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因為他看著她的背挺得越發地直了,身體反常地僵硬緊繃著。
可她卻沒有回頭,沒有如他預料那樣的回頭。
他終於還是不忍了,他知道她在怪他,他怎麼還能這樣迫她。
終於,在僵持了良久後,蕭荊南應了一聲,「好。」
他的嗓子同樣沙啞,而在同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心裡那種針扎般的感覺叫疼痛汊。
像是在同一瞬間,蕭荊南突然想起曾經的洛晨。
自己在拒絕她的時候,自己在漠視她的時候,自己在房間地冷漠她時,她的心是不是也同自己此時的感覺一樣。
那麼此時呢…朕…
就在這幾日的時間內,她經歷了這樣多的事端,她的內心怕是要比他疼上萬倍千倍的吧。
蕭荊南就這樣想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走進書房。
他立在一邊,望著她熟練地搬過一邊的梯子,小心翼翼地登上,她此時仍穿著頒獎典禮時的長裙,此時攀上梯子頗有些不便。
蕭荊南看著,本能地想上前幫忙。
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胳膊,洛晨卻猛地回過臉來。
她的模樣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或者她從不曾想過要他幫助,不要他扶持著。
兩人俱是一愣,蕭荊南的手上剛要用些力,同時張了張口想說句什麼,卻被她搶白。
洛晨一面輕輕撥開他的手,一邊伸手挽起長長的裙擺,搭在自己的肘間,這才繼續向上登去。
「我扶著你。」蕭荊南忍不住開口了。
洛晨的腳步只是一頓,卻倔強地搖了搖頭。
蕭荊南看著她的樣子,終於有些耐不住,他甚至顧不得她是否會受傷,竟上前一步,用力將她從高的梯子上扯了下來。
為了配合今天的這身打扮,安排她穿上了高跟鞋。
這會兒被他這樣用力扯下來,腳一落地,鞋跟就用力拐了一下,旋即就朝地上倒去。
蕭荊南倒也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心裡憐惜著,嘴上卻說,「讓你逞強。」
洛晨握著他的手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緩緩站直後,試了試腳踝處,還好並沒有受傷,頓時心裡鬆了口氣後,輕輕推開他。
蕭荊南意外地看著她的動作,眉心輕蹙了下,而後也不再說話更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只這樣站著望著她,似乎在等待著她給自己一個解釋。
果然,他等到了,卻是一句讓他無法接受,更無法容忍的話。
「可終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我還能靠誰?」洛晨的話像是一把利劍,一下劈斷蕭荊南腦海裡的一切。
所有,關於他與她的一切思緒,一切情緒。
她竟然想著離開?
蕭荊南心口一窒,僅是想到這個詞語,他就覺得壓抑。
「洛洛……」
他上前一步喚她。
她卻在抬眼看他的同時後退了一步。
「阿南。」她搶白了他,唇角掛著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了什麼……
蕭荊南蹙緊的眉心擰得越發緊了起來,他望著她,眸底裡寫滿了對她這樣拒絕隔閡態度的無法接受和不贊成。
「洛洛……」$4ed6$518d$5ea6$5f00$53e3$ff0c$4e5f$518d$5ea6$88ab$5979$6253$65ad$3002
「阿南,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有難處。我知道你要那個東西,一定有你自己的考量。我不應該任性,更不應該自私,畢竟是我先愛上了你,是我先糾纏了你。若不是因為我的感情,也許你會一直抗拒著,一直堅持著,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會受到我絲毫的影響。」
洛晨說著,深吸了口氣,「所以,也許,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蕭荊南望著她,緊擰著的眉心始終不曾鬆開過。
自她第二次搶白了他的話後,他就一直站在那兒,雙手斜插在褲袋裡,雙眸緊凝著她的表情,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都不曾放過。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她竟然向他道歉,她竟然說什麼理解?
「可是阿南。我們不應該再在一起了。」洛晨望著他,壓抑著心中翻湧而起的那種叫做悲慼的情感。
她想到自己將要面對的離開。
即使不是身體的離開,卻也將會是心的離開。
她不能跟他再在一起了。
她是洛嘉的女兒,是蕭擎東的女兒,而他,是蕭擎東的兒子。
他們……
她不敢再想。
她突然想起曾經的幾次歡愛。
那些淋漓盡致的,用盡全身力氣和感情的的歡愛……
她想起他的每一次在她身體外的釋放,心裡突然重重地一顫。
她一直疑惑著,此時終於有了個答案。
他知道。
他一定一直都知道,所以……
洛晨突然覺得羞恥。
她算是什麼?
$4ed6$65e2$7136$5df2$7ecf$77e5$9053$4e86$ff0c$90a3她算是什麼?
她自認沒有那樣的勇氣,能為愛情而拋開世俗倫理的一切。
她愛他,她的確是愛他的,可是……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痛恨自己的一無返故,痛恨自己的飛蛾撲火。
可她也痛恨他的自私,他的隱瞞。
「什麼叫我們不能再在一起?」她的心思,蕭荊南完全不知道。
只是聽到她的那句話,心裡就本能地排斥懊惱。
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就是因為他對她有所隱瞞,他對她撒謊了?
是,他是想利用她,可最後卻愛上她。
他比誰都賠得更慘,賠上自己的心。
他用盡了全力想保護她。
他不想再去探究她身上的一切秘密,那些與他無關,也與她無關。
他不需要她身上的那些東西,不管有或者沒有,他都不在乎。
可是,她竟然因為這個而要與他分手。
她的愛情呢?她的執著呢?
她曾說過,她會愛著他的一輩子呢?
蕭荊南一把握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掐著,絲毫不在意她因為疼痛而扭動的身體。
「你想說什麼?我不許你提分手的事。」他惡狠狠地望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這句話。
洛晨蹙著眉忍耐著疼痛,卻堅持著,「那還能如何?還要怎麼在一起?你要我一輩子都背負著怎樣的心理壓力。我接受不了。」
「那又怎樣?是你說愛我,是你說的一輩子。難道你的一輩子就只是五年這麼長?」蕭荊南煩燥地鬆開她,不,更像是推開她。
那樣用力。
洛晨跌跌撞撞地碰到了梯子,手肘撞得疼痛的同時,抬起頭來看著書架。
少頃後,她一言不發地重新向上登。
蕭荊南此時也不再拉她,只是冷眼站在那兒看著。
他看著她爬了上去,在一排書籍裡找到一本早已經破舊的書,翻開來略了一眼,這才抱著它步下梯來。
快要著地時,蕭荊南仍是止不住伸手去扶了她一把,洛晨亦不曾拒絕。
待站定時,她才翻開那本書遞到他的面前。
「看這個。」書本攤開在她的掌心,她輕聲地開口。
蕭荊南疑惑地掃了一眼,卻只覺得像是有記悶棍打在他的腦後。
那是張照片,泛黃了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他都認識,照片拍攝的地點,他也知道。
那是他的母親,柳心瑤,還有她的母親,洛嘉。
蕭荊南曾見過洛嘉,初時,她是母親的朋友,到過母親最喜歡的慈園,與母親一起賞落日品香茗,這張照片就是那時拍的。
再後來,因著母親的緣故,她常來,他便也與她熟識了。
可隨即就傳來了父親與她的關係。
想想當這個關係傳出時,似乎已經是最鋪天蓋地的時候,他見識了那個高貴而優雅的女人是如何挽著父親的手出雙入對,也清楚地記得母親在慈園內是如何黯然神傷。
那一年,他已經不小,十歲的孩子,早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力的思考。
父親後來再不曾來過慈園,直到不久後母親的抑鬱成疾,黯然逝世,他才又見到父親的身影。
他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如何迷住父親。
也許,錯不只在她,不只在父親,也在於母親。
所以,母親對此從來沒有過怨言,只是不斷地沉默,哀戚,消瘦了下去。
蕭荊南想著,抬眼看她,「你想跟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