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5829,號,刑滿釋放,你可以出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趙禾裡腦子裡想了很多,腦子裡快速的閃過弱小的身影被身形高大的獄警押解,送進這扇大門時的害怕,茫然無措,被欺負的隱忍,十年過去了,禾裡一一想來,最後只說了一句「謝謝。」
趙禾裡在其他人艷羨的目光中走出來,高高瘦瘦的身子走過,那些人像飢餓的惡鬼,單是一個眼神就可以啃食你。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卻秀氣異常,一雙杏眼沉靜若幽潭,透露著幾十歲人才有的滄桑。
短碎的額發遮住禾裡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什麼情緒,纖細而蒼白的手指卻因緊張得不知所措,指尖有些顫抖的挨著藍白相間的褲縫,跟著面無表情的女獄警出門。
「這是你進來的時候的東西,拿著吧!出去後好好做人,好好改造,現在還這麼年輕,這牢飯可不是好吃的,走吧!」在外接應的是另外一個女獄警神色淡淡的囑咐道,幾乎每一個出去的人,她都這麼說,這麼多年下來,似乎也是不乏味了。
禾裡稍稍頷首,嗓音乾啞的答道:「嗯,知道,謝謝李警官。」除了這些,禾裡想估計她也沒興趣再聽到什麼,因為李警官的面上很是不耐煩。
走出以前做夢都想出來的那扇大門時,禾裡抬起手擋住眼睛,從指縫裡看著門外的陽光,似乎更加的新鮮,沒有陰暗發霉的味道。
禾裡望著完全陌生的世界,茫然不知所措,眼前空曠的地方卻突然讓她心安,還好,他們都沒來,也許自己不再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他們才能過得更好。
禾裡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麼坐牢,殺人,準確的說,是弒父。
忽然蒼白的臉上有了些笑意,嘴裡喃喃自語:「似乎很多年了。」
出了那條沒什麼人煙的道路,即使禾裡再怎麼心智早熟也還是不禁惶恐了一下,「原來早已物是人非了。」
茫然的看著這車水馬龍,禾裡慌亂的感受週遭的一切,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車,人來人往。這一刻,禾裡不知道該如何踏步,一切都是陌生的。
禾裡剛抬腳走了一步,耳邊就響起刺耳的剎車聲,禾裡趕緊縮回才邁出的腳,臉色更加煞白,急忙後退,不料沒注意到後面的台階,硬生生的摔倒了,禾裡嘶的一聲,疼得倒吸口冷氣,秀氣的眉頭微蹙,不禁想估計手肘摔破皮了。
「你怎麼樣?要不要緊?十分抱歉,我真沒想到這裡會有人出來。」車上的人趕緊跑過來道歉,聲音十分清朗,可禾裡卻沒有聽到慌亂的感覺,忍著疼站了起來,對於男人伸過來欲扶起自己的手躲開了,面無表情的了一眼陌生的男人,低頭冷著臉撿起自己被摔的包。
見面前這個女人彎腰,男子這才看到地上還有包,急忙幫忙去撿。本想抄這個近路,京都這個地方,堵車和插播廣告似的頻繁,那料到會撞到人。
生硬的撇開男子幫忙的手,涼涼道:「不用你管。」禾裡畢竟才從那黯淡無光的地方出來,完全不知道如何對面這樣的人,開著光鮮亮麗的車,打理得一絲不苟,散發著精英的味道,和記憶中那個人一樣,一眼就奪人眼球,也是禾裡最不想看到的那類人。
許是很少見到這麼冷漠的人,男子訕訕的收回手,隨即輕笑道,「真是小孩子,警惕心還挺重,我看著就這麼像是壞人?」
禾裡沒有答話,只是搖頭盯了他一眼,拿起包後轉身欲走,可看見車水馬龍的車之後,禾裡習慣性的眉頭輕蹙,沉吟了一會兒才艱澀的開口問道,「不好意思,你知道火車站該怎麼去?」
男子思索的看著禾裡,自己站直身,這小姑娘就只到胸膛的高度,很是清秀的臉龐,乾乾淨淨的模樣,只臉色白得有些不健康。側頭往禾裡出來的方向看了眼,心下有了幾分計較,等看到她胳膊的時候烏色的眸子微瞇了下,沉聲道:「你胳膊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禾裡迅速的看了下他眼神注視的地方,心下一鬆,原來是因為剛才摔倒的時候,這衣服質量不怎麼好,也被擦破了,布料上滲出絲絲的血跡。
禾裡有些反感男子的強勢,拒絕得很果斷,「不用,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不好意思,打擾了。」相對之前的冷漠,禾裡現在的語氣更是算不得好。
男人也是被禾裡的態度有些氣壞,認為真是有些不識好歹,他都這樣賠罪了,這小姑娘居然還是這麼個臭脾氣,可想著只是個小孩兒,自己還真是不好說什麼。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男人的回答,禾裡毫不猶豫的轉身走開,往剛才選的那條路直直的走去。
男人一愣神,看禾裡居然就直接這麼走了,被氣得不輕,但想著這小姑娘稚嫩的臉,隨即有輕笑,自嘲道:「真是,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計較,白長這麼大年齡了。」
邁開長腿,幾步就追了上去,抓住禾裡另外一個沒受傷的胳膊,無奈的開口:「沒看出來,還是個有脾性的,得了,就當一回好人,去火車站是吧?剛好我也順路,送你過去,就當是我撞傷你的賠償。」
禾裡看著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又微微蹙眉,甩開男子的手,盯著他心裡思量了片刻,才點頭,「好。」
本以為禾裡還會再說什麼,可等了一會兒都沒聽到禾裡再說什麼,這才是被逗笑了,笑罵道:「你這小孩兒,你父母呢?」
聽到這個詞,禾裡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微微的咬著牙沒說話,陰冷的看著這男子半晌,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男子以為禾裡還在和自己鬧脾氣,可見她真的走了,這才急了,急忙追上去,連連討好,「好好好,我不問還不成嗎?」被嚇得夠嗆,這孩子脾性夠大的,也沒在繼續開口問下去,帶著禾裡上了自己的車。
看到車上的文件時,男人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的,可看看了坐在後座的禾裡,眼神一凜,從後鏡裡看禾裡那張比自己嚴肅的時候還面無表情的臉,有一瞬間的怔然,脫口道,「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包紮一下吧,不然這老熱的天,容易感染。」
禾裡額頭有些冷汗,疼得,以為這些年什麼樣的疼沒有受過,可當有人一直說去醫院看看吧,禾裡還是有些鼻酸,口氣稍微好了些,可仍固執的用外人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回答,「不用。」
男人嘴角一勾,挑起一個溫潤的笑,「幸虧我耳力好,換做別人還真以為你又沒回答,不過還是去包紮下比較好,女孩子不是都愛美嗎?」
禾裡抬頭看了一眼開玩笑的男人,稍微愣愣了下,哦了一聲便又不開口了,視線轉到車窗外的繁華,卻找不到一點的焦距。
「呵呵,我叫程衛,我比你大,你叫我哥也成。」程衛本來想說,你叫我叔也成,可看到禾裡稚氣未脫的側臉,到嘴邊的字就生生的成了哥,總感覺一下就大了一輩是有點不爽的。
禾裡還是一貫的冷漠,這次只是瞟了程衛一眼,就不再說話。
程衛有種很挫敗的感覺,就和你一個人唱獨角戲一樣,你演得再好,看官給的評價也是一個哦,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忍不住嘖嘖其聲,如今這些小破孩都如此狂霸酷炫拽?那小眼神冷得,和他二哥的處事方式都快差不多了。
程衛辦事的速度很快,期間只是打了一個電話,似乎也是讓人去醫院,禾裡不置可否,安靜的讓護士給自己包紮,護士下手很輕,禾裡想笑,其實想說,你們不必這麼小心翼翼的,就是個擦傷而已。
「小姑娘,好了,還好來得早,沒什麼感染的,多注意,不要碰水就好,洗澡也要避開,不然會留下傷疤的。」護士笑瞇瞇的囑咐禾裡,讓禾裡有一股心裡發麻的感覺。
一個人無緣無故的對你好,總是別有目的的,禾裡看了一眼兩眼冒光的護士,冷冷的笑了下,涼涼開口,「你想要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