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微微正坐在吧檯裡看著清單,今天度假村裡來得人有些多了,而且算起來又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蕭荊南、林佑揚、唐天順,再算是唐昱、鄭銘榮還有演藝圈裡的這些小明星們,安保和服務更是要保證滴水不漏的,正因為此,度假村全員戒備。
這個度假村是冠亞的下屬產業,也是間五星級的酒店,林佑揚當初把她從那間會所弄出來就帶到了這兒。相比會所那樣的娛樂場所,度假村這樣的酒店,制度上自然要嚴苛上許多,可她不在意,甚至可以說是喜歡。
在那樣嚴格得近乎刻板的許多制度裡,她能感覺到自己仍是活著的,活在一個現實的世界裡,而不是只活在人的心裡,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揣摩人心,爾虞我詐。
她翻看著清單,今天是她當班,開出了多少的酒水都要一一清點汊。
冷不防聽到有人在議論著什麼,起初她並不在意,可隨即就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原本不信,今天見了才知道那些報道都是真的。」
「可不是,誰能料想人前風光的明星藝人,人後也不過如此。你看那個洛晨,被折騰成什麼樣子。朕」
「報上說得好聽,又是揚少,又是唐昱,個個都出來替她解圍,可現在呢?之前還有傳聞說是世融的蕭總與她有私情。可我剛才分明看見蕭總帶著於姍進了他的房間,根本就沒在包間裡。」
「可憐啊,那一手一身的血,等下還不知該會被怎麼樣的折騰。我可聽說,那些人,可有些怪癖。洛晨今晚,可會吃不了兜著走的。沒看見那個戚微微嗎?先前不就是那個鄭總的乾女兒,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好的藝人,吃香喝辣不當,要到咱們這地方來受罪。」
戚微微心上一驚,不用細問,她就能猜出洛晨現在落到誰的手裡。
她握筆的手不覺一緊,甚至來不及計較她們談論自己時的語氣,而是霍地騰身站起,「是哪個包間?」
身後突然傳出的聲音驚了兩人一跳,待回過臉看見戚微微,頓時都白了臉。
她只得一揚手,撥高了聲調,「我不跟你們計較什麼,快告訴我,洛晨在哪個包間?」
「盛世。」那兩個服務生呆了呆,又互望了一眼,這才結巴著回答了。
而兩人的話音剛落,面前拂過一陣輕風,伴著鏗鏘的高跟鞋聲響,戚微微已經走遠。
她沒有沖包間而去,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別墅客房區。
包間沒有按服務呼叫,隨便人都不能進去,更何況,她就算是去了,也於事無補,更可能會打草驚蛇。
所以,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去求蕭荊南。
別墅客房區一片安靜,能入住這兒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一向的安保措施也相當到位。
戚微微刷了工作卡,疾步走到蕭荊南的房前,按了門鈴,便有人接起了可視電話。
「是誰?」低沉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戚微微不敢肯定是不是蕭南的聲音。
「請問,是蕭總嗎?」她只能碰碰運氣地問。
「你是誰?」那邊的聲音平板無波。
戚微微咬了咬牙,「我是戚微微。我想告訴您,洛晨在盛世包間,您再不去救她,恐怕……」
「她?」那頭傳來一聲冷笑,「憑什麼要去救她?」
戚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你不是蕭荊南。」
而那邊卻毫不理會地扣了電話,通話中斷。
郁桐從洗手間出來,正看見風岳站在門廳處,手仍扶在可視電話的話筒上,「我聽到門鈴聲,是誰?」
風岳這才回過神來,收回手,折回沙發上坐下,「走錯了門的服務生。」
他邊說邊朝樓梯口望去,那兒仍是安靜的,沒有腳步聲響起,可見剛才的門鈴並沒有影響到蕭荊南。
二樓的主臥套間裡,蕭荊南迎窗而立,身後站著於姍。
方纔的門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蕭荊南停了停,確定樓下沒有聲響後,才繼續道,「於姍,我知道你聰明,正因為你聰明,我才留你這麼久。我不管你要跟誰合作,怎樣合作,可是別在我的眼皮之下耍心機。」
他說著,深吸了一口煙,再徐徐吐出,濃烈的雪茄味道嗆得於姍幾乎壓抑不住喉嚨底的癢,剛想咳出聲來轉念又忍住了。
「蕭先生誤會了。我……」於姍咬了牙,口吻上軟了三分。
那天從咖啡館出來,她心裡便存了氣,待鄭銘榮派人來找她時,兩人一拍即合。
她心裡恨著洛晨,若是沒有她,自己早該頂替了秦佩熙站在他身邊了。而鄭銘榮恰好就想著把洛晨弄上手。就這樣一來二去,兩人走到了一起。
自那天分手後,蕭荊南不曾再找她,於姍便也不在意,只當他對洛晨也不過如此。
今天在大廳裡遇見時,他既不冷漠,更未拒絕,於姍只當他果然回心轉意。當洛晨出現時,他要她隨自己回房,她自然是應允的,卻不料,他竟將這一切看得清楚。
正想時,蕭荊南已經按滅了手中的雪茄,轉過身來,緩緩一步步走到於姍面前。
他此時的臉上毫無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是她熟悉的模樣,可此時卻讓她從心底泛出冷意。
那樣的寒冷不同於此時的天氣,那是種滅頂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就在他的目光下慢慢一點點吞噬她的呼吸,吞噬她的勇氣,一點點折磨著她,讓她幾近崩潰。
「於姍。」蕭荊南走到她面前,伸手輕佻起她垂肩的長髮。
她輕抬起眼來,低低地應了一聲,只不過一聲而已,卻仍聽得出聲音裡的顫抖。
蕭荊南的目光如灼,緊盯在她的臉上,許久後,唇角泛起淡淡一聲,而手上的動作也隨即用力。
「啊。」於姍一聲尖叫,長髮被用力朝下扯住,頭皮上傳來的疼痛刺激著她的恐懼。
「我說過,從三年前就說過,不要耍心機,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蕭荊南輕輕放開她的長髮,於姍因為慣性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別去惹洛晨。」蕭荊南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於姍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小螞蟻,隨時可能被他踩死在腳下。
「記住。」蕭荊南說完重新轉過身去,拿起電話撥了號碼到樓下,「郁桐,送于小姐出去。」
就在此時,樓下的門鈴重又炸響,隨之而來的還有重重的敲門聲,和一聲聲毫無顧忌地大喊,「蕭荊南,你出來。」
蕭荊南本能地蹙緊了眉,抬眼看向郁桐,後者接過他的目光卻不知如何應對。
方才風岳說是走錯了門的服務生,可如此看來,並非事實。
他送於姍到了樓下,剛一開門,就見一抹身影衝了進來,幾乎撞到他的身上。
「蕭荊南呢?」戚微微的頭髮微亂,雙頰因為焦急和寒冷而泛著紅。
「你是誰?」不待郁桐回答,風岳便攔住了她。
戚微微聽出他的聲音,一把推開他,瞪圓了雙眼,連聲音都是顫的,卻不知是因為怒氣,還是因為想到洛晨將會面對的下場而產生的恐懼,「我要見蕭荊南。」
風岳擰緊了眉,隨即扯住她在環顧四周沒有找到蕭荊南後便要朝二樓衝去的身體,「阿南不會見你。你憑什麼要管洛晨的死活,他又憑什麼要管呢。」
戚微微只覺得一團火氣壓在胸口,全被他的一句話激起噴發,幾乎是在回過眼來的同時,不管不顧地揚起手來重重扇了他一個巴掌。
風岳愣在當場,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郁桐和於姍也呆在樓梯口。
「是蕭荊南不會見我,還是你不想讓他見。是他不想救洛晨,還是你不想?那只是個女人,被困在包間裡,沒有人能救她。你知道她的下場嗎?」戚微微的聲音是顫的,連身體也是,她望著風岳那張鐵青的臉,眼眶突然一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洛晨竟這樣上心。可就是想像著洛晨可能會面對的境地,她就覺得莫名地恐懼,那樣的恐懼讓她全陷在自己的激動煩燥裡,完全沒有聽到樓梯上傳來沉穩卻輕淺的腳步聲同,她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經面對著的,曾經經歷過的。
一切,不寒而慄。
「那是個女人,只是個女人。」戚微微抹了一把臉,「知道她陷在那包間裡會是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冷不防有人的聲音響起,低沉的醇厚,卻一下蓋住了她的尖嗓子。
戚微微這才抬眼看去,風岳和郁桐全都屏息立在一邊,他從那樓梯上緩緩下來,走到她面前,看似沉靜,可那眼底卻清楚地捲起的狂燥和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