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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白雪幽蘭 文 / 李笑天

    這位老兄的「正義宣言」一出,週遭頓時一片附和之聲。看來這個湖州「媚無骨」的人氣還真是不錯。但她能經過初次篩選,進得「五十名參賽花女」的決賽行列,可見其並不單單有著身體上的本錢,而且在才藝上,也必然有著不可小視的水平。

    台下喧嘩之聲雖然不是很大,但在台上足以聽到其中的隻言片語。

    亂七八糟的話已讓高台上的裁判們面帶怒色。這洛陽花女大會,雖然參賽女子多是來自風塵,但隨著花女大會的影響日漸擴大,參賽花女的品貌才藝一年更勝一年,世人對待參賽花女的態度已經有了非常大的改觀,幾乎已經無人再歧視那些風塵才女了。

    雖然第二號參賽花女在江南一帶的確以風騷出名,但既然身在風塵,要想生存下來,甚或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女子本身作為本錢,去滿足歡客的肉慾,而換取生存過活的錢資,這是再正常不過了。而能夠進入前五十名參賽花女的行列,本身就說明此女的容貌與才藝俱佳,實是應該尊重的對象,而此時台下人群不斷發出污七八糟的嘈雜聲,並且還不時有人提高分貝,說著只在閨房、內室或妓院裡才有的曖昧和淫邪的話語。看來剛才那位老兄的話,作用並不大。

    「請大家肅靜!」文武兼修的汝州白衣客姜逸突然起身,運氣怒斥道,「有請柳姑娘開始比賽!」

    以內力喝出的聲音就像一道劃破高台四周空間的響雷,暴響開來,人群的喧鬧聲瞬息即逝。

    不少武林人已滿腹驚訝地向姜逸看去。雖然白衣客姜逸來去匆匆,在江湖上行如過客,但在一些大活動中現身次數也為數不少。這些驚訝於姜逸深厚內功的人,其實是琴技比賽開始前才抵達這裡,所以沒有觀看早上的開幕儀式而不能認出白衣客姜逸。

    在凝視姜逸不到片刻後,立時有人叫道:「汝州白衣客姜先生(大俠)!」

    能出席幾乎與武林毫不相干的花女大會的武林高手,又有著那樣文武兼修特質的人,在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中的確不多見。

    以武揚名的名家高手,即使他也是文武兼修,但只要他始終以武林身份標榜自己,他就不會輕易去參加一個與武林全不相干的活動。而若只是一位武林高手,對文事毫無興致,甚或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武林高手,自然更不會去參加那種令人頭疼的酸儒氣息濃郁的場合。

    而汝州白衣客姜逸卻不一樣,他是以文揚名的武林高手。雖說在武林中也有著一席之地,但他在儒林仕宦中的名聲更勝武林中的名聲。因此,幾乎所有與武林不相關連的重大活動,若要邀請武林高手參加,姜逸可是一個首選人物。而他對於那種文氣十足的場合,自是不厭其煩地參加,很少拒絕。不過,他雖頻頻現身各大聚會場合,但都是稍現即逝,很是低調,有時甚至不要邀請方向外人顯露他的身份,因此對他的外貌能有深刻印象的人確也不多。

    洛陽花女大會可是地道的文才比試大會,雖然參賽者都是女流之輩,但才女頻出的花女大會早已讓天下人刮目相看。書、畫」是自古就有的考量一個人才識的四大藝術,花女大會既然以這四種技藝為評價每個參賽花女的標準,自然整個花女大會過程中會有著九成九的文氣氛圍。在這樣的場合被邀請作為裁判評委的武林高手自是可選之人不多。

    當這些後來人將姜逸的身份準確無誤地說出後,又有人開始懷疑自己起來。

    「白衣過客,從來匆匆。」這是對姜逸的最簡潔而又精確的形容。這八個字已在文武兩界成了白衣客姜逸的代名詞。因而,有些人猜測的信心開始動搖。

    「沒聽說過『白衣客』在某個場合會停留這麼長時間,若照此下去,不是還要停留整整兩天!這可不是『白衣客』白大俠的作風。那這人儘管像極了心中所想之人,可還不是他呀。這人到底是誰呢?」

    這些人內心嘀咕不停,臉色也變化萬端,似失望、迷茫、困惑……

    不過,有人卻釋去了這些人心中的疑問,使他們能一睹這位文武雙全的名人一面而驚喜不已。

    只見,台上的紅衣女子柳湄兒,媚臉一整,向業已坐回位子的白衣客姜逸躬身一福,柔聲道:

    「妾身柳湄兒,謝過姜前輩……姜先生!」

    天下姓姜的文武雙修之名士能有幾個,台上的姜先生必是白衣客姜逸無疑。聽到柳湄兒稱呼剛才起身說話之人為姜先生,台下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

    一個風塵女子,竟然能認出他來,姜逸也有點驚訝。他倒有點覺得這湖州柳湄兒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琴聲揚起,有如天氣陡然升溫,在充滿琴音的天地裡,眾人都感覺到身體開始火熱起來。

    真是應了一句話:一個人的外在氣質與其性格和愛好極其相關。這柳湄兒不僅有著媚惑無比的身材,而且從打扮到現在所彈奏的琴曲,都充滿了熱情如火的韻味。

    纖指撥處,琴弦所承受的力度不斷變化,琴弦所發出的音律隨著琴弦力度的變化而緩慢、明快地變換。

    聽著柳湄兒所彈奏的琴曲,從一開始,眾人就感覺到自己猶如由一個冰寒徹骨的天地一下子進入炎熱非常的境地,正當眾人為這「巨大的溫差」而大感難耐之時,突然彷彿這兩種寒熱異常的天地界限被打破,寒熱交叉開始融合起來。不到片刻,眾人的身心開始沉入異常舒服的境地。雖然還帶著些許熱感,但這些熱感已沒有絲毫的威懾力,相反,它還不時地撲向臉頰,猶如心愛的女子將火熱的紅唇印上自己臉上的感覺,雖微熱卻舒爽到心裡。

    ……

    一曲既罷,歡聲、掌聲雷動,這不像剛才聽到關如月的琴曲之後,仍然沉醉其中的感覺,這次他們在琴曲奏畢後,立刻就全身猶如剛經過運動一般地熱血沸騰起來,渾身氣力充沛,內心舒爽非常。

    柳姑娘的琴藝真讓老夫打開眼界!寒熱雖相沖,但融合後卻又是極其溫暖舒意,熱而有餘,但卻能轉化情境,以情易熱,琴心馭之!不錯!不錯!」

    年屆古稀的關林晁孟之竟然能在古稀之齡感受到了「媚如骨」柳湄兒所奏之琴音的熱情,的確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或許是上天要讓這位古稀老人多活上幾年,假借柳湄兒之手,使他早已枯竭無波的心熱情活潑起來。的確,做完評價後的晁老夫子一反平常難得一見笑容的常態,一直在笑呵呵地同身旁之人不停交談。

    柳湄兒聽到晁孟之這番點評,內心激動不已,差點就想跑過去,抱住晁孟之,親上一百個吻。不,一千個香吻!

    凡是參加花女大賽的花女,早已將花女大會邀請到的評委身份打聽地一清二楚。柳湄兒能得到洛陽地面儒林大家晁孟之的誇讚,那當然是喜極非常了。

    實際上,花女大會上評委給參賽花女的成績,就是通過現場的評點而後集中討論而形成的。可以說,每個裁判評委的評點是影響她們最後名次的最重要環節。

    「妾身謝過老夫子!謝謝!」

    柳湄兒竟然喜極欲泣,或許能得到一代儒林大家的評價,已經證明了她的努力沒有白費;或許,能因此改變她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而不再單是一個歡場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

    濕潤的眼眶含著淚珠,柳湄兒轉身向那道門戶走去。

    接下來的比賽,大都非常精彩,果如第一號彈琴之後眾評委所猜想那樣,這屆花女大會參賽花女的才藝水平都有了長足的提高。既然能在琴藝方面大都有著高水平的技藝,那在其他方面也不會差到哪裡。

    從未時三刻第一號開始比賽到第四十九號彈奏完畢,天色已近酉時,還剩下最後一人沒有比賽。這個參賽花女正是眾盼所歸的前兩屆花魁得主張雨芝。

    她雖然在正式比賽前第一個現身台上,但那只是花女大會比賽的慣例。按常規,每個被邀請的上屆「十大花女」中人物,都要首先出場亮相,以示前後兩屆相承之意。而張雨芝身份特殊,她不僅是上兩屆花魁,而且也是本屆花女大會的參賽花女。因此,她被安排在最後一個出場。這也是大會的規則之一。當然,若她不參加本屆花女大會比賽,她就要充當參賽花女的暫時領隊,在後台以及接下來的各項比賽中,為參賽花女提供各種咨詢或指導性服務。不過現在她的身份特別,自然不去做這個差使了。

    ※※※

    珠簾再啟,一隻晶瑩潔白、光潤柔膩的粉臂伸了出來,然後是一張姣月般明媚的臉和一副極其美好的身段。

    雖然張雨芝已是第三次出場,仍然引起台下眾人發出一陣讚歎,無數雙熾熱地足以殺人的目光聚焦在這個纖纖弱姿的女子身上。

    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場下有三人的目光中除了飽含更加熾熱的情感以外,還有一種激動與衝動的意味。

    一個人就是李笑天身旁的南宮品,第二個人是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花花大少」胡文毅,他正站在正西面的高台下,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張雨芝,看情形大有將之抱到懷裡之勢。

    還有一人竟然是台上裁判評委席上的那個東南「金陵王」之世子。

    這個張雨芝,年約十八,與前四十九位參賽花女相較,平靜地嚇人,在千萬雙灼灼目光的注視下,竟然絲毫沒有緊張的表現。在她從那道門戶走出到坐在几案上期間,既沒有向兩旁裁判評委,也沒有向台下眾人掃上幾眼,彷彿他們都如空氣般透明一樣。即使通道兩旁的裁判席上大都是威名一方的儒林大家,但依然好像引不起她的重視。

    看到張雨芝如此表現,台上台下眾人一片訝然。前四十九位參賽花女,出場後不是面帶微笑向眾人點頭,以示禮貌,就是躬身福禮,希望給眾人留下一個知書達理的第一印象。可是到了這個張雨芝身上,她那平靜地驚人的面孔,卻好像對此次參加花女大會的比賽毫無興致,像是在應付一件事,機械般就開始撫琴。

    琴弦始動,一道清脆的琴聲嘎然而起,出現地如此單調、突兀,彷彿整個空間就剩下這一道充盈孤寂感的音律。突然,這道聲音消失無蹤,繼之而起的是無數道清冷異常的琴音,雖然沒有第一道來得響亮,但它們在瞬間細密地靠攏,組合,一時間彷彿整個天地充斥著皚皚白雪,剎那間眾人但覺彷彿回到了冬天,滿目的潔白化作一絲清冷的寒流直入心間。

    雖然冷意非常,但心頭卻感到莫名的舒服,這是一種滌蕩心靈後異常清醒的感覺。正當眾人仍在這種矛盾中盤轉心思時,天地又忽然彷彿被一股暖風吹過,充滿天地的白雪與冷意瞬時已無,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花的海洋。清香幽幽,不濃不郁,給人的感覺恰倒好處。

    身周的花是多得不計其數,但卻只有一個品種,那是一種有著飄逸清高身姿的花種,像夢幽草,像芝蘭,像幻雲菊……,都不是,應該是生存在空谷中的幽蘭!

    一刻時光,轉眼已過,琴曲也正好依時奏畢。不過一刻工夫,眾人經歷了兩種各異但又都充滿清逸之意的意境。幾乎每個人都感到心頭異常明朗,彷彿塵世的諸多煩惱,瞬間被清掃一般,留下來只是一片平和的氣息。

    琴曲已罷,眾人未被琴曲陶醉,相反異常的清醒。但所有人都沒有發出激動的叫聲,也沒有熱烈的掌聲,只是靜靜地看著高台。這時,他們已不再是帶著有色目光去看張雨芝,他們的目光中全是敬佩之意。他們沒想到如此纖弱麗人,竟然能帶他們進入如此玄妙的境地。

    不知是誰「哎呦」一聲,終於打破了靜寂,而那個發聲之人,也終於從咬痛的手指上,感覺到這不是夢中,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好!張姑娘琴技水平又比前年高上許多,姑娘能將『白雪』與『幽蘭』兩支曲子,彈奏到如此境界,實乃老夫平生所久見!姑娘能化平常為神奇,將琴界流行之曲,化指動為心動,變單純的琴音之曲為心之新境,老夫佩服!」

    洛陽首儒齊大先生最後一個起身點評,他的話方落,人群一反剛才的沉靜,頓時掌聲雷動,轟然不絕。

    站在人群裡的李笑天,雖然也隨著眾人拊掌輕拍,但他的心思卻全然不同於周圍之人。剛才張雨芝的彈奏也確實讓他震撼不已。以他在琴技上的學識,深知要將大眾化的「白雪」與「幽蘭」兩曲作一個更深層次的演繹,是多麼難!

    因為,這兩支曲子在琴界非常出名,幾乎每個在琴上有一定造詣的人,都會將這兩支曲子的彈奏技法爛熟於心。因此,經過數代相傳,到現在,這兩支曲子已經過無數琴師的改進,已經變成琴界的流行曲子。流行即意味著尋常,能為大多數人接受。這樣,憑著流傳的經驗,只要操琴之人稍加用心,就很容易在對這兩支曲子的把握上,達到一個很高的程度。

    這樣,很多人對這兩支曲子都有了很高的鑒賞高度,也因此,若要在這兩支曲子上再作出大文章,甚或引起世人的震撼,那可是比登蜀道還難。可是,眼前的張雨芝做到了。而且還是同時將兩支曲子重新演繹,到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毫無疑問地表明,張雨芝在琴藝上的悟性與實力,都處在非常驚人的程度上。

    年紀,能有如此實力,無怪乎滿腹經綸的洛陽第一大儒給予張雨芝偌高的評價。

    李笑天除了震撼於張雨芝的琴藝之外,他更震驚於她在這兩支曲子中所構築的境界。或許大多數人都被她一手營造的清爽氛圍所感染,在舒心之餘都是對張雨芝的讚歎與推崇,但李笑天卻感受到在張雨芝編織的玄妙琴曲境地裡,總在一處流淌著一股讓人感到悲愴的氣息。

    漫天的白雪是讓人感到塵世的污濁已遠去,清幽的幽蘭也讓人感覺到心頭的清明,但「白雪」一曲前的一道突兀琴聲,卻是充滿了孤寂,或許別人以為這只是為之後的曲調作鋪墊,但李笑天卻深刻地體會到那是一種孤寂淒涼心境的宣洩,因為張雨芝第一次在高台上現身時,他意外地捕捉到了深蘊在張雨芝眼神中的苦楚、孤寂與迷茫。他雖然不明所以,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張姓絕美佳人絕對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秘,而那個秘密也絕對與她表面的榮耀相背。

    不僅「白雪」一曲前的那道孤音,就是後一曲「幽蘭」中,雖然張雨芝將無數的幽蘭瀰漫於天地,但幽蘭畢竟生於空谷。空谷是個人跡罕至之地,幽蘭生長於斯,雖然飄逸清幽,但以空谷為天地,以平淡孤獨為一生,是多麼的缺乏生命的情趣。這更是一種孤寂心情的傾訴!

    凝視著台上的張雨芝,李笑天的心境卻是分外地低沉,好像是他也進入了張雨芝那榮耀的光環背後所隱藏的孤寂悲淒的世界。

    他迷惑!迷惑著張雨芝身上的異樣表現!

    他尋思著:她到底遭遇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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