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香苑回來,已是晌午時分,司徒君寧用過午膳,遣了丫鬟在院子守著。
這時,她盈盈移步到梳妝台前,修長纖細的手指打開首飾匣子,取出那張折好的紙,放在已是備好盛滿清水的盆子中泡了一會,發覺毫無異樣。她不禁柳眉微皺,搖搖頭,心道:難道是自己猜錯了不成?
她不禁搖搖頭,將紙從水中取出,放在燃著的燭火上面烤了一會兒,仍不見字跡出現。
這一切太過奇怪,真的是自己的法子不對嗎?
眉頭緊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漸漸變得暗淡無光,她的心思如同眼神一般變得迷茫。
當她打算放棄,欲要走向床榻時候,忽的一個黑影從天窗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她的面前。
「小姐,倒是個聰明人,只可惜,你失敗了!」他略帶磁性的聲音飄到司徒君寧耳畔,鳳眸流轉,滿是嘲諷與戲謔。
司徒君寧聞聲側頭看去,此人依舊是一身黑衣,黑色的面紗遮住臉龐,只露出一雙讓人情不自禁的美眸。只不過,他的美眸中帶著譏諷,目光雖柔和,卻讓人覺得隱藏著一股寒意。
「你……究竟是誰?」司徒君寧瞳孔緊縮,雙手緊緊抓住衣裙,直直的看向此人。
半會後,見此人並未說一個字,她方才瞬間的恐慌漸漸退去,如今心情歸於平靜。
司徒君寧不覺嘴角微揚,蔑視的瞪了他一眼,冰冷道:「公子若是不願讓人知曉身份,大可不必說。只是,你雖不說,我也能猜出個**不離十。」
話鋒一轉,她的笑意更濃,一手拈起方才放在案桌上的宣紙,將它遞到黑衣人面前,笑道:「公子用盡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吧!不過,你憑空給我一張白紙,究竟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黑衣人眼中的光芒更加柔和,並未接她的話茬,只道:「不知小姐所說是何意?」他鳳眸微眨,看了一眼司徒君寧手中的紙,笑了笑。
司徒君寧如水般清澈的眸子直直盯著黑衣人的眼睛,試圖從他眼中尋出有用的信息,卻一無所獲。
「我究竟是何人,到時候六小姐自然會知曉。」黑衣人鳳眸一眨,轉頭看向窗外,悠然說道:「此時,還不是時候。」
司徒君寧淡漠一笑,自顧繼續說道:「公子的眼神,小女子絕不會認錯,想必公子出現並非一次了。」
華老夫人壽宴之時,那個暗中瞧著自己,躲躲閃閃的身影從她腦子中閃現。
抬眸盯著眼前的人仔細看,這雙眼睛卻是如此熟悉。
這二人好似是一個人?只是,如今他不承認,她也不能確定。
司徒君寧話音落下,凝香閣內長久的寧靜。
如今,湧動的空氣中,有種較量的氣息傳來,司徒君寧頓時覺得這人和平日所見之人都不一樣。他的心思,自己猜不透,不如華成君的坦誠,不如燕凌宸的狡詐,溫柔中多了一股霸道,邪魅中多了一股堅定。
半晌過後,黑衣人轉過頭來,鳳眸微眨,審視了眼前的女子一番,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我只知道小姐如今有難,華成君雖文武雙全,相貌俊美,卻自小受過傷害,此人六小姐自然是瞧不上,最多只能做朋友而已。」
「你……」一字一句真切的傳入她的耳畔,她本是平靜的內心驟然間波濤洶湧,雖是極力壓抑憤怒,仍是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來。清澈如水的美眸此時燃起一團火焰,逕直向黑衣人看去。
然而,黑衣人卻是十分冷靜,鳳眸中甚至多了一股嘲笑之意。這種猜透人心的時刻,又怎能不讓他歡喜?
即便他是一個男子,也禁不止心頭的喜悅。更重要的是,此人可是他打算正式娶回去的!
想到這兒,他的目光變得堅定,方纔的嬉笑之意退去,緩緩道:「湘王世子並非小姐良配。」他輕輕歎息一聲,又道:「他雖有家世,有相貌,甚是是能用盡心思只為博得小姐一笑。然而此人並非小姐眼見那般,日久見人心,小姐是個聰明人,往後自會明白的。」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司徒君寧心頭的憤怒徹底被他激起,她是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這人看的透徹。而且,他的話十分在理,將華成君與燕凌宸分析的頭頭是道。
被人看穿心思,她已是覺得不堪,如今她瞥見對方鳳眸中的柔和,心頭又是一顫。
他,究竟想做些什麼?
「小姐無須擔憂,我會暗中幫助你的。什麼華成君、燕凌宸,怎能配得上你呢?」黑衣人唇角微勾,鳳眸直直盯著司徒君寧,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拍了拍司徒君寧的肩膀,眸子一動,又道:「小姐與我才是命中注定!」
這話語聲極其柔和,卻又十分堅定。尤其是他的眼神,彷彿能夠窺視司徒君寧的心。
這是在挑釁嗎?司徒君寧心頭一笑,不禁冰冷的看他一眼,冷哼一聲,退後一步道:「我再說一次,我的事不需要你管!還有,公子最好打消心裡的念頭,這一世,我是不會嫁人,更不會嫁給你!」
「哦?是嗎?」黑衣人撩開面紗,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的臉龐,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鳳眸一動,道:「小姐是怕我生的醜陋不成?」
本來並未打算讓她見了真容,可他還是小瞧了眼前這個女子。她與燕京城其他女子太過不一樣,方纔她的話好似並不是推辭,眼神中帶著決絕,好似這世間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那眼神,更像是超脫於世人之上,看盡了世間冷暖,不食人間煙火一樣。
若是這樣,她斷然可以出家了事!為何還在這深宅之中呢?
然而,他只猜出了一半,至於另一半,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不過,這都不打緊,從今往後,他會護她左右,絕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伴著黑紗落下,司徒君寧不禁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黑紗下面,原是這樣一張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面容。的確是生的不錯,與那鳳眸極為相配,這等容貌,在燕京城內只怕是屈指可數吧!
若是前世,想必自己也會動了心思。然而,如今的司徒君寧,是決然不會被任何美貌打動!
男人的心思,她不願意去猜,更不願意動了心思。
「你生的如何與我有何干係?」司徒君寧嘴角勾起,漾出一絲鄙夷的笑容,美眸中儘是嘲諷之意。
她抬步向前,盯著他的眼眸,說道:「我若是沒有猜錯,公子也不是一介俗人。」
說著,她緩步移到梳妝台前,取出那塊螢光寶石,托在手心,遞到黑衣人面前,「想必公子是認識它的吧!」
若真是如此,他便是燕凌毓!那次沐浴之時,他雖留下一個名字,她卻記住了。
能記住他的名諱,只因為他與燕凌宸有相似的名字。
黑衣人鳳眸垂下,看了她一眼,邪魅一笑:「小姐這是說笑呢?這區區一塊石頭,燕京城滿大街都是,我如何識得?再說,這些石頭長相相似,根本就沒有區別!」
話雖如此,他卻心頭為之一振,看來,司徒君寧真的記住自己了。可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是華老夫人壽宴?還是那次來歸還寶石?這個小女子真是太過不一樣了,他暗自想著。
司徒君寧聽聞,只是一笑,收起石頭,緩緩道:「公子請離開吧,小女子閨房不便打擾。」
她不再辯解,這人究竟是不是她救助過的人,又有什麼區別?恩將仇報的人多了去了,她可不指望依靠男人去報仇!
「既是這樣,就此告辭。不過我自會幫助小姐,絕不會讓別人娶了你!」說罷,他戴上面紗,悠然離去。
司徒君寧望著消失在天窗處的黑影,輕哼一聲,覺得十分詭異。
她不過是一介足不出戶的女子,怎就能得了這麼多人的注意?本來低調從事,只怕這一回沒有那麼容易了!
一個華府大少爺,兩個王府世子,這事情,估計早就在燕京城流傳開來了吧!
回過神來,她將那紙小心的收好,打了個哈欠,緩步走向床榻。
睡夢中,梅花園處,她悵然遊走其中,梅花香氣襲人,朵朵白雪從空中降落。一襲冷風襲來,花香飄散,雪梅交加,她心情甚好。
然而此時,雪忽然間越下越大,淹沒了鞋子,沒過了膝蓋。她本是驚喜的面上驟然出現畏懼之色,不禁驚呼:「青黛、紫墨,卿芳姑姑……」
然而,週遭毫無一人,雪越發大了起來。
她欲想挪動步子,卻一動也不動不了,白雪如玉般的小手凍得通紅,手中拈著的一枝梅花上也沾滿了雪花。
「青黛……」
「卿芳姑姑……」
「來人,救我……」
一陣陣呼聲,都無人應答。
絕望的感覺爬上心頭,難道就這樣死去了嗎?
不!不行!她的仇還未報!
那些個想要了自己性命,毀了自己幸福的人,都還好生生的活著,絕不可以死去!
正當此時,一襲白衣輕飄飄而至,飛快的速度掠過她的身側,白衣飄飄,鳳眸流轉,對著她笑道:「嫁給我!我會救你!」
「不!我不要!」她驚恐的看著此人,竭盡力氣疾呼著。
凝香閣外,青黛聞聲,趕緊快步走了進來,只見床榻上,六小姐額頭滿是汗珠,神色慌張。她趕緊去了錦帕拭去小姐額頭的汗珠,小聲呼喚道:「小姐,您醒醒……」
司徒君寧聽聞,輕輕張開眼睛,只見是青黛,這才意識到,原來是做夢!
只是,這夢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