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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恨切切,誰縱霜風緊(四) 文 / 寂月皎皎

    驛官以為他沒看到,急急使著眼色,示意他身畔的侍從上前稟報。

    我卻早已注意到他從茶水上方徐徐升起的水汽間投來的目光。

    從我一現身,他便在注意著我,只是用眼睛餘光悄無聲息地觀察著,甚至……權衡著。懶

    他應早已預料到我會來,我卻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這個看似溫雅無爭實則心眼無數的南梁軫王,行事之莫測委實讓我心驚。

    我甚至開始後悔不該冒失過來,如此輕易地落入他的算計。

    但此時已容不得我退卻。

    侍從低頭說了一句什麼,他已放下茶盞,抬眼向我笑了笑,「昭侯,久違了!」

    他的眼睛是一貫的幽黑清寂,即便笑意微微,都像一池看不到底的深潭,等著誰一時不慎,自投羅網一跤摔落其中。

    我沉下臉,也不客套,逕在一側坐下,說道:「軫王殿下費盡心思在宮中來了這麼一手,不就等著這一刻嗎?」

    他盯著我,忽然又是曖昧一笑,說道:「想見你一面委實不容易,還真得費些心思。」

    他緩緩摩挲著青花瓷的茶盞蓋子,白皙修長的手指溫柔靈活,驀地撞入眼簾,竟與當日在一起相親相偎時撫.弄我軀體的動作相似……

    心裡驀地一蕩,頓時亂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蟲

    早已過了二八少年懷春的年紀,怎會忽然生起這樣旖旎的念頭?

    並且,我和他在一起時,總是針鋒相對的時候多,幾乎不曾好好相處過,幾時又曾那般相親相偎過?或者,是偶爾回憶起來的那三年夫妻生活片段?

    那廂早有人送了茶來,我匆匆端了茶盞,低頭啜茶掩飾。

    甫才入口,已覺味道有異,慌忙吐出看時,才發現根本不是什麼茶葉所泡,而是某種花茶,入口薄涼,略有清香。

    ——春天時他和相思一起哄我喝的什麼花茶,就和這味道有相似之處。

    應該就是那個可以解忘憂草藥性的解憂花所泡。

    忽然便有種衝動,想將這花茶一氣飲盡,看看我那消失了三年的歲月裡,和他究竟有過怎樣的糾纏。

    腹中又穩穩地疼,我半口也不敢嘗,若無其事地將茶盞放回案上,側頭向一旁的侍女道:「我不喜歡喝花茶,也第一次聽說有人以花茶待客的。」

    侍女愕然,覷了一眼淳於望神色,悄悄將那解憂花所泡的茶撤了回去,換了一盞碧螺春來。

    淳於望開始眉眼間尚有玩味之色,待見我一口也不肯喝,神色便冷了下去。

    我便知從引我到這裡,到不經意間的小小動作,全都是他有心的設計!

    他甚至還懶懶地笑了笑,「我本以為你會愛喝這茶,我本以為你至少還記掛著這茶,原來全是我會錯意了!你想要的,早已不是原來的了?」

    他的話裡有話,我卻不敢細想,也不敢回答,淡淡地轉開話題:「軫王殿下,本侯今日來,不是為了和你敘舊,而是為了前晚薨逝的端木皇后之事。」

    略一偏頭,我向屋中侍立的官員和隨從說道:「都退下。」

    眾人神色也是一緊,都知這些宮闈秘事多聽一句便可能招致殺身之禍,連忙退了下去。

    淳於望身畔的隨侍卻看著淳於望,待他示意了,這才退出殿去,輕輕掩上門,在門外值守著。

    當日我被囚軫王府時便見識過,他的王府外鬆內緊,規矩之大、戒備之嚴並不下於如今的定王府。如今跟在身邊的,必定都是他的死士了。因此雖曉得他的人在外可能聽見,我也不避忌,逕自問道:「你到底和端木皇后說了什麼?又……又為什麼那樣和皇上說?我若與司徒永彼此猜忌,你又有什麼好處?」

    他傾聽著,慢悠悠道:「你的問題還真不少,不曉得該先回答你哪個。」

    我僵硬著說道:「若你願意從頭到尾一一回答,我也願意一一洗耳恭聽。」

    關上門窗後,屋內有些昏暗。窗欞透入的陽光斜斜打在素磚的地面,平素看不到的灰塵釀作了金黃色,不緊不慢地在空中飛舞,無聲無息地把高大的屋宇切作了無數快,阻隔於我和他中間。

    淳於望似在凝望著我,又似在凝望著飛塵,緩緩道:「其實我也沒和端木皇后說太多。秦家的女兒快入宮了,她唯一剩下的女兒面臨失寵,並且很可能她這個母親惹下的仇恨受受到秦家遷怒。但她若死了,秦家還不至於再去對付一個已經無依無靠並且從不干涉政事的端木賢妃。」

    「就這些?」

    「這些我當然沒說。我想得到的,她也想得到。我只是告訴了她軟玉的身世,以及一樁宮闈秘事。」

    「軟玉?宮闈秘事?」

    「軟玉是芮人,舉家被人害死後才逃去了南梁。她姓吉,若和定王提起,也許他還會記得她。」

    「這和皇后的死有什麼關係?」

    隔著若明若暗的光線,他淺淡的笑意彷彿飄浮著,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聽到他悠悠地說道:「或許……沒關係吧?我只是找了個借口讓皇后選擇這種方式死,讓司徒永疑心你,讓秦家小姐入宮也不能起到她該有的作用。」

    「端木皇后……是自盡?」

    我還是不明白他在想著什麼。

    「你這是在讓司徒永陷入困境。他是你的盟友,也是你身處大芮的保護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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