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放下在迷之濃霧中前進的水若塵和斑馬熊,返回頭來說龍曦。
她砍下了那根旗桿之後成功地飛上了天空,隨後又想方設法地把粘在腳上旗桿給弄掉,看著地面上一群魔族士兵只能乾瞪眼卻不能飛起來,不由得有些得意,很是為自己的機智驕傲了一把。
然而,事實證明,龍曦還是太天真了。
她本以為飛起來就可以萬事大吉,難道敵人還能捕捉到她在高空的蹤跡不成?她可是沒有發現什麼監控魔水晶之類的東西,唯一看上去有嫌疑的那隻鳥也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中,難道敵人會有能夠看到一切的眼睛嗎?
可惜,人家魔族還真就有精良的技術和裝備,能夠完美地掌握她的一舉一動。只不過這一點,龍曦是不知道的。這,就是魔族與人類魔法技術之間的差距。
一個看起來似乎是透明的房間裡,嘉璐懶洋洋地舔著蘋果,白生生的小腳一晃一晃地看著一面大屏幕上放映的影像,正是方才龍曦用「日隕」對付魔族軍隊的記錄。
看了一會兒,發覺這段影像看不清龍曦的相貌,嘉璐換了個姿勢,丟了手裡的蘋果道:「追蹤呢?」
立刻有手下人稟報道:「稟報大人,追蹤正在運行,馬上就可以看到了……好了。」
說著,屏幕上的畫面轉換,清清楚楚是飛在天上的黑色的一團。
嘉璐一皺眉,不滿地揮手道:「把鏡頭拉近,不要被她發現。哼,黑色,我最討厭黑色。」
說著,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背。
嘉璐的全身的皮膚都十分光滑,又白又嫩,唯獨背上的一大片,卻被燒成了炭一般的黑色,這使得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背部掩藏起來。
就在不久前,嘉璐還有著光滑如同牛奶一般的美背,可是現在卻只剩下了一片令人看了就要吐出來的黑。
不僅如此,那裡幾乎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外殼在勉強維持著一個完整的身體,至於內在部分,早就已經被燒得空蕩蕩了。每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痛,令嘉璐幾乎要發狂了。
「我最討厭黑色……」她再次咬牙切齒地說了一遍,滿眼都是怒火地盯著在天空中越飛越高的龍曦。
嘉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前不久率軍去攻打生命與死亡神殿的時候被一大片涅槃之火給擊中了。不得不說,魔軍大元帥都是不可小瞧的。要換了旁人,早就被涅槃之火燒得連灰都不剩,可嘉璐卻愣是活著出來了,除了背上的燒傷之外,看上去還算是完好無損的。
她也是個狂熱的魔族沙文主義者,向來瞧不起魔族之外的一切種族,受傷之後還以為能夠治好,卻不知道焚盡一切的涅槃之火留下的傷疤絕無治癒可能。
因此,栽了一個大跟頭的嘉璐不得不回到魔界養傷,順便監督某個計劃的實行。只是她每每想到自己所受的傷都不免要咬牙切齒,看到黑色的東西更是怒火中燒。
她的傷本也是咎由自取--你說你吃飽了撐的跑到別人的家門口撒野,帶著大軍入侵生命與死亡神殿,被別人打死也是活該。
可嘉璐在魔界,自小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本身也是魔族難得一見的天才,成為魔軍大元帥之後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此刻見到從頭到腳全是黑色的龍曦,嘉璐自然從心裡感覺到不爽。尤其龍曦使用的魔法,那黑色的太陽更明擺著是涅槃魔法,嘉璐哪裡還能夠保持一顆平常心呢?
此刻,她恨不得把龍曦給碎屍萬段了才好。
然而嘉璐畢竟不是普通人,她身為魔軍大元帥,心性耐力自然與旁人不同。當下她只是在心中冷笑,下定決心要讓龍曦嘗到世界上最痛苦的刑罰。
想像著龍曦在酷刑之下的樣子,嘉璐慢慢地露出了一個十分甜美的笑容,卻帶著說不出的殘酷意味。
此時龍曦還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躺著中槍了,就算知道,估計此刻的她也只是會無奈地苦笑說一句「都已經習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似乎無辜躺槍這種事情,龍曦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了。
因為打算看一眼整個城堡的全貌,龍曦打定主意要飛到最高的地方,便一個勁兒地閉著眼睛往上衝。
「哎呦,我的頭!」
龍曦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什麼都沒有。可她的的確確是碰到了什麼東西上,而且那東西還挺硬的,說不定再撞一下都要成腦震盪了。
滿臉狐疑地想了想,龍曦伸出手,向著上方摸去。
這一下令她吃驚非小,因為她的確摸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那東西感覺十分冰冷,寒意幾乎要順著龍曦的指尖刺入她的心臟,她急忙縮回了手,一臉驚疑不定的樣子。
「這天……有蓋子?」
抬眼望去,是漫天昏黃的雲彩,就像是漫天的黃沙席捲而來,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甚至連黯淡的星辰都看不到。
她想了想,手腕一翻,黑色的劍刃直直向著那看不見的天之蓋刺去。然而鋒利的劍尖只是在那上面劃出了一道濺起了火花的痕跡,隨後便斷成了三截。
龍曦的眸子裡閃過兩道寒光:這黑色的劍可是涅槃之火凝結而成的,連涅槃之火都不能破壞它分毫……這蓋子究竟是什麼?
她隱隱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一些秘密。
書中代言,那蓋子--其實不是蓋子,確切地說應該是結界,是附加在城堡外圍的。這樣堅固的結界,難道不是最好的籠子嗎?
「太古災厄」時期,這個結界在魔族捕捉、監禁人類魔導士的行為中那可是「功不可沒」的。
龍曦感覺有些不太妙:只要有這個蓋子的存在,想要飛出這裡只怕是行不通了。而且她一直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監視著自己,可偏偏又找不到一絲半點的蹤跡,不由得更是警惕起來。
她正在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飛也飛不出去,地面上又到處都是敵人,也找不到水若塵和墨羽翎,簡直是沒有活路了嘛!
雖然是在高空,但卻一點兒也不妨礙龍曦的視力,她忽然發現在城堡南邊的圍牆腳下,出現了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穿著魔族士兵的衣服,然而卻有一縷藍色的長髮從帽子下露了出來,龍曦一眼就看出那是水若塵。
而另一個……龍曦揉了揉眼睛,發現不是自己眼花,而是跟在水若塵身邊的那個的確是一隻會說話的布偶,而且身上的斑紋像是一隻斑馬。
難道那只熊是斑馬和熊的私生子嗎?
龍曦不由得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深吸一口氣,振翅飛了下去。
水若塵和斑馬熊剛剛穿過了據說其實是生物的迷之濃霧,來到了那散發著血腥味的圍牆邊,開始商量要怎麼才能進去。
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就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斑馬熊下意識地就要衝上去,卻被水若塵一把拉住。
有那麼一句話,人生四件樂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龍曦和水若塵正應了那句「他鄉遇故知」,雖然她們分別了倒也不是很久。不過在魔界這種人生地不熟、隨時都有可能遇到敵人的地方,她們都感覺彼此似乎分別了很久。
現在一起進入魔界的,只差一個墨羽翎了。
二人彼此講述離別的經過,龍曦把自己的發現全都講了出來,斑馬熊一隻爪子托著下巴做思考狀,看起來頗為滑稽。
龍曦把水若塵拉到一邊,悄聲道:「它到底是斑馬還是熊?給它起這個名字的人也太偷懶了吧。」
水若塵對此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哦?還有一個?」嘉璐一直在監視著龍曦的一舉一動,不過她並沒有把水若塵放在眼裡,「看上去是天水大陸水家的人,元素魔法……不足為懼。」
可當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斑馬熊身上時,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是斑馬還是熊?難道是斑馬和熊的私生子?魔界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奇怪的生物了?長得這樣愚蠢,八成也沒什麼本事。」
說到底,嘉璐年紀太小,對於許多過去的事情並不清楚。尤其斑馬熊被封印多年,現在既然沒有人記得它了。若是換了「太古災厄」時代留下來的長老在這裡,只消看一眼斑馬熊,就會知道它究竟是有多麼的恐怖。
想當年,斑馬熊可是一個人(一隻熊)能夠對抗三位魔軍大元帥的存在啊!如果只從外表上來看,這只熊的確是長得奇怪,而且看上去有些蠢。可不是還有那麼一句話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僅僅從外表上來判斷斑馬熊的戰鬥力,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就好像從外表上來看,龍曦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可誰又知道在這樣的外表下,她的本質卻是人形破壞機呢?
嘉璐眼珠轉了轉,吩咐手底下的人道:「從後面包圍她們,一個也不要讓她們跑了。正好這幾日『人機』不夠用,她們就送上門來,果然神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黑暗之中有幾人飛快地應了一聲「是」。
那邊,聽了龍曦對於城堡相關情況的介紹,水若塵看了一眼那厚厚的圍牆,扯過斑馬熊又捏了起來,邊捏邊道:「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能進去嗎?我可不會飛呢。」
龍曦也是一臉鬱悶:只有水若塵一個人,她還是能帶著飛一下試試的,可是加上這只一看就知道不輕的斑馬熊,她可真就沒辦法了。
忽然斑馬熊掙脫了水若塵的「魔爪」,一臉警惕道:「好像有人向這裡來了,聽聲音大概有三四百人吧。」
魔族的軍隊!
龍曦和水若塵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詢問之色:怎麼辦?
三四百人,這樣的數量,想也知道不是能夠輕易打發的。而且,現在就與魔軍起衝突,對龍曦她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墨羽翎還不知所蹤,許多疑團還沒有解開,眼下絕不是起衝突的時機。
可是敵人正在向著這裡趕來,按照斑馬熊的說法,敵人形成了包圍之勢,似乎是要把她們一網打盡。
前有圍牆,後有迷霧,兩邊都是逐漸靠近的敵人,天上還有蓋子……果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難道只能豁出去拚死一搏?
斑馬熊急忙制止道:「別衝動,我們現在對這裡的狀況一無所知,連他們的實力都鬧不清楚就上去跟他們硬拚,這怎麼能行?年輕人有股衝勁兒是好的,可一時衝動就不好了。眼下還是先隱藏實力吧。」
龍曦滿臉黑線:怎麼這只熊說話的口吻像是八、九十歲的老大爺。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龍曦也學著水若塵的樣子去捏斑馬熊的臉,心中驚歎手感真不錯,「總不能在這裡乖乖地等著束手就擒吧?」
「這……也許主人能夠讓這堵牆動起來?」斑馬熊偷眼看了水若塵一眼。
水若塵搖頭道:「方纔我不也試過了嗎?根本行不通,我現在的魔力,無法超過原本附加在這堵圍牆上的魔力,因此我不能命令它。」
一時間二人一熊默默無語,龍曦忽然道:「也許我可以試試在牆上燒出一個洞來。」
「別。」斑馬熊急忙制止道,「這堵牆既然本身是一條蛇,這樣做必然會使它凶性大發,到時候就不好辦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連水若塵都能給聽得一清二楚了,很明顯對方已經到達了距離她們的不遠處。這下子龍曦可是真的急了,手中黑色火焰升騰,就要上去給那牆來一下。
可她剛剛踏出步子,卻發現那段圍牆下面的地面忽然開了一個洞。
緊接著,墨羽翎的腦袋從地洞裡冒了出來,衝著龍曦和水若塵一招手,示意她們跟著自己下去。
隨後,墨羽翎又鑽回了地洞裡。
雖然只是一眼,龍曦卻已經確定這墨羽翎不是冒牌貨,當下也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洞中。
幾秒鐘後,先是被丟進來的斑馬熊,接著水若塵也跳了下來。
墨羽翎一直站在似乎是機關的東西旁邊,見所有人都成功進入了地洞,立刻轉動機關,把地洞的門給堵上了。
很快,龍曦就聽到頭頂上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不由得屏息凝神,把自己的呼吸聲壓到了最小。
就聽頭頂上聲音嘈雜,不少聲音喊著:「人呢?人跑到哪裡去了?」
顯然他們是不知道有地洞存在的,龍曦不由得看了墨羽翎一眼,發現墨羽翎豎起一根手指衝自己擺了擺手,示意有話待會兒再說,便點點頭。
很快,找遍了附近也沒有發現龍曦她們蹤跡的魔族士兵們撤退了。直到一切徹底安靜下來,墨羽翎這才悄聲道:「他們走了。」
說著,她製造出了一支探照燈,照亮了黑暗的地洞。龍曦和水若塵這才發現,這原來是一條密道。
舉著探照燈的墨羽翎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邊走邊講述這幾天的遭遇。
原來,那一日在迷霧中墨羽翎與龍曦和水若塵失散之後走出了迷霧,來到圍牆下面,卻莫名其妙地掉進了一個地洞裡。
那個地洞,就是現在這一個。
墨羽翎發現地洞是與一條密道相連的,便順著密道走了下去。不知這條密道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修建的,它的盡頭竟然是……
「你們知道『人機』嗎?」
水若塵搖頭不知,龍曦皺起眉頭道:「我倒是聽見過這樣的說法……這『人機』究竟是什麼?」
探照燈黃色的燈光下,墨羽翎的臉色顯得有些發白,她低聲道:「就是利用人的靈魂,來提供龐大的魔力……比如,能夠支持這樣一座城堡防禦魔法陣的魔力。他們把人當做了機器,因此稱之為『人機』。」
「喪心病狂!」水若塵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種行為的厭惡之情,一時間連手都抖了起來。
她從小就是被水家作為一把工具培養的,此刻墨羽翎的話語,深深勾起了她的心緒。
「這些魔族認為自己比其他的種族都要高著一等,把人類視為螻蟻隨意踐踏……到底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權力?」龍曦一字一頓,語氣森然道,「這麼說,那些學生的靈魂被『鏡中世界』吸進這裡後,全都成了『人機』?」
墨羽翎點頭,眼中同樣燃燒著怒火。
龍曦冷哼一聲道:「難怪他們挑三揀四,選的都是s級以上的魔導士下手。」
「那麼重華呢?她到底是……」水若塵忽然輕聲說出了這個一直縈繞在她們心頭,卻始終沒有人去碰觸的問題,「她出現在案發現場,而且那琴聲……」
「我不知道……」龍曦搖搖頭,線索太少,她也不能做出判斷,「可是我想相信重華。」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密道的出口,墨羽翎轉動機關,一扇沉重的門緩緩打開了。
「把她們全都給妾身抓起來。」
熟悉的聲音絲毫不帶感情地在龍曦頭上響起,宛若晴天霹靂,少女一時間徹底愣在了當場,甚至忘記了反抗。
「重華……?」
------題外話------
_(:3∠)_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腫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