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斯似乎也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眼珠不停的轉著,努力的回憶著凱文和杜爾伯特的一言一行,最終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有,殿下。你這麼一問我才想起來,杜爾伯特從未提起過他與大公的事情,但是……他每次見完大公,臉色都不好看。而且脾氣會變得特別奇怪。」尤里斯努力的回憶著。
「怎麼奇怪?」蘭斯問。
「喜怒無常。」尤里斯找了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杜爾伯特的情緒。
「喜怒無常?」蘭斯忍不住捏著自己的下巴琢磨起來,到底是什麼樣的一位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子在見過他一面之後變得喜怒無常呢?
看著蘭斯皺眉沉思,尤里斯恭敬的低下了頭。安靜的站在一旁。
腦海中的思緒翻滾,可是蘭斯與杜爾伯特接觸的時間畢竟有限。而且每次杜爾伯特都是大談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怎麼樣,卻沒有一次說過有關貝爾瑪爾大公的事情。
漸漸的那個在他腦海中本來已經十分清晰的老者又變得迷糊起來,像是忽然籠上了一層黑霧。
這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什麼事情?」蘭斯不耐煩的問道。
「是王宮裡的人,大公派人接您去見他!」站在門外的僕人用恭敬的聲音說。
不大的聲音在蘭斯的耳邊卻猶如震雷一般,冷汗瞬間從後背滲出。他驚恐的抬起頭,四下望著,卻只看到了尤里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不對,他還有著表情,那雙黃色的眸子中分明有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蘭斯猛然驚醒。
現在並不是自己妥協的時候!事情早就走到了絕路,杜爾伯特已經被自己逼死,公國的大王子早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中。自己已經無路可退,除了向前衝,沒有其他辦法。
蘭斯壓下了心中驚恐,嘴角扯出了微笑,開口平靜的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去。」
這句話是對著門外的僕人說的,蘭斯的雙眼卻緊緊的盯著尤里斯。
「你不要高興的太早了,我既然敢殺了杜爾伯特,就不怕被人認出來!」
說完之後,蘭斯轉身離去。驚恐的看著蘭斯離去的背影,尤里斯惋惜的道:「該死,怎麼就讓他看出來了呢!明明他已經對我降低了警惕性。」
墨綠色色綢布的上衣,右胸口繡著代表王室的金色薔薇,袖口和脖領都繡著金色的絲線,扣子是低調的銀色,上面雕飾著精細的花紋。內襯一件純白色的紗料襯衫,脖子上繫著一個紫色的蝴蝶結。褲子和上衣的布料相同,同樣也是墨綠色的,熨燙的筆挺順滑。經過了禮儀官的收拾,蘭斯一身華服的坐上了前去王宮的馬車。
坐在馬車上的他拄著頭,眼睛微微的瞇著。腦海中不停的推測這杜爾伯特與貝爾瑪爾大公的關係。一個手握整個公國的王者與他的兒子會是什麼關係呢?
貝爾瑪爾大公在民間的口碑不錯,很多平民都把他描述成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可是他真的是這樣嗎?
蘭斯並不知道,他什麼也不知道。貝爾瑪爾大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只能他親自去試。
至於這一次是生是死,他同樣也不知道。
馬車已經駛出了王子街一號。
站在二樓迴廊上的麗莎呆呆的望著遠去的馬車,她的臉依舊精緻,而且……呆滯。只是當馬車駛離出她的視線的時候,她的雙眼中湧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淚珠打在用白玉雕成的欄杆上,濺開。在飛落的過程中被寒冷的空氣凝結成無數的冰晶。
細膩的手正緊握著長長的太刀,雙眼望著遠方,身體一動不動,猶如木偶。
「麗莎姐姐,蘭斯說他如果兩個小時內沒有回來,就讓我們馬上離開赫頓瑪爾……」以往機靈古怪的蔻蔻面色淒然的望著麗莎道。蘭斯在走著前已經告訴了她這件事情。
「麗莎姐姐……」望著那個猶如木偶似的女劍士,蔻蔻又道。
麗莎的身體終於動了一下,聲音平淡沒有絲毫起伏。
「我會等著他回來。」
「可是他說他很可能回不來啊!」蔻蔻突然大聲的喊道。
唰,一道寒光猛的向蔻蔻襲來,蔻蔻躲避不及,一縷秀髮緩緩落地。
蔻蔻長大這嘴呆呆的看著落在地面上的頭髮,而後望向麗莎。
此時麗莎的劍已回鞘。
「你們走吧,我會等他。」麗莎的聲音有些小了。
「那他如果回不了呢?」蔻蔻忍不住問道。
「……那我也會等他。」麗莎的話中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她的雙眼又重新望向遠處。雪後的赫頓瑪爾猶如童話世界,她的眼中白霧茫茫。
這裡並不是童話。
蘭斯乘坐的馬車走的極快。當然這只是在蘭斯的眼中。從王子街到騎士街,一共需要經過經過三條街道,跨越大半個西城區,王宮的馬伕又只顧安穩,不敢加速。
這段不長的路程愣是走了半個多小時。
可是蘭斯依舊覺著時間過得飛快。
像是一眨眼,他便已經來到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和赫頓瑪爾的絕大部分相同,宮殿的外牆依舊是白色的,有著長長的鵝卵石路與穿著鑲金邊紅色上衣,黑色褲子,頭上戴著紅色羽毛的衛兵。
蘭斯挺著腰板,目不斜視的走過了鵝卵石路,在宮廷禮儀官的引領下進入了大公會見公官員們的大廳中。還沒有進入大廳,蘭斯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氣氛。因為大廳的正門並不是像普通的貝爾瑪爾民居一樣向著東面,而是衝著南面。
這才是剛剛開始。
進入大廳,溫馨的風格猛然一變。
如果說外面還是有些安逸,有些奢華的洛可可風格。而這個大廳則像是狂風與暴雪衝擊下形成的。
站在其中,蘭斯只感覺自己的詞語已經匱乏。他無法準確的描述出這間大廳的風格與給他的感覺。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渺小、卑微、絕望。
大廳的天花板極高,足可輕鬆的裝下一顆成年的松樹。天花板上沒有任何承重措施與裝飾物。微弱的光亮從天花板下的小窗中灌進,帶著如野獸般的呼嘯聲。
整個大廳中猶如冰窟,四壁沒有任何裝飾用的壁畫,甚至連簡單的粉刷都沒有,黑色的岩石裸露著,有的地方還帶著焦炭,那是被烈火燒過後的痕跡。
屋中四角用作照明的蠟燭在寒風下搖搖欲墜,掌握整個貝爾瑪爾的老人端坐在大廳最裡的王座上。身上穿著華麗的長袍,雙手握在王座的扶手上,面色沉靜的望著走進來的蘭斯。
這樣的氛圍讓本就心裡沒底的蘭斯更是發虛,他努力的壓下心中的恐懼。不斷的告訴自己,如果被認出來,就永遠見不到柳葉了。一想到那個消瘦的女孩,蘭斯心中的恐懼果然減輕了許多。
這與失去柳葉相比算不了什麼。
「父親。」蘭斯踏上鋪在黑色地面上的地毯,沿著紅色的地毯走到了王座的前面,單膝跪地恭敬的道。
「我說了多少次,你不要叫我父親。」貝爾瑪爾大公突然憤怒的道,站起來一腳踢在了蘭斯的肩膀上,他踢到在地。而後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
「聽他們說,你最近長進了不少。」聽道大公的話,本就已經十分震驚的蘭斯心頭更是一跳。他們?難道貝爾瑪爾大公在自己的身邊還放著間諜?
可是這時已經想不了那麼多了。蘭斯捂著肩膀站了起來,道:「我也想活著,所以……」
「哼哼,我這次並沒有怪你。你做的很對,爭取到了圖斯曼和索麗蘭兩位公爵的支持。只不過……」大公話鋒一轉,盯著蘭斯。
蘭斯的心提了起來。
「你做的還遠遠不夠,想要從爭奪王位的角逐中勝出,踏上貝爾瑪爾的王座,你做的還遠遠不夠!」貝爾瑪爾大公道。
「是的大公。」蘭斯恭敬的道。
「嗯?」蘭斯回答完,大公突然嗯了一聲,雙眼再次盯著蘭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蘭斯感覺貝爾瑪爾大公的眼神像是刀子,在他的身上劃來劃去,潛意識告訴他,他應該馬上逃走。可是蘭斯還是努力的壓下心底的衝動,定定的站在原地。
「以往這個時候,你不都應該是告訴我說他們是你的兄弟姐妹嗎?」貝爾瑪爾大公牢牢的盯著蘭斯的雙眼,「你抬起你的頭,看著我!」貝爾瑪爾大公忽然嚴厲的道。
「我記著你有一個替身,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據我的人說他要比你更瘦一些,而你現在明顯比以前胖了很多。而且你對我的態度也發生了改變,居然敢與我對視。剛才進來的時候還叫我父親……」貝爾瑪爾大公的雙眼惡狠狠的盯著蘭斯,口中輕輕的道。
蘭斯的心落到了谷底。他從未想到一個人們眼中的明君居然是這樣一幅摸樣,對自己的兒子都如此猜忌,簡直就是個瘋子!
「你的眼神也變了。以前的你總是逃避,就像是一個懦夫!」貝爾瑪爾大公又說。
這次可能再也見不到柳葉了,該死,自己的實力還是太弱了。如果自己現在能夠擁有一把激光槍或是一個機械傀儡,那還用的著這樣擔驚受怕。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告訴我,冒牌貨,你到底是誰!」貝爾瑪爾大公突然在蘭斯的耳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