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正北三百里處,群山蜿蜒,方圓百里不見人家。一條三丈寬的山道從山中彎折而出,山道南端是左右山腳相交的地方。
就在這個交叉之處,有個陡峭的斜坡,伸向一側的懸崖。斜坡頂端越過崖邊四五丈,就在這凌空的斜坡上有座亭子。
亭子的柱子雖然被寒暑風蝕的斑駁剝落,但一人粗的四根巨支撐著亭蓋,不顯一絲搖搖欲墜的姿態,讓人放心之極。
然而,這獨處高處的坡崖之上,卻不知何時流傳著一個詭異的事。那就是很早以前,這個亭子就存在了,一對男女,懷揣著做生意的本錢,夜宿在亭子中。第二日早上,路人發現二人都已沉屍多時。兩顆頭顱不知去向。
自此之後,又接連傳出有人跳下亭後懸崖的消息,數百年來,越來越少的人敢到坡頂亭中。於是「魂亭坡」就成了這裡的地名,意指這是一處高矗古亭、滅人魂魄的坡崖。
黃昏之前,即申末之時,西墜的日頭已被遠山遮擋,方圓半里左右的坡上有些昏暗,四處都是野草矮樹,坡的兩旁倒有兩片林木。
魂坡亭中,一身高貴官服的童貫與二十幾位皇家武林高手杯酒交錯,臨風把酒,攀談嘻笑,不亦樂乎。只苦的亭外的三百多御林軍聞著酒肉香味,干咂嘴,嚥著唾沫。
一個長相威武,年約四旬的中年人有些醉意,一臉崇拜之色地說道:「童大人,你官居武官正二品,又是皇上最器重的親信。你可知道隱居在皇宮內的皇家第一高手趙無極趙前輩的消息?下官進入皇宮武院已有十年,但從未見過趙老前輩一面,甚感遺憾。近日聽聞皇上上次出行,曾有人見過皇上身邊出現過一個武功絕高的人。不知大人可否知道此事?那人是否就是神秘有如神龍的趙前輩?」
童貫眉頭一皺,看了掃了眾人一眼,威嚴的眼神令眾人全身一凜,沉聲說道:「公孫三,你在太子殿下為官多年,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你應當非常清楚。這種涉及皇家最機密的事以後千萬不要亂說了!」
公孫三身軀一顫,頓時想到趙無極有著皇家的保護神之稱,數十年來一直高居皇族第一高手的位子。凡是闖入皇宮心懷不詭的人,若武功特別高強連武院的人都難以抵抗,那時只要趙無極出手,來人多半有去無回。雖然沒有多少人看過他施展武功的情形,但私下裡據傳他的武功深不可測,早就達到大宗師的程度。
公孫三方欲禁口不言,突然又想到自己的顯赫家世,膽氣一壯,硬著頭皮說道:「童大人,家姐與趙前輩有數面之緣。他老人家的一些消息大多都是家姐告訴下官的,下官自會小心!」
一聽公孫三提到他的大姐,童貫目中異光一閃,默哼一聲,不再說話。正在這時,四周草樹一陣晃動,同時稍遠點的兩方樹林裡人影翻飛,四面八方一下子出現四五十個蒙面人。
亭中的童貫起初大吃一驚,後來見蒙面人只有數十人,與他們三百二十多人相比,數量上少了五倍。他迅速鎮定下來,瞥了身周眾人一眼,向公孫三輕鬆地說道:「大家不要驚慌,這五十人定是自恃武功高強,才來行刺咱們。可是他們也不擦亮眼睛看看,大宋皇室中最精銳的御林軍可是紙糊的!三百御林軍足夠對付他們了,咱們等著看好戲吧。」
然而就當他們命令御林軍擺陣作戰時,最前面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蒙面人突然陰惻惻地說道:「狗官童貫,你這雙手沾滿血腥的惡徒,你的死期到了!」
聲音陰沉冷厲,讓人聽之倍感壓抑。三百御林軍聽後,身子都是一顫,本來高昂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一分,全然皆驚,手中刀槍倉促間紛紛抖動。
童貫見之大驚,來人修為令人震駭。他急忙從亭子裡走出來,揮手止住公孫三等人與眾御林軍的行動,鐵青著臉,肅聲問道:「來者何人?你們公然向朝廷命官尋釁,難道不怕大宋的王法嗎?本官自信沒有隨便殺人,哪來得『滿手血腥』之說?」
童貫非常愛惜自己的名聲,有時為了行事方便,他不惜重金討好別人。不要說皇宮中的妃嬪、宮女、天子近臣等人,就連北遼皇室中的宮女皇子也都曾受過他的好處。
那人抬眼向童貫這邊看來,後者只覺得對方的眼神有如兩道利劍一般,看得他渾身一緊,心中暗駭。暗運功力一周,才平息浮動的心神。
只聽對方冷喝道:「你就是那個宋帝的走狗童貫?據說你是個沒了子孫袋的宦官,怎會長成這樣?難道你是個假太監不成?」
語聲一頓後又笑道:「哈哈!我們是西域的復仇使者!反正你們都得死,就告訴你們我們為什麼來此攔截吧。我西域與大夏國本不欲結盟,以免結盟後,你們奸詐的宋人說我們圖謀不軌,而影響各國穩定。誰知你們五十年間,先是將我西域武林大殺一通,讓我們顏面盡失,後又屢次進犯大夏,造下無邊殺孽。據說你這童貫就是近來大出風頭的劊子手。哈哈,為了防備你們奸詐殘忍、自大清高的宋人再次欺負大夏國與西域,我們兩國只得歃血結盟,提高警惕了!」
說到這兒,那人身後突然竄出一人,大聲接著說道:「今日我們來此,就是要你們這些雜碎進地獄!就算三日後的武林大會也會……哈哈!」
這人身材瘦長,他的話聽起來有些怪異,好像初學漢話的人說的似的,吐音頓挫感極強,說話時的姿態更是怪異,屢屢點頭。好像與身旁的高大蒙面人不是一個地方的人。
童貫等人包括三百御林軍在內,幾乎都被氣得暴走。大出他們的意料,五十個蒙面人竟然沒把他們三百二十多人放在眼裡,這如何不讓他們既驚又氣。
「公孫三,你帶著三百御林軍分兩層圍住他們,其餘人與本官一起殺進去!」
「給我殺,今晚不殺光這些宋帝的爪牙,我們絕不回西域!」兩位蒙面首領同時喊道。
等五十名蒙面人展開身法,快速衝來的時候,童貫才知道自己的判斷錯的有多離譜。那五十人的身法快的不可思議,並且古怪異常。
眨眼間,就見他們主動衝進三百御林軍圍成的圈子裡面,還沒等御林軍進行第一次圍攻,蒙面人就已紛紛抽出數十把形狀奇特的刀來。
左衝又突,不過片刻工夫,說來或許沒有幾人相信,最裡層的一百多御林軍竟全部躺在地上,每人身上只有一個刀口。一刀斷命,看得童貫臉色大變,心頭咯登一下,渾身劇顫。
童貫心急御林軍的性命,回首大喝道:「你們快點,咱們被這些人騙了,原來他們都是頂尖高手!」
一息之間衝進圈裡,以童貫為首的二十多人眼看片刻間就死了一百多御林軍,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然而等他們與蒙面人接上手後又發覺敵人竟還隱藏實力,看來蒙面人早有算計,等引來童貫等高手靠近時,才發出全部實力。
皇家引以為傲的御林軍披堅執銳,體力充沛,耐力驚人,若再展開陣勢,光是形成的威勢就會讓敵手膽怯三分,可是這時的御林軍彷彿處處慢了半拍,陣勢才展一半,五十名蒙面人殺完一百多御林軍後,有切入剛形成一半進攻陣勢的剩下的御林軍中。
童貫等二十多名頂尖高手在蒙面人使出全部實力後,片刻間就被後者拋在後面。眼看著一個個御林軍只招架幾下就命喪敵人刀下卻不能上去解救,童貫等人眼睛都冒出火來。
「公孫三,你開集中餘下的御林軍。合在一處集中攻敵。陳青、古英,你們二十人分成相互協助,後一人幫助前一人加快速度,趕上敵人!」
話落,童貫高舉手中寶劍,渾身一抖,身上的衣衫一陣律動,眼中青光一閃,整個人的氣勢大變,功力陡然提高到十成。
雙臂大展,一式「大鵬展翅」,身形突起,身子頓如離弦的利箭一般,以快的驚人至極的速度,三四息之間,就已趕上蒙面人。
寶劍幾個起落之下,數道劍氣閃過,最後的五名蒙面人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就被腰斬。當先的那個蒙面人一驚,身子陡停,未見他如何動作,身子突然移到童貫的面前。
正在氣頭上的童貫也是一驚,身子一停,抬眼向那人看去。四目相對,目光凝聚真力,形成的壓力互相碰撞。
只堅持一會工夫,童貫就覺得壓力越來越重,眼中如受針芒刺激,慌忙移開眼睛,可是這一移不要緊,蒙面人卻趁機舉刀砍來。
好狡詐的敵人!童貫暗自駭然。急忙展開身法,躲過對方的一刀後,出乎他的意料,對方竟然沒有接著攻來。
他心中不解,他不明白這個生死時刻,敵人為何放棄先機。只見那個高大蒙面人目光灼灼地盯著童貫,一動不動。
在童貫被看得有些發毛的時候,那二十皇宮武院的武林高手已施展相互借力之法,趕上那些蒙面人。可惜的是,當他們趕上時,剩下的御林軍已不足五十人。而這五十人個個身上都是傷痕,多半倒在地上呻吟。
好恐怖的武功。不過一刻工夫,二百五十個御林軍已死在五十名蒙面人手中,死者身上的盔甲都已破碎,手中的兵器幾乎都有裂痕。不過,蒙面人也被御林軍殺了兩位。
那些蒙面人對童貫殺了他們五名同伴非常憤恨,發洩之下就又殺了一百多個御林軍。殺完後還要追趕剩下的御林軍,二十名武院高手就趕到了。
這些武院高手看到「魂坡亭」上到處都是御林軍的屍體,早就氣憤填膺了,也不再顧忌是否敵眾我寡,拚死一般衝上去,與蒙面人鬥在一起。
「你剛才那招劍法可是得自趙無極趙老匹夫?」高大蒙面人沉聲說道,目中精光四射,像能洞穿童貫的身子似的。
童貫也是朝廷中的頂尖高手,平時雖然沒有暴露出多麼高強的武功,但凡是見過他真功夫的人,無不讚佩。都說他的武功深不可測,皇宮中,除了皇家第一高手趙無極外,恐怕沒有幾人能比得上他了。
然而即使武功高深莫測的他,這刻也喪了膽氣。高大蒙面人連番展示的修為太驚人了,一個聲音,一個眼神,甚至一個姿勢,都能給他帶來極大的壓力。
這分明顯示二人的武功修為相差甚遠,根本不在一個檔次。這個蒙面人究竟是誰呢?難道是天下幾個武林大宗師中的人物?
可是對於那些大宗師,他也見過幾個,都應該沒有這人的修為高呀。天下還有什麼人有這麼高的修為呢?
童貫心思電轉,能夠僅憑一舉一動就給他造成莫大壓力的人,在他認識的人中,他還想不出一個。
「快說,你剛才的分光劍術是否得自趙無極!」高大蒙面人聲音變得更加陰沉冷厲。
童貫只覺得渾身冷汗直冒,急提真氣,壓力略減後,搖頭說道:「閣下別逼人太甚,本官雖然見過趙老前輩一次,但沒有從他那裡學來一招一式武功。本官方纔那招叫作『分光無影』,是否是分光劍術,本官不知。它就只有這一招,是在皇上賜增的一本書中看到的!」
高大蒙面人沉吟片刻後,忽然低聲說道:「原來如此,你那招一定是趙無極留給皇室弟子用的。你果然不愧趙佶身邊的紅人,他竟把趙老匹夫的一式分光劍術傳給你了!」
話鋒突轉,高聲笑道:「哈哈,趙無極,我看你還能龜縮在皇宮中多久!不要多久,你的大宋就垮了,我田……老夫看你還能保得了大宋多久!哈哈,童貫,你受死吧。記住,你是死在西域密宗之手。你是看不到了,大夏國與西域的盟軍馬上就要向大宋進軍了,那時,大宋就徹底完了!哈哈!」
童貫越聽越心驚,一顆心直向下沉。他雖然平時喜歡鑽營之術,但對皇室對趙佶卻是忠心不二。這刻突然聽到這樣的驚人消息,他怎能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