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憤怒的尤氏,猶如一條瘋狗一般,司徒君寧知道,此時不能與她硬來。
定了定神,她凝視尤氏,平靜道:「母親,您莫要動怒,本來我有些話兒不想說,今兒見您這樣,我想還是有必要說出來的。」
她的眸子,平靜的如一江湖水,沒有半點漣漪。
尤氏霎時望去,心裡冷不丁的打了個顫,本是憤怒之火漸漸熄滅,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致使她不能拒絕眼前這個少女,她的手在此刻稍稍鬆開,司徒君寧趁著這個空當兒趕緊抽身出來,快步走到距離她較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的話語聲更是柔和,「母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今您的報應就要來了!」
悠長、柔和的話語,好似從天際邊傳來,傳入尤氏的耳畔,她嘴角微微一動,低聲念叨:「報應?」
當說出這話後,她大笑一聲,冷冷盯著司徒君寧,又是瘋狂的笑道:「這就是報應?真的是報應嗎?」頓了頓,她的笑容漸漸消失,忽的惡狠狠的瞪著司徒君寧,怒吼道:「我才不相信什麼報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是我當年沒有讓她死去,如今我也只能淪為別人妾室的命運,一輩子只能低聲下氣、矮人一等。」
說罷,尤氏的雙眸再一次燃起了怒火,她眼角一眨不眨的直直盯著司徒君寧。
若是仇恨能夠殺人,司徒君寧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而如今,不管尤氏如何激怒她,她都只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母親說的不錯,報應這事情還要看在誰身上!母親當年是太過善良,才會給了你可趁之機。然而只要我在,你的計謀就休想得逞。如今,被囚禁在這裡的是你,不是我!難道你還沒有看清事實嗎?」司徒君寧說著,心頭的小火苗漸漸燃起,可她仍是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此時刻,越是冷靜,對方才會越加憤怒。
「哼……」尤氏瞪了她一眼,微微轉頭,看向牌位。
祠堂裡擺放著列祖列宗的牌位,佟氏也在其中。
這一看不要緊,尤氏心頭的怒火肆意燃燒,她盯著佟氏的牌位冷笑一聲,以飛快的速度直奔過去,伸出手拿起尤氏的牌位狠狠摔在地上。正當她欲要抬起腳踩下去之時,司徒君寧的話語聲傳來。
「母親,請您自重。若是這一腳踩下去,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總該為三弟想想吧。他雖然還是一個孩子,可有些道理他已經明白,若是他知道您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你死了,他還會認你這個母親嗎?」
方才尤氏的行動,她的心咚咚直跳。那是生母的牌位,是神聖的,她不容任何人侵犯。
她壓住心頭的氣憤與惱怒,試圖與尤氏講道理。
這話說吧,尤氏的腳抬在空中,繼而緩緩落下,雙目空洞,小聲道:「樂兒,我的樂兒……我要見我的樂兒……」
司徒君寧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這才鬆了一口氣。
如今,她算是明白,尤氏真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她貪心十足,得了自己要的東西仍不罷手,這便是她致命的缺點。
「母親,您保重,寧兒先回去了,待過幾日再來看您。」司徒君寧輕柔的說道。
過幾日,她來看的是尤氏的屍體,她會尤氏臨死都不得安寧。
這一刻,尤氏猛地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睜著大大無辜的眼睛看著司徒君寧,極力哀求道:「寧兒,母親求您,讓我再見一見樂兒可好?」微微停頓一下,她的眼角竟然閃爍出晶瑩的淚珠。
「寧兒,只要你求老夫人,她定會答應你的。這些年來,雖然我待你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你說對不對?」尤氏仍舊哀求著,看起來楚楚可憐。
然而,在司徒君寧看來,她卻是令人十分噁心,忍不住作吐。
若是她安分守己,又怎會有如今的下場?
司徒君寧平靜道:「一切都太晚了。即便如今我去求老夫人,她也不會答應,因為她懂得什麼是愛,她雖然對您有成見,卻是對樂兒是憐愛的,她絕不容忍此刻您見到樂兒,她也不願樂兒將來變成您這個樣子。」
司徒君寧一字一句,猶如燒的紅紅的鐵塊,深深的烙在尤氏的心頭上。
不是老夫人不願意,是她不願意。
她做錯了事情,就理該受到懲罰。若是她以為故作可憐就能博得自己的同情,那她是大錯特錯了。那樣善良柔和的自己,早在前世就已經死去。如今,她的心,甚少有柔和的時候,即便有,亦是給了身邊最為親近之人。
「不!樂兒……我要見樂兒……」尤氏精神恍惚的緩緩站了起來,在祠堂內轉了幾圈,仍是在哭喊著:「樂兒……樂兒……你在哪裡……」
司徒君寧鄙夷的看了尤氏一眼,終於不願再看下去,抬步走出了祠堂。
然而祠堂內,尤氏依舊在不停的呼喚兒子的名字。
出了祠堂,司徒君寧一改方纔的憤怒之情,笑意盈盈的向老夫人走去,輕聲道:「寧兒多謝祖母。」
「謝我什麼?」老夫人淡淡笑著,幽幽道:「寧兒,我明白你心裡的苦楚,所以我才給你時間讓你發洩心頭的憤恨。尤氏固然可恨,可她的子女卻是沒有做出太大出格的事情,我希望你發洩心頭憤恨之後,能與他們和平共處。」
言外之意,就是這事就此作罷,不要因尤氏的錯誤而去嫉恨其他人。
司徒君寧明白,重重的點頭道:「祖母放心,如今母親的仇已經報了,尤氏好似已經瘋了。我想母親在天上,亦是能夠安心了。」
老夫人輕輕點頭,伸出手將司徒君寧摟在懷裡,感概道:「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本來我還在擔心你,如今見你如此說,我想我亦是可以放心了。」
司徒君寧明亮的眸子微微轉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些事情,還沒有完呢!
但此刻,她只能答應祖母。
前世的恩怨,她依舊會去報,只是,司徒君榮,若是你是個識相的,往後做事也定會小心謹慎,莫要惹到了自己才是!
至於司徒君樂,他的確是個孩子,司徒君寧知道,她雖然嫉惡如仇,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明白。
只要司徒君樂不阻礙大哥,她不會動手。還有,司徒君樂根本也沒有阻礙大哥的能力,這一點她還是清楚的。
翌日晨起,陽光格外溫暖,前日飄落的小雪在陽光的照射下,盈盈生輝。司徒君寧心情大好,將丫鬟們叫到院落中,一一吩咐下去。
不一會兒,凝香閣院落中便清掃出一塊空地來,司徒君寧又是吩咐道:「小六子,你去將去年老夫人賞的女兒紅取來,今兒大家對雪飲酒,放你們一天假!」
小六子眨眨眼睛,歪著頭看著司徒君寧,不相信,道:「六小姐,老夫人規定過,不准飲酒,這個……」
「放心好了,有我在,你怕什麼,快去!」司徒君寧莞爾一笑,白皙的手指拈著帕子摀住嘴。
卿芳姑姑此時走了過來,貼著司徒君寧的耳畔,悄悄說道:「小姐,這事兒還是謹慎為好。」
司徒君寧暗暗點頭,道:「姑姑放心,這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卿芳姑姑微微蹙著眉頭,不知道小姐又要做什麼。如今尤氏的事情剛剛不用擔心,按說小姐應該是報仇了,亦是為自己報了愁了,她如今還要做什麼?
司徒君寧並未打算多說,只是神秘的笑笑,「姑姑,過會你就知道了。」
待院落中佈置了一個精緻的小桌,擺滿了果品、糕點,還有幾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再加上幾罈子女兒紅後,司徒君寧滿意的笑了笑。
正在這時,翠柳回來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身後竟然跟來的五小姐。
卿芳姑姑眨了眨眸子看了一眼五小姐,轉頭看向六小姐,卻發覺六小姐神情自若,根本想個沒事兒人一般。
五小姐與六小姐向來不和,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今兒真是奇怪了,這情形明顯是六小姐請來的五小姐。更為奇怪的是,五小姐怎麼會答應?
一個剛剛害了自己母親的人,她竟然能夠笑容可掬的的面對,這究竟是怎麼了?
卿芳姑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取出帕子揉了揉眼睛,卻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
「五姐姐,你可來了?」司徒君寧笑著上前拉住司徒君榮,將她拉到桌邊坐下,又道:「今兒,妹妹是向姐姐賠罪的,還望姐姐能夠理解,今兒飲酒賞雪,我們的恩怨從此以後煙消雲散。」
司徒君榮垂頭,微微思量片刻,抬眸笑道:「妹妹放心,母親做錯事情理該受罰,姐姐從未記恨妹妹,也談不上你我之間有什麼恩怨。」
司徒君寧甚為滿意的笑笑,坐在司徒君榮身側,對著翠柳道:「快給五姐姐斟酒。」
翠柳爽快的應下,給司徒君榮斟滿了酒。
司徒君寧心裡默默一笑,這個司徒君榮,不知是心有多大,還是一切都是裝的。往日她恨不得將自己撕碎,今兒竟然這般爽快的答應了。
這裡頭要是沒有什麼問題,她才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