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的開著車,程豈只是輕輕的看她一眼,不再說話。禾裡沉下臉,冷冷的看向窗外,這是笑話她太蠢了嗎?那樣輕笑的眼,禾裡呼吸都一緊,心裡暗潮洶湧,她也知道,程豈眼光毒辣,看什麼事情都准,他說的,一般都和語言似的一樣准。
也許就是看得太準,禾裡忌諱了,她不願意有這樣一人,不是自己,看透她的心思,那樣赤裸的透析她這個人,禾裡莫名的覺得危險。
從自己記事起,老王就是她爸爸,所以禾裡一直認定的就只有老王這一個爸爸。她自小也是被老王嬌慣著的,從沒說過一句重話,更別說打了,對禾裡就是捧在心尖上的。小時候鬧,也調皮的很,可她在大人面前裝乖,就算是她做的,別人也不信,這麼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娃,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定是幫別人頂罪的,任誰也不信的。
小時候的禾裡就這樣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作惡多端,當起了十足十的小魔女,每一個不敢聽她的話。後來,後來的事情她也記不清了,老王彷彿突然就沒了一樣,乾乾淨淨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就連總是溫柔的笑著的媽媽也是,真的是消失的乾乾淨淨的。有時候她都不禁懷疑,以前老王哄著自己的日子,是不是都是夢,一場求而不得的夢。
在監獄的那幾年,她不知道過得苦不苦,她人小,那裡面比她野的孩子多了去了。住進少管所的第一年,她就被教訓了,她夢見老王滿是血的臉,她不敢哭,怕吵醒了同房的大姐大,她第一次知道了怕。
老王從沒打過她,她哪兒知道疼呢?
她是最小的一個,任誰都可以欺負,她若是反抗,就會挨揍,然後餓一天,沒力氣反抗,然後她學會了聽話,還有隱忍。
那雙漠然的眼,就是在那時候養成的,看誰都是面無表情,只看一眼,就收斂下來,分析著什麼對自己有利。
手越攥越緊,似乎都要挖破手心裡的肉,原來出來,不過是從一個監獄,換到另一個監獄。面對陌生的世界,她能做的現在只有隱忍,韜光養晦的過著日子,然後蠶食那些蓄勢待出的人。
咬得他們也學會害怕,然後就不敢青衣招惹自己。
車突然停下,程豈一張臉陰沉沉的,精緻的眉眼彰顯他的怒氣,看得認不寒而慄,禾裡被突然的剎車停得往前衝,然後漠然的擺正了腦袋,只是看著前方。
突然捏著禾裡細細的手腕,程豈的眼像危險的毒藥,他的話比以往更帶著尖酸和傲氣,「趙禾裡,我以為你起碼能有點出息,沒想到你就這點自虐的能耐?這樣要死不活的樣子,到了齊家給他們看!別髒了我的眼。」
禾裡緩緩的轉頭,看了怒氣正濃的程豈一眼,然後眼珠子一動,就解開了安全帶,準備下車。
可車門是鎖了的,禾裡嘴角諷刺的一勾,然後冷冷的道,「那放我下車吧,我自己回齊家。」
程豈冷笑,冷聲道,「坐好!」然後也不顧她是否繫了安全帶就開始提速,車外的影子一閃而過,禾裡就可以感受到他開的有多快,真個車裡的氣氛凝重的很,饒是還盛夏的天氣,也覺得寒氣四射。
這不是回齊家的路,禾裡的記性還算好,路還是記得。眼珠子只是一轉,嘴唇抿著依舊沒說話,就算是說了程豈這樣的人會聽嗎?尤其是還在生氣中的他,禾裡覺得更家不可能。
禾裡不適應這樣快的速度,臉色開始有些發白,好在最後車速穩定了下來,不再那麼瘋狂,禾裡才覺得好了些,可臉色還是有種透明的蒼白,幾乎可以看見青色的血管,那樣脆弱的堅強。
停下車,是在他的公寓,他高傲的性子,習慣性的用好的,頤和宮這地方在京城這地兒,價格是數一數二,說寸土寸金也不為過,安保系統堪比白宮,保安是特種兵的優秀尖子退下來的,不多,但都是精銳。當初林家的老ど費了功夫設計這地兒,價格開的奇高,那些叔伯放著心的準備看笑話。
一個不過剛過20的毛頭小子,這番聲勢浩大的工程,多少雙眼睛盯著,林家老ど硬是扛了下來,事實證明那些想看笑話的人沒能如意,都現在為止,都沒能見到比這頤和宮更完美的一處地兒,林家老ど更是地位穩坐林家家主的位置。
進入是紅外線掃瞄,程豈按下指紋識別才過了大門。然後才往最裡面的一處別墅開去。禾裡的眼睛只是閃了一下,身子繃緊幾秒後又放鬆了下來,她始終覺得,程豈是不會對她幹什麼的。
這裡每個別墅都是被樹隔開,各種類型的樹木穿插,前面有一大塊的草坪,長得極好,中間鋪著細碎而平滑的石頭,一直到門口,還有繞在樹上的花,交相輝映,像個古城堡一樣氣勢恢宏。
禾裡頓住的腳步被程豈拉著又就向前,然後靜靜的看著禾裡,不置一詞,最後終於無奈的歎氣,像車上那樣嚴厲的話沒有發生過一樣,語氣柔柔的,看著她眼帶著心疼,聲音像是從遠處飄來,「剛過則易折,我不是沒有教過你。」
她知道,可她不想變成眼前這個莫測的男人希望的模樣,她只想按著自己想要的樣子活著,只是這樣,收斂著眉目,禾裡嘴角動了下,只是僵硬的坐著。
這樣溫善的程豈,禾裡覺得危險,不是他危險,而是有一種危險的感覺,似乎什麼和預期的不一樣,不在自己的控制內。
程豈轉身,在櫃檯裡找到藥箱,走過來在禾裡面前蹲下,禾裡還是漠然的模樣,帶著一點的茫然,那樣的倔強。
心下歎氣,自己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真是的,拉過禾裡剛才被自家挖出血的手,一一掰開,流出的血已經乾涸,但卻嫣紅,刺著程豈的眼,突生惱意,這小丫頭就不能溫順點嘛?
抬起好看的眼,看一眼面色不變的禾裡,終究沒說出斥責的話,拿出藥細細的擦在禾裡的受傷的手掌上,「要是疼就說出來,這裡沒別人。」頓一下,才道,「不管遇到什麼事,傷害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
擦完藥酒,抬抬手,終於落在禾裡的頭頂,「下次不要這樣了,心疼的,只有在乎你的人。」
「那校長想你幫什麼?」禾裡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向她,被罵了,總得找到一個被罵死的理由吧?禾裡怎麼也要知道,才算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