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沉迷(上)
謝長珩讓綢緞鋪的人端了火盆,上了熱茶,陪著初盈說著家常閒篇,——謝家人的做派,一向是臨泰山崩而不變色。
當然了,謝長瑜是一個例外的。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綢緞鋪的婦人上來回話,帶回來的消息卻不大好,有些猶猶豫豫的道:「五爺去的地方不太妥當,是南大街的……」
「等等。」謝長珩微微皺眉,不想污穢了妻子的耳朵,「我們去隔壁屋說。」
初盈低頭撥著茶,——自己雖然是官家小姐,但畢竟是已經成了親的婦人,平時女眷們聚會閒聊,閒言碎語還是知道一些的。
聽那女子的說話口氣,矯揉造作,不顧禮儀,斷乎不能是良家女子,而南大街頂頂出名的……,就是一處風月場所。
不由歎息,小叔子這是著了魔嗎?
家裡有一妻二妾,都是如花似玉的青蔥年紀,難道還不夠?便是真的都厭了,丫頭裡面挑,或者去外頭買,怎麼能跟個粉頭拉拉扯扯的?
說起來,婆婆還是太嬌慣小兒子了。
初盈想到了重哥兒的教育問題,從小就得抓好,不說像他爹那樣穩重能幹,至少平平的不出錯,更不能在外面惹事生非。
繼而心下一笑,什麼時候丈夫成了好男兒的標準?
那邊謝長珩已經說完,過來道:「先送你回去。」
一路上,初盈都沒有說話。
到了自己屋子,方才道:「你這是要出去找老五?」
謝長珩看著那雙明亮烏黑的眼睛,水瑩瑩的,有著擔心的光芒,情緒不自覺的跟著緩了緩,放柔聲音,「我是做長兄的,該教導的就得教導他。」
「我知道。」初盈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教導老五自然是應該的。」頓了頓,「可是你去找他,又能當著外人說什麼呢?你去了……,反倒傳出些風言風語,還不如等老五回來,再慢慢跟他說道理。」
謝長珩一陣沉默不語。
「長珩……」初盈不想掩飾自己的私心,但是盡量說得委婉一點,「你是長子,更是謝家的頂樑柱,又是在仕途上行走的,做事應該慎重一些。」——
丈夫在氣頭上,要是真的去了那種地方找人,誰知道會惹出什麼?突然覺得真該把小叔子看起來,哪裡也不許去!
「罷了。」謝長珩沒有再加持,的確是自己一時上火,去之無用,反正兄弟去都去了,早回來晚回來也沒多大區別。
只是一想到兄弟在那種地方鬼混,就忍不住一陣胸悶。
讓人去五房打聽消息,吃午飯時謝長瑜沒有回來,吃晚飯還沒回來,——好在上次謝夫人的喝斥有點效,總算在關門前回了府。
「還去嗎?」初盈問道。
「不了。」謝長珩跟著上了床,看著臨睡前放在中間的兒子,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十分的機靈有趣,漫不經心道:「等明兒早上朝會過後,我去國子監找老五,一起回來去書房說話。」
初盈覺得也好,起碼明面上能稍微遮掩一下——
可惜的是,事態的發展讓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中午,謝長珩在書房裡教訓兄弟,「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跟一個粉頭勾勾搭搭的,還有臉回謝家的門!」
謝長瑜沒應聲兒,目光漂浮的看著自己靴子。{純文字更新超快小說}
「怎麼不說話?」謝長珩的聲音冷得要凍住人,目光更是凌厲,「你這樣,以後還要不要在仕途上混了?真是扶不起的……」
「大哥,我知道自己扶不起。」謝長瑜突然開口,說不出的黯然低沉,「從小我就不如你,樣樣兒都不如你,我也沒想過有什麼大作為,只是想娶表妹共度一生。」表情有些刺痛,「她死了……」
謝長珩沒有耐心聽兄弟胡扯,打斷道:「這跟你出去鬼混有何關係?」
「含煙她……」
沒等謝長瑜說完,只見平安腳步匆匆趕了過來,「大爺,外頭來了人報信,說是有位秦姑娘要找五爺,有要事商量。」
「你站住!」謝長珩一聲呵斥,「你敢出門,我先打斷你的腿!」厲聲吩咐平安,「帶人看好老五,不然回來只問你們要人!」
謝長瑜一則被兄長所震懾,二則看著苦瓜臉的平安和如意,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最終只的忍耐住,怏怏的坐了回去。
然後還沒走到前門,就撞見謝長盛迎了上來,「大哥,剛才我從外頭回來,看見門口有人鬧事,已經叫人看住了。」
謝長珩點點頭,「我去看看。」
「大哥。」謝長盛緊跟上去,認真道:「不是什麼大事,我出去處理就行。」神色略有遲疑,「這事說起來不光彩,大哥你擔負著一家人的擔子,反正兄弟我閒著,跑跑腿還是可以的。」
他這麼一說,謝長珩反倒不好拒絕。
一則是做弟弟的一番好意,二則自己和下九流的人拉扯的確麻煩,——倒是和初盈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重哥兒的教育從小就要抓好。
小兄弟若不是幼時太過嬌慣,怎麼如此胡鬧?
並沒有指望他做什麼大事,哪怕只是像庶出的兄弟這樣,平平的,能幫一點小忙就很好了,可惜連這點要求都指望不上。
謝長珩頷首道:「那我在書房等你。」
謝長盛去了沒多久,就折了回來,在長房的書房裡找到兄長,回道:「不過是訛銀子的。」
「怎麼回事?」謝長珩問道。
「有個叫含煙的,是館裡有名的一個紅牌姑娘,聽說身價不低,是個慣會哄人錢財的主兒,只怕……」謝長盛搖了搖頭,可惜道:「老五的銀子都給掏光了。」
謝長珩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裡,皺眉問道:「難道還不夠?還敢上門來要銀子?」
「不是。」謝長盛面帶苦色,「說是懷了老五的孩子。」
「放肆!」謝長珩一聲冷笑,「新鮮了,沒聽說粉頭還替人生孩子的,要都這樣,那得生多少孩子?膽子倒是不小!」
「誰說不是呢。」謝長盛也道:「只是人家非說懷上了,我又不知道真假,只得暫且哄了回去。」遲疑道:「要不……,找個大夫去把脈?」
謝長珩鳳目微微瞇起,閃過寒芒,「不用。」——
這個兄弟,到底還是沒有什麼遠的見識。
叫個大夫過去,便是沒有也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個時候,就算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楚!對方不可能沒聽說過謝家,也不會不知道和皇后的關係,既然知道……,還敢如此膽大妄為,裡頭很是有些蹊蹺。《免費》
看來妻子的擔心是對的,自己的確不能冒冒失失出面摻和。
「也是巧了。」謝長盛再次搖頭,「那個含煙……,長得很像死去的蘇姨娘。」
照說謝長盛是做兄長的,不會見到弟弟的姨娘,可是蘇宜君又不同,小時候也要管他叫聲二表哥,長什麼樣兒自然知道。
謝長珩臉色陰沉,半晌才道:「先別讓老五知道,吩咐門房上的人嘴巴緊點!明兒我去國子監給他告假,最近都不許出門。」
謝長盛點頭,「我知道,已經交待過了。」
「你也回吧。」謝長珩辭別了兄弟,大步流星的回了院子,進屋正見初盈在逗重哥兒,簡媽媽等人圍在一旁,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重哥兒握了個小拳頭,無意識的左右搖來搖去,惹得初盈去撥弄他,笑容從眼角溢滿流淌出來,看得人心裡柔軟溫暖。
謝長珩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上前笑道:「做什麼呢?」
「重哥兒會笑了。」初盈回頭,津津有味的說起兒子,方才怎麼笑了一下,又有多麼招人喜歡,「可有意思了。」
「是啊。」簡媽媽也笑道:「還不到兩個月,多半的孩子都還不會笑呢。」
意思是,重哥兒比別的孩子聰明。
人都是這樣,總是不自覺地美化身邊的人。
「是嗎?」謝長珩饒有興趣的加入進去,用兩根指頭握住兒子的小拳頭,輕輕的搖了搖,逗他道:「再笑一個。」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說,逗兒子玩兒。
哪知道重哥兒剛巧又笑了一下,烏黑的眼睛宛若水洗一般,粉白的臉頰,咧嘴露出沒有牙齒的小牙齦,說不出的可愛逗趣。
初盈驚呼道:「哎呀,重哥兒聽懂爹爹的話了。」
簡媽媽和凝珠等人紛紛附和,皆笑道:「可不是,一聽大爺說就笑了。」
「大爺。」甘草在外面探頭,「夫人叫你過去一趟。」
初盈回頭一怔,看來婆婆聽說小叔子的事了。
謝長珩起身,「我過去了。」
甘草給他打了簾子,等走遠,方才溜了進來,低聲道:「奶奶,方才有人在門口鬧事,聽說是一個俊俏的年輕婦人,後來給二爺打發走了。」
「還有這樣的事?」初盈詫異道。
怎麼會有這等不要臉面的女子?跟個陌生男子在街上閒逛不說,居然還鬧到人家門口,到底是風月場所出來的人,不可以用常理衡量。
沒等到謝長珩從上房回來,外面又來了人。
「四姑奶奶。」周順媳婦進門笑道:「夫人讓我捎了點東西,給表少爺的。」衣服、吃食堆了半桌子,接著才道:「今兒是來報喜的,我們家五小姐訂親了。」
這麼快?初盈那天不過是隨口感慨,母親卻因為一句「積福」,就認認真真的把事情辦了,因為感動而一時怔住。
進了半晌,問道:「訂了哪家?」
「鎮南侯徐家。」周順媳婦回道:「老鎮南侯的孫子,現今鎮南侯爺的親侄兒,今年十七歲,家裡行三,上頭有兩個嫡出的哥哥,單名一個『爍』字。」
也就是說,徐爍本人是庶出的了。
不過以初珍的身份,嫁到鎮南侯家也不可能陪嫡子,而且她的生母是何九兒,——往好了說是良妾,往壞了說是個不知規矩的女子。
算起來,嫁給鎮南侯家的庶子是高攀了。
只是奇怪,不知道徐家那邊是怎麼想的,居然肯低就,……或許是為了和傅家聯姻的緣故?畢竟初珍趕上了好時候,皇帝登基,姐姐初慧已經是皇后,不想當初傅家正落敗之際,初容和初芸都嫁得倉促。
只是不知道,徐爍自己是怎麼一個想法。
不過親事都訂了,初盈也管不了太多,再說也不想管,出神片刻笑道:「等我這兩天讓人整理一下,改天親自回去給五妹添妝。」
周順媳婦忙道:「那感情好,先替五小姐謝謝四姑奶奶。」場面上的話說完了,底下又道:「四姑奶奶最近身子可好?夫人擔心你,說要是沒空就不用回去了。」
初盈心頭暖暖的,微笑道:「還好,我也想回家看看娘。」
周順媳婦笑道:「可惜表少爺太小,不然可以一起回去玩會兒。」又道:「大少爺還嚷嚷著,說是要看看小表弟呢。」
「不著急,以後有的是機會。」初盈說了幾句閒話,問了母親的安,方才讓人打發了人走,還給了一個紅包。
作者有話要說:要結尾了,每個配角的結局都會交待一筆~~~
蘭舟和徐燦也會出場~~
最近跟擠牙膏似的,倦怠卡文期真難過~~
還好結局是早想好的,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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