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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月夜語武 文 / 李笑天

    夜風徐徐,輕輕拂過,一絲清涼灑在李笑天的心頭,他頓時感覺到內心的煩躁感減輕不少。

    天上雲來霧去,月兒的俏臉倏藏倏露。地上樹影斑駁,變幻寫意。風吹草動,婆娑起舞。

    李笑天輕邁的步子已經不知不覺停了下來,他已幾乎走到了花徑盡頭。此時,他佇立在雲人、影、風構築的天地裡。他雖然由動而靜,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真得呆滯起來,相反,在這獨特的境地裡,他感覺到無限的生機。他輕輕閉上眼睛,將心神向四周延伸。他體內的無名真氣竟也在下意識之下自主運轉起來。

    絲絲清涼的冷意彷彿是被天使用她那聖潔的雙手觸摸的感覺,煩躁俱無,舒服異常。他的心神並沒有被這種感覺所陶醉,而是愈發清醒,他又一次清楚地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催發自己的各種感官靈敏起來,靈覺在延伸中感受著大自然中的各種悄悄細語。

    良久,他突然睜開雙目,心中一動,他好像明悟到什麼,但轉念細想,又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什麼。他略感失望地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上月兒的位置,竟然已過半個多時辰。

    李笑天已感覺到身體有點冰冷,不由緊了緊衣衫。剛才可能是由於心神全然浸入那玄妙的境界中,而忘了自己還披著單衣,站立在涼夜裡。

    正當李笑天欲從花徑盡頭返回時,剛一轉身,突然從一個黑暗的角落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聲:「誰?」

    李笑天轉身回望,但眼前並未出現人影。

    「哦!原來是李公子。不知李公子深夜至此欲為何事?」

    李笑天一聽聲音,已知來人隱在左前方一排房舍的拐角處。他只覺聲音耳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是何人。

    「請問你是哪位?在下躺在床上,久未能眠,看窗外月華如水,一時情致大發,就沿花徑走來。」

    黑暗中走出一人,道:「呵呵!今晚夜色確實不錯,難得公子有此雅興。」

    李笑天目力已經大異常人,那人一走出黑暗之處,他就認出來人。原來竟是南宮世家的護院首領朱光。

    「啊!是朱伯伯,你老怎會在這兒?咦!朱伯伯穿得如此單薄,難道不涼嗎?涼夜最易傷身,還請朱伯伯趕緊回屋吧。」

    朱光一聽李笑天後半句關切之言,不由一愣,頓時怔在當場。他可是有點不能夠接受,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李笑天雖然已經在南宮世家十多天了,但朱光由於事務繁忙,到現在才與他單獨相處,他想不到李笑天第一次與他單獨相遇,就表現出如此出自真誠的善心。

    雖然他在南宮世家的地位不低,深受南宮世家上下禮遇,但大多數人都是看在他跟隨老家主南宮靖多年的份上,才對他表面上表示尊重。而南宮品兄妹以「伯伯」稱他,雖然也是對他尊重的表示,但他一直孤家寡人,沒有成家,到現在南宮品兄妹一輩中,他還從未從他們那兒得到像方纔如此親切的關心。

    朱光一時被李笑天的一句關切之言觸動了幾乎早已不知感動為何物的內心,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溫暖,眼角竟然略感濕潤。

    他急整心神,語聲微顫,道:「李公子,老夫今晚職司此處,所以在此巡夜!」

    李笑天眉頭一皺,他可不喜歡別人老叫他「公子」,尤其是年紀比他大之人。

    當下道:「朱伯伯,笑天現在已是南宮世家之人,且與少主大哥兄妹交好,你千萬別再稱笑天『公子』了。笑天早聽南宮大哥說過,他說朱伯伯已在南宮世家二十多年,為南宮世家嘔心瀝血,從不計較名譽得失,笑天早就敬佩不已。還請朱伯伯千萬不要再如此客氣!」

    朱光聞言,又是一陣感動,他雖然在南宮世家頗受尊重,但畢竟仍是一名護院身份而已。顫聲道:「公子……不,笑天,伯伯孤獨一生,你我今夜初次單獨相遇,伯伯就見你如此投緣。這幾天,伯伯也偶爾聽手下談過你,他們都說你年紀雖輕,但胸襟坦蕩,毫無架子,與他們相處甚佳!」

    李笑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朱伯伯說笑了,笑天與各位護院大哥相交,本是再正常不過之事。笑天出身平常,現在雖為南宮世家『西席』,但笑天年紀尚輕,怎堪肩負此大任,也因此從未把自己向那個位置想。只是少主大哥兄妹開始喜歡與笑天談經論詩,笑天才厚著臉皮答應。其實,這也只不過是南宮伯父為使南宮少主兄妹與笑天在文事上相互促進,而才開的玩笑罷了。」

    朱光見李笑天如此謙虛,不把「西席」身份放在身上,對他的好感更是倍增:「笑天,伯伯前日偶聽下屬私下談起你詢問習練武功之事,不知可有進展?」

    李笑天臉上一熱,面色微訕地道:「朱伯伯,可能是笑天有點心急,那日才去請教諸位護院大哥如何習練『體功』。實際上,笑天連『腿功』與『臂功』都還未練好。」

    朱光一聽,先是一怔,旋即明白其中緣故。肅聲道:「笑天,南宮世家治家一向甚嚴。它是一個江湖大門第,有著自己的家傳武學,自然有其規矩。你若要練成一身好武功,可以從內功心法練起。不過,南宮世家武學只傳至親或者門下子弟,你若沒有拜南宮世家家主或者其他直系重要成員為師,基本上是不會有習練南宮世家家傳絕學的機會。而從你從基本功學起且進展緩慢的情況來看,你顯然沒有列入南宮世家武學一系門牆。以伯伯看,若你憑與少主兄妹的關係去求家主收你為徒,也不是難事!即使你學武年齡略晚,但至少做個記名弟子也還大有可能……」

    話聲驟停,朱光突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向李笑天深看了幾眼,試探道:「聽下屬談起,笑天好像與大小姐的關係非同一般呢?」

    李笑天不由一愣,面上一紅,不過瞬即恢復神色,低聲道「叫朱伯伯見笑了,哪有這回事。笑天只不過與大小姐相處甚好而已。」

    朱光人老成精,李笑天的反應怎能逃過他的眼睛,輕笑道:「呵呵!你也不要解釋了。就算你與大小姐有何親密關係,也很正常。自古男女兩情相悅,天經地義嗎。」

    李笑天雖然不太在意別人看出他與南宮心菲的關係,但當這被人當面揭穿時,也不禁感到有些不自然。支吾道:

    「朱伯伯,你……」

    朱光見李笑天面皮尚薄,馬上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而後略感失望地道:「可惜南宮世家家規所限,家傳武學傳內不傳外,即使是女婿這樣的親人也不能習練那幾種絕學。我看,你還是通過少主兄妹的關係,求家主收你為徒才為上算。」

    李笑天雖然看到朱光滿含鼓勵與希冀的目光,但他卻不得不說道:「朱伯伯,你的話笑天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十天前,南宮伯父發覺笑天好像已經修習了某種武功心法,而且已有了根基,所以就不能傳授笑天『心夢心法』了。那種武功心法是笑天在一個小冊子上偶然所得。他說一個人同時修習兩種以上的武功心法,對自己的修為極為不利,除非那人具有大智慧大毅力,否則,不但很難把幾種武功心法都學會,就算其中的一種也會因為分心而難以成功!」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當然,笑天既然已經習練了某派武功心法,就算已有師門之人,今後也不敢輕易再去拜師學藝。」

    朱光聽後,神色大變,一陣驚愕,他一點也看不出李笑天早具內功的跡象。突然抓住李笑天的左手,輕探脈門,片刻後,表情怪異地道:「笑天,家主說得不錯,你體內確實存在數股真氣,而且好像是經過十多年的積累而成。」

    語聲一頓,話鋒突轉,輕搖了下頭,繼續道:「笑天所言差矣,雖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一個人一旦加入某個門派,就要一生遵循門規,維護師門利益,絕不能輕易再投他派,但你卻是個特別,你現在還不知所習『內功心法』屬於何門何派。而你修習它也未經過師尊傳授,因此,也並不算某個門派弟子。你完全可以拜師習武,加入一個門派,即使將來知道所習武功心法屬於某個江湖門派,你也不用擔心別人說你背師棄祖,或是說你竊取他的門派的武功,因為你所習練的武功心法是你機緣所得,本是無主之物。不過,要是邪派武功,那又當別說了。」

    李笑天對朱光之言,先是感覺到頗有道理,他所習練的武功心法出自《一切在我》那本小冊子,而那本小冊子又是他從一個山洞中偶然得到。這好像根本與什麼門派無關,就算他所習練的武功心法屬於別派,但自己得來非偷非搶,也未拜那派中人為師,可說得之適當!

    不過,他轉念一想,他對自身武功心法的習練已有五年多,五年多的修習,已使他感覺到自己一直堅持習練的武功心法妙處很多,每次靜心運氣幾遍之後,他都會感覺到身體的各種器官尤其是感官,都有些許變化。可以說到現在,他已經喜歡上這種武功心法的修習,他也很難離開它了,它已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因此,當他知道自己所習練的「健身之法」是武功心法之後,雖然南宮端平告訴他不能傳授其「心夢心法」,但他卻是沒有多大失望,儘管「心夢心法」是當今江湖上最絕妙最讓人推崇的幾種武功心法之一。

    他堅信只要一直堅持修習《一切在我》中的武功心法,只要再學會高明的武功招式,他終將會有一日成為武林高手。

    可是十多天的練武,已讓他沮喪灰心不已,而此時又聽到朱光之言,他的心志確實有些動搖,不過瞬間之後,他卻咬了咬牙,鄭重地說道:「朱伯伯,笑天習武絕不是想哪日會成為江湖大俠,也不想習成高絕武功去仗恃凌人,只是因為笑天有幾樁心事未了,而要了卻心事,就必須具備一身武功。不過,笑天對自己的『武功心法』有信心,也不想再投他派。笑天不喜歡那種束手束腳的生活,只是習練武功招式卻是沒有門路。然而現在笑天連最基本的練武基本功都學不會,可能是笑天確實沒有武學天賦的緣故!還望朱伯伯聽了,不要見笑。」

    朱光一聽,雖然略感失望,但對李笑天的言行卻是肅然起敬:「笑天,習武之人習練武功的目的不外乎兩種,一種是防身,一種是攻擊,當然還有一種是防身與攻擊兼具。不過,不論為了哪種目的,只要我們身具武功,就要行武人之事,就要具備武士的品格!俠義道之人,以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為己任。你若學會了一身武功,該行俠義之舉時,就要義無返顧。

    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但不能浪費了一身本事。不管你是為了了卻心事才學武,還是為了別的目的,你對自己的武功心法的堅持是對的!伯伯已是年近六旬之人,看的事情多了。天下武功心法雖然多如牛毛,且層次不一,但只要能從中擇一,心無旁騖,堅持修習,終有一日會大功告成,出人頭地,成為武林高手。你既然對自己的武功心法有信心,伯伯也希望你能一直堅持下去!」

    李笑天聽後,一陣慚愧,要不是朱光恰於此時點醒他,他真可能因為被十多日練武的感受而產生的壓抑、沮喪所征服,而放棄了以前在「怡香樓」的張雨芝居處所立下的豪言壯志。

    那驚天立志又閃現腦中:

    「父母生我之軀,我必將發揮其用。你們對我之愛,我必將永恆珍守、培育、愛惜、呵護!

    在不久的將來,你們的托心之人,必將出人頭地。終有一天,我將站在高山之顛,與蒼穹對話,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是我的生命與力量之源,是我必將登上人生之顛的最厚實積澱!

    雖然我摘不到蒼穹中的太陽與月亮,但我要摘下墜落人間的最美麗的星星,插在你們的髮髻上,與笑天一起,翱翔四海,笑傲蒼穹!」

    對!他怎麼能因為一時的氣餒而選擇毫無光澤的生命呢,不管為了什麼,他都要讓自己的生命出彩,用一生去實現他心中的抱負!

    一旁的朱光見李笑天臉色忽變,一會慚愧自責,一會又豪氣沖天,而眼中更是頻射「少年壯志破雲天」的神采,心中不由大感驚奇,他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話竟能使李笑天發生如此變化。

    半刻工夫,李笑天才從神遊中回到眼前,朗聲道:「多謝朱伯伯一番發人深省之言,笑天受教了。」

    朱光一聽,心中越發驚奇,暗道,難說是因為李笑天所修習的武功心法的緣故,才讓他片刻之間,前後判若兩人?

    心裡這樣懷疑,不禁出口問道:「笑天,不知你修習那『武功心法』已有多少時日?」

    略一沉思,猛然又道:「難道你以前吃過什麼聖藥仙品?」

    李笑天搖頭道:「笑天出身醫儒之家,家人都不懂武功。笑天雖然身材偏弱,但幾乎從未生過大病,因此也從未吃過任何稀世靈丹妙藥!」

    朱光捋了一下頷下灰白的三寸短鬚,沉吟片刻,微微笑道:「若是這樣,那就說明你的武功心法應該是一種上佳武學了。若如此,你就不要擔心學不到上好武功之事了。不過,只有武功心法,沒有好的武功招式配合也不成!」

    李笑天聞言,先喜後憂,儘管他一向不在乎得失,但此時也感覺到心中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朱光見李笑天臉色難看,情緒又變得低落,心中也不知如何安慰他。突然,他心中一動,說道:「笑天,不知你可否願學伯伯的一招半式?」

    李笑天一聽,驚喜不已。他想不到朱光會主動要傳授他武功,即使是一招半式也好。通過剛才一番交談,他已感覺到朱光的武功修為必定很高。

    朱光見李笑天欣喜若狂之狀,不禁笑道:「笑天,你先別如此高興,要學我的武功並不難,但伯伯可是有條件的。你只有答應我提出的條件,我才能教你。」

    李笑天心頭頓如潑了一盆冷水,臉上笑容頓去,全身瞬時僵直不動。

    朱光見其反應,不由輕聲笑道:「笑天,你也別失望。伯伯所提條件其實並不難,只要你將來一日能夠做到就夠了。」

    李笑天聞言,心思又立刻活躍起來,暗道,原來朱光將要提出的條件應該不難,且沒有時間限制,想來,完成也不是難事。心念至此,不由滿懷希望地問道:

    「不知朱伯伯有何條件呢?」

    朱光臉色突然一整,鄭重地道:「伯伯二十五年前就開始追隨老家主,在這二十五年之內,我從未回過師門,不是我不想回去。實是……」

    話聲突停,他臉上的神色一片黯然,眼角酸楚,神態落寞。而後身軀隨即一轉,雙目投向西北方向,那專注的神情彷彿定格在遙遠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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