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園。
會客廳。
桌子上,擺放著兩杯精緻的茶盞,只是裡面的茶,已經涼透了。
榻榻米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裡頭都是些上好的補品,只是東西再貴,也入不了主人家的眼。
四周的空氣,因為項老夫人問的那一句——「那你去泌、尿、科做什麼?難道你還有那方面的病嗎」而凍結,登時安靜得落針可聞,死寂枸。
夏溫暖聽完,整個人都懵了。
她咬住下唇,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只剩下窘迫的潮紅,但她不想讓她們兩個人發覺到,便轉過臉,謹慎地淡化著自己的面部表情。
項老夫人此刻就像是鬥勝的公雞一般,得意洋洋地昂著腦袋,她雙手抱胸,繼續質問道:「怎麼不說話了?夏溫暖,你剛剛不是特別威風嘛?這會啞巴了?!這種事,我老太婆真是第一次見,要不是看了醫院的監控錄像,我還真不敢相信呢!罘」
夏溫暖舔了舔乾燥的唇,苦笑了一下,她確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
她昨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怎麼可能注意這麼多啊……
現在回想起來,醫院的那一層樓,過道上走著的,確實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怪不得了,他們當時投過來的目光,會那麼的微妙;而且,自己在下樓時碰到的那幾個小護士,為什麼會露出一臉探尋兼八卦的表情,夏溫暖表示也能理解了……
但越這樣想,夏溫暖就越無法釋懷,這一次她可真是被謝醫生的兒子害慘了丹毒公主:仙路亨通全文閱讀!
——泌、尿、科?!
有沒有搞錯啊,這種事就不能提前交代一下麼?
問他辦公室還有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就不會多動點腦筋,多說幾個字嘛?
她雖然不是去看病的,但並不代表她想在走道上被人指指點點啊!
自己這會估摸著已經被當做變態供所有人取笑了吧,還好死不死地留下了影像,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夏溫暖這邊正在氣頭上呢,已經恨得有想撕人的衝動了,偏偏林婉就像是忽然活過來了一般,又開始找她麻煩。
看起來,她是真的不懂「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夏溫暖,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解釋不出來了是吧?你做賊心虛了對不對?!昨晚你將依依推下樓,之後便逃跑了,但心慌之下,不小心跑錯了地方……我沒有說錯吧?你還有臉說自己去醫院看病麼?這麼容易戳穿的謊言,你當我們眼睛瞎了嘛?!」
一旁的項老夫人口吻更加的諷刺,她重重哼了一聲,冷冷地笑了,諷刺道,「所以說老天爺還是長眼的,不會白白便宜壞人!」
夏溫暖立刻甩過去一柄尖銳的眼刀,點著頭,不卑不亢道,「說的是啊,老天爺當然長眼了……當然,二位的眼睛也非常的雪亮。」
女子美美地揚起一抹笑,視線掃過她們兩個人,話鋒猛地一轉,「只是這世上的某些人,雖然長了眼睛,卻不及瞎子呢……」
夏溫暖此時的目光就停留在林婉的臉上,她聳了聳肩膀,露出很無奈的表情。
對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脖子都粗了一圈,將枴杖重重敲在地上,低吼道,「夏溫暖,你少變著法子罵人!」
「罵人?」夏溫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聲音更加的平靜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啊。」
「你!」
林婉被氣得七竅生煙,腦門上的青筋一連爆出了好幾根,項老夫人就站在她的身邊,彷彿也受了感染一般,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頭白髮快要被怒火燃盡。
要知道,比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夏溫暖如果認第二,還真的沒有多少人敢認第一的。
但是,她也不僅僅只有這點本事而已。
夏溫暖一步一步走到林婉的身邊,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然後不慌不忙地問道,「林女士,你說你昨天晚上,親眼見到我將林依推下了樓梯,是吧?」
因著她逼近的氣勢,林婉本能地後退了幾步,但心底又一直想著自己絕不能示弱,於是她咬緊了牙關,鏗鏘地回答道,「沒錯!」
「能說得詳細一點麼?」
「你讓我說一百遍都沒有關係!昨天晚上,我去醫院探望依依,經過樓梯口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聲慘叫,之後我趕緊跑了過去,就看到你把依依推下了樓梯,然後趁著夜色逃走了!那個人就是你!我百分之百肯定!」
夏溫暖也不惱,輕笑著點點頭,她忽然又換了一個話題,「那……林女士,我再確認一下,今天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是啊,第一次見面又怎麼樣?你是不是想說我不可能認得你啊?你可是t市的名人啊,那張臉每天都掛在電視上,網絡上,報刊雜誌上,想不認得你都難吧?而且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壞到了什麼程度梟雄的民國!從前你對我家依依做過的那些事情,每一件我都清清楚楚!你這個惡毒的賤……」
「哦,是麼?」夏溫暖勾起唇角,利落地截斷了對方的話頭,她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和林婉的眼睛持平,方便看清楚她此刻臉上的表情,「那我也一樣啊。」
林婉的神色倏然一僵,問道:「你……你什麼意思?」
「林女士,我也清楚你曾經做過什麼,我更加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從三年前,林依出現在項慕川身邊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什……」
夏溫暖清了清嗓子,蹲下身,氣定神閒地將散落在地上的袋子一隻一隻扶好,嘴裡平靜地說著話,「你的模樣,好像和資料上的不太一樣了呢,怪不得我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你來。當年,你的丈夫不止廢了你一雙腿,恐怕連眼睛也廢了吧?」
那一瞬,林婉的身體猶如遭到雷擊,怔怔地望著夏溫暖!
女子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角,輕聲道,「我在想,憑著一副義眼,視力該有多麼的好,才能在沒有燈光的情況下,百分之百肯定,是我推的林依?」
林婉腳下一軟,失力地跌在了沙發上,手臂不慎揮到了茶杯,茶水濺了她一身。項老夫人見林婉這副模樣,眉宇間升起了一團疑雲,立刻沉聲問道,「難道說,你真的……」
「不是的!老夫人,你不要聽她胡說……是這樣的,其實我是……那個……哦,我是聽……」
林婉已經有些慌了,但夏溫暖依舊不快地拍了一下手掌,冷聲道,「解釋不出來就暫時給自己留點時間吧,現在,請先讓我把話說完……」
項老夫人和林婉齊刷刷地轉過了臉。
「林女士,你說你昨天晚上去探望林依了是麼?但是,若是沒有擔保人的話,療養院是不會隨便放病人出行的。你沒有丈夫,父母亦去世了,因為曾經負債纍纍,也早就沒了朋友,身邊只有林依和林竟一雙兒女,林竟的年紀太小,還不夠資格做擔保人,所以我想請問你,你是如何從療養院出來的?」
「我……」
夏溫暖將手指豎在她面前,示意自己還是沒有說完。
「還有,你也說了,那條樓梯沒有路燈,平時也鮮少有人會去,你腿腳不便,為什麼要正巧經過那裡,然後又正巧聽到尖叫聲,接著正巧趕過去,最後,正巧看到我推人,之後逃跑?」
一連串的「正巧」,夏溫暖刻意咬重了說,她的眉峰抖動著,銳利得似是兩柄能夠將所有黑暗都斬斷的長劍。
林婉被堵得啞口無言,但夏溫暖偏偏在這時候停止了咄咄逼人,朝她攤開了手,「好了,我問完了,林女士,請你回答我吧。」
「我……我……」
林婉開始吞吐起來,不停地嚥著唾沫。
——「我……」
「怎麼了呢?剛剛你不是還很想解釋的麼?我現在正等著你呢,項老夫人也在等著,快點說啊。」
林婉滿臉的汗,眼角的皺紋似乎更加深了,她喘著氣,不敢看夏溫暖,也不敢看項老夫人,腦子裡一片空白,這下,連「我」字都說不出來了。
夏溫暖苦惱地摸了摸下巴,眼睛晶亮盡量的,「唔,你不想說是麼?那不如,我來替你說吧……」
「林依有事要見你,所以替你做了擔保,讓你去醫院找她惡質軍少:長官請自重最新章節。因為不想被任何人發現,她和你約在了樓梯口,而我正好無意間經過了那裡,你們以為我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了,害怕我洩露出去,便自導自演了一齣戲,不惜犧牲掉林依的孩子,來陷害我……我說的對不對?」
林婉聽完,身子早已抑制不住地發著抖,她嚇得三魂去掉了兩魂半,心臟差點蹦出了心口。女人連忙緊緊地摀住嘴巴,手指在臉頰上掐出了深深的指印。
夏溫暖,她……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為什麼她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就好像她其實從頭到尾也參與在了其中一樣。
真的只是靠猜想,便能猜到這種地步麼?
而且,更讓人擔心的,是她到底有沒有聽到依依昨晚和自己說的話?
那個流掉的孩子不是項慕川的,如果這個事實讓項老夫人知道了的話,那麼,要抽筋拔骨的,就該是她們母女倆了!
「夏溫暖,你你你……你瘋了是不是?依依怎麼可能會這麼做?那是她的親骨肉啊!你不要胡說八道,隨便篡改事實,嫁禍到依依頭上去!她已經夠慘了,你還嫌害得她不夠麼?!」
情急之下,林婉索性開始破罐子破摔,「夏溫暖,我知道你聰明,本事大,可並不代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這些通通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你能拿得出證據來麼?我的眼睛是不好使沒錯,我只是看到有人推了依依,可不知道是誰!但依依在被你推下去之後還沒有昏厥,是她告訴我的!我沒看見,但她看清楚了,難道面對面的,依依還能漏掉你的臉不成?!」
「哦,這會又變成是林依看到我了?腦筋轉得不錯啊!可笑不可笑,難道林依不會看錯人?又或者,她就不會說謊了麼?」
林婉瞪著她,一字一頓道,「夏溫暖,你就別耍嘴皮子了,人證和物證都在,你還想狡辯麼?依依為什麼要說謊?如果你沒有推,沒有害死她的孩子,她為什麼要包庇真兇,反過來污蔑你?真覺得冤的話,就不要這麼趾高氣昂的了,拿出證據來啊,說說你為什麼這麼巧跑到醫院泌、尿、科去了!」
夏溫暖臉色微沉,吐出一句,「這是我的事,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我看你是根本說不出來吧?」
夏溫暖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別用這麼拙劣的激將法,聽著反胃。我說了,沒有這個必要……」
「那你就是承認了!老夫人,她承認了!」林婉激動地一把攥住了夏溫暖的手臂,將她扯到了項老夫人面前。
「喂,你做什麼?放手!」夏溫暖掙了一下,換來的卻是更加緊致的桎梏,自己竟然掙不開!
林婉不是一直病怏怏的麼,為什麼會有這麼恐怖的力道,她是想掐斷自己的手麼?!
「放……開……」
「放開?我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你!」
林婉猙獰的臉湊近,夏溫暖本能地躲開了,此時此刻,這個女人簡直就跟瘋狗沒兩樣。
下一秒,林婉竟然真的伸出了另一隻手,底氣十足地襲向了夏溫暖的脖子,又長又尖的指甲,刀子一樣,撕裂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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