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芳姑姑家中出事之後,司徒君寧有所觸動,至少明面上安靜下來。
這半月之餘,府上難得的平靜,老夫人也略略放下心來。只是對司徒君寧而言,一切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平靜的有些過分。
半月後,秋意漸濃,這秋日的陽光照的人心裡暖暖的,司徒君寧在院中小步踱著。這半月時間,大哥沒有傳達過絲毫消息,她越發不得安寧。
青黛送上剛從廚房取來的桂花糕,放在凝香閣院落的一處小几上,面帶微笑,道:「六小姐,這可是剛剛出鍋的桂花糕呢,您嘗嘗!」這些時日,她瞧見小姐每日皆是這般愁容,看上去平靜,實則心裡壓抑了太多事情。
可這些事情,小姐未曾和自己說起,她身為奴婢也不便過問,只是每日多加用心侍候小姐。
司徒君寧側目看了她一眼,嘴角斂起怪異的笑容,淡淡道:「我沒胃口,拿下去你們幾個分了吃了吧。」
她不由一聲歎息,桂花糕可是她最喜歡的糕點,如今看到卻沒有半點胃口。
青黛欲想勸慰幾句,思量再三,依舊硬生生將要說出的話嚥了回去,憐惜的看了小姐一眼,上前端起食盒,退了下去。
「怎麼還沒消息?」她焦急的雙眸中漾起陣陣波瀾。大哥一向是個妥帖的人兒,怎麼半月了,還是沒有消息呢!她是著實等不及了,看了一旁的翠柳一眼,又道:「你隨我去政閱軒一趟。」
翠柳點點頭,上前扶住司徒君寧,二人不時便到了政閱軒。
政閱軒位於司徒府東北偏角,與凝香閣對望,這政閱軒雖位置有點偏,可這院落構建卻十分用心。雕樑畫棟、遊廊花木一應俱全,就連這院門都別用一番韻味。鎏金的大字映入司徒君寧眼簾,她莞爾一笑,至少大哥在父親心裡是十分重要的。這一點,讓她十分欣慰。
若是這樣,當查明母親死因,大哥在父親心裡便更不可或缺。
「六小姐,您來了?」院門處的一襲翠青色衣裙的小丫鬟笑著迎了上來,看了一眼翠柳,又道:「六小姐,大少爺這會子在歇息,要不,您到院落中暫且歇息一會?」
司徒君寧淡淡一笑,便抬步邁入政閱軒。
待她在紫籐樹下靜靜歇息一個時辰後,司徒君政才剛睡醒,從廂房內走出,舒了個懶腰,瞥眼見到六妹妹在,不禁覺得羞赧,邁步走了過去,笑道:「妹妹怎麼這大中午的時候過來了?」
司徒君寧一撇嘴,故作生氣道:「我為何來,大哥你難道猜不出來?半個月,你絲毫未曾給我半點消息,我都著急的坐不住了!」說罷,她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司徒君政淡然一笑,撩起衣衫尋了個地方坐下,緩緩道:「如今情形越發困難,雖然有些眉目,可我著實未曾尋到可用的證人。」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聽聞大哥所言,司徒君寧轉過頭來,歎息一聲:「這在所難免,畢竟事情過去許久,想徹查更是難上加難。只是,大哥,你可曾詢問過當年母親身邊的一些下人呢?許是從他們口中能得到些許有用的消息!」
司徒君政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模樣,低聲道:「我也想過,但是母親離去時候我已經記事了,我只記得母親身邊的楚媽媽當年是在母親身側服侍的,還有一個好似叫菲蓉的大丫鬟,本來是允了給父親做姨娘的。可自從母親去世不多久,這兩個人我就再也未曾見過。」
司徒君寧細細聽來,一一記在心裡。若是這樣說,楚媽媽定然是知道詳情。若是母親答應菲蓉做姨娘,她應該也是與母親關係不錯。按照大哥所說,這兩人再也未曾見過,多半是早就不在府上,或是被遣散,或是被賣。
這就更加難尋了。
偌大的西燕,她們此時身在何處呢?活著還好說,興許能夠找到,若是當年被尤氏所害,只怕是再也尋不到這兩人了!
她不由的歎息一聲。
司徒君政微微蹙眉,片刻後又道:「妹妹莫擔心,如今我已經有些線索。這菲蓉當時好像是被遣散了,那時候無處可尋去了醉香樓。不過,她如今早已更名換姓,這究竟是哪一位姑娘,我暫且還未曾查出來。但我記得,她的右手手臂上有個鮮紅色的印記。」
聽到這樣的話,司徒君寧心頭一陣驚喜,方才暗淡的眸子中閃出一絲光亮,追問道:「醉香樓?可是燕京城最為繁華之地麼?」
司徒君政點點頭,又道:「就是因為醉香樓名聲大,平日的客人也多,我又不能明目張膽的詢問此事,這就有所棘手了。」
「只要人活著就好,想來醉香樓這等地方,尤氏也不敢輕舉妄動,想必菲蓉姑娘如今是安全的。」不管如何,只要人活著就好,其他的就是怎麼辨別出這個姑娘,又怎麼從她口中探知當年的事情了。
她黑溜溜的眼珠子打了個轉兒,心裡暗暗想:這煙花之地,大哥定然是不方便去,若是惹出點事情,只怕父親會責難。而自己,更是不可以去,這等拋頭露面之事,輕則毀了她的閨譽,重則只怕這司徒府自己也呆不下去了。
片刻後,她無意識的轉過頭,看了一眼翠柳。面容白皙,眸子純淨,杏眼桃腮,又加上優美的身段,烏黑細密的長長黑髮,頓時間眼前一亮。興許,這是一個不錯的法子!
「翠柳,若是你去醉香樓私下查明此人,你可有把握?」她的聲音很是柔和,不知翠柳能否擔當此任,細細問道。
司徒君政瞪大的眼珠子差點掉落下來,這個妹妹還真能想得出來?就眼前這個翠柳,手無縛雞之力,別說出個意外,只怕到了那種地方,沒有半點心思,什麼都問不出來吧!
翠柳垂頭沉思片刻道:「小姐放心,奴婢有**分的把握,但定然全力去做。」她抬眸,一臉的堅定,又道:「奴婢只私下裡查找,絕不會讓其他人知曉此事。」
她是一個心思機敏的丫鬟,就是以前司徒君寧未曾注意過而已。如今小姐遇到困難,她理應全力以赴,只是這件事情,她還是不能有十分把握,只因自己缺少一些拳腳功夫。
聽翠柳這樣說,司徒君寧嘴角的笑意更濃,愉快道:「你有這樣的把握,我就放心了。等過幾日準備妥當,你再行動。」
司徒君政更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翠柳,又看看司徒君寧,這個妹妹的計策,可行嗎?
可是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麼法子,只能按照她說的辦。
「既然這樣,也只能試一試了。妹妹,讓我身邊的何榮暗中協助吧,若是有什麼意外,他武功尚且不錯,也能應急一下。」司徒君政仍是不放心,這事情若是做的不夠隱蔽,只怕會危及司徒府的名聲。
若是那樣,到時候可就有嘴都說不清楚了。
司徒君寧笑道:「大哥有心了,既然這樣,他最好能喬裝打扮一番。翠柳是剛剛提升二等丫鬟,也未曾隨我出過門,別人不會知道她是誰,但是何榮可就不一樣了,他可是隨大哥遊學的,想必會有人認識。」
「妹妹說的極是,這件事情我會多多用心的。」司徒君政接道,此時他的面色已經沒有方纔的緊張,眉頭也舒展開來。
只有翠柳,此時心裡既興奮,又有些許擔憂。她著實想幫助小姐,可萬一事情敗露,她如何向小姐交代呢?
司徒君寧似是看出她的擔心,斂起笑容,衝她莞爾一笑道:「不要擔心,盡力就好。」
翠柳怔怔的看著六小姐,重重點頭。
三日後,司徒君政告知司徒君寧,說是醉香樓那邊已經打點妥當,暫且將翠柳安放在醉香樓的茶水間,負責醉香樓各個姑娘的茶飲。醉香樓的老鴇子向來愛財,這平白無故的送去一個使喚的丫鬟,不僅不花銀子,還給她錢,她並未多過問,就欣然同意了。
在老夫人那邊,司徒君寧只說翠柳的家裡出了點事情,暫且放她離開一些時日。老夫人本來就疼愛司徒君寧,自然不會多問。再說,這不過是一個丫鬟,就算是六丫頭打發了,到時候在給她買一個回來就是了。
這日,朝霞滿天,天空一片湛藍,偶有白雲漂浮,倒是十分漂亮的美景。
在司徒府後院,翠柳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馬車,由喬裝打扮過後的何榮駕車,馬車從偏院一門出去,直直奔向醉香樓。
次日過後,從何榮口中得知,一切十分順利。
如今,翠柳暫且易名為胭脂,成了醉香樓年紀最小的是使喚丫頭,負責醉香樓各位姑娘的茶飲。而何榮,每日皆會暗中留神,從不正面露面,一切井然有序的按照計劃進行。
只是,三日後,未曾有任何消息,司徒君寧心情平靜。
又過了三日,依舊毫無消息,司徒君寧開始懷疑,這法子究竟是否可行。可是,思前顧後的想想,仍是覺得毫無破綻,可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