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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塞雁飛,天涯人未還(四) 文 / 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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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罷,兩人身形凝定,素衣尚在風中飄動,硃砂梅的花瓣如一枚枚小小的紅蝴蝶,翩翩在冷風中飛舞,然後飄落。

    地上,落紅無數。

    他久久凝視我,我亦靜靜地看向他。

    舞劍時的酣暢盡意漸漸消逝,原來壓在心頭的沉痛令人更加難受,恨不得即刻撲到他的懷裡痛快淋漓地大哭一場。懶

    但失態的前一刻,我已低下頭,拉過在相思的手,輕輕道:「相思,外面冷,還是回屋子裡去吧!」

    相思一直在旁拍手叫好,此時聞得我說,立刻乖巧地應了,牽了我回屋。

    她甚至還很懂事地回頭向她的父親喊道:「父王,快回屋裡吧,娘親的手好冷好冷!——不是說,練劍後會很暖和嗎?為什麼娘親舞劍後手更冷了?」

    淳於望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跟在我身後進了屋,然後把我領到火盆邊坐了,緊緊把我擁在懷裡。

    這一回,終於沒甩掉相思,她很討巧地把小小的身子窩在我們中間,很是得意地靠在我身上,舒適地歎了口氣。

    許久,淳於望道:「我在你腰間看到了裝著解憂花的錦袋,我記得那是我讓司徒永轉交給你服用的。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忘了該記得的,卻記起了該忘的。但解憂花明顯有讓人恢復記憶的功效,你可以試試。」蟲

    我笑了笑,「司徒永到臨死時才把花給了我,因為他知道我不能服。不過聞得久了,覺得這花味兒挺好的,所以一直留著了。」

    淳於望歎道:「司徒凌到底沒放過他。」

    「他的權勢太大,司徒永也不會放過他。走到那個位置,命中注定其中必有一個人逃不過劫殺。」

    「你呢?」

    「我?」

    「你和司徒永走得太近,秦家兵權握得太緊……而你根本不甘心做他的皇后。」

    他將手指穿過我的發,「否則,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對不對?」

    他的心思極靈敏,既知我已是大芮皇后,自是猜到我突然出現在這裡極不尋常。

    我默默靠在他肩上,輕聲道:「阿望,我想念你和相思了。就這樣。」

    「就這樣嗎?我們就這樣……一家三口相偎著過下去,可以嗎?」

    我抱住蜷於我懷裡的相思,倚著他的胸膛,閉了眼睛感受這一刻的寧謐安樂,不去回答或思索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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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得很快,快得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可惜我們永遠沒有顛倒乾坤的力量,無法挽回流逝的時光和消失的快樂。

    我望一眼西邊山頭漸漸淡去的日光,黯然歎息。

    淳於望正用紅泥小火爐泡著茶,以江南名士特有的細緻和優雅。

    他道:「過來嘗嘗吧,引的是那邊的山泉,以往你最愛喝的。」

    我走過去,端過小小的瓷盅,卻沒有立刻喝,只摩挲著瓷盅上精緻的梅花紋路歎道:「阿望,我也希望我能自私些,拋開那什麼家國,什麼道義,安安樂樂過我自己的小日子。可我偏偏放不下,偏偏認為有些人的生命比我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如果犧牲他們苟且偷生,其實生不如死。」

    我笑著望向他,「我曾以為你並不懂我,現在我才明白,也許最懂我的就是你。想來你不會讓我把痛苦和遺憾帶到墳墓裡。」

    他臉色蒼白,眉宇間已見慘痛之色。

    我低了頭,便要喝茶。

    他忽然伸手,一把奪過我的茶盅,隨手把茶傾到地上,說道:「這茶涼了,我重給你倒吧!」

    他沒有重倒,只把他跟前的那盞茶放到我身邊。

    我捧了,默默地喝著。

    相思覺出了父母間的異樣,捧著茶盅納悶道:「娘親,你在說什麼呢,為什麼我聽不懂?」

    我溫和地笑道:「一些做人的道理。等你長大了,就會懂了。」

    「噢!」相思小大人似的點頭,「我這麼聰明,長大了一定會懂!」

    這時,淳於望忽淡淡道:「有些道理,女孩子家不懂更好。這本是男人的事,何必要相思懂!」

    我怔了怔。

    他磕下茶盅,緩緩道:「我淳於望對天立誓,我妻子秦晚若有任何閃失,我必以大芮皇族所有人的性命相殉!」

    他鎖在我臉上的目光,清寂中帶了隱忍的焦灼和痛恨,竟是一瞬不瞬。

    我心中一跳,乾笑道:「軫王清名滿天下,當日聽說我坑殺五萬柔然人那等憤慨,竟看不出也有這樣狠辣的時候!」

    淳於望彎一彎唇,笑意冰冷,「晚晚,你忘了我是什麼出身了?」

    我打了個寒噤。

    軫王,父親是南梁孝文帝,母親是前朝公主,母族在朝中備受排斥,他卻贏得上下交口好評。在幫助南梁承平帝奪得帝位後,他明明處於半隱退狀態,卻悄無聲息地掌握了南朝相當多的兵權……

    忽然發現,原來他所站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比我超脫得多。

    我還在朝堂上為支持哪一方殫精竭慮時,他已經冷眼看著自己兩個皇帝兄長在眼前灰飛煙滅;甚至,他的出生,本就代表著一個曾經的皇朝灰飛煙滅。

    於他看來,再大的權勢,再高的地位,再多的榮華,都不過如此而已。

    所以他寧願帶著自己的小美人隱於山間,只求自保;所以黎宏再怎麼攛掇,他對於爭權奪利,依然冷冷淡淡,從不熱心。

    是我,是秦家,看破這一切時,已經太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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