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詫異的看了一眼小姐,眼神遊離,雙頰緋紅,羞赧一笑道:「奴婢愚笨,小姐您又拿奴婢尋開心了!」
司徒君寧雙眸一眨,捂嘴而笑,卻並未說一個字,命青黛將寶劍好生收了起來。她則將那宣紙折疊好後,鎖在了紫檀木首飾匣子中。
這一切做好,她才略略放心。如今,不管是誰有意送來寶劍,她都不可讓外人知曉。若是尤氏知道,只怕這司徒府又要無法安寧,波瀾起伏了。
如同往常一樣,司徒君寧每日例行去老夫人那兒請安,老夫人那兒並無異樣。
壽康苑內,司徒君寧陪伴老夫人用茶,茶香清淡、沁人心脾。老夫人淡淡一笑,愛憐的看著司徒君寧道:「寧兒,你這烹茶手藝是越發好了。」
她滿是皺紋的手放下茶盞,嘴角的笑意收起,輕歎一聲,「只是,如今你的親事,你可有想過?」
司徒君寧心頭一緊,轉眸怔怔的看著祖母,片刻後,卻是羞澀一笑,緩緩道:「祖母,燕京城,兒女的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兒不敢多想,一切憑父親做主就是了。」
重活一世,她對婚姻並不嚮往,不管是誰,又能怎樣?只是那些個心思縝密、心存不軌之人,她是萬萬不會嫁的。然而,當著祖母的面,她卻只能敷衍一番,如同對父親所說一樣。
只是,一切會如父親所想那樣嗎?司徒君寧心裡暗笑:只怕,沒那麼簡單!就算是她不反抗,尤氏也見不得她嫁了湘王世子燕凌宸吧!
「你若是真這樣想,我倒是放心了。」老夫人目光和藹,眼瞼微微一動,又是一聲歎息。「只是,我瞧著你不是這樣認命的孩子。不過,我瞧著湘王世子的確是個有心的,況且當年你救了他一命,這許是緣分吧,興許也是不錯的一門親事!」
那日,燕凌宸來府,她並未親眼瞧見,卻讓羅媽媽好生打聽了一番。這燕凌宸本就生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又經羅媽媽的口誇讚,老夫人自然是覺得十分好。家世自然不用說,若是能嫁入湘王府,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結果。
司徒君寧聽聞,並未置否,只是一笑道:「祖母,您就別擔心寧兒了。這一切,都要看天命才是。」說罷,她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緩緩走到老夫人身後,溫柔的揉捏著老夫人的肩膀,又道:「若是可以,寧兒真願意一輩子都不嫁人,永遠伴在祖母您的身邊。」
老夫人嘴角微勾,不覺好笑道:「別說瞎話了,燕凌宸我覺得倒是不錯的,你也不用多想。」
司徒君寧不再說話,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坐山觀虎鬥。
尤氏?燕凌宸?父親?華成君?這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甚是連司徒君榮,估計也看不得自己好吧!
若是有人願意去爭鬥,那麼,她只管靜靜看著就好,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日漸晌午之時,司徒君寧回到凝香閣。然而,她還未坐下,便見陳媽媽笑容滿面的進來,「六小姐,夫人說是為小姐您選了一套上好的蜀錦,讓小姐前去看看。」
司徒君寧轉眸睨了她一眼,隨即笑道:「勞煩陳媽媽了,我收拾一下,這就過去。」
見陳媽媽走遠,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子發出冷冷的光芒。尤氏,你這是討好我呢?還是又打了什麼主意?
稍稍整理一番妝容,她邁著從容的步子去了福香苑,青黛擔憂的盯著六小姐好一會兒,小聲道:「小姐,您定要小心才是,不知夫人又要做什麼?」
「她做什麼又有什麼緊要?不過是白費心機而已。」司徒君寧冷笑一聲,進了福香苑。
院子裡,幾個小丫鬟竊竊私語,見六小姐進來,收起驚異的眼神,趕緊止住了話語,慌慌張張的散去。
然,司徒君寧卻如未曾瞧見一般,逕直走向福香苑正房。
正房內,尤氏的目光散落在案桌上。案桌上,幾匹上好的蜀錦色澤明亮,花色鮮艷,司徒君寧遠遠看去,也為之一驚。尤氏肯捨得花銀子為自己做衣裳,還選了如此珍品,她若是沒有想法,鬼都不會信吧!
「寧兒見過母親。」她緩緩步入,眼睛明亮,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尤氏聽聞,放下手中的蜀錦,抬眸沖司徒君寧一笑,道:「是寧兒來了,快坐!」
這話音還未落,尤氏身旁的琉璃趕緊取了錦杌過來。司徒君寧衝她笑笑,便落座了。
這時,司徒君寧眸子微轉,才發覺,正房內,司徒君榮正靜靜坐著。司徒君榮面色平靜,並未有一絲不悅,這真真太奇怪了!若是前世,司徒君寧並不會多想,只是如今她怎會不知道這個姐姐的嫉妒之心是埋得何等深嗎?
她還未開口,便見司徒君榮笑嘻嘻走到她身邊,雙眸中滿是羨慕之色,「六妹妹真是好福氣,父親有意答應六妹妹嫁給湘王世子呢!姐姐先在這裡先恭喜妹妹了,能得如此郎君,真是令人羨煞也。」說完,她小手搭在司徒君寧的手上,笑意深長。
尤氏接道:「榮兒說的不錯,我且瞧著湘王世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是不錯的人選。」
她瞅了一眼司徒君寧,又垂眸看了案桌上的蜀錦,淡淡笑著:「這是從江南得來的蜀錦,在燕京城內甚為少見,今兒我打算拿出來給你做幾件衣裙。」
司徒君寧抬眸看著尤氏,彷彿這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半會後,她回過神來,笑道:「母親,那寧兒就謝過母親了。」
若是前世,她即便是再喜歡,定然會推辭。那時的她自卑,覺得自己是克母的人,怎麼能配得上這樣上好的蜀錦呢?
只是,如今她倒要瞧瞧尤氏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尤氏面色依舊平靜,可司徒君榮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悅之色。
「湘王府不是一般人家,寧兒若是嫁過去,往後可要多長點心思,莫要讓人挑出司徒府的不是才好!」尤氏盯著司徒君寧的眼睛,滿是關懷的吩咐著。
只是,她會有這樣好心嗎?司徒君寧十分懷疑。
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睛看著尤氏,只點點頭,並不打算多說。
然而,司徒君榮卻耐不住性子,伸手托起一匹蜀錦,雙眸直盯著上面盛開的牡丹花。似是想起什麼,忽的抬眸看著司徒君寧,淒楚道:「六妹妹,你對我最好了,若是你嫁到湘王府,可不要忘了姐姐呀!」
聽聞此言,司徒君寧心裡一笑,難道這才是尤氏真正的目的?
可她仍是不肯相信,尤氏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嫁給燕凌宸?若不是自己經歷上一世,只怕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呢!
「五姐姐,快別這樣說!這如今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我才十三,從未想過嫁人之事!」她羞澀的雙頰一片緋紅,抬眸羞澀的看著司徒君榮,故意說道。
尤氏並未在意,看了一眼司徒君寧,淡淡笑道:「侯爺如今甚為中意,這是遲早的事。」
言外之意,尤氏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事情會成了。
「母親,說實話,寧兒著實不願嫁入公侯世家,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寧兒也沒有法子。」她的話輕柔,帶著淡淡的感傷,不覺間雙眸中湧動著淚花,小聲垂泣起來。
這話,倒是她的真心話。
這一世,除了報仇雪恥,她只想平平安安過一生。什麼個富貴榮華,什麼個身份地位,不過過眼雲煙而已。
當然,尤氏並不會明白,只覺得她是自卑,於是安慰道:「寧兒,人活一世,不過是求個富貴,湘王府如此家世,想必你會一世衣食無憂。而且,司徒府與湘王府交好,這往後在燕京,司徒一族也會無人敢欺,這可是兩全其美之事呀!」
她說的如此動容,若是不知情,只怕司徒君寧真要中計了。
這時,司徒君榮取出錦帕,遞給司徒君寧,輕言道:「六妹妹,快別哭了。這是一件好事呢,若是我也能遇到如此一人,我定會開心不已,你怎麼就哭了呢!」
司徒君寧聽聞,心裡一笑,這可是她的真心話吧!
既然如此,她打定主意,猛地起身,一步走到司徒君榮面前,微微抬眸,看著司徒君榮的眼睛,止住眼淚,猶如黑夜中瞧見一線曙光一般,驚喜道:「五姐姐,莫不是你喜歡湘王世子?若是這樣,姐姐去求了父親,想必父親如此疼愛姐姐,定然會答應的。」
她抓住司徒君榮的手,緊緊攥著,像是垂死掙扎中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司徒君榮聽聞,心裡埋藏的心思一下子萌發、滋長,若不是尤氏在,只怕她早就狂喜不已,手舞足蹈了。只是,母親告訴她的話,她可不敢不聽,只因這許是最後的機會了,她強烈壓抑住情緒,淡淡一笑道:「妹妹說什麼胡話呢!」
抽開手,她將司徒君寧扶到錦杌邊坐下,又道:「世子喜歡六妹妹,這可是燕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情了。即便我打心底喜歡他,也只會祝福他與妹妹白頭一世的。」
話音落下,她微微轉頭,遞了個眼色給尤氏。今兒的這一齣戲,母親,我演的可好?
尤氏見狀,勾起嘴角,亦是假裝安慰道:「寧兒,上次華大少爺的事情是我不對,這一次,母親是真真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這話真好聽,只是,尤氏,你究竟打了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