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聞言,彎起嘴角,滿臉笑意的對初雨道:「四姐真聰明,也識貨,這兩隻木釵在市面上確實很難找,屬於稀有品。」
初雨剛才說那些話,不過是想嘲諷一下初晨。豈料這丫頭竟然明著膽子和她抬槓!初雨氣得胸脯一上一下,抖著手指著初晨,大口大口的呼吸。
初露緊張的扶著初雨,撫摸她後背幫她順氣。
初雨火氣大的瞪一眼初露,埋怨她不替自己說話。
初露為難的低下頭,餘光偷偷打量初晨。她衣著繁麗雍容,正抬手撫頭上的青絲,隨後突然抬手衝她一笑,沉魚落雁。
初露被驚呆了,自覺地向後退,深深的低下頭,也不敢去管初雨了。誰曾想,當初任由她欺負的懦弱七妹,有這麼風光的一天?
初露安慰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她絕不能再犯低級錯誤,縱然是初雨威脅她也不行。兩方全都是郡王妃,她得罪不起。不管她幫了哪一個得罪哪一個,都沒好果子吃。她現在地位不穩,最應該老老實實地躲在戰爭外。
張氏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接連不斷的咳嗽令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初雨心疼的大叫一聲「母親」,狠狠地推開屏風,撲倒在張氏身邊。
屏風被折起,楠芹和玉瓶二人上前,將屏風再次打開,阻隔張氏和初晨面對面。
初雨被這一幕驚呆了,張氏看見她們狂妄的舉動氣得又咳嗽起來。初雨慌忙拍張氏的後背,初露端著水送過來。
初雨看見初露,便氣不打一處來,推開初露,讓丫鬟重新端水給張氏。張氏咳了半晌,嗓子火熱的發乾到不行了,才有水潤喉,喝點水之後,嗓子漸漸地覺著好些了。
初雨見張氏稍微好些了,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初晨身上。她生氣的饒過屏風,立在初晨面前,掐著腰厲聲問她:「你到底什麼意思?」
初晨一直平靜的坐著,無聊的揪著自己的手帕,即便初雨來到她面前,她也沒抬頭。
初晨用無辜的語氣反問:「什麼什麼意思?」
初晨傲慢的語氣,以及怠慢的態度,令初雨忍無可忍。她順手奪去丫鬟手裡的盒子,丟在地上,兩隻木釵隨之散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落地聲。
「你的禮物,我不稀罕,拿回去。你若真窮的送不起東西,就不必送了!」
初雨高聲撒火之後,心裡頭舒服多了。火氣這種東西,真不能忍。她自當自己教養好,不該大聲和別人說話,偏偏有下三濫的耍她。對付無賴就應該用無賴的辦法!
初雨撒過火之後,屋子裡靜悄悄的。眾人估摸都被她嚇怕了!
初雨得意的拍拍手,親自推開屏風,初晨她不配有這種待遇!
推開屏風的剎那,初雨看見張氏的笑顏,她得意的報以回笑。誰知瞬間張氏的臉色白了起來,抖著唇對她說什麼,初雨聽不清,想湊近了聽,這時候聽見伺候張氏的丫鬟紅鯉驚叫一聲。
「奴,奴婢給郡王爺請安!」紅鯉一聲之後,屋子裡其餘三四個丫鬟陸陸續續出聲,說同一句話。
郡王爺?
初雨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慢慢地回過頭去,果然在門口處見到了懷璧的身影,還有父親周嵐,大哥周遠,以及八弟周遨。後三者都板著黑臉,陰測測的看著她。
這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最前頭的那人。他正瞇著眼,臉上蕩漾著燦爛的笑,那笑雖美,卻瞧得令人脊背發涼,驚得人的心突突的亂跳。
他們什麼時候到的?
初雨在心裡快速估計這個問題,得到的結果必然是悲慘的。其實不用去想,但看周嵐等人的臉色,就該知道被他們撞見了她最出醜的一幕。
「老爺,」張氏使了大力,悲慘兮兮的叫了一聲周嵐,以圖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求求你們,看在她是個病者的份上,還是不要計較剛才那樁事兒了。
周嵐和周遠磨破了嘴皮子才勸動懷璧來探望張氏,為的就是給張氏長臉,卻沒想到一進門看見這樣一幕。周嵐心裡正在恨初雨鬧事兒,突然聽見媳婦叫他,斷了思緒,趕緊湊到張氏身邊噓寒問暖。
初晨沒想到懷璧會來,這對她來說真是一個大驚喜。
初晨起身,垂目,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到懷璧的面前。
周遨生氣,兩隻拳頭狠狠的握緊,怒瞪初雨道:「四姐,你什麼意思?」
懷璧緊緊地牽住初晨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裡。伴隨著周遨的詢問,凌厲的寒光射向初雨。
初雨臉色煞白,看眼地上的木釵,不說話。
竟媳婦的一聲喊,周嵐的冷靜了不少。初雨的性子一直都是溫柔大方,周嵐忽然覺得初雨突然說出那些話,定然是有什麼苦衷。不好!現在的情形對初雨太不利了!他必須及時地挽救場面,為初雨正名才行。
周嵐正想著,及時地發現初雨視線落在的地方,彎身撿起地上的兩隻木釵。
地上還有一隻檀木匣,周遠去拾起來。周遠仔細看這只匣子,又看了一眼初晨,道:「我見過這只做工精緻的檀木匣,之前七妹送給四美的賀禮,就是用它裝的,可是這樣?」周遠又看向初晨。
張氏趕緊插話道:「就是它,老爺手裡的兩隻木釵正是盒子裡的東西。」
「什麼,就這兩隻木釵?」
周嵐不可置信的看著手裡這兩隻普通不能在普通的小木棍,這東西別說插在頭上,就是扔他家廚房燒火都不夠格。
周遠對這兩隻木釵也有些不滿。難不得她四妹妹突然那般發火,這事兒攤在誰身上不火大?七妹是什麼意思,拿兩根破木棍來糊弄他們大房麼?
周遠有底氣了,可以名正言順的反駁周遨的質問。礙於郡王爺的面子,他採用極其和氣的語氣回答:「這事兒該先問問七妹才是。這其中必有什麼誤會,四妹素來是個通情達理大方從容的人,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對別人那樣的。」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娘子無禮取鬧了?剛才咱們進門,四個人,八隻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們可以撒謊,可你們看到的事實還是事實。」懷璧冷冷的看著周遠,冷笑道:「你們這一家子還真是,裡外分得清。」
周遠趕緊解釋道:「不不不,郡王爺,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完全沒有說七妹的意思。我是說這裡頭可能有誤會,咱們攤開了解釋一下就好。都是自家人,這事兒鬧出去,豈不是讓別人白白笑話?」
懷璧冷哼一聲,沒搭理周遠。
周遨看見那兩隻木釵,瞎琢磨起來,他悄悄地問初晨送拿東西是什麼意思,初晨對他眨了眨眼,沒說話。周遨心裡更犯嘀咕了。
周嵐怕場面不可收拾,對初露厲聲一吼,叫她來講事情的經過。
初露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現在就暈倒,奈何她清醒得很。在接受眾人各色目光洗禮之後,初露顫顫巍巍的解釋道:「我,我……」說了半天,全是我。
周嵐罵她不爭氣,就叫來紅鯉解釋。紅鯉不敢,周嵐訓她道:「你怕什麼,只管將過程一字不落的說出來,要原話,你說的實話,自然沒人怪你。」
紅鯉無法,只好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講出,不敢加油添醋,更不敢像著誰兒,不過在語氣裡,到底還是偏向大房一些。這也無可厚非,她畢竟是大房的人。
「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兩隻木棍,啊,不,是木釵。」周嵐故意口誤,諷刺的看眼初晨。她一個郡王妃,出手送自己姐姐的賀禮就是倆木棍,這事兒傳出去不止給她丟臉,還給秦王府丟臉。
自作孽不可活!
周嵐拍拍張氏,用眼神兒安慰她不必擔憂。張氏得了丈夫的撫慰,安心的笑了,擺手招呼初雨到她身邊,握著初雨的手,小聲對她說:「別害怕,有你父親、大哥為你做主呢。」
初雨聽見這話,鼻子一酸,哭出來。剛才她真的要嚇死了,那個懷璧郡王一直用惡毒的眼神兒剜她,讓人不寒而慄。
初雨這一哭,讓周嵐覺著女兒更委屈了。他歎口氣,決定給懷璧一個面子,畢竟人家是郡王,將來或有用到的地方,做人不能太絕了。
周嵐忍讓道:「都是一家人,這事兒就算過去吧,權當做沒發生。」
初晨聞言,反握住懷璧的手。
懷璧對周嵐嗤笑道:「可別,說的像我們家初晨犯了什麼錯似得。只聽你們家丫鬟一面之詞,好麼?」
我們,你們。
懷璧的話裡分的清清楚楚,態度在明顯不過。別想著提什麼一家人,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周嵐聽懷璧說話態度強硬,知道這位郡王爺又開始耍乖張的性子。他可沒理由再讓他,讓自家姑娘吃虧。
周嵐冷著眼問初晨:「你倒說說,你送這兩個東西是什麼目的?」
初晨冷笑道:「我早想和四姐解釋的,後來聽她說這東西市面難求,我以為她懂了。誰知道原來她不懂,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那話是用來諷刺我的?
這兩隻釵是用法華寺供奉奉子觀音的百年沉木做的。木在觀音前受了百年香火,萬人跪拜祈福,已有了靈性的。傳說這木打成首飾戴在新婚婦人身上,不出百日,必懷貴子。
我因想著四姐將來嫁入莊王府做世子妃,金銀珠寶什麼都不缺,便想著送點花心思的好物件。誰知——」
後來的話初晨不說了,由著他們想去,不說比說更容易讓他們浮想聯翩。
「娘子好心思,只可惜被人糟蹋了。」懷璧揚眉,輕笑道:「以後還是送些俗物吧,你容易辦,他們也認。」
懷璧這話就是諷刺大房的人鑽進錢眼裡,看什麼都只拿錢來衡量。虧周嵐還是個二品大員,這種醜事兒傳到朝堂之上,有得玩了。
周嵐聽初晨的解釋已經嚇得冒汗,再聽懷璧的話,嚇得腿軟,差點坐在地上,幸好有大兒子周遠在一邊扶著他。
周嵐抬眼,向大兒子求救。
周遠硬著頭皮上前,鞠躬作揖道:「郡王、郡王妃,此事確是四妹妹誤會在先,我帶她向二位賠不是。我母親大病,四妹妹今日一直熬夜侍奉母親湯藥,脾氣免不得略微燥了些。今日是你二位歸寧的好日子,切莫被這等事情攪了興致,還望妹妹、妹夫體諒則個。」
懷璧不說話,他聽初晨的意思。
周遨不滿:「就這麼算了?如果四哥在,絕不會讓你們這麼欺負七妹的,所以我也不會由著你們欺負。」
周遨憤憤不平,他才不管什麼病不病的,他們大房欺負三房不是一回兩回了,不能再忍了!
「八弟,別鬧了。」周遠皺眉道。
周遨怒氣衝天,「我怎麼鬧了,怎麼鬧了?」
周遨喊完話,見周遠無奈地對他笑,搞得真像他鬧似得,明明他們這邊有理的。周遨急了,恨自己嘴笨。如果四哥在這,不用他吼,就會被輕而易舉的擺平了。這國子監也坑人,一月只需四哥請假一次,參加的七妹大婚,七妹歸寧這天他就不能回來。
初晨笑著勸周遨:「八哥,我沒事兒,你別生氣了,傷了身子不划算。」初晨轉而看向周遠,道:「普通百姓尚知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大哥親眼見了,四姐剛才對我的態度,我要個道歉不過分吧?」
周遠遲疑了下,轉身看向初雨,初雨正狠狠地咬著唇,眼睛哭得紅腫。周遠心有不捨,但為了平息事情,必須得讓四妹低聲下氣一次。
初雨聽了周遠和周嵐的勸說,憎恨的往初晨這頭看。起身,屈了屈腿,向初晨道歉:「七妹妹,對不起。」
初晨待初雨抬首之時,對她彎起嘴角,眨眼。
普通的兩隻木釵對初雨的刺激不算大,這生子的木釵才最刺激。初雨明明知道她自己不能生子,卻還是要假裝領情,為這兩隻根本不可能靈驗的木釵向初晨賠罪。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別說給初晨道歉,給長輩們她也從來沒這樣配過不是。
初雨不服氣的看向初晨,感受到初晨的得意和挑釁,氣得咬破了唇,腥鹹的鮮血灌入她的口裡,令她立時又想作嘔衝動。但是現在的場合,根本不能允許她做嘔吐的動作,只好忍著,中午筵席吃過的飯菜到了嗓子眼,似乎有種酸臭的味道,初雨硬生生的給嚥下去了。
初雨背對著眾人,她的痛苦,只有躺在床上的張氏一清二楚。張氏早被氣得說不出話,又見女兒受辱,心裡一急,怒火攻心,噴出一口血來,立時翻白眼暈了過去。紅鯉見狀大叫,周嵐和周遠也慌了,丫鬟們忙作一團。
初晨、懷璧和周遨三人則退了出來,往三房走。之後老太太三番四次的派人到三房請懷璧過去,都被懷璧拒絕了。日落之前,懷璧、初晨二人直接從三房起身回府。
次日,初晨便要跟著懷璧去京郊的帝師園拜見傳說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夏弼。
帝師園佔地百畝,以花草水榭頑石居多,房屋樓舍僅有四五座。而夏弼則住在最偏僻的一角,名叫忘憂苑。
夫婦二人去的時候,夏弼正在練字。伺候他的小書僮不敢擾了老爺子的清幽,請初晨和懷璧在外間等。小童上茶之時,眼珠子時不時地往初晨身上看。等他看夠了,方離去。
不一會兒,小童跑來傳話,請懷璧進去見夏弼。
初晨被獨自留在原來的屋子裡,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時至中午,仍不見人出來。
陪同初晨來的楠芹有些急了,問初晨:「主子,要不我去問問?」
「不必。」初晨將喝乾的茶碗倒扣,將裡面的茶葉弄到桌面上,一片一片的展開,擺弄玩。
楠芹見狀,頭冒冷汗:「主子,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閒著無聊罷了。」
初晨擺弄玩茶葉,又丟回碗裡。她手上戴的檀木佛珠打在茶碗上,發出叮噹的響聲。初晨把佛珠從手腕上脫下來,丟進茶碗裡,珠子面兒沾到水漬的地方,漸漸地顯紅了。因為茶碗裡的水不多,珠子串上的珠子顯出斑駁的點點紅。
楠芹感慨:「主子這太神奇了,這佛珠不正是當年蓮二姑娘回門時送與主子的麼,您戴了這麼久,我竟然不曉得它能變色。」
「靜心大師的東西,並非凡物。」初晨捻著手裡的主子,歎口氣道:「看來今日,我要慷他人之慨了,希望蓮二姐不會怪我。」
「為什麼?」楠芹奇怪的問。
初晨失笑道:「我們已經等了這麼久,很明顯了。」
初晨抬首看著楠芹,嘴角帶著一絲無奈的笑,眼眸裡浮出淡淡的哀傷,最終歎口氣。
「楠芹,夏太傅並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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