怔怔看了小姐一眼,擔憂道:「可如今太冷,小姐您身子要緊啊!」
「無礙,將我的紫貂大髦取來。」她平靜的說著,便去換了一身厚點的衣裙。
翠柳知道,小姐決定的事情,只怕是沒有人能改變了她的心意,只得照做。
紫貂大髦是當年佟氏留下來的,說起來這個大髦還是老夫人賞給佟氏的。如今佟氏已去,司徒君寧已經長大,這件大髦亦是用的上了。
司徒君寧穿上大髦,輕輕推開房門,低聲對翠柳道:「去三姐姐那兒。」
室外,因天降大雪,分外光亮,無需半點燈火,翠柳扶著司徒君寧一路去了靜淑閣。
上次大火之後,靜淑閣重新裝修過,如今的靜淑閣,病外日更加漂亮,可司徒君寧卻忙於復仇的事情,再沒來過。而司徒君姝向來是個喜安靜的,知道六妹妹平日甚忙,亦是未去凝香閣叨擾。
「咚咚……」翠柳叩響了靜淑閣的大門,隨後一個丫鬟過來開了門,見是六小姐,忙在前面帶路,一直將司徒君寧帶到東廂房。
靜淑閣的東廂房異常暖和,溫和的氣息吹面,司徒君寧心裡亦是變得暖暖的。
翠柳知趣的退下,如今,東廂房內只能下兩個姐妹。
「六妹妹,這會子你怎麼來了,今日的雪如此大,看起來今夜都不會停下。」司徒君姝忙起身,上前將六妹妹扶到內室坐下,低眉瞅了瞅六妹妹,見她無恙,才略略放心。
司徒君寧淡淡一笑,道:「三姐姐這話就不對了,其實下雪時刻天氣並不甚冷,化雪時候那才叫一個冷呢!」
「你這小嘴,就會說笑。反正我是說不過你,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可是,如今已是入夜了,你這會子來這兒,定是有什麼事兒吧?」司徒君姝定睛的看著司徒君寧,眼眸中滿是關切之意。
司徒君寧並未說話,只是點點頭,默認了。
「什麼事兒?」司徒君姝見她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忙追問道。這一刻,她的心裡略略不安起來。
六妹妹是個怎樣的人兒,她十分清楚。平日裡若是自己能扛下的事情,絕不會求人幫助。而此時,她是來求自己幫助的嗎?
「三姐姐,瞧您這樣兒,都快出嫁的人兒,還不學著穩重點兒。到時候嫁過去,可會被人笑話呢!」司徒君寧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沉重,開起玩笑來。
司徒君姝聽聞,微蹙眉頭,眨了眨眼睛,疑問道:「六妹妹,你不會又是拿我尋開心的吧?」
然而,司徒君寧卻是搖搖頭,道:「這一次,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